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民间信仰的历史、现状与管理探略

2016-04-04 08:11贺璋瑢
山东社会科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潮汕地区潮汕信仰

贺璋瑢

(华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潮汕民间信仰的历史、现状与管理探略

贺璋瑢

(华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510631)

广东潮汕地区的民间信仰以其神秘的色彩、独特的形式、深广的影响力和跨越时空的历史穿透力,成为一种丰厚的传统文化而不断发展,且与潮汕人的世俗生活相互交织,沿袭至今。之所以探讨潮汕的民间信仰,是因为我们需要对民间信仰在当代社会中的位置有一种“接地气”式的理解并明白对民间信仰的“管理”(或“治理”)如何有所为和有所不为,此研究关系到“宗教治理”的新理念和新模式以及当代社会新型多元文化与和谐社会的建构,意义重大。

潮汕; 民间信仰; 历史;现状与管理

本文标题中的“潮汕”*“潮汕”一词是从1858年汕头开埠后才开始使用的,隋朝末年时此地始称“潮州”,作为州府一级的地方行政单位,该名称一直沿用到1911年清朝的统治结束。参见黄挺、陈利江:《潮州商帮》,暨南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页。一词本身不是一个行政概念,而是一个文化概念,泛指受潮汕文化影响的人文地理区域。该词在行政区划上涵盖了今天的潮州市、汕头市、揭阳市和汕尾市的部分地区,文化辐射圈则包括了揭阳、潮阳、潮安、饶平、惠来、澄海、普宁、揭西、海丰、陆丰、潮州、汕头、南澳及惠东、丰顺、大埔三县的部分地区。众所周知,广东有三大民系文化区、即广府民系文化区、客家民系文化区与福佬民系文化区,而潮汕地区即是福佬民系文化区的所在地。

潮汕地区的民间信仰以其神秘的色彩、独特的形式、深广的影响力和跨越时空的历史穿透力,成为一种丰厚的传统文化而不断发展,且与潮汕人的世俗生活相互交织,沿袭至今。之所以探讨潮汕的民间信仰的历史、现状与管理(或治理)状况,是因为我们需要对民间信仰在当代社会中的位置有一种“接地气”式的理解。这关系到“宗教治理”的新理念和新模式以及当代社会新型多元文化与和谐社会的建构,意义重大。

一、潮汕民间信仰的历史溯源

潮汕历来有“省尾国角”之称,这是因为“潮汕位于东经115°06’—117°20’、北纬22°53’—24°14’之间,地处中国大陆的东南隅,广东省的最东端,与福建省比邻。潮汕面对滔滔大海,南海和台湾海峡在这里交接。潮汕与台湾遥遥相望,一衣带水”*黄挺、陈占山:《潮汕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4页。。潮汕的地理环境是山地多、耕地少,山地和丘陵约占本地区总面积的70%。因该地处于热带与亚热带之间,气候变幻无常,长期被视为“蛮荒瘴疠”之地,直到晚唐时期,这里的开发程度仍很小。宋元时期,已经有部分人口要靠着鱼盐工商为业谋生。到了明清时期,由于各种原因,民间海外贸易兴盛起来,渐渐形成了潮州人乐于经商的风气与传统。由于地理的原因,潮汕地区与闽南的历史和文化的发展有着同源性,这两个地区可谓是同一文化区域,因此潮汕的民间信仰中有很多闽南民间信仰的因子与元素。

秦汉以前,潮汕地区属闽越,潮汕当地的土著居民主要为闽越族人,他们虽然在后来的移民大潮及与汉人的长期磨合中大部分被同化,但也有部分被迫迁移到其他地区或迁居深山。无疑闽越族文化是潮汕地区先秦以前的主流文化。他们“信鬼神,重淫祀”的信仰特征在《史记》中有所记载,如“(汉武帝)既灭两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慢,故衰耗。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伺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越人好巫尚鬼的传统在此地影响久远。

汉代时,潮汕之地仍是一处没有怎么开发的海滨荒芜之地。直到东晋时代该地才开始受到重视。东晋义熙九年(413年),设立了义安郡,这是本地区州郡一级建制的开始。唐天宝元年(742年)设潮州郡,这是潮州开始渐渐繁荣的重要起点。从汉到宋,有四次具有重要意义的移民潮:西汉初期、晋永嘉之乱之后、唐后期及宋靖康之难后。当然,除了这四个时期之外,其他时期如元明清时期陆续有移民进入该地区,但移民的数量与规模不能与这四个时期相比。尤其是唐宋时期大批的移民潮才使得潮汕地区的面貌有了较大的变化。

