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龙+朱墨
爱管闲事
我在很多场合看到很多喝不完的矿泉水,最后都丢在那里,很浪费。
我和我的工作人员,都会在瓶盖上写上名字,一瓶水随身带着,喝完为止。实在喝不完的,瓶子里的水一定是用来浇植物,再把瓶子踩扁扔进垃圾桶。原来这些我都会自己做,后来人家说我是作秀,有时就交给身边的同事去做。在美国拍《功夫梦》的时候,威尔·史密斯的儿子也跟我学会了这一招。
在哈尔滨、上海的几场演唱会,我跟全场观众说,请大家把喝不完的水倒了浇植物,把身边的垃圾带走。这两次之后,主办单位都来跟我说,大哥,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演唱会,在结束之后,现场这么干净。
有的朋友跟我说,其实英国、美国那些国家办完户外活动,现场也都是一大堆垃圾的,不是只有我们国内这样子。我跟他们说,我们不能去跟发达国家比这方面,为什么呢?因为人家的垃圾分类做得比我们好很多,人家七成的东西都可以回收再利用,我们可能只有一两成。
尽量帮她出头
所有来我《十二生肖》探过班的人都说,大哥的片场太厉害了,其他的剧组都没办法像他的剧组一样。抽烟有抽烟的地方,喝茶有喝茶的地方,有小吃部,有咖啡部。我尊重人家抽烟的习惯,但在现场绝对不能抽烟,我会给你单独的地方抽烟。吃饭时要排队,吃完要排队去把碗碟摆好。有些同行来探我的班,看到之后会说:“大哥,你这是军队。”
你刚刚开始一部戏,要这样去做管理,第一个星期一定最辛苦。我就会站在那里监督,摆放碗碟的时候,如果你一个人盘子摆歪,下面的就都歪了,所以我很快吃完之后就在那里看着每一个人,他们就很自觉。
我的剧组吃的是非常好的,饭菜、水果餐、茶、咖啡、水、汽水,随便吃喝,那么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一个礼拜下来,大家都已经形成习惯了,杯盘、碗碟、筷子全部都摆得很好,大家也都会越来越方便,拍戏中间所有来的临时演员也都跟着学习,甚至我们到拉脱维亚去拍戏,拉脱维亚的电影人也都会跟着学。他们很惊讶地说:“哇,原来你们中国拍戏都是这样厉害的!”我说:“是的!”
跟张静初合作《尖峰时刻3》的时候,她的英文已经很好了,我听着觉得很不错,但是对于好莱坞来说她还是个新人,难免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我就尽量帮她出头。
当时剧组总是先拍我和克里斯·塔克,她算是配角,就先在现场等。拍我们的时候,如果只是拉背的那些镜头,其实她也不用亲自来演,但她每次都坚持要自己演,帮我们做背景。有一场戏讲的是她在我对面哭,镜头只拍得到我,她只是一个背而已,本来也可以不用哭的,但导演一喊Action她就已经开始哭了。Cut之后我就跟她说,小姐你别哭啊,没拍你正脸,你先不要哭,省着点眼泪,但她还是很入戏地在那边哭,也是希望给我提供一个好的情绪。
美国拍戏很讲究分镜头,每次都是“远景、中景、近景”做完一遍,正面做完又是反面一遍。她就一直陪着我拍,坐在对面哭。那场戏从一早拍到晚上,到了晚上她已经很难受了。
拍张静初正面的时候,我们的背影可以找替身,不用我们坐在那边。剧组的人也有这个思维习惯,觉得我们是大明星,肯定不会愿意给别的演员去配戏。我想她刚刚来到这里,不管过去在国内有多少经验,在这里的第一场戏都一定会怕,会紧张。我自己是过来人,了解那种感觉。我就站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看现场的情况。当时就看到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副放松了的样子,导演也是一下子就歪在椅子上:“来吧,拍。Action。”
当时要拍的是张静初推门进来的一场戏,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眼里就要有眼泪。我躲在旁边看,她还在点眼药水呢,听到一喊Action就很慌,赶紧把眼药水藏起来,旁边也没有助理和服装、化妆,都是自己在弄,藏好眼药水就赶紧准备推门出来。我看到这个情况,马上走回现场说咔咔咔,人家还没准备好。我转头就跟张静初说:“等你准备好了,你跟我说。”转身又跟剧组的人说:“她正在准备。”
