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郎小儿狼

文/黄一辉

小儿郎小儿狼

文/黄一辉

1

有一只小狼，他的皮毛是奇异的白色，蓬蓬松松的像新鲜的雪一样可爱。

有一天，小狼独自跑进山林，他想学妈妈的样子抓一只野兔。他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可是除了踩坏几朵蘑菇和吓跑了一只松鼠以外，一只野兔的影子也未发现。

小狼的运气真坏！

正当小狼垂头丧气往回走时，一阵山风吹来了兔子的气味。啊，前面不远的老橡树下，有一堆落叶，野兔的气味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小狼太高兴了。

他悄悄爬过去，一下抓住野兔，不过这是一只不会跑的野兔，这是一块野兔肉。就在小狼的爪子搭在野兔肉上的一瞬间，“啪嗒”，一只铁夹子牢牢地夹住了小狼的爪子。

小狼疼得哇哇叫：“妈妈，妈妈，快来救救我，救救我的爪子！”

崖洞里的狼妈妈心里有点发慌：“唔，我的耳朵怎么直发烧？我怎么老打喷嚏？不行，不行，准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得去看看，去看看！”

狼妈妈跳出崖洞直奔山林，她听见了小狼的哭叫声。“孩子，可怜的孩子，妈妈来救你啦！”狼妈妈飞奔到小狼身边。

狼妈妈用她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咬铁夹子，“咯嘣、咯嘣”，咬不动，狼妈妈只好狠狠心，抱住小狼被夹住的前爪用力扯，“啊——”，在小狼凄厉的尖叫声中，爪子连皮带肉被撕下一块。小狼蹦跳着甩开了铁夹子。

崖洞里，小狼捧着血糊糊的前爪不停地哭，伤口疼得钻心哪！

“孩子，孩子，喝点锦鸡的血吧，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狼妈妈抓了一只好不容易捕到的胖锦鸡说。

“妈妈呀，疼死我了，我不要喝，不要喝……”小狼扭动着身体痛苦地叫着。

“孩子，吃一块新鲜的鹿肉吧，这样，你的伤口会好得快一些。”狼妈妈专门为小狼捕了一只鹿。

“妈妈呀，疼死我了，我不要吃肉。”小狼扭动着身体难受地叫着。

“孩子，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不吃不睡怎么行呢？”狼妈妈焦虑地看着小狼说。

“啊，妈妈，疼死我了，我睡不着，睡不着呀……”

可怜的小狼就这样叫了几天几夜，伤口感染了，开始发炎、化脓，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狼妈妈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人类才能够医治这么严重的伤势，唯一住在这儿的人类只有那个老猎人。

“噢，孩子，要治好你的伤，必须冒生命危险，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不管多么危险我都愿意。”小狼眼泪汪汪地说。

“唔，那你必须变成一个人类的孩子，去找住在木头房子里的老猎人。”

“啊，我愿意变成一个人类的孩子。”

小狼开始变化了，他的脸变成了人的孩子的脸——有些苍白、瘦削的小男孩的脸。四只爪子变成两只手和两条腿，有一只手皮和肉被撕裂了——伤口真是可怕。

可是尾巴没法儿变，因为人类没有尾巴。

妈妈说：“来，我帮你把尾巴拴在腰上，用上衣遮住，你经常摸摸，别让它掉下来呀！”

“记住啦，妈妈。”小男孩儿使劲点着小脑袋瓜儿说。

2

“卟卟卟”，一个月夜，小男孩儿用他很白的小手用力敲着老猎人的木头门。

“这么晚，是谁呀？”刚准备睡觉的老猎人问。

“老爷爷，是我，我叫小儿郎。”

小狼牢牢记住妈妈临时给他起的名字，因为妈妈说人类都是有名字的。

老猎人开开门，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穿白布裤褂、瘦瘦小小的男孩儿。

老猎人惊讶极了，大半夜，大山里哪儿来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举着受伤的手说：“老爷爷，我受伤了，老爷爷，请您给我医一医好吗？”