随着唐末宋元时期汉族移民大量迁入潮汕地区, 该地的民间信仰渐渐定型下来,可以说,移民潮推动下的“三化”过程(即人口福佬化、地区国家化和土著人的汉化)促成了这一结果。人口福佬化推动闽地民间信仰的传入,成为潮汕神明的一大来源;地区国家化一方面带来政府力量的支持,国家政权力量成为创造神明与推广神明的重要力量,而这一过程又与和土著人汉化的过程相结合,为后来的“造神运动”提供了条件。当然,土著人汉化的过程也是民间信仰得以传播的过程。

考察其民间信仰的主要神祇的来源,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外来引进。潮汕地区的移民大多来自福建,福建本是民间信仰的繁盛之地。福建至宋时迫于人口压力很多移民开始向周边扩散,并带动闽地文化的扩散与传播,潮地便是其文化辐射地之一,使潮地呈现福佬化特征。潮汕地区民间信仰中的神明很多是自宋代开始从福建传入的,如妈祖信仰、佛教俗神(观音、如来等)、道教诸神(财神、城隍、玄天上帝、九天玄女、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等)、汉族的天地日月风雨雷电崇拜、文化神(文星、魁星)等,为该地民间信仰的形成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二是本土造神。为了在潮汕之地推广汉族的主流儒家文化,仕潮官师成为潮汕地区早期造神的推动力量,在唐一代,潮州都是有罪官宦的流放和贬斥之地。韩愈之前,先后有不少中央官员如张元素、唐临、常怀德、卢怡、李皋、常衮等谪放潮州。他们不同程度地把中原礼俗文化传播到了落后荒僻的潮州,仕潮官师有意识地神化祠祀当地或有功于当地的部分英贤,如韩愈的“被神化”就是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韩愈于819年因谏迎佛骨被贬来潮,这“在潮汕地区历史上是一个具有重大文化意义的事件”*黄挺、陈占山:《潮汕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85页。。他在潮州任职的8个月期间,除了俸钱办学、推广儒家的忠孝礼义之教、释放奴隶、关心农桑以外,还祭潮神驱鳄除害,意在归化当地土著,淳化民风。百姓对于韩愈推崇备至。北宋中后期,陈尧佐*陈尧佐任潮州通判后,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使这里的民众得到开化,而要开化这里的民众,首要的工作是传播文化。于是,他筹备修建了孔子庙、韩愈祠堂,宣传学习文化的重要性,并在各地开办了一些学校,又不辞劳苦地动员民间有供给能力的家庭把孩子送到学堂读书。通过陈尧佐的努力,潮州的文化事业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发展。(963—1044年)任潮州通判时首举尊韩大旗,他为韩愈建祠,视韩愈为在潮地推行王道第一人,另外还绘鳄鱼图并撰写《赞》文。继陈以后,1090年知州王涤卜建昌黎伯庙,并邀请苏轼撰写碑文,是时,韩愈已成为潮人顶礼膜拜的一尊神灵,据陈尊韩也不过百年左右,尊韩活动在元明时期也依然进行着,而且与韩愈有关的人物,如韩湘子*韩湘子是道教“八仙”之一,后人认为韩湘子是韩愈的侄孙韩湘,但亦有人考证过后,认为这只是后人把两件本来互不相关的事件张冠李戴而已。、双忠公*双忠公指的是唐朝玄肃时,死守睢阳而身殉安史之乱的张巡、许远,这两位忠臣被奉为神明。从华北、江淮到福建、两广都有香火奉祀。这两位忠臣是韩愈《张中丞传后叙》中的人物。、大癫祖师*大癫祖师是唐代著名高僧(732—824年),俗名陈宝通(一说姓杨),出生于今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大颠幼年好学聪慧,潜心钻研佛学,是著名的灵山禅院的创建人,弘扬曹溪六世禅风,讲授佛学真谛,其讲义先后被整理成书,传至现代的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释义》、《金刚经释义》,手抄《金刚经》1500卷,还著有《法华经》、《维摩诘经》各30部,其著作之丰,为佛教界叹为观止。大颠和尚也成为岭南一代佛学者和高僧,有弟子千余人,自号大颠和尚,民间流传了不少有关他的法力神功的故事。韩愈来潮不到一年,与大颠和尚结为莫逆之交。等也借韩愈的声名扩大了在潮地的影响力。

