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开始
成城
成城,本名程文凤,1984年出生于安徽省六安市,现工作于广西民族大学人事处。
【睡着快乐
大雨之后绿色忽然褪去
所有的叶子苍白如沙
那一声心跳如此动听
在她停住的那一秒
我的心长出无数梅花针
痛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想抱紧阳光在深海的腹部
轻轻地摇晃
你就像其中的一缕
真实地被我握住
早晨如此高大远远地
仍然看不到他的发际线
女孩们追赶着公交车
高跟鞋在路面咯咯作响
俨然冬日的冰凌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
人们紧紧地看着窗外
用比雕像更空洞的双眼
鲜红的合欢是插在鬓角颤抖的花
紫色的马蹄甲在萝裙上跳跃
她们寂寞地灿烂没有人会停留
经过江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像端坐在镜前年轻光滑的脸
我们在时间平面上滑行
正如一群失去方向的弹珠
随着惯性前行
黄昏举起了黑色隐去膨胀的我
还有一颗虚弱的心
一片指甲就可以轻易地刺穿我
就像扎破那衰老的气球
残存的空气在窒息前
终于攥住了自由
从桥上垂落的藤蔓
多像生长在风里的头发
被阳光烫伤了神经
她的微笑有些扭曲
和一点点夸张
天空剩下些长而单薄的影子
一个个跌落到她脚下
就像是最后一次经过麦浪
阳光爬满床铺的时候
我感到诀别的深情和悲壮
他用温厚的手掌触摸我
就像摩挲着一段冰凉的树枝
直到我的全身长出许多绿叶
滑入繁茂安宁的水藻里
我们在辽阔的水域里仰望天空
时间停留在白色的云朵上
我们久久地对视
好像我身上的绿色
永远不会褪去一样
因为这一片阳光
不用去想忧伤的或是快乐的
让我静静地发个呆吧
我向透明的黑暗沉入
比风还自由
回忆从耳边呼啸而过
如一根火柴点燃我
梦燃烧成一片红色的珊瑚海
天空用轻盈而锋利的月光
将我单薄的身体削成了碎片
灵魂如一株蒲公英
向夜晚孤孤单单地飞去
我常常在午夜昏暗的光线里
对着天花板虚弱地发呆
好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开始一段愉快的对话
风轻声地翻译着
我们彼此熟悉这种感觉
并心照不宣
在黑夜的子宫里我们血脉相连
一起感受生命不停地涌动
这时候天空已解下了纽扣
脱下星月图案的外套
像一块干净的灰色画布
我们在那上面大步地奔跑
让所有对话也成为风景
打开镜子我又和自己重叠了一次
仿佛脸庞映在奔流的溪水里
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落叶枯草或是一只筋疲力竭的石斑鱼
成为那脸上新的刺青
伤痕是绽开在河底的花
初春的凉风吹皱了波光
也吹散了成熟的花朵一瓣两瓣……
落在眉心成了一颗暗沉沉的痣
尘世给予我另外的名字
灵魂没有任何标记地经过
白纱一样透明
肉体在尖利的石块间呻吟
都为载不动那一针针的忧愁
关上镜子我轻易将自己折成两半
泥沙和轻羽各在两端
那时候会有一种天籁
将我从沉睡中叫醒
雨下得更大了
每一片树叶都变成了耳朵
而我只是拥有了千万只那样的耳朵
在一望无际熟睡的麦田里
当无数雨点落下
我就像一个声音膨胀而起的稻草人
黑暗完美地伪装我
所以大胆穿行于梦的森林
才发现那些灵魂和梦境住着同一只乌鸦
寒冷锁住我的骨头
当那黑鸟随风跃起的时候
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暗里风轻轻地掀动着窗帘
送来结缕草的清香
天空落下的光线像极了鹅黄色的缎带
滑过我那些干枯而贫穷的发丝
变成了尖利的牙齿
咬住大树葱郁的脖子
绿色电流一样穿过她们
从未如此生机勃勃
累积在身体里的冰雪渐渐碎裂
我恢复一只幼虫的柔软
笨拙地跃进这个夜晚
灰色的灯光下
那只是一个蜷缩着的模糊的圆形
因为也许可以
借一件黑色的衣服
在这个春天里长出坚强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