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辛格短篇小说中的神性光辉解读

2016-04-13 05:16:43程芳萍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6年12期
关键词:费舍尔佩尔神性

程芳萍

(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素质教育中心江苏盐城224043)

艾萨克·辛格短篇小说中的神性光辉解读

程芳萍

(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素质教育中心江苏盐城224043)

艾萨克·辛格的短篇小说总是具有令人痛心但又不丧失希望的力量,其根源就来自于他短篇小说中的神性光辉,充满着神性与人性的纠缠,从短篇小说中始终存在的两个世界到傻瓜与圣人的距离其实是没有距离,再到他短篇小说中对孩提纯真的无限赞美,都可以看出艾萨克·辛格的短篇小说的用心以及要为我们揭示的真理。

艾萨克·辛格;短篇小说;神性

艾萨克·辛格是美国当代著名的犹太作家,也是20世纪美国最有影响的作家之一,197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因为他的“充满了激情的叙事艺术不仅扎根于波兰犹太人的文化传统之中,而且和反映和描绘了人类的普遍处境。”纳博科夫在他的《文学讲稿》里说:事实上,好小说都是好神话。辛格正式以他激情的叙事艺术把小说中的神性光辉透露给普世大众,令我们在任何艰难的困境中都能抬头望见那一抹神性的光辉,因而不失希望。

辛格用他的创作实践了他的文学观,他一方面揭示了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俗世的现实,另一方面引导我们如何去超越这个现实。我们从他的作品里,能看到灵魂不灭。

1.辛格小说中的两个世界:永恒世界与凡俗市井

辛格小说的神性光辉首先表现在他作品里始终存在的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一个是要抬头仰望的永恒世界,另一个是低头领略的凡俗市井。这两个世界在《市场街的斯宾诺莎》里有着具体的描述:费舍尔森博士站在窗前最高一层台阶上,向外望着,可以看见两个世界。一个是在他头顶上的繁星密布的太空,包括行星、恒星、流星和银河以及月球表面上的火山和那模糊暗淡的火山口。这个世界是广阔无垠的,是上帝的属性之一,正因为如此,费舍尔森博士体会到自己是不会消灭的。他有与着这个世界同样永恒的属性,可是,在费舍尔森博士看来,这个世界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既实实在在,又虚无缥缈。

当费舍尔森博士观天累了,便转向另一个世界:一条市场街,黑色的铁皮屋顶上冒出了青烟,面包师正在给烤炉升火,四处冒着黑烟和火星,小偷、妓女、赌棍和收买贼赃的人在广场上游荡。警笛尖鸣,几个暴徒正打得不可开交,小贩的吆喝一浪高过一浪,小伙子们粗野地大笑,姑娘们尖声叫喊着。这个世界是费舍尔森博士真实存在的世界,他必须先存在于这个世界才有可能对另一个世界进行仰望,但是如果没有另一个世界,我们将如何面对现实世界的生存困境。

《傻瓜吉姆佩尔》中也有这两个世界的描写。吉姆佩尔在生的时候受尽了世人捉弄与嘲讽,他的妻子一次次地欺骗他,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欺诈与虚伪。当死神降临,吉姆佩尔说自己会高高兴兴的去,不管那里会是什么地方,都会是真实的,没有纷扰,没有嘲笑,没有欺诈。在那里,即使是吉姆佩尔,也不会受骗。吉姆佩尔的一生,都在追求着那一个世界,为了到达那个理想美好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甘愿受到人们各种各样的欺骗,内心里存在一个美好世界的人,谁又会去计较来自外界的干扰?

如果说在《市场街的斯宾诺莎》中,辛格给我们仔细描写了他的两个世界,告诉我们这两个世界的不同;在《傻瓜吉姆佩尔》中,更深入地说我们应该为着那一个世界去追寻,即使受尽苦难;那么在《短暂的礼拜五》中,辛格则是明确地告诉我们那一个世界是怎样的世界。《短暂的星期五》,讲述了一对深爱彼此的贫穷夫妇,对宗教非常虔诚,在安息日的晚上死于煤气中毒。

也许对于我们而言,死亡很可怕。我们有我们未尽的责任,我们不清楚自己魂归何处。可是对于这对有信仰的夫妇来说,死亡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他们始终相信上帝会接走自己。他们担心的只是做好的安息餐不知道被谁吃了。他们虽然贫穷,可是他们热爱生活,懂得感恩;虽然无子嗣,可是他们深爱彼此,一同死去,也算是了无牵挂。