随着宋朝以后潮地的经济增长、以及儒学与礼教的推行,潮人从南宋后期起秉着惩恶扬善、表彰忠义的精神开始自发造神,元明时期尤盛,凡是对当地百姓有所贡献、或具有美德、有对百姓教化之用的人物,人们多将其神化。如海门建忠贤祠祭祀文天祥、韩文公祠旁有陆公祠祀陆秀夫,都因其抗元护主的民族气节受到推崇。饶平长彬村有陈吊王庙,供奉的是潮地本土抗元英雄陈吊眼,还有如潮汕的风雨圣者*传说南宋淳熙十一年(1183年)潮州大旱灾,赤地千里,禾苗枯焦。揭东县登岗镇孙畔村出了一个能施法显圣、呼风唤雨为地方解除旱患的神童。乾隆年间的大诗人袁枚在其《续子不语》卷八中有《仙童行雨》一则记其事,说当时粤东亢旱,制军孙公祷雨无验。时恰逢他来潮州,途中见有人聚集在山坡前,说是在“看仙童”(求雨),孙制军便与群官徒步去看,果见空中有一童子,背挂青篮,腰插牛鞭,便对空中仙童说:“如你果真是仙,能使老天爷在三天内下雨,以救庄稼,当建祠祀你”,只见仙童点头。顷刻,天上出现浮云,接着大雨滂沱,数日之内,广东全境迭报降雨。孙制军便命人绘像,题曰:“羽化孙真人”。、水仙爷*潮汕地区有水仙庙供奉水仙爷的传统,水仙爷即是上古时代治水有功的大禹,是传说中与尧、舜齐名的圣贤君王。潮俗沿海都有水仙爷庙,可能是该地与水的关系太密切之故。、宋大峰*宋大峰,闽地僧人也。俗姓林,名灵噩,字通叟。宋宣和二年(1120年),他从福建游缘至潮阳之蚝坪乡(今和平),时逢酷暑,久旱无雨,庄稼失收,饿殍遍野,瘟疫流行,满目疮痍。为救民众于厄难之中,他设坛祭拜上苍,祈求为民消灾,同时研制良药,施舍于民间,终使病民解厄。他还动众捐资,化缘俭节,斥资造桥。一座跨越练江两岸的大桥历时五载,桥筑十六洞时,而大峰祖师圆寂。里人无不悲伤,遂立庙祀之。崇拜等,不胜枚举。

明嘉靖以后,潮汕地区除了农业经济的发展外,商品经济的繁荣发展更为突出,经济的繁荣对于民间信仰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主要表现在庙祀和宗教活动的兴盛方面。潮汕现存的很多宫庙都是在明清时期修建的,而且多由百姓集体筹资,如韩文公祠旁的陆公祠、饶平飞龙庙、潮阳东山魁星阁、揭东鞍山忠勇庙、潮汕沿海一带的周王公庙、惠来和澄海一带的水仙宫、大禹古庙等。现今潮汕地区在拜神过程中出现的赛大猪、赛大鹅、斗戏、斗彩棚等风俗也是从明时开始出现并流传下来的,而游神活动据说宋时已有,但是明清时更为兴盛。在丰富多彩的游神活动中,各种神灵的知名度也得以提高。游神本是为了驱鬼消灾,后来加进了喜庆娱乐的内容,娱神娱人,热闹非凡。

20世纪初,科学与启蒙的口号在中国大地大行其道,民间信仰常被当作迷信受到知识阶层和政府层面的批判、抵制和清除,无论是1949年前的国民政府还是1949年之后、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在抵制迷信、反对民间信仰方面并无二致。尤其在文化大革命的“革命风暴”中,乡村的民间信仰庙宇被毁,民间信仰活动一律停止举行。

不过,即使在那些年中,民间信仰也依然顽强地隐蔽地生存着,其根从来就没有断过。以汕头的宋大峰遗迹为例,宋大峰墓始建于南宋建炎丁未年(1127年),历经多次修整,在民国十八年时,当时的国民政府还在当地民众的吁求下颁发文件保护宋大峰墓,并勒石为念,共刻有四块石碑,文革中被毁了两块,另两块则被当地民众完好地保存下来。揭阳、汕头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民间信仰庙宇的碑刻、房檐、木雕、神像等也是如此这般保存下来。在访谈中,有一些老人告诉笔者,民间信仰的活动在文革前时常还会半公开半隐蔽地举行,而就在文革所谓“破旧立新”之时,还是有人在家中或几个人找一处隐蔽之地偷偷地拜自己心目中的各路神灵,他们不能想象生活中没有神,怎么可以有不与神灵交流沟通的日子与地方?

