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从添及其在图书馆学研究中的贡献*

2016-04-11 20:31:31刘刈青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善堂孙氏藏书家

刘刈青

(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北京 100871)



孙从添及其在图书馆学研究中的贡献*

刘刈青

(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北京 100871)

[摘要]孙从添是清代著名藏书家,在收集整理藏书的过程中,孙氏善于从中总结经验、理论,先后完成了《上善堂书目》和《藏书纪要》,后者在我国图书馆学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本文通过梳理史料,勾勒出孙从添的生平及其藏书活动,介绍了《藏书纪要》的流传经历,并从藏书购求与版本鉴别、校雠与编目以及藏书保护与藏书楼建设等方面,分析了孙从添的图书馆学思想。

[关键词]孙从添藏书纪要图书馆学

孙从添是清代著名藏书家和鉴赏家,他所著的《藏书纪要》系统总结了我国古代收集、整理与保存书籍的经验,对后世藏书家和图书馆的书籍整理工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1前人研究成果

谭卓垣在《清代图书馆发展史》中认为,《藏书纪要》是我国19世纪唯一一部向私人藏书家介绍图书典籍相关技术理论的书籍,其中关于善本书目的名词用语和鉴别宋元版本的方法至今仍在图书馆工作中应用。[1]

韩淑举[2]将《藏书纪要》依据内容性质划分为藏书理论、保护藏书的具体措施、完善的编目条例三个方面进行探讨。谢灼华[3]考证了孙从添的生平家世,梳理了《藏书纪要》的出版与流传情况,分析评价了其内容与价值,认为该书只是叙述了图书馆管理技术方法,并没有把图书馆技术总结到理论高度。徐雁[4]和范凤书[5]都提出了常熟一带的私家藏书文化渊源对孙从添藏书活动与藏书理论的影响,范凤书认为《藏书纪要》提高了对书籍作用、藏书意识的认识,并且充实丰富了藏书学的实践技术。

张家荣[6]梳理了《藏书纪要》问世前后的相关著作,肯定了该书在藏书理论发展中承前启后的作用,从收集、整理与维护三方面探讨其藏书建设思想,认为该书总结了常熟虞山派藏书经验,对私家藏书和目录版本学研究有参考意义。王蕾[7]在研究清代藏书思想时也论述了孙从添的购求、鉴别、校勘与编目思想,认为这反映了中国古代私家藏书建设与管理经验思想的最高水平。江曦[8]在研究清代版本学时,分析了孙从添《上善堂书目》与《藏书纪要》的版本学价值。

2人物生平及其藏书活动

作为一个以行医为生的平民藏书家,孙从添的生平史料流传下来的非常少,以至于长期以来人们对这位清代中期的藏书理论家知之甚少,随着对史料挖掘的不断深入,这一问题才逐渐得以解决。

除了《藏书纪要》外,孙从添与人合编的另一部著作《春秋经传类求》被收入了《四库全书总目》,这是早期人们判断孙氏生卒年的一条重要资料。

《春秋经传类求》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从添、过临汾同编。从添号石芝,常熟人。临汾,长洲人。是书始刻于乾隆己卯。取春秋三传及胡安国传分为一百二十门。[9]

1986年,谢灼华先生据《四库全书总目》按照“登第之年,生卒之岁”排列书籍的次序,以及黄丕烈在士礼居本《藏书纪要》跋文中提到的“孙公去世未远,周丈香岩幼年曾见之,时已七旬余”语,断定孙生于康熙初年,卒于乾隆初年,主要活动于康、雍、乾间[3]。

由于没有更加直接的史料佐证,孙从添的生卒年也只能被划定在一个大致的区间内。其后,随着对史料的进一步挖掘,更多关于孙从添生平的资料被陆续披露出来,使得我们对这位清代中叶的藏书家和图书馆学家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吴医汇讲》是清代苏州名医唐大烈(笠山)主编的一套医学丛书,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至嘉庆六年(1801)每年一卷,连续出版,该书辑录了江南地区41位医家的96篇文章,并附有唐氏本人的介绍、评论、考证等。在卷三“孙从添”条下,有如下记载:

孙庆增,名从添,号石芝。常熟人,近居郡城葑溪。年七十六岁,殁于乾隆丁亥。所遗《石芝医话》,今令侄孙名森,字天桂,节录付梓。[10]