“噢，好的，好的，孩子，快进来吧。”老猎人很会医病，他天天在大山里转悠，顺便采下各种药材，里面有治伤的药。

小狼跨进门时，没忘记摸摸自己的尾巴是不是缠在腰上。尾巴拴得牢牢的，哪怕跑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掉下来。

“孩子，到这间屋来。”老猎人举着灯，打开一间堆满干药材的小屋子，这是老猎人的藏药房。

“他叫我孩子，一点儿也没认出我是狼，太好了，太好了！”小狼高兴极了，跳进小屋，没想到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跌进了一堆柴火，被扎得好疼。

“哎哟，老爷爷，您的窝怎么这样扎人呀？”

“我的‘窝’？这怎么有点像野兽说的话呢？”老猎人吃了一惊，不过，他没表示出来，他扶起小男孩儿，让他坐凳子，说：“孩子，给我说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小狼坐不惯凳子，很难受，拼命忍着。

“老爷爷，是这么回事儿，我在山上玩，有一块大石头滚下来，砸坏了我的爪子。我喝锦鸡血也不好，吃鹿子肉也不好，好疼啊！”

“爪子，真滑稽，爪子！”老猎人拼命忍住笑。这不就是那只小白狼吗？老猎人在山上打猎时曾经几次远远地看见过它，那美丽的白色毛皮不知道要值多少钱！好几次老猎人想开枪把它打死，又怕损坏了皮毛。

老猎人只好用铁夹子，没想到只夹住它一点儿爪子，让它给挣脱了。哈哈，自己送上门来，这个小傻瓜！

老猎人心里乐得开了花，却不表露出来。

“老爷爷，我的爪子能医好吗？”小男孩儿举着受伤的手，苍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渴求地盯着老猎人的脸。

老猎人眯缝的眼睛深深藏在像老树皮一样皱纹折叠的脸上，小男孩儿看不懂这样一张脸。

“唔，医……能医好，能医好……”老猎人眼睛里放着光，一把抓住小男孩儿的细手腕。

“哎哟，老爷爷，您把我捏疼了，哎哟哟。”小男孩儿疼极了，他的眼睛、眉毛、小鼻子、小嘴在苍白的脸上全都错了位。

“是吗？”老猎人松了松手指，心里飞快地打主意：这只小白狼还有一个狼妈妈，狼妈妈的皮毛也不错，对，应该连狼妈妈一起捉住。

老猎人立刻笑眯眯地说：“小儿狼……不，小儿郎，你的伤很严重，来，我先用药水给你洗洗。”

老猎人用草药熬了一大盆水，他把小男孩儿受伤的手浸进药水里轻轻洗着，洗着。温热的药水清洗着脏污的伤口，小狼感到清爽舒服极了。

洗完后，老猎人给伤口撒上一层细细的药粉，最后用干净的布把伤口包住。

“小儿狼……不，小儿郎，五天过后，你必须来换一次药，记住，叫你妈妈同你一起来，我要给她一些药，教她怎样给你换。”老猎人说。

“好的，我记住啦，五天过后同妈妈一起来换药。”小男孩儿仰着小脸看着老猎人，甜甜地笑着回答。

老猎人看着小男孩儿那双天真无邪的亮眼睛，心里忍不住想笑：“唔，蛮乖的小男孩儿，想不到狼的孩子居然也这么可爱，这个小白狼……”

小狼这时候也在想：“老爷爷真好，可他的窝太糟糕。老爷爷应该有一个柔软舒服的窝才行。”小狼想起妈妈用鸟毛、兽毛、干草做的窝，啊，那是多么温暖、舒服呀！

“老爷爷，我要给你做一个柔软舒服的窝，比妈妈给我做的窝好十倍！”

“呵呵呵，这只小白狼，这只小白狼！”老猎人在心里笑了，“要给我做窝，比狼妈妈做的窝好十倍！呵呵呵，真逗……”老猎人心里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样，他脸上树皮一般的褶皱平展了，深藏的眼睛露出来，闪着满满的笑意。