在小说的结尾,作者说道:是啊,短暂的充满混乱和诱惑的年代已经结束了。什姆尔莱布勒和肖石到了极乐世界。在寂静中,他们听到了翅膀的扇动声,还有一种轻轻的歌唱声。上帝的一位天使来了,他们把裁缝什姆尔莱布勒和他的妻子肖石引进了天堂。

这个脱离于现实的世界,在作者看来,就是天堂。只是处于新世纪的我们,从小受着马列主义的教育,恐怕早已经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不相信天堂的存在。人死了,人所有的东西都随之灰飞烟灭,没有什么灵魂永生。太多的人,早已经丧失了对宗教的信仰。有的人是没有信仰,没有了信仰,就什么也不怕了,就没有了约束,继而带来的是为所欲为无恶不作;有的人则完全分不清迷信与宗教的区别,他们祷告,他们请求:给我分房子吧,我要婚姻如意,我要财源滚滚,他们以为这就是宗教,只是不知道,他们求的是现世现报,这不是宗教。宗教给我们解决的是生与死的问题,没有现实的手段可以去利用,宗教靠的是艰苦的玄思,为的是给我们在生存的绝境中开一扇精神之门。

王安忆在她的《小说家的十三堂课》中告诉我们:小说的价值是开拓人类的一个神界。辛格由于自己的文化背景和家庭环境,始终真诚地笃信上帝的存在,相信与我们同在。在我们现实世界的上方,还有一个理想的神界。这个神界无时不在用它灿烂的光辉普照我们的现实世界。死亡不是结束,死亡是通向美好世界的开始。也以此,辛格为我们所生存的凡俗市井开拓了一个永恒神界。

2.辛格小说的人物:傻瓜与圣人

这是我们能够读到辛格小说神性光辉的一个地方。那就是辛格在小说里塑造的人物。

第一个就是《傻瓜吉姆佩尔》中的那个傻瓜吉姆佩尔。吉姆佩尔之所以被认为是傻瓜,是因为他很容易受骗。他有七个绰号:低能儿,蠢驴,呆子,木头,傻瓜等。因为傻,所以人们就把镇上的一个又凶狠又淫荡的女人艾尔卡说给他做老婆,这个女人在嫁给吉姆佩尔之前就有了一个私生子,可是人们骗他说那个私生子是艾尔卡的弟弟,艾尔卡在结婚时怀着身孕,所以人们在他们结婚时送了他们一个婴儿床做贺礼,以此来嘲笑他。镇上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他的笑话,没有人不捉弄他。艾尔卡和吉姆佩尔过了二十年,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可是没有一个是他自己的孩子。以我们世俗的眼光看来,这个人真正是傻到家了,所有倒霉的事情仿佛都可以发生在他的身上。

但是,当我们仔细还解读吉姆佩尔的傻,我们会发现吉姆佩尔的傻其实不是傻,他的傻更接近于一种人类初民时期的真纯状态。是没有被任何杂质污染过的孩提式的纯真。吉姆佩尔认为自己并不傻,比如他被小偷学的狗叫的声音吓得拔腿就跑,人们大笑不止。吉姆佩尔却说:我怎么会知道呢,那声音听起来明明象是一只母狗在叫嘛。当他听说死人复活的时候,匆匆穿上羊毛背心出去了。于是大伙发出尖叫的声音。吉姆佩尔像机器人一样相信每一个人,只是因为他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他说:不相信有什么好处呢,今天你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明天你连上帝都不相信了。

吉姆佩尔并不是傻瓜,他只是作者塑造给我们的一个带有理想色彩的人物,一个没有被世俗污染过的纯真的人。他固执地相信每一个人,固执地被骗,甚至于连他亲眼所见的事情也是宁愿相信别人的话而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我觉得这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作者交付给我们的一个神的形象了。

当然,吉姆佩尔也有想报复的时候。他做梦的时候,受到魔鬼的引诱,魔鬼要他也应该欺骗世人,教他在烤面包的面团里倒上一桶尿给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去吃。吉姆佩尔并且真的这么做了,我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那么这个人物就毫无神性可言了。但是,他最后并没有这么做,他把烤好的面包全部埋在了地下。那一刻,有如耶酥受撒旦四十天的试探后登上最高最高的山时所说:撒旦,退去吧。

