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苏
桃花走了,梨花也已挥过衣袖。
油菜花住进了长廊似的闺房。没有窗,它一定不能看书绣花,一心只是睡足了猛长,等哪天不小心,一翻身,就擠出一线天来。
沉寂的乡野,唯有那绿到处嚷嚷,嚷得满世界都是它的绿了。满眼的绿随音阶错落有致。
那叫作家的房子,前后左右覆遍了似水流淌的绿藤。绿藤半掩着那几扇白格的小窗,祥和鲜活的日子快乐地进出。当炊烟起时,这家就是这世上最让人住着还想的地方。
家门口的“金色池塘”成了一汪翠绿,鱼在绿里游。淘米的时候,常常觉得那米也会被染得翠翠的。
小村婉约如诗。我们每天在新鲜的诗里生活。厚厚的一本诗集,随便翻来一页,就是田头,是地角,是晒谷坪。风吹诗长,满垄满畈的书香。
那叫作“麦子、水稻、紫云英、豌豆花”的诗,总是长得那么别致水灵。
好诗一亩,得来并不容易。日出研墨,日落收笔,候准每一个节气,等诗红,等诗绿。这样的诗,好看又好吃,诗熟时,一捆一捆地背回家去。篮装,筐存,碗盛。装订后,或送到很远的山外出版,或码在堂前。《春秋》一桌,《诗经》一盏,晴耕雨读,自给自足,其乐融融。
相爱的一家人,总是一样地过着每一个不会再回来的日子。吹箫弄笛或是割禾插秧,对于我们是一样随意又隆重的事。喜拉二胡的父亲,好曲连同他的岁月,都侍弄得漂漂亮亮。生活中的补丁,也因母亲的巧手而妆成别样的精致。
也许有一天,我会在离东篱很远的地方种着自己的菊花,找一块可耕的菜地,过着一样心境的日子。但一样的月亮,一定不会有家门前的月光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