小男孩儿看出了老猎人藏在心里的笑，他立刻满脸通红：“噢，老爷爷在心里笑话我呢。做一个窝算什么呀，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我太傻了……”

小男孩儿垂下头，很懊丧。

老猎人笑眯眯地说话了：“小儿郎，我倒想看看你给我做的窝有多棒！”

“真的？”小男孩儿兴奋得不得了，苍白的小脸儿泛起红光，“我一定会给您做一个又漂亮又暖和的窝！”

小狼回到家，狼妈妈急急地问：“露出尾巴了吗？”

“没有哇，我的尾巴藏得可严密了，老爷爷什么也没发现。我的爪子现在舒服多了，老爷爷的药真好啊！”

狼妈妈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了。

这一天，小狼吃了好多好多东西，睡了一个好长久、好香甜的觉。

3

等不到换药那一天，小狼就把窝做好了。

“卟卟卟”，小狼变成小男孩儿敲门。

“谁呀？”老猎人问。

“我是小儿郎呀！”

老猎人打开门，看见月光下的小男孩儿拎着一个大包袱。

他有点害羞地把包袱递给老猎人：“老爷爷，给你窝。不过……不过……太少了一点儿。”接着他抬起头说，“老爷爷，我还会给你带来，只是要等……等到明年吧？唔，明年春天就够了。”

老猎人心里好笑得要命：“唔，真的给我送窝来了？我倒要看看。”

打开包袱皮儿，天哪，竟是一大堆雪白的狼毛，在月光下柔柔地泛着辉光！

这不是小白狼身上的毛吗？噢，小狼为了给老爷爷做一个最了不起的窝，把身上的毛全都拔下来了，连最心爱的尾巴上的毛也拔得一根不剩！

那根光溜溜的尾巴现在正像根绳子一样缠在他的腰上呢。

老猎人忽然懂了小狼说的“明年春天过了就够了”。明年春天小狼才能够长出新的毛来呀。

“噢，够了，够了，这可以做一个世上最大、最漂亮的窝！”老猎人抚着小男孩儿的脑袋瓜儿急急地说。

“真的？”小男孩儿抬起头，睁大眼睛高兴地笑了。

“啊，小白狼，小白狼，拔掉全身的毛疼吗？”老猎人在心里问。

“比起以前爪子的伤痛来，拔掉毛算不得什么。”小狼那笑眯眯的眼睛好像在回答。

“小儿郎，小儿郎！”老猎人忍不住一把抱住小男孩儿说，“谢谢你，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窝，哦，小儿郎……”他那从不流泪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

五天后，狼妈妈和小狼变成母子俩来到老猎人家里，老猎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小狼的伤口。“要不了一个月，伤口会全好的。”老猎人看着狼妈妈的眼睛高兴地说。

狼妈妈以为老猎人没发现它们的伪装，它得意地想：“我们的尾巴藏得多好呀，连猎人的眼睛都骗过了！”

老猎人拿出最好的药交给狼妈妈，又耐心地教给她怎样清洗、包扎小狼的伤口。

过了半个月，小狼的伤全好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老猎人依然在山林里打猎，小狼呢，也学会了捕捉野兔。不过在月夜里，常常有一个穿白布裤褂的小男孩儿带着各种山果、蘑菇，拜访老猎人，“卟卟卟”地敲老猎人的门。

一听见这敲门声，老猎人就会说：“哦，是小儿郎吗？来了，来了，我来给你开门，我来给你开门。”

在寂静的山林之夜里，老猎人的木头房子燃起了温暖的灯光。老猎人和男孩儿相对而坐，守着一团温馨的灯火说着各自生活里的趣事。无论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夜，还是在露气湿重的夏晚，荒无人烟冷寂山林里，这座孤独的木头房子都常常燃着这样的灯光，小小的一朵火染得周围的林子柔黄柔黄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