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营营
《内陆深处》女主人公的成长主题初探
刘营营
《内陆深处》非常重视心理活动描写,小说完全是主人公玛格达的日记式自叙。本文分析了《内陆深处》女主人公玛格达的成长环境,阐释了玛格达追求自由的解救行动,最终揭示玛格达成长为一个荒漠环境下消声的老妇。
玛格达孤独自由
《内陆深处》是南非作家库切早期的一部作品,小说描写了后殖民环境下女主人公玛格达的成长经历。女主人公作为小说的第一叙述者,大胆且深刻地剖露了自己的内心需求:对于父爱的需求,对于性爱的需求,以及对于自由的追求。
在玛格达很小的时候其母亲就去世了,玛格达认为自己整天穿着黑色的像巫婆一样的衣服,是因为她自小没有母亲为她打理她的衣着。在玛格达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位年轻漂亮文弱的女性,而且父亲死后,她确实在被父亲封锁的衣柜里找出很多母亲以前的漂亮衣服。她认为如果母亲活着,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有魅力的女性。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人人都不愿意搭理的老处女。在玛格达的成长中,母爱的缺失是自己变得性格抑郁、待人苛刻内心焦虑且呆头呆脑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玛格达对于父爱充满了渴望。她说如果父亲是一个羸弱的人就好了,这样自己就会被需要,而且自己“着了迷似的需要的就是被他需要,我就像月亮似的围着他转悠”。但是父亲是一个强悍的人,他丝毫不关心玛格达的成长,甚至玛格达生病了都得不到父亲的一点关心。而且在玛格达的记忆中,父亲从不原谅母亲给他生了个女儿,他没完没了的性需求导致母亲在分娩时死亡。母亲也是“殖民活动和意识形态的牺牲品”[1]。在玛格达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美好的存在,母亲留给自己的镜子她一直珍藏着,因而玛格达是怨恨父亲害死了母亲的,再加上在玛格达之后的成长中,父亲迎娶新娘,自己是被忽视的存在,对于父亲,她暗藏报复之心。
在父母之爱都缺失的情况下,玛格达生活在荒凉之中。年幼时,作为女性,只知道在厨房擦拭铜器做果酱,自己成为精神忧郁的老处女,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这种对女性的心灵的戕害,才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奸幼女”[2]。玛格达想,自己本应是个男的,这样她就可以与父亲高谈阔论,但实际与父相对无言,自己选择了消声。这是玛格达做出的反抗,她将自己的声音写在了日记中,因为玛格达曾想通过写作来表达自己,但是她的悲惨处境是无法表达的。一方面是种族观念的限制,黑人佣工不可能成为她的伴侣,甚至他们一心想把自己的压迫发泄到白人女性身上;另一方面是父亲的专制,父亲把她当奴隶使用。所以,玛格达的“消声”是她反抗的成长选择。
玛格达作为白色人种生活在内陆深处,父亲是这里的农场主,自己与佣工的孩子一起成长,因而玛格达认为她可以和有色人种平等相处。父亲是专制蛮横的代表,他认为作为白人后裔,天生就有权利奴役有色人种,但在后殖民时期父亲也只是外强中干。因为在后殖民时期,白人对南非的统治日趋衰落,有色人种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并进行反抗。父亲强占了佣工亨德里克的妻子,亨德里克只能借酒消愁,但玛格达是一个有种族平等意识的只是女性,加上自己对亨德里克的爱慕,玛格达开枪射杀了自己的父亲。玛格达想要与亨德里克和平相处。但是对于有色人种亨德里克而言,玛格达是白人殖民者后裔,在她身上发泄仇恨就等于报复了整个白人统治阶层,亨德里克强奸了玛格达,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仇恨,因为对白人的报复。此时的白人殖民后裔对南非的控制正逐渐被推翻,玛格达清楚这种政治潮流,因而亨德里克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惩罚。相反,玛格达为了能和他们和平相处,还主动邀请亨德里克和他妻子安娜一起到屋子里居住。玛格达从可以吩咐佣工劳作的小姐变成了佣工的情妇,而且还要与佣工的妻子分享自己母亲的华丽衣服。这一身份的变化都在玛格达的成长过程中进行。
“我既不孤僻也不合群,只是混在一帮孩子堆里。我不用言语交谈,对我来说那些辞令都有些古怪。”[3]玛格达作为白人后裔,她从小有她们的语言,但也不是纯正的英语,有色人种也有自己的语言体系,虽然小时候玛格达和佣工的孩子一起生活,可他们互相听不懂彼此的语言,只能通过手势和表情的变化来摸索着互相了解。玛格达是被孤立的,她在语言上找不到归属感。“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可以排列造型的卵石,不仅是需要清扫的房间,不仅是可以挪来挪去的家具:我需要有人可以交谈,需要兄弟、姐妹、父亲和母亲”[4]。由此可见,玛格达渴求关爱,但在现实生活中,她没有亲人,没有小伙伴可以倾诉,“只能把喜怒哀乐埋藏在心里,变得孤独忧郁”[5]。在身份上,她只能知道自己的祖先是欧洲白人,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无从追溯。在语言和身份的困惑中玛格达逐步成长。小说临近结尾处,出现了一些难以辨认的语言,这是受到解构主义影响,消弭语音中心论,同时也是玛格达语言认识的成长。文章的最后,玛格达愿意留在内陆深处过“天堂般”的生活,也是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部日记形式的作品,在主人公意识流式的内心独白中,尽管情节“亦真亦幻,亦虚亦实”[6],但总笼罩着一种孤独压抑的晦涩感。