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茵
(四川音乐学院,四川成都 610021)
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中的美学思考
胡茵
(四川音乐学院,四川成都 610021)
全球化语境下当代艺术家热衷挖掘现成品中某种未被注意的价值,也让人们开始对艺术品与现成品间的界定标准产生质疑。波普艺术大师安迪·沃霍尔的艺术作品因为充分运用现存品,观念化地复制粘贴而成,完全取消了传统艺术创作的手工操作,创作出极具商业化倾向的作品。本文以具有争议性的艺术品与现存品的界限问题,借鉴本雅明、鲍德里亚及阿瑟·丹托的相关哲学理论视角,对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作品价值作进一步的解读、阐析与补充,为如何面对与理解今天的艺术这一命题找到一些理论上的突破口。
安迪·沃霍尔;现存品;机械的时髦主义;寻常物的嬗变
波普艺术是一种西方现代美术思潮,也是20世纪50年代的一场艺术革命。它始于英国,盛行美国。波普艺术(Pop Art),即流行或通俗文化艺术。它标新立异的创作主张充满了对传统艺术的反叛与颠覆;它打破现存事物原有的概念意义,直接借用产生于商业社会的文化符号对现存图像进行复制、挪用和拼接,并附予其悖于传统艺术的“艺术品”的重新价值定位,以用这些艺术品来真实反映现实生活。从事波普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们放弃了对画工精巧的追求或完全取消了传统艺术创作的手工操作,创作出的作品极具商业化倾向。
安迪·沃霍尔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1928年在美国出生的这位艺术家,是波普艺术的领袖级人物,也是对波普艺术影响最大的艺术家。他大胆尝试凸版及丝网印刷技术,并通过不断重复影像把人物变成视觉商品。他的代表作有《坎贝尔汤罐》(1961)、《布里洛盒子》(1964)、《玛丽莲·梦露》(1967)等。他曾将自己定义为一名商业艺术家,由于经历了美国经济最为繁荣的年代,所以,商业化消费品成了他作品中最重要的表现对象。他擅长在重复生产过程中把一个自然物的物理属性与实用价值抽离,只将事物的图像留存并实现概念的抽象化,成为一个纯粹的、具有时效性的流行视觉符号,他乐于重复这样的创作过程。他所经历的艺术创作过程正如他口中的那句名言:“每个人都应该是一台机器。”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作品颠覆了人们对周围熟悉事物认知从“观念”到“日常”的常态化转变。更重要的是,沃霍尔公开化的这套艺术生产模式影响至今,在艺术史上意义重大,可谓是历史时代的进程造就了沃霍尔,而沃霍尔开创了艺术的全新时代。
生活中的现存品一旦到了安迪·沃霍尔的手里,都会变成不可多得的艺术经典作品。他像巫师变法术一样,把一个个现存品变成了经典的波普艺术作品。他用“机械复制”的手法表达了当代高度发达的商业文明中人类内心空虚、情感疏离的现状,用“丝网技术”动摇着“技艺”在艺术家艺术创作中地位;无论是他利用现存物所创作的布里洛包装盒、可口可乐瓶子还是玛丽莲·梦露头像等,“重复”、“拼贴”以及“挪用”都被他戏谑荒诞、活灵活现地运用到作品中,弱化或否定了艺术化的技巧,使作品具有典型的前卫性。而这种极富前卫性的作品是机器复制时代典型艺术作品的代表,被赋予的艺术价值有悖于传统艺术的界定标准,它标新立异的创作主张,实现了对传统艺术的反叛与颠覆。
本雅明在其著作《机器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充满感伤地强调——环绕着艺术品的神圣“光晕”(Aura)在机器复制时代已经消褪[1]。所谓的“光晕”是指传统艺术作品所具有的模糊性、神秘性等特征,具有这样光晕的艺术作品让人望而生畏,有一定凝视膜拜的价值,属于传统艺术审美范畴的论调。可见,技术革命的盛行,大行其道的机械复制迫使传统艺术的“光晕”内涵消逝,失去了语境的“灵晕”变成了符号。正如安迪·沃霍尔把日常用品等现存物通过复制与拼贴变成艺术品一样,他是将现存品成功变成散发象征商业文化“光晕”特征的艺术品。只是,这样的波普艺术品不同于传统艺术品,它是以“解构意义”的面孔出现,重新获得新的象征意义。可见,以“复制”为主要创作方式、逝去了传统“光晕”以及缺失了审美意象的波普艺术并非肤浅的艺术,复制的意义在于有目的地对意义进行消解,而拼贴的意义除了可消除原有意义之外,在客观上它有助于生成能够反映周遭生活和艺术家独特思维的新生意义——无论是意义的消解,还是意义生成或重构,波普艺术都使作为人的主体意识开始不再盲从,反抗权威,自主性与多元性得以重现。
其实,鲍德里亚也对沃霍尔艺术作品的价值意义进行过一定理论的阐释。面对充斥着消费符号的后现代社会,鲍德里亚在否定了所有当代艺术意义的同时,却肯定了沃霍尔的艺术,称他为“完美”,并评价沃霍尔的艺术是“机械的时髦主义”[2]。在鲍德里亚看来,技术上,沃霍尔是真正意义的“消失的技法[2]。沃霍尔用生活中的自然物做创作,实际是对社会的拟像进行了照搬原样的仿真,这种技术让艺术品的“神秘的幻象”消失。其次,沃霍尔将自己完全与机械同化为一体,用“时髦主义”彻底消灭了艺术家的创作行为。这样的做法在鲍德里亚看来,是一种时髦主义,是卸下人们所有做作的艺术重负的行为。影像成了一种仿制的仿制,“它不再与一种美学的要求相关,而只是与所看到影像相关”[2]。鲍德里亚看到了沃霍尔彻底将自身与技术同构,把自己变成了真正的技术装置,造出来的所有影像都是假象,而真正的技术装置也就是“空无”,就是说沃霍尔的艺术之所以称之为“完美”在于他自身的空无,而空无的艺术是无所不包的,自然就无懈可击了。这让沃霍尔的那句自白“我想成为一台机器”变得更意味深邃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安迪·沃霍尔的作品《布里洛盒子》是美学家阿瑟·丹托提出别具一格的美学思考的触发点。《布里洛盒子》其实只是沃霍尔利用从超市买到印有“Brillo”商标牌子的肥皂包装盒,并用木板之类复制而成,然后将其单个摆放,或多个叠放在一起便直接拿到美术馆展出的一件波普艺术品——这样的创作方式曾使得按照传统“惯例”定位艺术的人感到不悦。但作为哲学家的丹托,却在这样前卫的艺术实践中,看到了其丰富的哲学意义和美学价值。他洞察到了寻常物在艺术创作中的嬗变,随后在自己的著作《寻常物的嬗变——一种关于艺术的哲学》中提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个小便池(即指杜尚的作品《泉》)是艺术品,而其他的小便池却不是?”[3]当然,这样的追问其实等同于提出了一个哲学问题:两件外观的物理属性毫无差别的东西,为何其中一件是艺术品,而另一件却不是呢?从这个令人深思的疑问出发,丹托论述了对区别现存品与艺术品问题的独到见解。他强调要将现实物与艺术品区别开来最终要依靠“艺术理论”,即将现实物带到艺术界里,并确定了它为艺术品的理论。换而言之,“为了把某物看成为艺术,需要某种肉眼所不能察觉的东西——一种艺术理论的氛围,一种艺术史的知识:一个艺术界。”[4]看来,如果没有艺术界的“理论”和“历史”,现存物是不会成为艺术品的。可见,对沃霍尔的波普艺术作品的有效解读,应该从“哲学”角度出发。
