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北斗信仰的文化意涵

2016-04-13 01:38甄尽忠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北斗七星北斗

甄尽忠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历史文化研究所,河南 郑州450015)

汉代北斗信仰的文化意涵

甄尽忠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历史文化研究所,河南郑州450015)

北斗因其指示方位和观象授时的功能而备受汉代社会的尊崇,并进一步被神化为掌控众生命运、主宰生杀大权的司命之神和君主的象征。拥有厌胜万物的神奇威力,成为广受社会各个阶层崇拜的重要星宿,并对其后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汉代;北斗;信仰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北斗在中国先民的心目中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史记·封禅书》载:“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等“百有余庙。”[1]1375《汉书·郊祀志》又载:“中央帝黄灵后土畤及日庙、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宫于长安城之未墬兆。”[2]1268在两汉时期,北斗一直是立庙祭祀的重要星象。在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下,被不断赋予神学化的诠释,从原始的、朴素的星辰观测逐步衍化为神秘的、繁琐的宗教崇拜,成为一种对帝王将相、公卿大夫,乃至市井乡野都有广泛影响的社会文化现象。认真考察汉代北斗信仰的文化内涵,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汉代人们的宇宙观、文化心理和文化认知模式。

一、斗转星移,观象授时

北斗之所以成为上古时期中国人关注的重要星宿,首先在于其和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北斗最初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指示方位,二是确定四季。这是两个对以农耕为主的古代中国社会能够生存发展的重要基础条件,故备受重视。

北斗七星名字的完整记载最早见于汉代纬书《春秋运斗枢》:“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玉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杓,合为斗。居阴布阳,故称北斗。”[3]485-486这七颗星辰排列整齐,形状奇特,酷似人们生活中的饮食器具斗勺,易于辨识,在北方的夜空中极为醒目,“而且由于岁差的缘故,它的位置在数千年前较今日更接近北天极,所以终年常显不隐,观察十分容易”[4]89,这自然成为夜间指示方向的首选。《淮南子·齐俗训》曰:“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寤矣。”[5]527

《汉书·律历志》曰:“建下为十二辰。视其建而知其次。”[2]984经过长时间的观测与经验总结,人们籍北斗七星的旋转规律和斗柄指向来确定四季,厘定时节,即我国古代天文历法中所说的“斗建”。现存于《大戴礼记》中我国最早的历法《夏小正》载:

正月,“斗柄县在下。”[6]15六月,“初昏,斗柄正在上。”[6]20七月,“斗柄县在下,则旦。”[6]21

《鹖冠子·环流》载:“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斗柄运于上,事立于下,斗柄指一方,四塞俱成。”[7]76《逸周书·周月解》载:“惟一月既南至。”“是月斗柄建子,始昏北指,阳气亏,草木萌荡。”[8]573-574

到了汉代,天文观测和历法编制水平都有了较大的进步,汉武帝时期司马迁、落下闳、邓平等人编制的《太初历》、汉成帝时刘歆依据《太初历》而作的《三统历》以及东汉的《四分历》等都相当精密。但根据北斗来划定时节的传统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发展得更为全面。《史记·天官书》云:“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1]1291包括阴阳、四时、五行、二十四节气都要依靠北斗来确定。《淮南子·天文训》“将北斗的授时作用与地平线坐标巧妙地结合起来,从而建立起中国特有的月建小时法则”[4]90,首次完整地根据北斗来确定二十四节气的天文定位。

收稿日期:2016-03-22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星占学与汉代社会研究”(15YJA770023)

作者简介:甄尽忠(1968-),男,河南封丘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思想史研究。

“两维之间,九十一度十六分度之五而升,日行一度,十五日为一节,以生二十四时之变。斗指子则冬至,音比黄钟。”[5]125

“斗杓为小岁,正月建寅,月从左行十二辰。咸池为太岁,二月建卯,月从右行四仲,终而复始。”“大时者,咸池也;小时者,月建也。”[5]130

“帝张四维,运之以斗,月徙一辰,复反其所。正月指寅,十二月指丑,一岁而匝,终而复始。”[5]143《淮南子·时则训》又曰:

