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业女性题材诗歌创作研究

2016-04-06 07:44刘洁曹潇
青年文学家 2016年8期

刘洁++曹潇

摘 要:吴伟业女性题材诗歌创作颇丰,却鲜有专文论及,本文将其诗作分为情诗恋歌、怀古咏史、感时伤事三类。他最擅长感时伤事一类,尤以长篇叙事诗名世,笔下的乱世女子是那个时代的缩影,身世之感与故国之思渗透其中。

关键词:吴伟业;女性题材;感时伤事

作者简介:刘洁(1990-),女,汉族,河南省商丘市人,辽宁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诗文;曹潇(1992-),女,山西运城人,辽宁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8-0-02

以女性形象入诗古已有之,可追溯至我国诗歌的两大源头《诗经》和《楚辞》,后代以女性为抒写对象的诗作更是层出不穷。本文选取明清易代之际的诗人吴伟业为研究对象,从作品类型、艺术特色两方面进行具体分析。

一、作品类型

如果我们将诗人有关女性题材的诗作进一步细分的话,会发现主要可以分为三类,即情诗恋歌类、怀古咏史类、感时伤事类。

(一)情诗恋歌类

吴伟业曾经年少轻狂,在烟柳繁华地留下足迹。他作于崇祯年间的《子夜歌十三首》就以自己早年狎妓生活为蓝本,模仿女子声口将深情娓娓道出,深得古辞神韵。不同于一般士子与歌伎露水情缘似的相遇相别,他满怀真挚的爱情,这主要体现在他与秦淮名妓卞玉京的交游上,代表作《琴河感旧四首》《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琴河感旧四首(其四)》“休将消息恨层城,犹有罗敷未嫁情。车过卷帘徒怅望,梦来揣袖费逢迎。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记得横塘秋夜好,玉钗恩重是前生”,相爱之人不得相守,曾经的过往渺如前世,读来凄恻感人。《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紫台一去魂何在,青鸟孤飞信不还,莫唱当时渡江曲,桃根桃叶向谁攀”,沉痛的哀思浸润于字里行间,让人想到古人感念妻子时才会写的一系列悼亡诗。

(二)怀古咏史类

他的这类作品名为怀古,实则喻今,集中创作于清顺治三年南明政权相继颠覆时期和清顺治十年应召北上途中。前者如《读史杂感十六首(其五)》“闻筑新宫就,君王拥丽华。尚言虚内主,广欲选良家。使者螭头舫,才人豹尾车。可怜青塚月,已照白门花。”表面上是写陈后主广纳妃嫔,实则讽刺弘光帝好色荒淫,末两句点出这些被选中的女子悲惨的命运,她们在战乱中被清兵掳去,免不了像王昭君一样客死异乡。后者如《扬州四首(其四)》“拨尽琵琶马上弦,玉钩斜畔泣婵娟。紫驼人去琼花院,青塚魂归锦缆船。豆蔻梢头春十二,茱萸湾口路三千。隋堤璧月珠帘梦,小杜曾游记昔年。”扬州还是记忆中的扬州,只是那些记忆深处的豆蔻芳华再也无从寻觅,作者再次以昭君作比,指出这些正值妙龄的扬州女子同前诗中提到的南京女子一样,亦遭清兵掳掠,最后也逃脱不了惨死北方的厄运。

(三)感时伤事类

吴诗中此类诗作包罗万象,按女子身份大致可划分成三类:贵族女子、妻女、歌伎。贵族女子类作品,如咏明田贵妃的《永和宫词》,咏明宁德公主的《萧史青门曲》,咏明长平公主的《思陵长公主挽诗》,咏明中山之女的《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等;妻女类作品,如悼念亡妻的《追悼》,痛失爱女的《哭亡女三首》,疼惜女儿小小年纪就遭逢国变母病双重灾难的《幼女》,怜惜女儿因夫家被流放与其夫君生人永隔的《赠辽左故人八首(其八)》等;歌伎类作品,如写秦淮名妓陈圆圆的《圆圆曲》,写秦淮名妓寇白门的《赠寇白门六首》,写刘泽清歌伎冬儿的《临淮老妓行》,写一个贫家女子自小被家人卖入豪门做歌舞伎的《临顿儿》等。作者以沉痛的笔调将以上乱世女子的悲惨命运一一道出:庆幸田贵妃死于国破之前,同情宁德公主沦落民间,哀挽长平公主抑郁而亡,悲愤中山之女惨遭清兵掳掠,痛悼妻女死于乱世,怜惜歌伎的悲欢离合……显而易见,这些作品绝不是简简单单地叙述女子凄惨的身世,而是无一例外地与家国之痛、兴亡之感融于一体,谱成一曲和着女子血泪的乱世悲歌。《圆圆曲》最具代表性。它借吴三桂与陈圆圆悲欢离合的故事,讽刺吴三桂叛国投敌的丑恶行径,辞采华艳,音韵流转,在当时广为传颂,堪与白居易的《长恨歌》相比肩。