惟有忍耐到底的人必然得救。吉姆佩尔最后得救了,他去了他满心向往的地方。在那里,他再也不会受骗。也感化了他的妻子艾尔卡,艾尔卡死前所说:我欺骗了吉姆佩尔,这是我短暂一生的含义。因了她的忏悔,所以她最终也上了天堂,她容光焕发,目光像圣徒的眼睛一样炯炯有神。

吉姆佩尔用自己的傻,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也完成了对世界的救赎。

辛格的叙事技巧被直接变成了余华的短篇《我没有自己的名字》,辛格的主题则被改写成了《许三观卖血记》。但中国人缺乏宗教传统,在余华的小说下,人物在彰显力量的同时,显露的更多不是人物自己的神性,而是世俗的罪恶和荒谬。因此,吉姆佩尔是辛格奉献给我们的值得我们去顶礼膜拜的神。

另一个具有神性光辉的人物是《市场街的斯宾诺莎》中的费舍尔森博士,只是他的神性是不纯粹的,当他身上的神性遭遇人性,他便向人性缴械投降。费舍尔森博士一生都在研究斯宾诺莎的《伦理学》,穷困潦倒,百病缠身,固守着理性之爱。

但是,当战争来临,所有的朋友都不在身边,生存已陷入绝境。这时,多比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多比以她的世俗之爱融化了费舍尔森博士的心,费舍尔森博士在迟暮之年迎娶了多比,感受到了人性之爱。小说里写结婚之夜,费舍尔森博士看到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的多比,哆嗦了一下,《伦理学》便从手中滑脱了。当他再次仰望他心中的永恒世界时,他抖动的双手撑在窗台上低声说道:圣明的斯宾诺莎啊,饶恕我吧,我已经变成一个傻瓜了。

有人认为这篇小说讽刺和嘲弄了中世纪遗留下来的禁欲主义残余的愚昧可笑,我却觉得辛格借这篇小说和展示给我们的费舍尔森博士的形象道出了神性向人性致敬的理想。

也许,辛格认为在我们的生活里,重要的不是神性中的人性,而是人性中的神性。费舍尔森博士虽然乞求原谅,但是,我们分明从作者的字里行间分享了他的快乐和幸福。

3.辛格小说的终极关怀:孩提纯真

最后,我发现了在辛格的作品中,有一群人时刻受到了他的关注,也许,我妄自地猜测,这些人才是辛格的终极理想。他们,是纯净的光辉,照耀着我们。是的,他们,是一群孩子。

《傻瓜吉姆佩尔》里的吉姆佩尔,即使是艾尔卡和别人生的孩子,也使他喜欢得要命。他说:我喜欢那孩子喜欢得要命,他也爱我,他一看见我,就挥动小手,要我把他抱起来。他愿意为了这个孩子更加卖命地干活。这个孩子,不会捉弄和嘲笑他。

艾尔卡又和别人生了一个女孩,但是这也没有影响他对孩子的喜爱。吉姆佩尔看到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他看到新生孩子的脸,我一看到她就立即喜欢她了,而且是马上就喜欢了,她身上每一处我都爱。

在吉姆佩尔离开家乡到处漫游的时候,孩子们跟在他的后面,叫着:老爷爷,给我们将故事吧。他总是设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市场街的斯宾诺莎》里,当费舍尔森博士转头看向下面的市场街,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们百态的生活,只是这些生活都太显得喧闹和肮脏。他听到了小贩的叫声:

一个叫卖烂橘子的女人尖声叫着:金黄橘子哟。

一个卖已经熟透的李子的小贩声嘶力竭地叫着:香甜李子了。

还有一个卖鱼头的男孩高声叫着:鱼头,鱼头。

在这里,只有孩子是诚实的。只有孩子是令我们真心微笑的。

辛格用这些孩子为我们的现实世界又渡上了一层神光。

辛格通过他的作品,通过他作品中始终存在的两个世界以及展示给我们的人物形象中,向我们昭示了他的小说永不磨灭的神性光辉,给了世人于绝望中的精神指引。

[1]纳博科夫.《文学讲稿》出版社: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1981.

[2]王安忆.《小说家的十三堂课》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

[3]李乃刚.《艾萨克·辛格短篇小说的叙事学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

[4]王长国.《神性退隐之后——雅夏精神危机的启示》名作欣赏,2008,(18).

I106.4

A

2095-7327(2016)-12-0175-02

程芳萍(1980—),女,江苏盐城人,硕士研究生,讲师,就职于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研究方向为人文课程教育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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