改革开放以后,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民间信仰的渐渐复苏,潮汕民间信仰的场所或重修重整,或异地重建,或另起炉灶新建,一下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且广布乡村市区。人们在信仰的路子上轻车熟路地回到了从前,甚至回到了从前的从前,由此可见民间信仰的深厚韧性和强大生命力,更是反映了民间信仰在当地民众中的信仰传统之深厚与浓郁。

二、潮汕民间信仰的现状

潮汕民间信仰的现状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其一,场所多,潮汕民间信仰的场所不仅广布山野僻壤之乡,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闹市繁华之地,民间信仰的场所数量之多,有些场所的规模之雄伟、建筑艺术之精美,是没有去过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就场所数量而言,目前还没有一个机构有准确的统计,用“星罗棋布”一词来形容这两地民间信仰的场所毫不为过。笔者在调研时,揭阳市民宗局的某位官员说,揭阳一个镇少说有10个民间信仰的场所,而揭阳市约有64个镇,就有至少640处场所;就村而言,几乎村村有庙,有的较大的村子,村头村尾都有庙。还有的村子有几个姓氏就有几个庙,不同的姓氏各去各的庙,互不相扰,如此加起来,几千处都有。他还说,毫不夸张,揭阳的大庙小庙加起来5000处都有。而揭阳市的现有人口约有680多万。汕头的情况也是如此。汕头市城区几乎每个住宅小区都有公共拜祭的地方,城区里民间信仰的场所也不少见。揭阳与汕头两地的官员还承认,民间信仰的场所可能比当地四大制度性宗教(即佛教、道教、天主教与基督教,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在这两地还比较少)场所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民间信仰的场所不仅是通常建筑意义上的屋宇,有时它可能是一处简易的台子,或一个讲究的坟茔或墓葬等。如位于汕头市龙湖区的将军爷墓,相传此墓为唐正二品大将军墓,现已成为汕头市区一带民众信仰的保护神之一,墓前常年香火不断,在汕头的其他一些市还有将军爷的分庙。笔者在将军爷墓访谈时,当地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了1969年7月27日(农历六月十四日)将军爷显灵预告台风将来临的消息。据说事先有一白胡子的老头预告了台风来临的消息,果不其然, 7月28日上午台风以12级以上风力,正面在汕头市郊官埭公社凤头坝一带登陆。加上当时天文涨大潮,凤头坝海堤崩塌海水直冲而下。顷刻间,天翻地转,海啸风狂,汪洋连天。当时的整个官埭公社被淹掉了一大半,而当夜逃离住所的乡民,均安然无恙。台风过后,汕头市龙湖区一带的村民更加相信将军爷。1979年9月20日, 村民重修将军爷墓,墓碑刻字“唐正二品将军墓”。 以后不断重修扩建,2008年村民又重修将军爷陵园,包括三山门、戏台、拜亭、凉亭、文化广场、停车场等。逢农历初一、十五这两天此地人头攒动、香烟缭绕。将军墓前的两张长方形的大祭台上摆满各样水果、大米等之类的供品和纸钱,前来朝拜的人络绎不绝,就算平时也香火不断。尤其是每年的将军爷诞时(也是潮戏的集中演出时段),将军爷庙的戏台子就成了潮戏的演出剧场。戏班子都是信众自愿花钱请来演出的,有时长达40多天,排不完的就延至下一年的将军爷诞(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潮汕地方戏的生存要素中民间信仰功不可没)。

其二,信众广。不言而喻,民间信仰场所的“星罗棋布”说明了民间信仰在潮汕之地的普遍性、群众性与规模性;不仅如此,民间信仰的信众正在悄然发生变化,过去人们常以为民间信仰的信众多为乡村社会中的女性(尤其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女性)、老年人(尤其是处于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的老年人),其实不然,潮汕不同年龄段、不同文化程度、不同社会职业、不同社会地位的人对民间信仰的认可程度颇高。

对于潮汕民间信仰的信众而言,民间信仰的场所在他们的生活中不可或缺,这种不可或缺体现在人不可生活在没有神灵保佑的混沌中,只要走进这种地方,他们与诸神灵的亲密接触就成为了可能。这种地方就是他们与超验世界保持联系的场域和桥梁。人们正是在这种地方游刃有余地建立起了神灵世界与世俗世界的联系,并得到神灵世界的庇佑,这就是为什么当地百姓总是绘声绘色地向笔者讲述其供奉的神灵如何灵验、如何有求必应以及如何在生活中保佑他们的故事。在其看来,因了各路神灵的庇佑,他们每天的生活似乎也就更加踏实和安稳了。

其三,活动多。潮汕地区每逢神祇如关帝、妈祖、玄天上帝、观音、风雨圣者、三山国王、宋大峰等的诞辰,神庙所在地都会举办祭祀活动,并请来剧团演大戏。以潮汕地区普遍的妈祖信仰为例,潮汕各乡村皆有祭拜妈祖的大型群众性活动。除了平常民众单独或结伴进庙烧香外,大型活动时间是在春节、元宵和“妈生”时(即妈祖生日、农历的三月廿三日)。每逢这三个日子来临,潮汕各乡村皆有游妈祖神像的大型群众活动,尤其是妈生节的游神活动最为隆重。与此同时,还会请潮剧团演出至深夜,有的还连演数夜,免费供广大乡民欣赏。这些潮剧向人传递的多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等最朴素的道理,正是这些通俗易懂的道理,成为乡民约定俗成近乎牢不可破的价值取向,成了维系裨益于乡民和睦团结的价值标准,并寄予着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和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如此才能百演不衰、百看不厌。