乾隆丁亥为公元1767年,由此逆推76年,孙从添应当生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由于唐大烈的活动年代几乎与孙从添同时,故此条记录当可确信,这也是目前为止惟一一条明确记载了孙氏卒年的史料。

关于孙氏的生平,光绪三十年(1904)的《常昭合志稿》卷三十二《藏书家》下有更加详细的记录:

孙从添,字庆增,号石芝,诸生。善医,用药出人意表,妇孺呼为“孙怪”,侨居郡城,大吏皆器重之。有书癖,家虽贫,而所藏逾万卷。自撰《藏书纪要》,分为八则,言之甚详且备。盖真知笃好者。其读书室曰上善堂。所藏书有其名字朱记,别用一印钤于尾,曰:“得者宝之”。著有《活人精论》及《石芝医话》。[11]

至此,我们可对孙从添的生平履历做一总结。孙从添,字庆增,号石芝,生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卒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江苏常熟人,后迁居苏州。以行医为业,医术颇得时人称许,是享誉苏杭的杏林高手。在行医济世的同时,孙从添好书成癖,家虽贫却聚书不缀,故而能以一介寒士而藏书万卷。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孙从添与一般藏书家不同,在藏书、校书之余,十分注意总结藏书、校书活动中的经验,并做出精炼的理论概括,故而《藏书纪要》在当时就已经得到了许多同时代藏书家的盛誉。

孙从添的其他著述,除了上述《春秋经传类求》《藏书纪要》,尚有《活人精论》《石芝医话》《上善堂书目》《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等。其中,《春秋经传类求》十二卷,《四库全书总目·春秋类存目二》著录,有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刻本传世。《石芝医话》,《吴医汇讲》卷三节录部分内容付梓。

《上善堂书目》是孙氏的藏书目录,《清史稿·艺文志·史部》著录为一卷。另,民国十八年(1929)陈准所辑《秋漻斋丛书》收《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一卷,郑振铎《西谛书目》亦著录有该书抄本一卷。由于《上善堂书目》长期未见披露,有些学者认为这部《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就是《上善堂书目》。而翻检《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即可发现,该目共著录藏书475种,6032卷,与文献所记孙氏“收藏逾万卷”不符,由此可知此目并非收藏总目,而是善本书目。[6]40-41同时,在《藏书纪要》“编目”一则,孙从添主张藏书家应编制“大总目录”“宋元刻本钞本目录”“分类书柜目录”和“分房架上书籍目录”等四种目录,据此可知,《上善堂书目》应为孙氏收藏总目,而《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是善本书目。

由于《上善堂书目》的散佚,今日我们已经无从了解孙从添藏书的全貌。仅能据孙氏在《藏书纪要》自序所云:“余无他好而中于书癖,家藏卷帙不下万数,虽极贫不忍弃去,然圣贤之道,非此不能考证。”略窥一斑。藏书万卷,在常熟、苏州这一藏书大家辈出的区域算不上突出。相对于藏书的数量,在孙从添的藏书活动中,更为世人所看重的是孙氏对于藏书的整理及相关经验的总结。

受经济条件的限制,孙从添藏书无法单纯追求数量,故而在收书过程中,孙氏特别注重对藏书的校勘整理,他的校书活动在当时已负盛名。黄廷鉴在《爱日精庐藏书志·序》中提到:

吾邑自明五川杨氏,以藏书闻于时,……故当时数储藏家者,莫不以海虞为称首。……以余所闻,如玉照席氏、庆曾孙氏、虞岩鱼氏,皆斤斤以雪抄露校,衍其一脉。[12]

现藏于台北国家图书馆的七卷本《王氏书画苑存》,收录有清光绪三年魏锡曾过录孙从添为所藏《广川书画跋》所作跋文:

此本书跋,陆敕先藏本也,得之于叶石君之孙所售,借钱氏本校过,偶邱广成翁将杨氏本再校,并无差误,独多后跋,即一一录出誊上,可谓善矣。康熙丙申九月,孙庆增从添记。[6]34

