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
生态批评视域下的《乌鸦》
徐默
人类中心主义导向下的人类对自然过度消费导致了生态危机。面对人类有可能因为生态危机而失去家园的境地,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生态思潮,进而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学批评即生态批评。休斯作为一代文学巨匠,一生与自然生态结缘,并在此基础上建构起自己的生态观,创造了很多相关的优秀诗篇。本文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分析了人类中心主义带来的生态危机,并结合休斯的著名诗歌《乌鸦》探讨了人类的代表乌鸦是如何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引导下从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到歇斯底里、残忍至极,并最终深刻反思、重新审视和自然的关系这一过程中的变化以及由此给人类带来的警醒和沉思。
人类中心主义生态危机生态批评
泰德·休斯是英国当代最著名的诗人之一,他是一位有良知的文人,更是一位开拓创新,敢于担当的诗人,是英国二战后重振诗坛的功臣。他热爱自然,喜欢以动物题材入诗,有 “自然诗人”,“动物诗人”之美誉。在休斯看来:诗只有一个目的,即记录宇宙如何倾其所能恢复人类的失误造成的自然失衡]。这一理念不仅表达了诗人作为文人对保护自然的责任感,也成为了休斯诗歌创作的源动力。
1970年休斯推出力作《乌鸦》,奠定了他在英国诗坛领军人物的重要地位。诗集《乌鸦》以寓言故事的形式、丰富的内含、激烈的表现形式吸引着读者和批评界。虽然批评界对《乌鸦》的品评百家争鸣,但诗歌中所体现的自然生态观念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从生态批评的角度来分析和解读诗集《乌鸦》是一个较好的切人点。
作为一种价值观,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类是世界的中心,人的需要和利益高于一切,芸芸众生中只有人类才是至高无上的造物。人类中心主义评判宇宙中所有事物的出发点和归结点只有人类,对人类以外的实体的关注仅仅限于那些对人类有价值的事物,而自然则完全是从属于人类的,完全为人类的利益服务。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在西方有着悠久的历史,从古希腊开始,就是促进西方文明发展的主导力量。从积极的角度来说,它对于提升人类的主体地位,改变人在自然面前原始的被动接受一切的消极生存状态有非凡的意义。但随着历史发展,人类中心注意价值观慢慢走向了极端,追求控制和主宰自然,而不是和自然平等和谐相处。
人类要成为世界中心这一思想最初来源于古希腊。在人与自然的关系还未泾渭分明之时,古希腊人自我意识的觉醒在斯芬克斯的故事中得到了充分地表达。“自觉意识形成了古希腊人以人为本的世界观,以人为本的世界观又决定了他们以征服与主宰外部世界为目的的人生价值观。”]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欲壑难填的人类开始了对自然的大规模改造,而过程中最初所取得的成功和利益又进一步刺激了人类日益膨胀的物欲,从而导致人类更加肆无忌惮地过度掠夺自然。恶性循环之下,不堪重负的自然终于出现了生态危机。
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合理处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尽量避免“过分强调以人类为中心,强调对自然的控制和索取,忽视了对自然的依赖和培育,导致了自然资源的迅速枯竭和自然承载力的迅速枯竭。”走可持续发展的生态之路是平衡好人类和自然关系的锦囊妙计,它着眼于如何协调对自然的利用和保护,综合考量长短期利益,从而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全世界范围内生态思潮的出现和日益高涨使得一种新的文学批评即生态批评得以产生,生态批评是“探讨文学界与自然环境关系的批评”。总体来说,生态批评关注的是自然环境与人类生存发展之间的关系以及相关文学作品,主张人类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存。狭义的生态批评主要指的是对工业文明之后自然环境遭到破坏,人类所面临的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问题;广义的生态批评则涵盖了文学作品中人类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全部关系。目前生态批评的实际领域已经延伸到了文学作品中的社会与精神领域,具体涉及文学的自然生态学、文学的社会生态学与文学的精神生态学三方面的研究。
生态批评共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第一个发展阶段生态批评将重点放在了对自然的保护上,主要研究在文学作品中自然与环境是如何被表达的,而后又把关注点放在了全力开发长久以来被忽视甚至无视的以描写自然生态为主的文学作品上。第二个发展阶段的生态批评则致力于探究产生生态危机的根源,即从思想、文化和社会三个层面进行分析。
泰德·休斯从年幼时就与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热爱自然,用尽一生积极致力于环境保护运动,自然环境的日益恶化以及人类所面临的生存危机坚定了他重建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决心。因此,休斯勤于读书和思考,从而得出导致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于人类中心主义,并在此基础上建构起自己的生态观。