以汕头潮阳的后溪天后庙为例,后溪天后庙位于潮阳棉北街道后溪古渡,始建于明洪武初年,其香火是从福建湄洲祖庙分灵而来,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近年来在妈祖诞日这天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和文艺巡游活动,其巡游活动的仪式大致是:先是妈祖神像在天后庙起驾,巡游队伍浩浩荡荡从天后庙所处的后溪古渡出发,跟妈祖一起出巡的还有后溪的财神、水仙爷等神明。两千多人组成的游行队伍伴随着妈祖銮驾出游。礼炮声声,锣鼓阵阵,标旗猎猎,前呼后拥,规模宏大。随着妈祖神像出巡的还有各种表演,如醒狮队的醒狮舞,少年武术队的武术表演、英歌队*这是在潮汕地区流传久远的广场舞蹈或游行舞蹈,这种舞蹈形式融汇了戏剧、舞蹈、武术等成分,其舞蹈内容主要有二:一是梁山伯好汉化妆卖艺攻打大名府,营救卢俊义;二是梁山伯英雄化妆劫法场救宋江。可见英歌舞主要是借梁山伯好汉的英雄故事来表演歌舞,所以表演者一般不超过108人。也有学者认为,英歌舞的产生与我国古代所进行的春季驱傩仪式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古装扮相成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的表演。此外,还有五凤旗队、标旗队、纱灯队、笛套大锣鼓队*潮汕笛套音乐源远流长,源于南宋,属于套曲式音乐品种,以笛、管、笙、箫为主奏乐器,配以三弦、琵琶、古筝和其它弦乐、弹拨乐等,领奏乐器大笛(横笛)是28节大锣鼓笛。笛套古乐基本上属于原汤原味的古代宫廷音乐,它从曲式结构到旋律进行,都保留着宫廷音乐的风韵。其风格特点是古朴、庄重、典雅、幽逸、清丽、悠扬,具有浓厚的中国民族传统色彩。“潮阳味”的吹奏方法构成了潮阳笛套音乐浓郁的地方特色,潮阳笛套音乐被誉为“盛开在岭南永不凋谢的华夏正声”。2004年,潮阳被命名为“广东省民族民间艺术(笛套音乐)之乡”。等表演,令人目不暇接。队伍所到之处,观者如潮,这种巡游据说有时甚至要历时十多个小时……

其实,每一个类似的神诞或庙诞,对民间而言都不止是一个节日而已,这时的神庙除了是一个“热闹的社会活动中心”外,也是一个能把个体与神灵以及个体与他人相联系、因而从中找到安慰和感受到“集体亢奋”的“神圣中心”。只是在此时,古代世界那种“热闹的单纯”便远离现代世界的“繁杂”来到了人们面前;当人们以感谢神恩和敬拜神灵的姿态载歌载舞时,其中的“热闹”已不同于那种空洞的“喧嚣”而有了某种“神圣”的意味。不仅如此,通过这些仪式和共同的参与,人们也体味到在集体中、在社区中在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亲善关系中的“美好连结”,即创造精神支撑、信任和希望的共同家园。著名的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认为,宗教信仰就是从集体仪式庆典中产生的狂热与强烈情感里创造出来的。从社会学的角度而言,宗教仪式象征的过程及其仪礼的重要性就在于它间或中断了日常生活的常规,并且具有整合的力量,其功能在于它将所有人连接起来,宣扬社群中相似和共有的文化遗产,缩减社群中的差异,并使他们的思想、情感与行为变得相近,从而有助于扶危济困道德的宣扬,有助于促进奉献社会的善举(活动经费皆由乡民乐捐),有助于众志成城的民心凝聚。而这种“美好连结”在俗常时间内颇难感悟到或体验到。难怪乎当地人告诉我们,这种神诞游行的仪式即使在那些年的极左政策横行时也“屡禁不止”。

在潮汕,一年当中这种“美好连结”的时间还真不少,从春节、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到冬至一路数下来,除了神诞日和岁时祭祀外,每月农历的初一、十五也是特别的日子,对于信众而言,这一天除了吃素外,还要去心仪的庙宇(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还是民间信仰的庙宇)进香上供拜神,祈福求安。所以这两天对于民间信仰的场所而言也是较平素要热闹得多的日子。