可见孙氏校书之勤。

在校书、鉴赏之余,孙氏也是藏书流通的积极支持者。孙氏认为,藏书家敝帚自珍是对珍本善籍的伤害,古书只有通过流通互校,才能真正成为善本。孙从添的同乡后辈周榘,在孙氏所藏《隶释》二十七卷的跋文中,记载了一件十分有趣的约定:

藏书家不供高明之友赏奇析疑,其与拥财帛不与人窥者埒耳。石芝世翁与榘有数世年谱之好,每与话旧移时,多榘所未闻者。盖石芝长余年二十岁,其见闻固自较多,而娓娓不已,致令左右侍者有倦容,余则欣然喜矣。两月以来,屡就借书,其零落散佚者,石芝则叹息拾掇,喧责傔从,其整齐未损者,亦多未校。盖石芝年高而又病足,实未暇耳。余请与石翁约:君家有书,当尽出与我读之,我当一一为君校之,倘有当于世长翁之意,定复酌我以酒,又何用我借者以一瓻还之耶?可发一喙。幔亭周榘志。[13]

生动地体现了孙从添及同时代的藏书家们对藏书的热情和豁达的心态。

最后我们简单谈谈孙从添藏书的来源和去向。孙氏藏书的来源,张家荣曾据《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抄书目》著录书籍来源做出过统计,泰半来自前代及同时代江南藏书家的收藏,如毛晋汲古阁、钱谦益绛云楼、钱曾述古堂、季振宜、赵琦美、陆贻典、叶石君、冯班、赵宦光等[6]32。此外,98种名人抄本也是上善堂藏书的一大特色,其中不乏叶盛、吴宽、文征明、祝允明、钱谦益等文坛巨匠手泽[14]。

孙氏藏书的去向,今已无明确资料可考,最早刊刻《藏书纪要》的黄丕烈曾经得到数十种。士礼居丛书本《藏书纪要》的《黄荛圃跋》中提到:“孙庆增所藏书,余家收得不下数十种,其所著述,未之闻也”[15]。其他常熟地区的藏书家们,如稽瑞楼主人陈揆、爱日精庐主人张金吾、铁琴铜剑楼主人瞿镛等人,也都收有孙氏的部分藏书。从上善堂藏书的聚散情况,亦颇可观得明清时期江南藏书家藏书聚散的一般规律。

3《藏书纪要》的撰写与流传

孙从添生活在清初康乾盛世,这一时期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然而在文化方面却实施严格控制的政策,大兴文字狱。于是,学者们竞相转而研究校勘、辑佚、考据之学,使得目录学在清代取得了极大的发展。

孙从添受这种学风的影响,酷好藏书,并终生致力于藏书整理的工作。他极力赞扬书籍的重要价值,认为书籍体现了人的灵性:

夫天地间之有书籍也,犹人身之有性灵也。人身无性灵,则与禽兽何异?天地无书籍,则与草昧何异?故书籍者,天下之至宝也。人心之善恶,世道之得失,莫不辨于是焉。天下惟读书之人,而后能修身,而后能治国也。[16]

他虽然家境贫寒,但却经常为了一部难得之书,“不惜典衣,不顾重价,必欲得之而后快”[16]34。他多年“或持橐以载所见,或携箧以志所闻”[16],聚集了丰富的藏书,又在所藏书上都钤上一枚“得者宝之”的印章,希望书籍能够被珍惜爱护。他常与朋友就书籍的版本校勘等问题交流讨论,他的独到见解受到当时藏书家们的尊重,请他传授经验,如他所言“同志欲将其要,窃不自量,记为八则”[16]。因此,他根据自己多年收集、整理书籍的经验,撰写了《藏书纪要》一书。

《藏书纪要》成书之初,主要以抄本形式流传,如金心山与陈氏都曾得到该书抄本。金氏文瑞楼首先计划刊刻该书,准备刻于《文瑞楼书目》之后,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实现。嘉庆辛未十六年(1811),黄丕烈在《士礼居丛书》中首次刊刻此书,并作跋语:

此藏书纪要,言之甚详且备,盖亦真知笃好者。余得诸郡中陈氏,陈固得于金心山。心山为文瑞楼后人。所传授必有自矣。余因是书所纪藏书之要,皆先我而言之者,遂付梓以行。[15]