休斯的生态观影响着他的诗歌内容和风格,也增加了诗歌生态思想的厚度。诗歌中充分展现了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我彼此相连的三种关系。休斯的生态观不仅包含自然生态维度,还包括社会生态维度和精神生态维度,这三个维度既自成一体又彼此相连从而构成一个统一的生态整体。
休斯断言人类中心主义是真正祸根,它使自然界遭受巨大破坏,造成人类面临物质生存危机和精神生存危机,人类要么精神困顿,要么歇斯底里,西方现代文明面临着巨大危机。
休斯认为自然万物相互依存,休戚与共,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人类的生存归根到底要依赖于自然,人类与自然难以割离,唇齿相依,既有物质上的依赖,也有精神上的联系。人类是无法离开自然的。
休斯在《乌鸦》中不惜浓墨重彩将人类中心主义的罪行昭于天下,让现代读者陷入沉甸甸的深思。诗集《乌鸦》揭露并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的丑恶与罪行。人类中心主义不仅掠夺和压榨外在的大自然,给自然界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进而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同时也压榨内在自然,即人类的内心世界,导致人类产生精神疾患,甚至酿成人类互相残杀的悲剧。
在诗集《乌鸦》中作者首先点出了主人公乌鸦与生俱来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开篇诗《传说二则》讲述了乌鸦的出生过程,而这只破壳不久羽翼未丰的小乌鸦在《子宫口的考试》中竟夸口道:有谁比死神更强大/显然是我。自此乌鸦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开启了征服自然的征程。正因为骨子里就有人类至上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乌鸦才口出狂言,他比死神还强大。人类中心主义给人以超越自然万物、主宰一切的幻觉,所以人类就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人类从地球母亲娩出,就有了自我意识,当这种自我意识膨胀到令人类迷失在浮夸的自我审视当中时,人类便开始无视地球母亲、无视自然界、唯我独尊,开始对自然界无休止地征讨和掠夺,并最终导致生态危机和连带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危机以及人类内心世界的精神危机。
人类的成长过程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而文化的熏染和浸润在这一过程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作为人类代表的乌鸦自幼就在人类中心主义的文化氛围中耳濡目染,因而不仅作为旁观者对人类中心主义带来的同类相残以致世间万物遭遇劫难的种种惨剧和种种罪恶木然无知,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乌鸦甚至被人类中心主义打造成了一个凶残的恶魔。这是因为在人类中心主义甚嚣尘上的文化氛围中乌鸦耳濡目染,久受荼毒,已经变成了一位破坏者。看到满目疮痍,破坏者又怎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呢。正因为人类的代表乌鸦满脑子灌满了人类至上的价值观,所以心里才没有对万物的“爱”,而只有征服和迫害,也正因为乌鸦没有 “爱”,他才会在罪恶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最后自己也成了受害者。
在“乌鸦去狩猎”中,乌鸦利用“词”(理性的代表)造出了散弹枪随意射杀燕八哥:乌鸦将词变成了散弹枪,它们射下了燕八哥。/燕八哥落下来就成了一阵暴风骤雨。乌鸦举起了人类中心主义的屠刀猎枪,腥风血雨过后是一幅悲凉肃杀的悲惨景象“如果其生理需要、饥渴和性欲得到满足,动物是很容易满足的,与此相同,人类的这些需要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是必须得到满足的。但正是因为人是人,这些本能需要的满足并不足以使人感到幸福,甚至不足以使人感到安全。”
作为人类代表的乌鸦有着人类一样的欲壑难填:他想有数不尽的大把的钞票,他想住上奢华的宫殿,他想开着风驰电擎的跑车,他想像风一样来去自由,他想掌握征服自然、臣服一切的本领。众所周知,“要求比满意上升的更快。随着愿望的实现,人们更强烈地意识到有什么,还缺什么。”人类是最不容易满足的,为了实现这些贪婪的欲念,代表人类的乌鸦在人类中心主义的驱使下,开始了与自然为敌不断征战的历史。人类中心主义为满足人类的贪欲提供了最好的借口,在人类至上的价值观引导下,人类开始了对自然万物的征服,也开始了它压榨自然、掠夺自然的罪恶。
乌鸦在与自然对弈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终大彻大悟,得出“宇宙比我强大得多”的结论,决意和自然和谐相处,甚至与其结为连理,从而有了诗集浪漫主义式的圆满结局。诗集《乌鸦》警醒世人:人类与自然血肉相连,唇齿相依,无法彼此分离,若罔顾自然规律,强行割离,自然和人类就会走向同时灭亡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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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生态批评与修斯诗歌”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2544061]
(徐默,硕士研究生,哈尔滨学院外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