除了特别的时日人神共欢外,还有特别的时日人鬼共欢,因为“神灵世界是由不可理喻的力量和鬼神所组成的”*参见史华慈:《中国古代思想的世界》一书中的“跋”,江苏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24页。。潮汕人一般都相信鬼神的存在,他们认为鬼是不可以轻慢和得罪的。每年的农历七月是鬼月,在这个月里,人们除了祭拜祖先外,还要对鬼有所表示。尤其是农历的七月十四或十五日(道教称为中元节,佛教称为盂兰节,民间称鬼节),相传地狱大门会打开,阴间的鬼魂会放出来,有主的回家去,没主的会到处游荡。人们以为,凡正常死亡的人都可以转世投胎,而那些罪孽深重或意外横死的人,死后就成为孤魂野鬼,他们有时还会骚扰世间活人。为了人鬼之间的相安无事,人们就要在这个月以诵经作法等事举行“普度”礼或在路旁烧冥纸,以超度那些孤魂野鬼,又或祈求鬼魂帮助保佑家宅平安。笔者那次调研期间正好是“鬼节”前,所到之处,都看到入庙进香上贡摆放冥纸的人们正在为“鬼节”做一丝不苟的准备。正所谓:人神相悦,人鬼相安,天上人间地下都相悦相安,天界、人界与地下界这三界就有了有序和安宁的保障。

其四,多神崇拜,相互交织。潮汕民间信仰所祭拜的神灵与别处比较起来,有共处之处,如对山川日月等自然现象或自然物、先贤圣哲、先祖(包括各姓氏的祖先)、行业祖师、佛教道教中的神灵、护佑生灵之神以及对财神、门神、灶神等的崇拜等;另一方面,潮汕的民间信仰还有一显著特征,即多神崇拜,相互交织。这个特征最体现在 “拜老爷”上。潮汕的神灵名目繁多,庙宇举目皆是。潮汕人对神庙不论规制大小,统称“老爷宫”,所有的神明概称“老爷”。当然,“老爷”也不一定专指男神,也有女神,如天后、观音娘娘等。潮汕人“拜老爷”的学问实在大,不同的时节有不同的“老爷”要拜,范围之广涉及的神之多,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每月除了初一十五要拜家里的地主爷之外,一年里还有天公(玉皇大帝)、佛祖(如来佛祖)、观音娘娘、土地公公、财神、月娘(月神)、门神等各种神灵要拜。尤其是正月里的拜老爷对潮汕人而言是头等大事,事关家宅一年兴衰,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拜一次,此时庙宇要供奉超大型的香,请歌仔戏表演,有仪仗队游行,放鞭炮烟花。场景盛大,形式隆重。而农历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则为固定的祭祀时间。

潮汕地处沿海地区,古代属南蛮之地,地少人多,自古以来天灾多,当人们在遇见自身无力支配的命运时,自然容易相信冥冥中一切都有主宰而产生信神心态。不过,在潮汕人的潜意识和无意识里,还是认为属于“自己”的神最为可靠,关键时刻能予人以庇佑,所以对之礼拜最勤。所谓的“拜老爷”,也多指拜这些地方神。如三山国王*三山国王是潮汕地区揭阳县境内独山、明山、巾山三山之山神。因屡屡显灵,护国庇民,隋、唐、宋、元、明、清历代朝廷迭有赐封。三山国王信仰最初起源于潮汕地区,盛于潮汕地区,并逐渐传播开去。。三山国王是本地神中最古老、最有影响的第一位地方文化神祇,其产生在本土,信奉、庙宇、祭祀均在本土(并由本土传至台湾等地),属于地地道道的本土神、地方神和自然神。前述的“风雨圣者”,也是地地道道的本土神。除了广泛存在的祖先崇拜外,还有伯公爷*中国大多数地区以“土地爷”称呼,广东和台湾等地以“福德爷”、“土地公伯”、“土雷公”、“福神”等称呼。潮汕地区土地公的名号是“福德老爷”。土地公又称福德正神,是管理土地的神祇,潮汕人、客家人则昵称为“伯公”。崇拜。揭阳几乎每村都有伯公庙,一些大的村还不止一处,村头村尾都有伯公庙。

显然,在民众眼中人与各路神灵有亲疏之别。这种“别”或许与民间社会基于血缘宗族关系的乡土意识有着密切关联。而当地神灵是家族以及社区的保护神,因而他们与当地民众有一种类似血缘的亲密关系,我们可称之为“神亲关系”。在当地民众看来,这些神灵是专属当地的,对当地人也就格外的照顾,以至当地人迁居别处时“神亲关系”仍不会断绝。因此,迁居别处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神灵依旧保持忠诚。这也就解释了那些海外的华侨为何千里迢迢回乡祭拜神灵,又从故乡神庙分取香火或神像带回侨居地供奉。