4孙从添的图书馆学思想

孙从添认为书籍乃“天下之至宝”,“圣贤之道,非此不能考证”。因此他的藏书在内容上突出儒家经典著作,如其所言:“藏书之道,先分经史子集四种,取其精华,去其糠秕。经为上,史次之,子集又次之。”[16]《藏书纪要》共分八则:“购求”“鉴别”“抄录”“校雠”“装订”“编目”“收藏”“曝书”,完整系统地论述了藏书活动中所设计的各方面工作,反映了清代私家藏书建设管理的实践经验与思想水平。

4.1藏书购求与鉴别

广泛的收集书籍是藏书工作的第一步,孙从添认为“购求书籍是最难事,亦最美事、最韵事、最乐事”,准确地揭示了藏书家购求书籍的复杂心理活动。他提出购求书籍有“六难”:“知又是书而无力购求,一难也。力足以求之矣,而所好不在是,二难也。知好之而求之矣,而必欲较其值之多寡大小焉,遂致坐失于一时,不能复购于异日,三难也。不能搜之于书佣,不能求之于旧家,四难也。但知近求,不知远购,五难也。不知鉴识其真伪,检点卷数,辩论字纸,贸贸购求,每多缺帙,终无善本,六难也。”[16]这可以归纳为经济能力与知识水平两个方面的问题。孙从添以行医为生,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宽裕,购求书籍的过程中必然会面临经济问题。对此他提出购书应分轻重缓急,有重点、有针对性地合理使用购书经费。孙从添购求书籍以“经为上,史次之,子集又次之。”他还注重藏书的实用性,以“利济学术”为原则,除了收集版本质量精良的经史书籍之外,对于子集类著作则“纟由绎而收藏之”。

另一方面,购求书籍之人应该具备书籍鉴别能力并掌握版本信息。为此,应该了解藏书家的情况,“大致收藏书籍之家,惟吴中苏郡、虞山、昆山,浙中嘉、湖、杭、宁、绍最多,金陵、新安、宁国、安庆及河南、北直、山东、闽中、山西、关中、江西、湖广、蜀中亦不少藏书之家,在其人能到处访求,辨别真伪,则十得八九矣。”[16]清代的藏书家们之间经常通过互相交换、购买、赠送来获得珍本、善本。此外,孙从添还指出利用书目工具来鉴别图书质量,“再于各家收藏目录,历朝书目、类书总目、读书志、敏求记、经籍考、志书、文苑志书籍志、二十一史书籍志、名人诗文集书序跋文内查考明白”,来了解一书于何朝何地著作,刻于何时,何人翻刻,何人抄录,何人底本,何人收藏,如何为宋元刻本。

4.2藏书校雠与编目

藏书家在多方收集优秀书籍的同时,还应在整理藏书的过程中,提高藏书质量,充分利用藏书,使书籍的价值得以充分发挥。科学有效的校雠工作可以提高藏书质量,优秀的编目成果能全面反映藏书,便于读者查阅。

孙从添提出,“校雠书籍,非博古好学,勤于看书,而又安闲者,不能动笔校雠书籍”[16]。校书者必须具备渊博的知识,然而一人之力终是有限,因此还需请教专家,或与其他好书者共同讨论商定。为了力求准确无误,每本书都应多次校改,针对不同的书籍使用不同的校雠方法。校订既成,如果有条件,便应刊刻印刷,“公诸同好”。

孙从添认为好的编目系统应“不致错混颠倒,遗漏草率,检阅清楚,门类清晰,有条有理。”[16]即编目应全面反映藏书,条理清楚,方便检阅。他结合自己的藏书经验,提出组织私人藏书目录体系,建议编制四种不同用途的目录:大总目录,宋元刻本钞本目录,分类书柜目录,书房架上书籍目录及未订之书、在外装订之书、抄补批阅之书目录。大总目录是全部藏书的清册,采用书册式,每类写完还留有空白,以备日后新增书籍添加。宋元刻本钞本目录是善本目录。分类书柜目录是排架目录,方便查取,也可兼作借阅清册,如有人借阅,应在此书目上记录,每月查看,如未归还便应催讨,归还之书应放入原柜,并注销之前的记录。如此可以及时更新藏书动态,使书籍管理有序。