显然,丹托在沃霍尔的《布里洛盒子》中察觉到了哲学与艺术的冲突。按照丹托的观念,他认定传统艺术定义那种不可避免的空洞,来自于每个定义都建立在某一些特征之上的事实,而沃霍尔的包装盒子却使得传统艺术定义失效。同时,丹托不赞同维特根斯坦主义的“艺术是不能也不需要定义的”观点,而提出艺术是显性与隐性并存的可能世界,并用“关系概念”去阐释艺术品与现存品的界限,强调艺术品的主要评判标准是在于追溯回这个作品创作的时代背景,是否存在一定的文化语境去证明作品存在的合理性。实际上,丹托探索了两种不可见的(非显现性)的《布里洛盒子》,一种是在超市里面的布里洛包装盒,另一种则是沃霍尔创作的《布里洛盒子》,从而试图由此区分出作为艺术之地位的角色。前者被视为“仅仅是真实的物”,后者将被放置于艺术品的位置上。只是丹托更为关注的是一种深入的转换,从前者向后者的转换,从平凡物向艺术的“变形与嬗变”。这种思考是丹托之后提出的“艺术终结论”的前奏。
丹托透过列举杜尚的《泉》、安迪·沃霍尔的《布里洛盒子》等具体艺术作品现状,从哲学角度出发,在一定程度上阐释了寻常物在以波普艺术形式为代表的当代艺术创作中的嬗变问题,分析论证了艺术在自身发展中从以往历史叙事脉络中脱离出来,实现了对艺术史的告别。丹托的“艺术终结论”是在批判性地反思传统艺术观念失效以及对当代艺术现状的阐释基础上最终提出的。面对当下这个图像化的时代,也就是鲍德里亚所定义的超真实的世界里,人们应以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作品为出发点,看清寻常物在艺术创作中的变形本质,深入理解机械复制技术背后的现实针对性,从而更深刻地理解丹托所指的艺术的终结是艺术史的终结,而不是艺术现象以及艺术观念的终结,进而用更加广阔的视野、开放的思路以及有效的方法论去深度解读当代多元化的艺术生态。
[1](德)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M].王才勇.译.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1991:27
[2](法)让·博德里亚尔(即鲍德里亚).完美的罪行[M].王为民.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74,75,76-77.
[3](美)阿瑟·丹托.寻常物的嬗变——一种关于艺术的哲学[M].陈岸瑛.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 115.
[4]ArthurC.Danto.TheArtworld[J].TheJournalofPhilo sophy,1964(61).
责任编辑 闫桂萍
Aesthetic Thoughts in Andy Warhol’s Pop Art
HU Yin
(Sichuan Conservatory of Music,Chengdu Sichuan 610021,China)
Contemporary artists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are keen to tap the unnoticed value in the finished product,and also let people began to question the definition standard between the art and readymade product.Andy Warhol’s works of art completely abolished the manual oper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art, and created a works of very commercial tendency because of making full use of the existing products,just copying and pasting conceptually.Facing the boundaries problem between the controversial art and existing products,this paper further interprets,analyses and supplements his works’art value from the relevant philosophical theories of Walter Benjamin,Baudrillard and Arthur Danto,trying to find some theoretical breakthrough for facing and understanding today’s art.
Andy Warhol;the existing goods;mechanical fashion;the evolution of the ordinary things
J01
A
1674-5787(2016)06-0097-03
10.13887/j.cnki.jccee.2016(6).28
2016-10-01
胡茵(1984—),女,四川省成都人,硕士,四川音乐学院,助教,研究方向:艺术理论与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