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亿绵
解读《红字》中海斯特的苦难与救赎
王亿绵
基督教观点认为罪会带来苦难与死亡,苦难是罪的必然结果,苦难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带来救赎的可能。在深受基督教文化影响的霍桑《红字》一书中苦难与救赎是其重要的主题思想之一,也是延伸人物命运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本文试图站在基督教伦理观的角度对此加以探讨,通过分析海斯特所遭受的苦难,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以及带来的救赎结果三个方面来理解和体悟对霍桑《红字》中宗教主题思想,并以此更深刻地认知霍桑作品中的人文理念与宗教哲学观点。
苦难与救赎基督教-清教主义倒置U型
霍桑身后承载着浓厚的基督教文化背景,这一点无论是从他的作品,还是从各个评论家及学者对他的探讨中都得以证实。《红字》作为霍桑的重要代表作之一,成为探讨其精神文化的重要支撑。霍桑在作品中表现出自己对清教传统的矛盾心理以及站在这一传统主流之外的审慎反思。对于这样一位作家我们应摒弃前见,从他背后这一复杂的基督教-清教背景,从文化上“理解他,体悟他,把握其真精神”。
从基督教伦理观角度而言,过往的文本中讨论更多的是《红字》中的《圣经》意象,或是关于罪及救赎的认知,从苦难与救赎思辨的角度来探讨《红字》却寥寥无几。诺思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1912--1991)认为整本《圣经》存在着一个倒置U型的叙事结构,即“背叛之后落入灾难与奴役,然后悔悟,得到救赎上升到差不多相当于上一次开始下降的高度”。其中U型底部象征着的苦难,既是罪所带来的避难结果,又是救赎得以实现的必由之路。加尔文教义认为,人类犯了罪以后与上帝隔绝,被驱逐出伊甸园在旷野中飘离流荡,之后被上帝道成肉身所救赎。人类经由苦难而对罪有更加深切的认知,同时苦难也是救赎得以实现的必由之路。笔者认为在《红字》一书中,感情只是其引线部分,而苦难和救赎是其更关键的主题思想。笔者拟从苦难的来源,不同的人面对苦难的不同态度及苦难与救赎的关系几个方面从基督教伦理学角度来探讨《红字》。
首先,我们看到海斯特大多数时候“对自己所做的行为有着尖锐的羞耻感”,对于海斯特为自己所做的辩护,有评论者认为,“叙述者强调地是她深沉、大胆的思考,而并非声明这样的思考能引她到达普遍的真理”。霍桑的清教道德观与宗教观使他在对海斯特浪漫主义精神怀有深切同情乃至崇敬的同时,仍不否认海斯特的通奸是错误的,但同时表达了对“过犯者内心隐秘的同情和尊重”。可见,起初佩戴红字,面临公众审讯之时,海斯特为羞耻感与屈辱感所负,她虽然认为本身的爱情没有错,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她用红色和金色的丝线将红字绣地精美无比固然是因其技巧卓越,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掩饰仓皇失措的内心。正是她内心的这种羞耻感与矛盾心使得其日后的所作所为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感情因素,也正是如此,她所经受的一切痛苦才显得深厚而有意义。
有的学者认为海斯特得到救赎是不可能的,然而笔者从基督教伦理观的角度认为霍桑是肯定了海斯特的救赎的。在全文开篇的描写“从这座丑陋的大房门前,轧着车辙的街道有一片草地上面过于繁茂地簇生着牛蒂、蒺藜各式各样非常难看的花草,……它对他们呈现出芬芳和娇媚,借以表现大自然的深胸里,对于他们由衷的怜悯和仁慈。”深受基督教-清教文化影响的霍桑在此以对比的写作手法将所描绘之物附以艺术的象征意义。意即在罪恶深重之处,反倒更加彰显出造物主宽厚的仁慈与良善,因此罪的存在也昭示了救赎的必然性,深陷于罪的结果苦难之中的人们却可能因着内在的改变而带来生命的救赎。
海斯特站在高高的邢台上,戴着红字A面对公会的审判与责难,审判与救赎,罪与责罚看似矛盾相生,却彼此相系。首先红字A在形象与色彩上与耶稣所钉的十字架有着极强的相似性,作为被刑罚和羞辱的象征,常常给受罚者带来巨大的外在及内在的痛苦。然而基督教观点认为,象征着羞辱与罪的十字架同样是救赎与能力的象征。因此背负十字架的无罪耶稣象征着对人类的救赎,红字A在此为异曲同工之笔,惩罚与羞辱虽然是海斯特犯罪后的必然结果,但同时佩戴红字A也象征着她将会得到救赎,无论是内在的灵魂抑或是外在所处的环境。
然而霍桑着墨更多的是在苦难之下不同人的不同表现。这是因为“生命中的痛苦是与生俱来的,生物要生存就要承受痛苦”。对于人类来说,如果我们无法避免苦难,那么如何面对苦难以及苦难会带领人类走向何方是更值得探讨和深思的一个话题。通观整个故事,笔者认为苦难在海斯特身上生发出的效力是阶段式的。
“痛苦是可以被转化,甚至被改善的,只要他转而关注别人”日后漫长的七年时光穿越了起初的种种羞愧与痛苦,嘲弄与公众的敌视与拒绝所带来的苦难反倒使得海斯特的灵魂得以净化,使她变得更为坚强有力。她晦暗的外表与朴素的衣着显示出她的忏悔态度以及与世界的分离。海斯特穿着简朴却将自己大部分的资财都用以贡献,周济别人,帮助贫穷与孤寡,常常安慰痛苦中的人,如此种种,并非因为她心灰意冷或是对公众的一种低头和屈从,而是她内心对外界及生命的另一层次认知发生了改变。
到了后来,彰显羞辱的红字甚至“含有修女胸前佩戴十字架的意义,给予佩戴的人一种神圣性,使她得以度过一切危难”,并赋予她一种遗世独立的自由,一种洞察人性的能力,一种体恤众生的胸怀。对于海斯特而言,起初象征着羞辱的红字成为了她的力量与守护。当红字完成了在海斯特身上的审判与救赎工作时,它便自然脱落了。而在全书结尾处,起初代表罪与审判的红字A反而日渐成为力量与天使的美好象征,人们乐意去亲近她,向她探讨人生的隐秘事与难题。
基督教更加看重的是一个人内心的态度,而非外在的行为。面对苦难,不同人的不同态度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局。作为魔鬼的奴役为复仇而来的齐灵沃思,以其“冷酷的心肠侵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心”,在意志和理智中选择罪恶从而沦为“心智之罪”的奴仆,同样也是饱受苦难与折磨的象征。苦难有可能使一个原本良善,思敏而博学的人变得邪恶残忍,一如奇灵沃斯;苦难也可以使一个单纯软弱的人变得慈悲而强大,一如海斯特。
从罪与救赎的角度来探究《红字》的重要主题思想的文献已经不胜枚举,然而笔者认为苦难作为倒置U型底部这一重要组成部分,是《圣经》中所认为罪的必然结果,也是救赎得以实现和完成的必经阶段。通过探究《红字》中海斯特的苦难与救赎,我们对于人物命运及作品核心有更为深刻的认知。也对了解和把握霍桑作品的写作脉络和主旨大意上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对日后其他类型的文本理解和把握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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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河南省郑州市升达经贸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