二、艺术特色

吴伟业是清代诗人中的佼佼者,他在创作诗歌作品时,拥有自觉的艺术追求。

(一)选材和视角:历史学家的视野

吴伟业自小喜读史书,入仕之初,进任翰林院,肩负编修国史的职责,这些因素自然影响了他诗歌的题材取向。《且朴斋诗稿序》“古者诗与史通,故天子采诗,其有关于世运升降、时政得失者”,这种以时事入诗的创作思想渗透到他具体的诗歌创作中,感时伤事诗就成为最有分量的一类。而此诗史观一旦与女性题材相结合,就会将女性个体的悲欢离合与整个时代的风云变幻结合起来,身世之哀上升为家国之痛。公主、皇妃、王侯小姐,这些贵族女子暂且不论,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青楼歌伎们也饱经离乱之苦:陈圆圆几经抢掠,卞玉京到处流亡,寇白门显遭转卖,冬儿连坐牢中,临顿儿自小被家人出卖换钱……这些薄命女子在乱世中一一沉浮,没有一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作者将自己的身世之感倾注到笔下诸女子身上,写他们,其实也是在写自己。

(二)立意和取向:对前朝的哀思

明清易代之际的吴伟业多生不逢时之叹,不再有当年的凌云之志,以遗民自居,寄情于山水间。但最后还是受时势所迫,不得已做了清朝的官员。仕明而明亡,不愿仕清而违心仕清,成为自己所不齿的贰臣,这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心病。作者创作的杂剧《通天台》,演梁朝沈炯亡国后流寓长安的故事,沈炯即是他的自我写照。论者也多把他比作由南朝入北朝的庾信,《四库全书总目》:“其少作大抵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眠之致。及乎遭逢丧乱,阅历兴亡,激楚苍凉,风骨弥为遒上。暮年萧瑟,论者以庾信方之。”立德不得的他转而立言,由于对前朝怀有深深的负罪感,诗中饱含故国之思。公主、皇妃、妻女、歌伎等乱世女子成为他笔下的吟咏对象,他将对前朝的眷恋相顾熔铸到对她们悲惨身世的深惋痛悼之中。愧对前朝、痛失名节成了困扰诗人一生的梦魇,他的《梅村家藏稿》以仕清分前后两集,临终时又给家人遗言自己墓碑上只提“诗人吴梅村之墓”七个字。

(三)诗体和风格:哀感顽艳的七言歌行

吴伟业的七言歌行博采众长而自出机杼,在前人基础上开创一个新的高峰,世称“梅村体”。《四库全书总目》赞其:“歌行一体,尤所擅长,格律本乎四杰,而情韵为深;叙述类乎香山,而风华为胜;韵协宫商,感均顽艳,一时尤称绝调。”《圆圆曲》最能代表他这一诗体的特色。诗人巧妙地借吴三桂与陈圆圆的离合之情写明清易代的兴亡之感。诗中以吴三桂引清兵入山海关这一典型冲突开篇,紧接着就引入陈圆圆,将吴三桂为一己私情投敌叛国的罪行讽刺于无形中。接着一改以往长篇叙事诗惯用的单线顺序结构,运用追叙、插叙、倒叙等手法,叙述两人相见伊始及圆圆身世。然后又回到文章开头两人战场重逢的画面。这一部分与作者文末的议论之间又夹入教曲妓师与女伴的感慨和陈圆圆自己的哀怨。而且每个层次的转换是通过转韵来实现的,这样做不仅使情节波澜曲折,还丰富了诗歌的韵律。再加上比喻、联珠等修辞手法,历史典故与前人诗句的运用,诗歌的表现力进一步增强,呈现出哀感顽艳、悲愤苍凉的风格特色。除此之外,他的律诗也别开生面,具有声妍律秀,华美动人的特点。如七言律诗《琴河感旧四首》就颇受钱谦益赞赏,称其“声律妍秀,风怀恻怆,于歌禾赋麦之时,为题柳看花之句。彷徨吟赏,窃有义山、致尧之遗憾焉。”

综上所述,吴伟业生活在明清易代之际,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身世之叹与家国之感的交织一一融入诗人的作品中。我们研究这样一位男性诗人的女性题材诗歌作品,必将会与女性自身创作研究互为补充,从而对时下盛行的女性文学研究有所裨益。

参考文献:

[1](清)吴伟业著,李学颖集评标校,吴梅村全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12月第1版.

[2](清)吴梅村著,叶君远选注,吴梅村诗选[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3月第1版.

[3]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