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全
大学毕业后,我应聘进入一家公司,给办公室主任当助手,负责文秘工作。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腿勤手快,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我都抢着干,将分内和分外的事情都干得妥妥帖帖,颇受办公室主任喜欢。大家都以为,未来的办公室主任非我莫属。
可没有料到,新来的总经理却将办公室主任一职给了和我一同进公司,做事虚浮,善于溜须拍马的阿明,我则继续做阿明的助手。
在这样的人手下工作,感觉实在窝囊。我一气之下,便辞了职,整天窝在出租屋里上网。不知母亲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从乡下赶了过来,拉着我陪她逛街。
来到南门口街道时,看见一个中年乞丐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碗里空荡荡的,一个子也没有。冬去春来,乍暖还寒,坐在这样冰凉的水泥地上,那该有多冷啊!我心生同情,正欲掏出钱包,却被母亲一把拦住,拉着我边走边说:“钱多了用不完吗?那就给我!”我瞪了母亲一眼,心想,母亲到底没有知识,没有文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当我们来到最为繁华的休闲广场时,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年乞丐跪在地上,双手费力地举着一个大纸板,纸板上写着他的不幸遭遇。母亲不识字,却停住了脚步,瞅了瞅纸板上的字,又打量了一下老乞丐微微颤抖的双手,然后从裤袋里掏出10元人民币,弯下身子轻轻地放在老乞丐旁边的破瓷碗里。
我不解,同样是乞丐,母亲为何对他们的态度大相径庭呢?看着我惊疑的目光,母亲笑了笑说:“南门口那个乞丐身强力壮的,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却偏偏要讨饭,想不劳而获,那怎么行呢?至于这个老头,不管他是否好吃懒做,但他举着大纸板,总是要费力气的,我能不给他几个钱吗?”
看着母亲慈祥的目光,我突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您的意思是说,只有付出了才有回报,没有付出是绝对没有回报的。是吗?”
母亲笑而不答,带着我继续前行。转过一道弯,一阵嘹亮而略带沧桑的歌声飘然而至。五一桥上,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挎着吉他,正引吭高歌。和很多乞丐一样,他们面前也摆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大白纸。
看着这两个毛头小伙子唱得声嘶力竭的,母亲低声问我,纸板上写着什么?我告诉母亲,这两个大男孩是流浪歌手,喜欢音乐,为了圆他们的艺术梦,他们四处流浪,积攒学费。
一曲终了,吉他的琴弦还在颤动,袅袅余音犹在。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掏出她的钱包。她牵着我的手,缓缓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母亲淡淡地说,看到了吧,这两个男孩那么费力地表演,可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们会不会埋怨命运的不公呢?望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我突然大悟:“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但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是不是这样呢?”
母亲笑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得出去给邻居买点礼物带回去,免得走的时候忘记了。
母亲走后,我还是不放心,悄悄尾随在她的后面。她依然顺着我们走过的路来到五一桥上,两个大男孩还在那里卖力地演唱着。母亲走上前,摸出一张20元的纸币,轻轻地放在白纸板上,然后站直了身子,正准备迈步回家,转过头,却看见了我——她唯一的女儿。
那一刻,我终于读懂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善良的母亲不仅担心着她女儿的未来与幸福,她用朴实的智慧让我懂得了付出与回报的关系,还牵挂着陌生人的冷暖与愁苦。
或许,这正是母亲要我一生修行的功课吧。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