当然,即使是来自外地的神灵,但只要是造福过本地人的,也多半被视为本地的神灵,建庙立祠,照样享有庙祀,如前述的妈宫和大峰祖庙。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拜祭一方神,一方神灵护佑一方人。

三、潮汕民间信仰的管理现状

目前政府层面对制度性宗教的正规场所之管理是通过各种宗教团体或宗教协会如佛教协会、道教协会、天主教爱国会、天主教教务委员会、基督教协会、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伊斯兰教协会等来实行的,而对民间信仰的管理基本上是处于“自发”和“放任”的“无序”状态,尽管如此,并不等于民间信仰就没有“被管理”,就笔者所了解的潮汕民间信仰管理的现状而言,有以下几种情形:

其一,有些大的民间信仰场所有自己的管委会,如揭西河婆街三山国王祖庙,2007年时三山国王祭典被省政府批准为广东省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名义上属于文广新局的管辖范围,而文广新局的主要职责是向政府打报告,申请经费作为三山国王祖庙的修缮费用(由此可见文管新局主要从文物保护而不是从宗教或信仰的视角来考虑问题,无疑他们对此的“管理”有经济利益的考量),实际上祖庙的各项管理工作主要由祖庙的管委会自行管理。管委会的成员由当地年纪大的德高望重的人组成或选出,这类人热心又有闲,也不图报酬的有无或多少,他们在庙里的工作算是老来有所为的一种工作方式吧,他们在此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意义和话语空间。这些人均是当地年长的男性精英,他们中有的人年轻时也在外闯荡过,如三山国王祖庙的管委会中有曾担任过村长之类的人。揭阳城隍庙的管委会成员中有从部队转业的人,他们谈吐不俗,颇有见识。

其二,有些地方的庙宇管理是在村委会或街道居委会的领导下进行,民宗局的官员常将这种管理模式称为属地管理。当然,村委会或街道居委会的“领导”不是“直接领导”,而是通过场所的管理小组(或称老人会)来实行的,更多的时候村委会或街道居委会是帮着解决问题而不是干涉场所的日常事务,场所管理小组的成员基本上由热心人士自荐或由老人们开会民主选出。如汕头龙湖区珠池爵道妈屿村的著名的汕头妈宫*妈祖宫始建于元代,是潮汕地区较早兴建的妈祖宫,名闻海内外。,就属于这种管理类型。1979年妈屿开放为旅游区后,1980年,妈屿村颇有眼光地成立了集体管理组织——妈宫理事会,建立规章和财务管理制度,规定乐善捐款主要用于庙宇修建和环境建设,善信捐助钱物归集体。1988年,妈屿妈宫被列为汕头市文物保护单位。1990年,妈宫扩建,获海内外善信响应,并于 1993年竣工落成。扩建后的妈屿妈宫成了一座极具潮汕特色的古建筑庙宇,每年来此参观游览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妈生日的农历三月时,海内外来的人更是摩肩接踵,对其的管理自然是妈屿村村委会工作的一项重中之重。目前妈宫的管委会由4人组成,他们全由村委会任命,其中一个成员曾担任过村委会党支部的副书记(这种从村委会退下来的人成为民间信仰场所管委会成员的人似乎是普遍现象)。妈屿村原来是个渔村,该村有10多个姓氏,以林姓为主,村里人但凡有事,如遇生病、生孩子、结婚、读书、换岗位、找工作等,人们都会来妈宫求,家人之间、邻里之间有冲突时也会来此求,求个诸事顺遂、家人和谐、邻里和谐、婆媳和谐等。据说妈祖宫一年的年收入有40万到50万不等,这笔钱属于妈屿村的集体收入,主要用于庙里的维修和村里的公益慈善事业。管委会的4个成员每天来妈宫上班,每人每月象征性地领800多元的工资。

第三,完全自发性地由村里的老人小组或老委会管理,如笔者在揭东县登岗镇孙畔村的风雨圣者古庙所看到的情形就是如此。古庙经多次重修,看上去珑玲典雅,“古”味十足。古庙虽小,古迹还不少,至今古庙门前还保留有一些古碑石刻等。老人们谈起古庙的历史和其所拜祭的神童,如数家珍,不无自豪。该老人小组对古庙的管理全是出于自愿,属于义工不拿报酬的。但古庙也是村里的一个公共空间,闲来无事老人们在庙里唠唠嗑,坐在一起喝喝茶,有事就在此拜拜神,如此,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在笔者与各地的民宗部门的官员们交谈与座谈中,官员们对民间信仰管理工作的一致共识是“民间的事情民间管”,目前自然形成的各种管理模式应该是比较合理的,政府对民间信仰的管理模式不能像现行的对其他制度性宗教的管理模式一样,还是应当有所区别。当然,还有个具体情况,就是市县级民宗部门的人员有限,以揭阳为例,像揭阳这样一个较大的地级市,民宗局宗教科的专职人员只有4人,如前所述,揭阳的大庙小庙加起来5000处都有,还不算制度性宗教的场所, 可以想象若民间信仰也参考制度性宗教的管理模式,那是何其艰难。而县一级、区一级的民宗局的人员就更是有限,有的地方就是一二人而已,何谈“管理”?

