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全球配置视角下的我国林浆纸一体化

企业声音

过去多年面临“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困境的中国造纸业，正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绿色低碳开始被越来越多的造纸企业重视。在多年转型探索中，“林浆纸一体化”成为中国纸业一个重要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究竟这一议题对中国造纸业带来了哪些重要的转变？林浆纸一体化的明天在哪里？湖南岳阳林纸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蒋利亚，对此有自己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木材采购在国内不具有比较优势

蒋利亚认为，从国家相关部委一直以来出台的相关政策和指导意见来看，对造纸行业的原料林短缺和商品浆过多依赖进口的问题，对全球相对比较优势的角度关注可能不够。原先他也觉得造纸行业存在原料林短缺、自制浆比例太低、工业原料林不够、整个森林覆盖率低等一系列问题，岳阳林纸这十几年来也一直在致力于林浆纸一体化和提高自制浆的比例。但现在回顾总结发现，林浆纸一体化对我国来说，更多的是实现绿色造纸和可持续发展的需要，能够为企业履行更多的社会责任，但是在探索显性的经济价值方面，还有进一步挖潜空间。蒋利亚向记者强调：“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

蒋利亚说，就像我国的棉花和糖等农产品，以目前的产业模式在国际上并不具有比较优势，它的价格和国际上是倒挂的，意思就是国际上的棉花和糖的价格比国内还要低，这样我们国内的棉花产业和糖产业都受到很大的打击，这背后是什么因素呢？原因在于我们现有的分散种植、低机械化作业和分散加工的模式等原因，使得整个过程的人工成本以及生产成本比较高。以白糖为例，2012年以来，广西等主产区的成本比当地的现货价格还要高出500-1000元左右。全国性的白糖产业在进口的白糖贸易冲击下，除了采取配额制，没有其他还手之力。

实际上，林业也存在这个问题。从林业本身来说，国内林地本身的自然条件、林地使用权的分散持有以及交通条件并不适合工业林的大规模生产和产业化。除了广西等部分地区的土壤条件和气候条件适合桉树等速生林的生长，像国内很多地方缺少造纸原料林基地必备的自然资源。以湖南为例，湖南大部分地区是丘陵地带，洞庭湖地区的平原土地资源十分紧张。即使在山东等土地资源相对丰富的地方，其地下水资源也并不丰富。

放眼国外如南美地区，其自然环境决定了适合作为原料基地的天生优势。蒋利亚曾经亲自去这些地区考察，他了解到的情况是，那些地区在2月份种下一棵小树苗，可能只有四五十公分高，等到8月份的时候已经长到两三米高了。他们采用的是大面积的机械化作业，所以原料林的种植成本很低。

“目前我们从澳大利亚进口松木，2012年初1澳元等于7元人民币，现在1澳元只相当于不到5元人民币。这种情况下，如果以美元计价的木材价格不变，那折算成人民币的实际价格已经降价30%，可能和从本地采购的价格差不多了。同时，国外的木材质量要比国内均一，从国外运输木材的船一次性就能拉几万吨。这种标准化大规模的采购，效率要高一些。所以综合来说，总体来看，木材采购的国内渠道的比较优势将进一步下降。”蒋利亚说。

先把国外的林子种起来

蒋利亚告诉记者，岳阳林纸在原料林方面一直在不停地寻找出路。目前，岳阳林纸的原料林主要由以下几部分构成：一是本地木材，二是湖南周边比如贵州到广西的木材，三是其他行业比如沿海板材加工行业的边角余料，四是直接进口的木片。岳阳林纸的原料林来源是多元化的渠道，每个渠道所占的份额会跟着产业、汇率等情况动态变化的。

在中国纸业的统一部署之下，岳阳林纸也在做一些在国外直接建原料林基地的积极探索。但是国外的原料林不一定直接拿来做原材料，也有可能做成生物质进行交易。

岳阳林纸已经在南美地区栽种了一些树苗，那里的土地便宜。在国外建原料林基地要面临运输的问题，所以到时候也有可能直接在国外加工成生物质，即以木材精深加工后的废弃料、秸秆、废弃菌袋为原料生产生物质颗粒燃料来发电，这也是岳阳林纸在“走出去”方面的一项举措。在国外建的原料林以后具体怎么发展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先把林子种起来，种林子肯定是不会亏的。”蒋利亚说。