这也是我多年来工作的习惯。当年我人在加拿大,陈可辛的《情书》首映礼请我去参加。我想中国人一定要互相打气,我一定要去捧场,就从加拿大飞过去。包括那时候周润发的《防弹武僧》,我也去帮他站台,多一个人出席就多一分力量。我是这样想的,但可能很多人并不是这样想。
有好多理想
小的时候,什么都想做,有好多的理想。五六岁的时候看电视,那时候是住在使馆区,能看到很多国外的片子,反而很少看国产片,就觉得里面的牛仔好帅,好喜欢他们,自己就很想当牛仔。缠着爸爸妈妈买了一套牛仔的衣服,出门的时候就美滋滋地穿在身上,觉得自己很帅。
到了学校之后,开始跟大家一样喜欢谢贤那种风流倜傥的帅哥,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变成那样。后来又在电视上看到萧芳芳的电影《窗》,她在里面饰演一个盲女,觉得她好漂亮,就希望长大以后自己的女朋友是盲人。
到了戏剧学院,刚开始跑江湖的时候,觉得摔跤手很厉害,就希望将来可以做拳王。我还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拳手,当时可以一个打七个,就只输给一个人,他叫洪金宝。那时候只要是我跟他打,他就会在我面前把拳头放下,这一下我就不敢打了。因为我们戏剧学院的祖训是“尊师重道”,师弟是不可以去打大师兄的,那是欺师灭祖。到现在我见到他都还是叫他大哥,如果你问我们俩谁比较厉害,我还是会说他厉害。
再大一点之后,希望能做一名打手,觉得打手很有型,可以惩奸除恶,很威风的样子。再后来一直在片场做武行,那时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做武术指导。等做了武术指导,又希望可以做导演。
结果我18岁就做了武术指导,22岁就做了导演,这在当时算是一个小奇迹,就算是今天看来,这个年纪依然是很年轻的。以前做武行的时候,只赚几十块钱一天,但要拿命去拼,你们无法想象有多难。
现在回看当时,觉得信念真的很重要,人就要朝着梦想的方向去努力,永不放弃。
从武行开始梦想做武术指导,是因为爸爸的一个提醒。到现在我还一直记得那个画面。
那是第一次去澳大利亚找爸爸妈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趴在厨房的台子上闷闷不乐。夕阳下,爸爸正在准备晚餐。我从早上就看到他在切肉,挑花,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慢慢地转身过来,穿一件白色的衣服,站在窗边的夕阳下,问我:“儿子,我已经60岁了,但还能做饭,我可以靠做饭谋生。你现在才20岁,你到60岁的时候还能打吗?”这句话给了我很深的刺激。那时候我在香港做武行,日子过得快要混不下去。爸爸这句话点醒了我,我要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和前途。我告诉自己,有一天我要做武术指导。
有了这个目标,再回到片场的时候就不赌钱了,开始看人家镜头怎么摆,场面怎么调度,动作怎么控制,跟导演和演员怎么沟通,这才发现里面好多的学问。我就在旁边默默地学习。后来有机会真的当上了武术指导。从那以后,现场的很多东西我都用心去学,导演、摄影、灯光、美术、道具、布景……什么都去学。
我自己弄剧本的那些作品《警察故事》、《红番区》、《十二生肖》……让我的梦想能在电影里实现,能去体验本来没机会体验的生活。现在我还有一个梦想没有在电影里实现,那就是几十年前就想拍的《灭火群雄》,讲的是消防员的故事。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会把它拍出来。
很多年以后,我被邀请去参加史泰龙电影的首映礼,跟着他第一次走美国的红地毯。那时候没什么人认识我,走在红毯上我就尽量走得快一点,不要挡住后面的人,也不要妨碍人家大明星接受访问。那时候,看着周围的热烈气氛、所有热情的影迷、全部的闪光灯,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有一天我一定要在这里走自己电影的红地毯,而且要把自己的手印、脚印也留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几年以后,这两个愿望全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