梁晔
八月的姑娘
八月的姑娘,你在寻找什么
一个人埋头不停地走
像一只迷路,而又步履轻盈的猫
我会带你找到来时的路
八月的姑娘,我在寻找什么
我知道,遇见你之后
一定会让我肝肠寸断
我不能再这样迷失
在风中,在梦中,在夜里,在路上
或远行,或停留,或凝望,或思考
八月的姑娘,枯萎了你的忧伤
你的眼眸里闪耀的是谁的沧桑
八月的姑娘,哽咽了他的荒唐
那就这样吧,已经回不去了
我幻想,我向往,我回忆,我歌唱
歌唱他们,已经走向深不见底的过往
黑夜给我向往孤独的眼睛
你却用你那把冰冷的刀刺穿我的自由
八月的姑娘,九月的慌张
那就这样吧,让他消失在那一望无际的北方
童言无忌的回忆
这么多年,哭过笑过也恨过
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深爱我
曾经只想成为一个善良的孩子
可是我该怎么做
那些时光,我们的时光
手写的时光,一望无际的时光
你有一颗宁静的心灵
让我无惧黑夜的来临
你有一颗澄明的心灵
让我的世界如此的干净
那些回忆,我们的回忆
年轻的回忆,童言无忌的回忆
你是否能听到,我无数次梦中的呼喊
你是否能感到,我每时每刻的想念
你是否能看到,我点点滴滴的成长
你是否还记得,你教我的第一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依 人
你是否记得,你对我说
你曾去过大理
在洱海边上,渴望邂逅
一段浪漫的爱情
我一直记得,你那次
厦门的旅行
你站在鼓浪屿看到的
只是你的压抑
我想带你去,带你去
北京的王府井
在那家商城的巴黎贝甜
吃一块小小布朗尼
我还想带你去,带你去
上海的弄堂里
穿梭在田子坊,看东方明珠
闪耀在我们心底
我要淋一场银川的雨
我要听一段兰州的话
我要喝一口青岛的酒
我要想一个在卡尔加里路的人
你是否记得,我对你说过
我会一直
在这里
水的仪式(外二首)
井冈山大学 向 茗
这水的不固定形式,它随我的意念
展开仪式。它变成两块玻璃镜拼凑的十字路
我走在上面是滑滑的,我坐下
它就会抽调其中一根,显示我生活中另外的
样子,我每天都要向它鞠上一躬
让它假装成皮鞋,我游走在人群中
一些沉重之物都会反射到它身上
我可以通过它,看到现实的躯体
却总看不穿人的实质
有时我想逃离,我想打破水的这种形态
却害怕残破的碎片扎进身体表面
疼痛像钉子刺进骨头,每把钉子都被火焰焚烧
成粗粝的灰烬,而每一粒灰烬
都是我的泪珠。这水的无形体
这不见航迹的海面
她桅杆上的标记,溺死在我的海上
暴风雨卷走我在她眼里的漩涡
水冲走哭泣的声音,我把手洗到苍白
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一一洗去
就能看穿人的实质
矛 盾
809路公交车在两个方向
向同一目的地行驶,彼时车内是空的
阳光穿透玻璃照在身上,窗外都是我的影子
她们有同样的目的。摆路边摊卖零食的少妇
和她的儿子有相似的眼睛,而我和她们
恰好相反,像是两辆不同的车
开往相反的方向。补丁并没有将我的双眼
从她们身上挪开,此刻我站立的
地方变得广大,我仿佛看到自己
踌躇地站在妇人面前,我们有相同的眸
却看着不同的世界。我和她像苹果和香蕉
坚硬、柔软。放在一起是一个矛盾体
离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却又是紧密相连的城市