四、结语

在对潮汕民间信仰的调研中,笔者深切体会到下述几点:

第一,在民间,人们的思维及其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民间的包括民间信仰在内的大众文化、传统文化所形塑的。对百姓而言,一个整全的人观、宇宙观,今生与来生、自然与超自然等,从来就不是彼此分割、完全对立的。人们在享受现代化带来的种种便利时,也不忘在自己的生活空间与时间中专门留出一小块地方或某段时间来祭拜神灵,民间信仰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心灵需要和精神生活。

第二,民间信仰中包含着悠久且深厚的神明崇拜、祭祀仪式与社区表演等,这些是值得珍视的地方文化资源。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规定,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五项具体内容,即口头传统和表述;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的手工艺技能。显然,在文化多样性正得到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们赞誉和理解的当今时代,民间信仰中的许多元素暗合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相关内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看到民间信仰的庙宇前挂着国家、省或市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在地的牌匾,这正好说明民间信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语境下多了一种存在与发展的途径,同时使得人们“有可能脱开意识形态化和政治化的惯性定位,而较纯粹地理解作为生活方式的民间信仰及其对促进人类文化多样性的价值”*陈进国:《传统复兴与信仰自觉》,载金泽、邱永辉主编:《中国宗教报告(2010)》,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版。。笔者一行在汕头的后溪天后庙座谈时,英歌舞队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已是80多岁高龄)和笛套锣鼓队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70多岁)说起他们每年在妈祖诞日的表演时,神采飞扬,他们兴致勃勃地带我们去参观他们的排练场地和表演服装的陈列室,并告知每到周末都有少年儿童来此接受他们的培训。他们也特别乐意将英歌舞队的表演和笛套锣鼓队的演奏传承下去。

第三,尽管许多人曾在学校里受到无神论的教育,但从小也受到家里和民间社会的拜神之熏陶,此种“教育”和“熏陶”看似有冲突, 但广东人尤其是潮汕人骨子里对很多事物的兼容并包,使得这种“冲突”对人们的心理与行为并无窒碍,许多人一方面接受学校里的无神论教育、对家中以及社会上的信神拜神半信半疑,但不反对甚至偶尔也参加本村或临近乡邻村里的庙会和神诞之类的祭拜活动。直至成人和生活阅历的增长,他们自己却更能理解和更愿意去信神拜神。汕头市民宗局的官员告诉我们,在潮汕,许多人搬家或装修房子均要先求问神择日子,在汕头城区,建筑施工队每建一栋新楼之前,都要先拜神、选好日子后再开工;在城区的许多住宅小区,可以随处可见拜神的公共空间。当然,一般情形下,有一定文化受过一定教育的年长者对民间信仰的热心程度超过年轻人,如果说年轻人只是偶尔参与民间信仰的庙会拜神活动的话,年长者无疑对常规的初一、十五的上香、祭拜等更加热心。

综上所述,民间信仰已是社会的常态现象,且拥有一个汪洋大海般的信仰群体,我们需要从以人为本的原则出发对其予以充分的尊重与理解;民间信仰研究本身不是研究神的意旨,而是研究人,研究人自身的心灵状态、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等。如此,我们才能了解民间,才能对民间信仰在文化传统和社会中的位置有一种“接地气”式的理解,从而在推动民间信仰事务的社会化治理进程中,改进社会治理方式,激发民间社会组织活力,鼓励民间庙宇走自治化的道路,且加强民间庙宇的自我管理、民主管理和财务管理等。总之,民间信仰研究关系到“宗教治理”的新理念和新模式以及当代社会新型多元文化与和谐社会的建构,意义重大。

(责任编辑:陆影)

2016-04-03

贺璋瑢(1956—),女,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宗教文化史。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华南地区民间信仰的现状、功能与管理研究”(项目编号:14BZJ035)的阶段性成果。

B933

A

1003-4145[2016]09-0094-07

猜你喜欢
潮汕地区潮汕信仰
潮汕地区『营老爷』:与神同乐的全民狂欢
潮汕牛肉火锅
与信仰同行
信仰之光
潮汕:把一碗粥吃成了传奇
潮汕地区太极拳发展现状探析
论信仰
潮汕为何让人欲罢不能
铁的信仰
潮汕家庭教育中的榜样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