“孟春之月,招摇指寅,昏参中,旦尾中。其位东方。”[5]234

“孟夏之月,招摇指巳,昏翼中,旦婺女中。其位南方。”[5]245

“孟秋之月,招摇指申,昏斗中,旦毕中。其位西方。”[5]255

“孟冬之月,招摇指亥,昏危中,旦七星中。其位北方。”[5]265

《礼记·曲礼上》:“招摇在上。”郑玄注:“招摇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孔颖达疏:“招摇,北斗七星也。北斗居四方宿之中,以斗末从十二月建而指之,则四方宿不差。”[9]1250“招摇”,即北斗杓端第七星“摇光”,其指向十二辰的寅位为正月之始,以下类推。

北斗决定着四时节气,“斟酌元气,运平四时”[10]2076。天地万物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和农作物的丰歉皆须受北斗的制约。《淮南子·本经训》曰:“瑶光者,资粮万物者也。”[5]369高诱注:“瑶光,谓北斗杓第七星也。居中而运历指十二辰,槌起阴阳,以杀生万物也。”[5]371纬书《河图帝览嬉》曰:“斗主岁时丰歉。”[11]1135

此外,还根据北斗来区分初昏、夜半和平旦。《史记·天官书》记载,“用昏建者杓”“夜半建者衡”“平旦建者魁”[1]1291。

北斗具有调节阴阳、经纬四时之功能。古代中国以农立国,农业生产不仅要靠地利,更要依赖天时,需要根据季节气候来安排农时。人们在生产生活中处处都要依赖北斗的指示和指令,由于科技知识发展水平的限制,又不能正确地认识其中的原理,将其附会为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而加以祭祀和顶礼膜拜,以保障五谷丰稔。

二、主宰生杀,持人命籍

随着谶纬神学的兴盛,北斗被不断地神格化,演变为掌管众生命运和握有生杀大权的司命之神。人之寿夭、爵禄福祚、前途命运和吉凶祝福皆在其掌控之中。

《尚书纬》曰:“七星在人为七瑞。北斗居天之中,当昆仑之上,运转所指,随二十四气,正十二辰,建十二月。又州国分野、年命莫不政之,故为七政。”[3]234除论述其历法功能之外,重点强调其对社会和人之生命的决定作用。《史记·天官书》曰:“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司马贞索隐引《尚书大传》:“七政,谓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为政也。”[1]1291-1292包括天、地、人三道七政皆由北斗七星所决定。《河图帝览嬉》又指出:“斗七星,富贵之官也。其旁二星,主爵禄;其中一星,主寿夭。”[11]1135

东汉时期,“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的观念开始形成。《后汉书·文苑列传·赵壹传》:“收之于斗极,还之于司命。”[10]2628《后汉书·天文志》多次提到:“太微天子廷,北斗魁主杀。”[10]3220“北斗主杀。”[10]3234形成于东汉的道家典籍《老子中经》曰:“璇玑者,北斗君也,天之侯王也。主制万二千神,持人命籍。”[12]7《太平经》解释曰:“天斗所破乃死,故魁主死亡,乃至危也。故帝王气起少阳,太阳常守斗建。死亡气乃起于少阴,太阴常守斗魁。”[13]314

因北斗主杀,在当时的社会上形成了虔诚祈祷北斗以求延寿长生的习俗。《西京杂记》卷三载:“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户,竹下围棋。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就北辰星求长命乃免。”[14]106相同的记载还见于《三辅黄图》卷四,说得更为确切:“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户竹下围棋,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就北斗星辰求长命乃免。”[15]254《三国志·吴书·吕蒙传》载,东汉末年,吕蒙病重,孙权亲临探视,“命道士于星辰下为之请命”[16]1280。