她的每一次反对都会促成我的坚持
她甩起巴掌像个帅气的女将军,她拥抱我
整个珠穆朗玛峰都会融化在我眼里
我早已习惯这种对立存在的局面
一切都像是锈钝的铁钉刺进万物的肉身
没有一个人可以戒除这种隔阂,我仿佛
在睡梦中看到她面前有一个深坑
一半有熔炉有烈火,一半是结冰的流水
而此刻,我站立的地方变得只有手掌那么大
世界都是我身体内的一部分
街头的猫
一位携带雷人的棕色明珠的老妇
进入街头,或静卧或打盹
或接过来往人的怜悯
她坐着,一个世界在消失
另一个崛起的
太窄,她从清晨至傍晚
早已适应,狭小街头里的
阴影宽度
她是一只猫,四处流浪
像一个把寂寞藏起来的
孩子。她将镜子夹在腋窝
仿佛把一个世界都揣在身上
乌黑的云朵聚集,未知的雨滴
落在老妇人身上
她看见黑色的平原正在缩紧
变成瞳孔,就会看到比黑更黑的
空间,安静而又堕落
而一些人,用轿车载走了这些
只有眼前的硬币才会说实话
当我说这个词,“你好”
唇瓣的弧度微妙而精准
你可以听到音节规律的排布
可以读懂简单的开合
触碰声带细小的震颤
我在和你交谈
握笔,铺开纸,墨滴淋漓
我说,诗,当我说这个词
汪洋盛于眼底,眼角的笑意带着湿气
温柔浸润嘴唇
语言变得芬芳,肢体变得柔软
匍匐大地,抚摸天空
当我与世界交谈
上帝说,要有诗!
我说,要有诗!
我们达成一致,愉快地
旅 人
旅人没有行囊
只有脚印和衣袂的灰尘
只有途经,从不知什么是归程
面目的冷冽
时间刻画在谁脸上都一样无情
眉眼越坚硬,线条越嶙峋
叩开门之前
笑脸或是剑刃都无从得知
索求短暂的安顿或片刻的停留
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
留在他人的记忆之中
带走一盏茶的余温
你有故事吗?
我有酒
青年患者(外二首)
甘肃农业大学 西 克
空大的露天体育场可以坐八万人观看足球赛
空大的露天体育场可以坐一个人弹奏民谣
空大的词语学着一瞬即逝的白鸟飞行
比起肉身脂肪的纤维
两片羽翼更像是分部坐骨的两个子宫角
营造出监狱、医院和司法中心
而一切正在传染的文艺:诗学的、声学的和行动学的
都侵袭了青年的器官
他们大多数像是嗡嗡飞行的虫子,模仿趋光效应
他们沉默的、枯萎的、沉郁的器官
比如耳朵、鼻子、口
都蕴藏了火
动物学
九点三十分。郑州动物园里。天气:阴转晴
人类把土地一块一块划分,构建一个一个城市小型
牧场
饲养了犀牛、仙鹤、骆驼、鲟、羊驼、孔雀等
也会种下胡杨、梧桐、椿、槐等
我们的祖先在黄河流域的下游男耕女织,引火狩猎
我们读《动物庄园》,却在楼市里光明正大地犯罪
行动野蛮式地入侵对流层
售票口成年人三十元,学生票十五元
停车费五元,导游讲解费二十元。空气免费
用于细菌滋生
由于我的双重身份,总可以从一只生物洞察到
教科书式的解剖学。病理学。药理学
用铅笔勾勒的骨骼图谱。纸上行走
患有自闭症的大象
临床医学
某重点实验室坐落于大河之南
剖检动物,七天一次
剖检久了,见着喜欢的植物,静物和虚空的事物都
要剖检
剖检一棵伊斯兰清真寺前的老胡杨
剖检一束贫血的玫瑰
给予治愈,开药方,输液。并且找个好人家收养
用一把手术剪刀机械式地开颅,缝合,包扎
我羞于启齿的身份藏匿在死因不明的肉尸下
女青年,你好(外二首)
甘肃医学院 砂 粒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女孩