此外,孙从添还总结宋元以来各部书目著录格式,提出了完整的著录项目应包括“某书若干卷,某朝人作,该写著者、编者、述者、撰者、录者、注者、解者、集者、纂者,各各写清,不可混淆,宋版、元版、明版、时刻,宋元钞旧钞本新钞本一一记清,校过者写某人校本,下写几本或几册,有套无套”[16]。这些著录事项充分揭示了一书内容,是对当时藏书编目的总结。

4.3藏书保护与藏书楼建设

孙从添认为书籍装订应以美观实用为原则,“装订书籍,不在华美饰观。而要护帙有道,款式古雅,厚薄得宜,精致端正,方为第一。”关于书面,他赞赏汲古阁“用宋笺藏经纸,宣德纸染雅色自制古色纸。”书面应夏天做,秋天用,要注意完全干燥。折书页要“折得直,压得久,捉得齐”,不可使书口参差不齐。订书眼要细要少,尽量用原有的旧眼,以免眼多易破,为了装订美观,“天地头要空得上下相趁。”[16]裁切衬纸时要刀快,并用细砂石打磨,使书根光平。之后订线、贴书签、写书根等工序,他都有详细论述。

江南地区气候潮湿,为避免书籍泛潮发霉,每年应定期曝书。孙从添认为曝书应在伏天或初秋,并使用特殊的晒书版,按照书柜次序,一天晒一柜之书,以防书籍散乱。书籍晒后应使之散热凉透,再依次放回原柜。

关于书库建设,孙从添认为,首先选址应避开“卑湿之地”,不可与内室厨灶相连接,以避免水火之灾。书楼建筑按徽州风格为善,“四围石砌风墙”。书架选材以江西杉木为上,或者柏木、银杏亦善。书柜“朴素精雅,兼备为妙。”[16]书架不可并致连放,应分开几寸,书也不宜放满,要保证通风。为防止鼠害、白蚁和蠹鱼,可以将皂角炒熟研末,铺在书柜内,书楼地下铺碳屑、石灰、锅锈。

5结语

孙从添的《藏书纪要》在后世得到的评价一直很高。最先刊刻该书的黄丕烈称之“言之甚详且备,盖亦真知笃好者。……是书所记藏书之要,皆先我而言之者。(《藏书纪要·士礼居丛书本黄尧圃跋》)”清末的大藏书家、目录学家缪荃孙称赞它“所记皆甘苦之言,益人见识不少。(《藏书纪要·藕香拾零本缪荃孙跋》)”叶德辉也评价该书:“《藏书纪要》,详论购书之法与藏书之宜,以及宋刻名抄何者为精,何者为劣,指陈得失,语重心长。洵收藏之指南,而汲古之修绠也。(《藏书十约·序》)”[17]可以说,在藏书楼时代,《藏书纪要》是一部实用而全面的总结私人藏书理论的经典著作,被一代又一代的藏书家们奉为圭臬。即使到了近代图书馆时期,《藏书纪要》仍对图书馆整理和收藏古籍有着重要的指导价值。

而作为一部古代图书馆学著作,有学者认为《藏书纪要》“具有比前代图书馆学著作更全面更系统的特点”,但是由于该书“只是围绕图书馆管理技术方法上叙述”,故而“在图书馆学思想的发展上”,“没有把图书馆技术总结归纳到理论高度”[3]。即使仅讨论《藏书纪要》在版本学上的贡献,也有学者认为该书“图书版本重于图书内容,版本形式重于版本内容,鉴赏收藏重于读书考订。”[18]

那么,今天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藏书纪要》的历史价值呢?首先,我们认为,对历史事物的评价应当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出发,回到历史现场进行客观的评述。《藏书纪要》是“十九世纪唯一的一部向私人藏书家交代藏书技术的参考书”[1],孙从添本人是一个清代的私人藏书家,撰写《藏书纪要》的目的在于总结自身藏书整理的经验,供其他藏书家参考。对“图书馆技术”进行理论总结并不是孙氏的任务。而《藏书纪要》所提出的理论和方法,自其问世以来“一向为藏书家谨守不渝”,并且在后世的古籍书目编纂、版本鉴定方面长期发挥着作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藏书纪要》完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当然,受时代及孙氏本人识见的限制,《藏书纪要》存在着许多不足之处,比如在版本学方面,与百余年后问世的《书林清话》相比,在许多具体问题上都显得粗疏。“后出转精”是学术发展的必然规律,正是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后世的研究者才能更进一步,将该领域的研究推向更加系统全面的境地。

