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康拉德小说的“海洋”意象
——以《青春》为例

2016-04-14 19:09赵泽余
参花(下) 2016年12期
关键词:马洛康拉德海德格尔

◎赵泽余

论康拉德小说的“海洋”意象
——以《青春》为例

◎赵泽余

约瑟夫·康拉德热爱海洋。康拉德在他的海洋小说里注入了多重的思维视角,因而成为了很多学者关注的重点,同时他也被认为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之一,更是被我国作家老舍所喜爱和推崇。在本文中,笔者以康拉德的海洋小说《青春》为例,从“海洋是困倦灵魂的归宿”和“海洋是青春的战场”两个方面来分析康拉德小说中的海洋意象。

康拉德 海洋小说 海洋 《青春》前言

约瑟夫·康拉德自小喜欢并向往大海,不久之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航海生涯。康拉德在海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之后由于身体原因放弃了航海,转而握起笔杆用英语从事文学创作。康拉德的作品依据题材分为海洋小说、丛林小说和社会政治小说,其中海洋小说最为被人们熟知且称道,也为他赢得了“海王”的美誉。

康拉德创作的海洋小说有《“水仙号”的黑水手》《阴影线》《青春》等,在本文中,笔者重点以《青春》为例,分析康拉德海洋小说中的“海洋”意象。

在康拉德创作的多部海洋小说里,《青春》是一部别具一格的短篇海洋小说。这部小说里记叙的是康拉德本人的真实经历,是他当上二副的第一次航行。《青春》讲述了在一次航行中所遭遇的种种磨难,无论是海洋上的恶劣天气,还是在行驶中意外发生的火患,抑或是主人公马洛对此的态度,这一切都被作者“别有用意”地用来象征并解释人生。

本论文旨在论述:在康拉德的海洋小说中,将海洋作为中心点,以《青春》为例,从“海洋是困倦灵魂的归宿”和“海洋是青春的战场”两个方面来分析康拉德海洋小说中的“海洋”意象。对康拉德海洋小说的分析,在今天乃至未来都具有现实意义,这也是他的海洋小说的经典之处。

一、海洋是困倦灵魂的归宿

海洋,自古以来就和生命有着密切的联系,而康拉德的童年和多年的水手生涯使他对生命和海洋之间的关系有着非同常人的体会:“生命问题似乎太浩瀚了……大海是无所不知的,早晚总会揭开帷幕,让每个人都能看透那隐在一切谬误里的智慧,那藏在种种疑问里的真相,以及那超越忧患恐怖的安全和平的领域。”[1]在康拉德的海洋小说中,“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事物。在“海洋是困倦灵魂的归宿”这一方面,笔者主要以“朱迪埃”号船对比中年马洛这条叙述主线进行说明。

《青春》里的“朱迪埃”号是一艘老船,历经沧桑,在载着年轻马洛一行人赶赴曼谷时穿过惊涛骇浪,却意外地在黑暗的夜里被大火吞噬。“壮丽的死亡来到了,像上天在那辛苦了一辈子的老船临终时给它的恩赐、礼品和酬报。在它把自己困倦的灵魂交托给星星和大海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犹如一幕辉煌的凯旋场景。”[1]这一段为“朱迪埃”号船送葬的情景,在读者和中年马洛看来,这是一次失败的航程。这一艘“困倦”的老船也是“困倦”的中年马洛。

对中年马洛而言,“朱迪埃”号船就是现今的“另一个自我”,不同的却是“我们”的归宿。“我”在海上漂泊劳顿,最需要的就是能有一个可安息的地方供自己疲惫的身心栖居,而这个地方就是海洋。当“另一个自我”——“朱迪埃”受到上天的眷顾,“心满意足”地在“家”中长眠时,“我”远离海洋,退居陆地,而陆地不是“我”理想中最好的归宿,唯有海洋才能容纳“我”困倦的灵魂。可现在“我”已回不去大海,只能在声色犬马的陆地上苟延残喘。但“我”的归宿为什么不能在陆地上?

主要是因为“我”在陆地上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小说开篇介绍谈话的这五个人时,并没有介绍马洛和“我”是做什么的,是什么身份,而马洛就是“我”,只是一个“无身份”或是“身份模糊”的人。在中年马洛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康拉德本人的影子,康拉德在陆地上是一位“边缘人”。康拉德三岁时经历“流放”,之后在其航海的过程中,他加入了英国国籍。这种身份的“游离”让康拉德高度怀疑自己,而这种怀疑感在陆地上更为强烈。在康拉德或是马洛看来,陆地“太小”了,不管从地域而言还是人心而言,都无法接纳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而海洋却不一样,它“很大”,包容万物。那自己身为万物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被其包容呢?然而,在海洋中酣眠的只有“朱迪埃”,没有“我”。

生命始于海洋,最后也终于海洋,这就表明海洋是船最佳的归宿,也是“我”最好的归宿。“我”离开海洋,离开了“我”的青春,也离开了“我”心中的归宿,不能像老船一样葬入大海,“生”在陆地却比不上“死”在海洋,这种无奈让我们唏嘘。