北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指的是北极星。在先秦两汉时期,通常是把北斗和北极星作为一个统一的天区来认识的,常常是“斗极”并用,北斗与北辰相互替代。《尔雅·释地》云:“北戴斗极为空桐。”邢昺疏:“斗,北斗也。极者,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以其居天之中,故谓之极。极,中也。北斗拱极,故云斗极。”[17]2616《后汉书·天文志上》注引《星经》云:“琁、玑者,谓北极星也。”[10]3213饶宗颐先生认为:“秦汉以来‘太一'之意屡有变迁”,“天体之太一天极,指北斗。”[18]154此两则材料中的“北辰星”“星辰”皆是指北斗而言。

《史记·天官书》曰:“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正义曰:“北斗所建秉十二辰,兼十二州。”[1]1346先秦时期已形成的星宿分野理论也与北斗相对应。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中只是进行简单粗糙的排列,“杓,自华以西南”,“衡,殷中州河、济之闲”,“魁,海岱以东北也”[1]1291。《春秋文耀钩》进行更为细致的划分:

“北斗七星主九州。华岐以北,龙门积石,西至三危之野,雍州属魁星。大行以东至碣石、王屋、砥柱,冀州属旋星。三河、雷泽东至海岱以北,兖州、青州属机星。蒙山以东至羽山,南至江、会稽、震泽,徐、扬之州属权星。大别以东至云梦、九江,荆州属衡星。荆山西南至岷山、北距鸟鼠,梁州属开阳。外方熊耳以东至泗水、陪尾,豫州属杓星。此九州属北斗。星有七,州有九,但兖青徐扬并属二州,故七星主九州也。”[3]454-455北斗七星与九州相对应的目的是为了“布度定纪,分州系象”[3]454。根据北斗七星的明暗、运行状况及魁杓与二十八宿的具体位置关系来占验所对应地区的吉凶灾祥,即刘向《说苑·辨物》中所说的:“以其魁杓之所指二十八宿为吉凶祸福,天文列舍,盈缩之占,各以类为验。”[19]442

三、人君之象,德行所系

《史记·天官书》云:“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1]1291北斗七星被视为天帝之车是汉代人的普遍观点,这从考古资料上也得到充分的印证。如山东嘉祥武氏祠的“天帝巡行图”,“北斗七星整齐排列,四个星组成车舆,三个星组成辕,车下无轮,有云气托着”,“星君坐于车内”[20]117。朱锡禄先生将其命名为“北斗星君图”,结合《史记·天官书》《汉书·天文志》的记载,称之为“天帝巡行图”更为贴切,车中坐的不是“北斗星君”,而是宇宙中最高的主宰——天帝。

“斗为帝车”,北斗七星是天帝活动和发号施令的场所,“斗为帝令,出号布政,授度四方”[3]434。“斗为天喉舌。”[10]2076影射到人间,北斗则成为君主的象征。《汉书·五行志下》曰:“北斗,人君象。”[2]1511《春秋元命苞》曰:“斗,为人君之象,而号令之主也。”[3]434《后汉书·刘瑜传》中刘瑜将帝王喻为“北辰之尊,神器之宝”[10]1856。

《诗含神雾》曰:“圣人受命必顺斗,张握命图。”[3]260汉代纬书将古代著名的帝王、圣人及西汉王朝的开创者汉高祖刘邦或被附会为北斗之神,或身上具有北斗的神秘标记,以示他们是受命而王,权力来自神授,以增强帝王或圣人的神圣性与权威性。