因此,即使《藏书纪要》并不完善,但瑕不掩瑜。在同时代的大多数藏书家还没有意识到总结图书校理经验的重要性之时,孙从添以一介布衣,在藏书和校书条件并不优越的条件下,总结了藏书校理的八条宝贵经验,并将其条理成文,使其广为流传,在本领域具有开拓性的贡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中国图书馆学发展史上,孙从添和他的《藏书纪要》都应占据一席之地。

参考文献

〔1〕谭卓垣.清代图书馆发展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46

〔2〕韩淑举.孙从添和他的《藏书纪要》[J].山东图书馆季刊,1983(4):40-43;48

〔3〕谢灼华.孙庆增其人及其书[J].中国图书馆学报,1986(4):77-87

〔4〕徐雁.苍茫书城·藏书纪要[M].长沙:岳麓书社,1999.4:175-178

〔5〕范凤书.论藏书家孙从添及其藏书纪要的学术价值[M]//常熟藏书家藏书楼研究.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2.8:160-164

〔6〕张家荣.孙从添《藏书纪要》研究[M].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8

〔7〕王蕾.藏与用:清代藏书思想研究[D].中山大学博士论文,2011年

〔8〕江曦.清代版本学史稿[D].山东大学博士论文,2011年

〔9〕(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6(2008.11重印):261

〔10〕(清)唐笠山纂辑,丁光迪点校.吴医汇讲[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29

〔11〕(清)郑钟祥,(清)张瀛修,(清)庞鸿文等纂.光绪常昭合志稿[M]//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561-652

〔12〕黄廷鉴.爱日精庐藏书志序[M]//后知不足斋丛书(八)·文抄卷二.台北:华文书局股份有限公司,1969:4273

〔13〕(清)瞿良士辑.《铁琴铜剑楼藏书题跋集录》卷二《史部·隶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13-115

〔14〕瞿冕良.中国古籍版刻辞典[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9:23

〔15〕黄丕烈.藏书纪要·跋[M]//孙从添.藏书纪要.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48

〔16〕(清)孙从添.藏书纪要[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33-34

〔17〕叶德辉.藏书十约·序[M]//藏书记.扬州:广陵书社,2010:105

〔18〕严佐之.近三百年古籍目录举要[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8:47

·简讯·

Sun Congtian and His Contributions to Library Science

Liu Yiqing

[Abstract]Sun Congtian was a great bibliophile in Qing dynasty. He summarized precious experience from book collection practice and wrote two important books: Bibliography of Shangshantang and CangShuJiYao, the latter of which ha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Library Science history. The article introduces Sun’s life story and his book collection activities. Finally, the article analyzes his thoughts of library science from the aspects of book acquisition and edition identification, emendation and cataloguing, book protection and library construction.

[Key words]Sun Congtian; Cang Shu Ji Yao; Library Science

〔作者简介〕刘刈青,女,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藏书史、图书馆学史、出版学。

[中图分类号]K825.41:G250

[文献标识码]A

*本文系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图书馆学史”(项目编号:13&ZD153)研究成果之一。

猜你喜欢
善堂孙氏藏书家
陆九渊行书《宋故孙氏夫人墓志铭》
潮汕善堂的民间信仰、慈善事业与信仰经济——以汕头市XY善堂三元运作模式为例
追爱就要厚脸皮
山海经(2017年15期)2017-09-03 10:21:31
追爱就要厚脸皮
技术精湛口碑好 德善堂为百姓健康造福
追爱就要厚脸皮
百家讲坛(2016年10期)2016-07-04 18:28:46
潮汕民间善堂组织的历史嬗变
清藏书家袁廷梼枉生平发覆[1]——一个苏州家族的兴衰
天一阁文丛(2014年1期)2014-10-13 07:59:39
科学发展视野下的潮州善堂文化
文教资料(2014年10期)2014-07-21 01:30:36
《先秦至隋唐五代藏书家考略》补考
天一阁文丛(2013年1期)2013-11-06 10: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