头发中分,淡色嘴唇的女青年
她怀抱着她的吉他和咖啡
她拨弄着眼睫毛的细腻和柔软
窗外的天气像她脸上没有颜色的笑容
还有寥寥无几的惠顾与聆听
都是可怜的人和可怜的心声
五角咖啡店的老板娘忘记了摩卡里的方糖
文艺女青年的咖啡杯里,多了些毛钞和硬币
女青年,中分,淡色嘴唇,吹掉了她面前的蜡烛
喝了一杯咖啡,冰凉的硬币味的咖啡
她走了,苦着脸走了
店里的大叔以为这是一首欢乐的歌
拍手开始大笑。
女青年,傲娇玫瑰
如果我的心荒芜成一片汪洋
爱情一定要对我客气点
我要趁着这醉人的黄昏
将烈酒、重金属、诗歌重新拥入怀里
纵然有千万风景和桀骜不驯的草原
我也不会去流浪,甚至打架
我要在这样灰色沉寂的世界里
去猖狂地闻闻血腥,瞧瞧暴力
又在这哭闹声中呼叫新月
后来,一个像样的爱情
在襁褓里对着这个世界吚哑说话
女青年,再见
八零年代的皮裤和黑蕾丝手套
烫发,烫个大卷
天堂是无处落脚的人海
你的停靠变成了陆地和方舟
嗨,女青年,中华牌的香烟换了包装
还有八号照相馆的照相机都装了彩色胶卷
地铁口的,那些背包客
呼喊着去西藏的男青年
他们停靠在了川藏路线上开了一家油茶店
生息红火,孩子热闹生活
你走吧,女青年,甩开你不想要的人生
哭完所有值得哭泣的事
可以欢唱你的歌了
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
你这一路狂奔的女青年
不说告别地走远了
梅花诉求(外二首)
四川文化艺术学院 柆 柆
带着午时备好的音乐和台词
局促在一个七层楼的小区里
表演一场冬雨后的梅花凋零
卸掉芳香的枝杆没有吐露遗憾
挂在卡子上的书画在瑟瑟发抖
不要向我诉苦,没有多余的外套
拥挤的人群或许能为你增加一些温度
最好不要觅求太多
毕竟都戴着有色眼镜
小区里有的是张弛有度的冷板凳
你们没有眼缘 做个可观的观众就好
小声点,你的嗓子发炎了
或者换个人替你演唱冬雨后的倾诉
即将面对现实 给自己留点余地
将凋零的梅花和侍奉茶味的冬雨
一同扎进挤满人群的小区里
中心湖
半山处眯着眼的夕阳
已经羞红了双眼
这是在偷窥沉醉在余晖里的木廊
和时不时飞过的鸟雀
它们迅速离去
在少有人的地方玩水、嬉戏
在那里试探水的深度、枯树的高度
和这只倒影里呈现出的迷途
诱惑夕阳下水 在中心湖畔
定格更澄澈的夕阳和装饰小船屋顶
翠竹旁的情侣
石缝里长出几株世未蒙面的翠竹
在两行字旁长出枝干和绿阴
庇护一对穿着白衬衫的情侣
来到进入休眠期的石凳上
夕阳早已允许余晖笼罩女孩手中的书页
熟冬轻轻揉搓着两人冻红的手和泛白的雾
夜幕低垂 翠竹只好将白衬衫
送到书中的情节里
藏好一切词语过冬
空出纸张留下横线绝望
咬牙切齿的风流浪街头
撞疼牙和一棵挣扎的老树
此刻,冬天有冷往身体内直钻
胃里存储有酒精
好像它们才是亲戚
我存储下的不死记忆
比如荒诞的爱情
不比风真实
最多只能是个会让人哭的笑话
寒夜是一首短歌
灯侧身成一个个熟悉的汉字
半死不活少胳膊缺腿
最活跃的无非宾馆二字
好像它眼睛放电所有的人就会相信
那就是家
一条鱼走了
一条鱼走了
浮在水上
像裁剪下来的红纸屑
一条鱼
屁股晃动
掀着缸里一块石头
昨天
它们还一起对着水面吹泡泡
好像很熟的样子
责任编辑 郭晓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