二、海洋是青春的战场

在康拉德的海洋小说中,海洋往往成为小说主人公与风浪搏斗的战场,在《青春》里也不例外。《青春》里有那么一段陈述让人感受到了一个无形的“战场”:“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我记得我的青春和那一去永不复返的感觉——那种我能永远坚持,直到海枯石烂人类末日我还能坚持下去的感觉;正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感觉,把我们引向欢乐、灾祸、爱情、徒劳的努力——直至死亡。而那种对于自己力量的自豪感,那种蕴藏在小小躯壳里的生命的热力,那种在内心深处燃点着的火焰,正在一年年黯淡下去,冷却下去,微弱下去,终至熄灭——太快、太快地熄灭了——在生命还未结束之前就熄灭了。”[2]鉴于此,笔者结合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观点从两个方面进行说明“海洋是青春的战场”。

(一)海洋是“我”青春“重生”的战场

海德格尔在其存在主义哲学中提出了“存在”与“存在者”。在《青春》里,“我”的“青春”是“存在者”,令其显示存在的就是海洋,是“我”与狂暴的大海搏击才让“我”的青春“存在”,而海洋就是“我”青春“重生”的战场。

事实上,马洛的“青春”是存在的,我们不能说马洛的“青春”是不存在的。只不过,在马洛的眼中,自己的“青春”在大海上才是“真实的青春”。在“我”没有出海航行时,“我”的青春在“我”看来没有任何的价值,也就是“被遮蔽”的。当“我”在航行的过程中与狂风暴浪展开殊死战斗时,才使“我”的青春“去蔽”,是“海洋”掀开了“我”青春的“序幕”。

按照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观点,“此在”①“首先和通常是以沉沦的方式生存着”[3],沉沦的“此在”处于一种非本真的状态中,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过来,可那时已为时过晚。因此,海德格尔探索出了一种解决之法,那就是“向死存在,先行到死”。康拉德生活的那个时代,西方社会物质财富急剧增加,而人们的精神世界却十分空虚,物质与精神的不平等使人们认识不到自我的本质,从而成为了沉沦的“此在”。但康拉德笔下的马洛在海上寻找到了“自我本质”。在海洋上,每一个人都会直面死亡,这种感觉就是“畏”②,当马洛处于“畏死”的情况中时,他的“此在”就被解救出来,并进而发现了自我存在,也就是实现了“向死而生”,这种体验不仅让马洛看清了自己,也让马洛的青春充满了“生命的热力”,这就使马洛认为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为他自己感到自豪。

以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观点来看,马洛在海洋上航行并为自己能活下来而抗争时,其“青春”就从“被遮蔽”中凸显出来,完成了“重生”的蜕变,成为了“有价值的青春”。当作为“存在者”的青春,“撕开”遮蔽的这层“外衣”,里面的价值我们就称为“真理”。“真理”一旦出现,“美”就由此产生,我们可以说,马洛的“青春”是美的。

(二)海洋是“我”青春“毁灭”的战场

除了以上提及的海德格尔存在主义观点外,海德格尔还谈到一个词——“定在”,“定在”就是特定时空中的存在。《青春》中的马洛在“朱迪埃”号船沉入海底后,他第一次指挥小艇划行,但在不久后,小艇因无风不能前进,马洛等人被困在了海上,而这个环境就是“定在”。显然,那段诉说是中年马洛在记叙这件事时加进去的,从侧面也体现出海洋是“我”青春“毁灭”的战场。

“朱迪埃”号船“偶然”烧毁,“我”“偶然”获得驾驶小艇的权利,小艇又“偶然”因无风无法前进,于是“我”被迫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生存。对于这种境况,在中年马洛看来,“我”在海上被困,实际上是“我”被偶然地“抛”入这个环境,这个环境对“我”造成了障碍,而这个障碍是无法预料到,也不可改变的,即便自己再怎么在惊涛巨浪中奋勇直前,都是没有用的。所以,当中年马洛重新审视年轻马洛时,会发现自己那时永远坚持下去的感觉是“自欺欺人”的,身处这样环境中的自己,本身就是孤立悲惨的“存在”,再怎么坚持,再怎么努力,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是什么让中年马洛有此体会?是因为“我”的青春如那“燃点着的火焰”,正在“黯淡”“冷却”“微弱”下去,在生命还未终结之前,就“太快地熄灭了”,为此“我”焦虑和恐惧。

马洛的青春从“无价值”变成“有价值”,“有价值”的青春逝去后终成“无价值”,这种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感受催生出了马洛的虚无感,而海洋作为这一系列转变的客观环境,自然是“我”青春“重生”和“毁灭”的战场。我们也可以说,这是康拉德虚无主义思想的体现。

三、结语

笔者以康拉德的短篇海洋小说《青春》为例,从以上三个方面论述了康拉德海洋小说的“海洋”意象,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康拉德海洋小说中的“海洋”意象涉及了多方面的内容,我们绝不能片面地以一个角度来剖析,应该要以多维度的方式去探讨,这也就是他在英国文坛上独占一席的原因。有研究者认为康拉德是“继先人之绪余而另开一个新时代”[4],这就在此确定了康拉德作为英国海洋小说写作者的先锋地位,也确立了康拉德在英国文学史中的重要地位。

注释:

①②[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版。(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观点向我们阐释了“什么是存在”“什么是存在者”以及“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关系”)

[1]赵启光.康拉德小说选[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2][英]约瑟夫·康拉德.青春[M].薛诗绮,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3]崔唯航,张羽佳.本真存在的路标:马丁·海德格尔[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5.

[4]樊仲云.康拉德评传[J].小说月报,1924(10).

(责任编辑 刘冬杨)

本文系作者主持的海南热带海洋学院2016年开放性实验项目“康拉德海洋小说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赵泽余,女,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研究方向:海洋文化与海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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