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潮
“莘川三月春事忙,布谷劝耕鸠唤雨。”(《寄赵宜之》)这是元代著名诗人元好问在给其好友赵宜之诗中的句子。阳春三月,春耕农忙,布谷鸟(杜鹃)在清晨啼鸣,催促人们下地干活。而斑鸠也叫个不停,好像是在为人们呼唤那珍贵如油的春雨。在这里,诗人以景衬事,借布谷鸟(杜鹃)与斑鸠的生活习性,用那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自然景色,来烘托当年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煮橡当果谷,煎术甘饴饧。此物足以度荒岁”(《寄赵宜之》)的残酷社会现实,生动、真实地再现了战乱带给人民的无尽灾难。
其实,斑鸠真能唤雨吗?显然是不能的。斑鸠并不像麻雀和喜鹊那样,毫无节制地四处鸣叫。只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节,也正是斑鸠交配产卵育雏的季节。处于繁殖期的斑鸠,才喜欢在晨昏时刻不停地鸣叫。其声音并不高昂,有些沉闷,音节更是单调,但节奏感却很鲜明。这种“鸣啭”,不是斑鸠之间日常信息的沟通,而是雄鸟对雌鸟爱慕的表达。特别是在久雨初晴时或久晴欲雨时,它们的鸣叫就更加频繁。斑鸠那不断的叫声,就好像是呼唤着雨水的到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斑鸠才会被人们误认为是能呼唤雨水的野生鸟类。
斑鸠,是鸽形目,鸠鸽科野生鸟类的通称。它们的体型与飞行姿势都有点像鸽子,体长一般在30厘米左右。在我国有欧斑鸠、山斑鸠、棕斑鸠、珠颈斑鸠、火斑鸠和灰斑鸠等6种。它们分布广泛,几乎遍及各省市自治区。在北方常见的有3种,它们分别为山斑鸠、珠颈斑鸠和灰斑鸠。
这3种斑鸠,彼此之间最显著的区别就是:
山斑鸠上体羽以褐色为主,颈基两侧各有一块具蓝灰色羽缘的黑色斑块,肩羽具有显著的红褐色羽缘;
珠颈斑鸠前颈粉红色,后颈有宽阔的黑色领圈,缀以白色的珠状细斑。外侧尾羽黑褐色,末端白色;
灰斑鸠头顶灰色,后颈基部有一条黑色半月状领环。与山斑鸠、珠颈斑鸠相比,其羽色浅而多灰。
它们常常栖息在山地或平原的林区,喜欢在开阔地、稀疏的树林、村落及农田附近活动。这些年,随着城市绿化美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在我们的公园、小区、村庄的树林里、绿地上,以及房前屋后,也非常容易觅到它们的踪影。它们常集小群活动,有时亦与其他斑鸠混群。栖息环境也较为固定,如无干扰,可以较长时间不变。它们常飞到草地、农田或小溪边觅食,以散漏的粮食,以及草籽等为食,有时也吃昆虫的幼虫。觅食多在地上,受惊后会立刻飞到附近的树上。珠颈斑鸠、灰斑鸠,与麻雀和喜鹊一样,终年生活于同一个地域,没有迁徙的习性,为留鸟,我们几乎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它们,而山斑鸠则是夏候鸟。
这时,我想到了一句成语——“鸠占鹊巢”。在国际互联网上查询,《百度词典》里曾这样解释道:“斑鸠不会做巢,常强占喜鹊的巢。比喻强占别人的住屋”;而《成语大全》则解释为:“鸠性拙;不善营巢;而占居鹊所成之巢。”
说实话,斑鸠不是巢寄生的野生鸟类,并不是上述词典、大全中解释的那样,“不会做巢,常强占喜鹊的巢”或“鸠性拙,不善营巢”。而是会自己筑巢孵蛋,所建造的巢,只不过是简单点罢了。它们通常营巢于树杈、矮树丛和灌木丛间,有时也在山边的岩石缝隙中营巢。巢形呈平盘状,主要由一些细树枝编织堆叠而成,结构甚为松散、简陋。在我家楼后的一棵大树上,就发现了一个灰斑鸠搭建的巢,的确如此。
据有关野生鸟类学家研究:“鸠占鹊巢”成语里的“鸠”,并不是鸠鸽类的斑鸠。而是指俗称布谷鸟的杜鹃。古时称其为“鸤鸠”,且杜鹃也的确属于巢寄生的野生鸟类。同时,喜鹊生性凶猛,体型也比杜鹃大,杜鹃是很难有机会靠近喜鹊巢的。而且野生鸟类学家通过实际观察,也没有发现杜鹃寄生在喜鹊巢的记录,如果简单地说“鸠占鹊巢”,那是很难自圆其说的。倒是杜鹃喜欢寄养的几种巢,则多属于莺、雀类等体型较小的野生鸟类。所以,那完全有可能是古人把“雀”和“鹊”当成同音假借字了。故“鸠占鹊巢”,应该是“鸠占雀巢”才对。
我国的文人,在写文章时总喜欢“托物言志”。即利用比喻、拟人和象征等手法,通过对某种“物”的描写与叙述,来表现自己的志向和意愿,进而传达自己的某种感情、抱负和志趣。使个人之“志”,借助于这个具体之“物”,表达得更巧妙、更充分、更富有感染力。
明朝末年有一位著名的作家,也是位忠诚义士陈子龙,曾写过一篇文章《李氏之鸠》。文章中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李氏有一只斑鸠,非常聪明,已经养了几年了,而且被训练的能说人话,比鹦鹉还强。它每天就在走廊厅堂间飞来飞去,从不飞远,晚上就睡在笼子里,以躲避猫、鼠的侵扰。它看到男女仆人有私下里偷拿东西的,摘花毁绿的,就马上报告给主人。
有位晋国的商人,看到这只斑鸠,愿意用十两银子来买。斑鸠知道了,便与主人说:“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忍心离去。你如果非要将我卖给别人,我就绝食。”主人欺骗它说:“我的朋友想要看看你,看完了就带你回来。”到了那个商人家,主人就弃它而去。那斑鸠居然就真的不吃任何东西,并不断地哀叫着说要回去。买它的商人,很同情其忠诚和意志,又担心它死了而不能取回已花掉的那十两银子。于是,留下二两银子作为补偿,将斑鸠还给了李氏,斑鸠这才肯吃东西。(选自《陈忠裕公全集》)
文章托物言志,用李氏所养的斑鸠,对故主忠贞不二、誓死不屈的故事,来寄托作者誓死忠于明朝、忠诚不渝的气节情操,同时,也辛辣地讽刺了那些向满清屈膝投降、连禽兽都不如的叛臣逆子。作者通过人格化的斑鸠,不仅歌颂了它的美德,也表达了自己的志向。所以,在南京沦陷后,陈子龙主动和太湖民众武装组织进行联络,开展抗清活动,事情败露后被捕,遂投水自杀殉国。
其实,不仅是中国人对斑鸠青睐有加,就连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文学的集大成者,英国伟大的剧作家、诗人威廉·莎士比亚,也写过一首《凤凰与斑鸠》的长诗。“爱和忠贞已经死亡,凤和鸠化作了火光,双双飞腾,离开人世。”“两心远隔,却不分离,虽有距离,但无空间,在凤和鸠之间,就是这样神秘。”“也未留下后人,非由身残难孕,乃因婚而保贞。”在诗中,诗人用凤凰和斑鸠的悲情,歌颂了那美、那真,以及那至上的爱情,真挚而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