玛格达说“只要我成了自由的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7]玛格达本能的想要追求自由,她曾经尝试过自我挽救,即通过读书和写日记来分散注意力、缓和矛盾,但是失败了,因为她还是听不懂亨德里克夫妻间的语言,还是无法融入的孤独者。她也想过通过婚姻救赎,她可以成为奴隶,甚至比别的女人更低声下气。但是因为种族的观念,没有人能与她结成伴侣。玛格达毫不避讳自己的性欲,她想摆脱老处女的身份,看到父亲与人缠绵,她甚至幻想杀死他们。她嫉妒安娜嫁给亨德里克,在她看来安娜是有色人种女性,自己是白人后裔,自己应该更有优势。她压抑的性欲使她变得偏执,她疯狂地想要与人发生关系,认为性爱可以填补自己的空虚,因此自己就可以得到救赎。但事实是没有人能够救赎她,这样的日子使她想要在平静中死去。这救赎过程也是玛格达的心理成长过程。她看清了事实,没人能够拯救她,因此她变得疯狂了。心理层面的本我越来越外化,自我已然控制不了本我。第86小节有关于她本我和自我的讲述,这是受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的影响。弗洛伊德认为完整的人格结构由3大部分组成,即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遵循“快乐原则”,它完全不受道德或法律约束,只知道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不惜代价。自我是面对现实的我,它奉行现实原则,既要满足本我的需要,又要制止违反社会规范、道德准则和法律的行为。在玛格达的日记中,她对性本能的欲望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她的心理已经被折磨的扭曲了,她的本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释放自我。但玛格达的自我是被压抑的,她屈从于父亲的意愿,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孤寂之中。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总有极限,当玛格达向父亲表达自己难受时,父亲训斥了她,这激起了玛格达的反抗意识,在摇铃的时候玛格达找到了节奏的快感,此时她已接近疯狂,父亲暴打了她。玛格达想到自己从未感受过父爱,父亲一直当她不存在,把她当奴隶使唤,现在又对她使用暴力,加上自己喜欢的亨德里克因为被父亲强占了自己的妻子而醉酒,玛格达终于疯狂了,她拿枪射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不仅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亨德里克夫妇。这是玛格达试图打破孤独寂寞的成长环境所采取的极端行动。掩埋父亲后,玛格达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因为玛格达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之后也与亨德里克夫妻过了一段和谐的日子。劳动让她和亨德里克联系在一起,玛格达也试着与安娜谈心,这样看来,玛格达确实走出困境,实现了自我的成长。
在亨德里克带着妻子逃离此地之后,玛格达陷入了彻底的沉寂。在这南非内陆,一望无际的干旱沙漠地带,“粗犷,单调,荒凉,偶见的枯草、歪树,瘦骨嶙峋的绵羊和在烈日下耸拉着脑袋的毛驴,就是这里仅有的生命迹象”[8],没有人与她说话,她也很少能听到对话,夏去冬来,时间匆匆,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几个春秋。玛格达是一个有知识的女性,她有复杂的精神活动,但她最终成了一个别人眼中的疯老太婆。小孩子不敢与她讲话,觉得她是一个可怕的巫婆。玛格达也曾忏悔,她想象推父亲去晒太阳,想象自己挨着父亲坐在游廊上看外面的世界,彼此交谈过去和未来。但父亲已经被自己杀死了,这只能是自己复杂心理下偶尔的幻想。玛格达最终说自己已经邪恶入骨,她不祈求别人原谅她的过失,就让自己在这野蛮之地过着“天堂般的生活”[9]。玛格达认为她已经原原本本地讲述了自己的生活,她可以感到安慰,她的内心已经成长到可以把这野蛮的边陲活成一个回响着赞美诗的地方。
[1]吴敏.女性的在场声音的消抹——库切小说《内陆深处》解读[J].重庆与世界, 2011,(05):69-71.
[2]《内陆深处》【南非】J.M.库切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P4.1
[3]《内陆深处》【南非】J.M.库切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P10.
[4]《内陆深处》【南非】J.M.库切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P179.1
[5]王敏.库切小说的孤独主题及其精神来源[J].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
[6]张孟秋.库切小说《内陆深处》研究[D].江苏师范大学,2013.1
[7]《内陆深处》【南非】J.M.库切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P11.
[8]何菲.人类无可逃避的孤独——试析库切小说中的孤独意识[J].皖西学院学报,2009.1
[9]《内陆深处》【南非】J.M.库切著,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P206.
(作者单位:南通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