《河图握矩记》:“黄帝名轩,北斗黄神之精。母地祇之女附宝,之郊野,大电绕斗,枢星耀,感附宝,生轩。”[11]1144

《春秋元命苞》:“有摇光贯月,感女枢,生颛顼。”[3]438

《孝经援神契》:“舜,龙颜重瞳,大口,手握褒”。注曰:“大口以象斗星。”[3]695

《尚书帝命验》:“禹身长九尺有余,虎鼻河目,骈齿鸟喙,耳三漏,戴成钤,怀玉斗,玉骭履己。”[11]369

《河图提刘篇》:“帝季,日角,戴胜,斗胸,龟背,龙股,长七尺八寸,明圣宽仁,好任主轸。”[11]1185

《春秋演孔图》刻画“素王”孔子的形象为:“孔子长十尺,大九围,坐如尊龙,立如牵牛,就之如昂,望之如斗。”[3]371

基于天人感应思想,北斗七星还对应着天子七政,“北斗有七星,天子有七政也”[3]542。北斗七星的明暗变化被作为祥瑞或灾异反映出君主德行的好坏及上天对君主施政的奖赏与谴告,甚至预示着国家的兴衰治乱。《白虎通·封禅》曰:“德至天则斗极明,日月光,甘露降。”[21]283《孝经援神契》:“天子刑于四海,德洞沦冥,八方神化,则斗霣精。”[3]698《开元占经》卷六十七《北斗星占》引《石氏星经》曰:“七政星明者,其国昌;不明者,其国有殃。”又引巫咸曰:“北斗星明,王者治。”“王者逆道,则北斗不明。”[22]659

《诗含神雾》曰:“七政星不明,各为其政不行。”[3]261《孝经援神契》又详细列举:

“天子不事祠名山,不敬鬼神,则斗第一星不明;数起土功,坏决山陵,逆地理,不从谏,则第二星不明;天子不爱百姓,则第三星明;发号施令,不从四时,则第四星不明;用乐声淫泆,则第五星不明;用文法深刻,则第六星不明;不省江河淮济之祠,则第七星不明。”[3]709-710

在星占家眼中,北斗七星的明暗还昭示着辅臣是否贤良称职,朝廷用人是否得当。《春秋汉含孳》曰:“三公在天为三台,九卿为北斗。”[3]590《荆州占》曰:“北斗第一星不明,御史大夫非其人也;第二星不明,大司农非其人也;第三星不明,少府非其人也;第四星不明,光禄非其人也;第五星不明,鸿胪非其人也;第六星不明,廷尉非其人也;第七星不明,执金吾非其人也。”[22]660

《春秋佐助期》曰:“天子法斗,诸侯应宿。”[3]597天子施政,必须“上法斗极”[21]2,“随天斗所指以明事”[13]727。根据北斗各星的亮度反省自己施政的得失,改革政治,实施德政,从而顺应天道,实现大治,招致太平。“据斗运枢,顺天无忧。所行造德,与乐并居。”[23]5-6《尚书·尧典》:“在旋玑玉衡,以齐七政。”东汉经学家马融注:“日月星皆以璇玑玉衡度知其盈缩进退失政所在。圣人谦让犹不自安,视璇玑玉衡以验齐日月五星行度,知其政是与否,重审已之事。”[24]36

四、北斗所击,不可与敌

《汉书·律历志上》曰:“玉衡杓建,天之纲也。”注引孟康曰:“斗在天中,周制四方。”[2]965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北斗被视为天极的中心。1978年,在湖北随县发现的战国早期墓葬曾侯乙墓,经考证其年代在公元前433年左右。墓的东室“E·66衣箱盖顶中央有一个大的篆书斗字,象征天极北斗,绕斗字顺时针方向写有二十八宿全部名称。其左右两边绘虎和龙的图形,正好是四象中西方白虎,东方青龙”[25]178。陈遵妫先生指出:“图象上以‘斗'字为中心的布局,突出地反映了北斗七星在我国古代天文学中的重要地位。”[26]331东汉天文学家张衡在《灵宪》中也说:“众星列布,其以神著,有五列焉,是为三十五名。一居中央,谓之北斗。动变挺占,寔司王命。四布于方,为二十八宿。”[10]3217《尚书·尧典》引马融注:“北斗七星,各有所主:第一曰主日,法天;第二曰主月,法地;第三曰命火,谓荧惑也;第四曰伐水,谓辰星也;第五曰煞土,谓填星也;第六曰危木,谓岁星也;第七曰罚金;谓太白也。”[24]36这很明显地建构出这样一种宇宙图式:二十八宿从属于北斗,“以北斗控制全天星官”[27]76。这就使得北斗的地位超越一切星宿,成为众星之宗。