国家对中国造纸企业走出去到国外建原料林有不少政策支持，目前也有很多企业开始尝试，但是不得不承认，目前这些企业面临的问题不少。首先最大的难题可能是交通问题，国外的林地一般建在地广人稀的偏远地方，交通往往非常不便，企业要想把木材运出来要建码头要修路，前期的投入太高；第二个就是国外的单位人工成本比国内要高；第三是面临一些当地政府政党更替所带来的政治风险；第四是毕竟与国内距离太过遥远，管理、运输等方方面面都存在一些现实的问题。

造纸业最大的污染其实在制浆环节

岳阳林纸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一家有着50余年发展历史的大型制浆造纸企业，一直以来在节能减排、低碳经济领域不断加大投入、积极探索、深入研究，以调整原料结构为抓手，积极开展清洁生产、实施循环经济，构建一条从原料到产品的绿色产业链。岳阳林纸的实践证明，造纸行业完全可以实现传统行业的低碳化转型。

目前公司建成了白泥精制轻质碳酸钙造纸填料生产线；树皮、芦苇渣、锯木屑等可燃生物质发电项目；粉煤灰综合利用工程；沼气掺烧发电，锅炉烟气CO2综合利用等项目，严格按照国家标准的硬性考核指标排放，降低能耗。该公司一个个项目的上马和投运，悄然改变着传统造纸企业的面貌。

用废纸造纸是造纸工业节约能源、循环利用、减少排放的有力举措。废纸誉为“第二森林”，废纸制浆能耗低、环保处理费低、原料成本低（比原生木浆成本低500-750元/吨），可以大大减少木材、水、电消耗和污染物排放。岳阳林纸引进国际国内成熟的废纸造纸技术，建设了两条废纸浆生产线。

非木原料制浆能耗高，污染负荷高，严重制约着非木纤维的利用。公司依靠技术优势，自主创新，深入研究芦苇制浆节能技术，开辟非木纤维造纸新局面。芦苇制浆节能技术申报发明专利8项，科技成果经专家鉴定，技术水平达到国际、国内领先，并获得造纸行业节能减排技术进步二等奖。高得率制浆技术曾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蒋利亚告诉记者，很多人对造纸业对环境的污染的认识存在一定的误区。实际上，造纸业最大的污染在制浆环节，在由浆变纸的环节上污染相对会小很多。比如制浆排放出的废水的COD含量可能有2000mg/L及以上，但造纸环节可能连300 mg/L都不到。

所以，如果经济上可行，采购国外的商品浆在国内造纸，可以将大部分的污染物留在国外，从而最大限度地减轻国内造纸业的环保压力。

林浆纸一体化要根据企业具体情况而定

国家从政策到资金都非常重视造纸行业的林浆纸一体化发展模式，目的是要让造纸企业提高自有林的比重，提高自产浆的比重。然而，这必然会加大企业的投资成本，大部分中小企业根本无法承受。蒋利亚认为，既然在国内造原料林基地并不具备比较优势，不如顺应市场规律，寻找成本最低的原料来源，从国外进口原料或许并非一个不好的选择。

从造纸的半成品——浆来看，俄罗斯的浆也好，南美的浆也好，近几年的价格整体水平相对历史数据都呈现一个下降的趋势，且高低起伏的幅度都大为减小，说明全球范围内商品浆的供需格局在发生一些趋势性的变化。有很多人担心从国外进口木材和浆会造成对进口的依赖，从而加大造纸产业运营及价格的冲击。对于这一看法，蒋利亚认为这种担心有必要保持一种警惕的观望，但是也不应过分担心。比起建筑等行业，造纸消耗的木材在全国所消耗的木材中所占的比重很小。另外，很多人的担心可能是基于我国的铁矿石进口量大带来的同类依赖问题，但实际上铁矿石和造纸行业有所不同，铁矿石的供应在出口国和出口企业两个维度来说，都相对比较集中，使得铁矿石的供应方具有加大的博弈能力，而浆板和木材则相对分散一些。

蒋利亚认为，国家的政策也是从保护森林资源提高森林覆盖率出发，长远来说对造纸业发展十分有利，但是在执行过程中也要考虑每个企业的具体情况，不能一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