北斗是帝车,是帝之喉舌,是天帝的符号和代表,具有神奇的威力。《尚书帝命验》称之为“神斗”[3]221。《淮南子·天文训》曰:“北斗所击,不可与敌。”[5]171初昏斗柄所指之处得天之佑,不可抗衡。

两汉时期,军队出征时都要举行隆重的斋醮北斗仪式,祈求借助北斗的神力克敌制胜。扬雄称颂汉高祖说:“高祖奉命,顺斗极,运天关。”[2]3559汉武帝讨伐南越时,“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太一锋,命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1]1395。建武十八年(42年),光武帝在巡视西岳时,“推天时,顺斗极,排阊阖,入函谷”[10]2596。“顺斗极”即是顺斗而行,如此方能得到上天的眷顾,所向无敌。

王莽借符命篡汉,尤信北斗,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随各地反莽武装起义的不断爆发。天凤四年(17年)八月,“莽亲之南郊,铸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铜为之,若北斗,长二尺五寸,欲以厌胜众兵。既成,令司命负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2]4151。《史记·高祖本纪》载:“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索隐引《广雅》云:“厌,镇也。”[1]349让司命官抱着威斗,时刻不离左右,希望借此禳灾祛祸,镇压掉各地的反叛势力,“以尊新室之威命”[2]453。直到起义军攻入皇宫,王莽还“绀袀服,带玺韨,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于前,日时加某,莽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随斗柄指向调整自己座位的方向。甚至在被杀前夕,“犹抱持符命、威斗”[2]4190-4191,渴望能有化凶为吉、遇难呈祥的奇迹出现。这并不是王莽愚昧、“好怪”,而是秦汉社会普遍笃信的观念和群体性意识。

《汉书·息夫躬传》载,息夫躬被免官归国,“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内掾贾惠往过躬,教以祝盗方,以桑东南指枝为匕,画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发,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盗”[2]2186。据此,北斗还被赋予防盗护财的职能。

本着“上法斗极”的原则,王朝在建邦设都时也要上参天象,取法北斗,以求消灾除厄,皇位永固,社稷长存,永享天命。《后汉书·王符传》曰:“王者法天而建官。”注引孔安国云:“天有日、月、北斗、五星二十八宿,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顺此道,以立国设都也。”[10]1631西汉都城长安历史上就被称之为“斗城”,与北斗七星有极为紧密的对应关系。《三辅黄图》卷一载:

“惠帝元年正月,初城长安城。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三十日罢。城高三丈五尺,下闹一丈五尺,六月发徒隶二万人常役。至五年,复发十四万五千人,三十日乃罢。九月城成,高三丈五尺,下阔一丈五尺,上阔九尺,雉高三坂,周回六十五里。城南为南斗形,北为北斗形,至今人呼汉京城为斗城是也。”[15]58

综上所述,北斗以其所具有的厘定时节、主宰生死、厌胜万物的功能以及君主的象征而备受汉代社会的尊崇,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并直接为道教所吸收和承袭,被纳入道教的神仙谱系,成为令人敬畏的司命之神——北斗星君(或称北斗真君、北斗七元星君等),在官方和民间一直拥有广泛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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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程铁标)

The Cultural Im p lication of Big Dipper Beliefs in Han Dynasty

ZHEN Jin-zhong
(Institute of History&Culture,Zhengzhou Institute of Aeronautical Industry Management,Zhengzhou,Henan 450015,China)

The Big Dipper was worshiped by the society of the Han Dynasty because of its two functions:direction and telling the people seasons by observing celestial phenomena.And it was further deified as the God of life which was the controller of fate of all living beings,the power of dominating life and death,and the symbol of emperor.The Big Dipper had magic power,and could suppress all things on earth things,so it became very important stars worshiped widely by ancient people and has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ancient thoughts and culture.

the Han Dynasty;the Big Dipper;belief

1673-1972(2016)04-0040-05

K23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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