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彝族传统经籍的程式与结构

2016-03-28 23:01王明贵王小丰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0期
关键词:经籍指路程式

王明贵,王小丰,王 显

(1.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贵州 毕节 551700;2.毕节市民族中学,贵州 毕节 551700;3.毕节市党史(地方志)办公室,贵州 毕节 551700)



论彝族传统经籍的程式与结构

王明贵,王小丰,王 显

(1.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贵州 毕节 551700;2.毕节市民族中学,贵州 毕节 551700;3.毕节市党史(地方志)办公室,贵州 毕节 551700)

彝族传统经籍的总体结构、程式与经籍所使用的具体仪式紧密相关,不能错乱。具体各部经籍的起头句与结尾句往往有一些的固定程式,文本内部通常有并列叙述和递进叙述两种排列模式,结尾句式一般要与开头句式呼应,形成回环式的结构。

彝族;经籍;结构;程式

从人类学的角度去考察,彝族传统经籍总是与一定的仪式与环境等社会生态紧密结合在一起,不像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主要用于阅读和欣赏。因此,考察彝族传统经籍的文学性,必须与彝族传统社会生活紧密结合,必须与经籍使用的具体仪式紧密结合,从经籍之外的生态仪式与环境中去理解经籍,从经籍之内的内容、形式结构中去分析经籍。所以,在整个程序与仪式即总体的程式中去考察经籍,和从整部经籍的整体结构中去分析经籍,都是必需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这里所使用的“程式”一词,不是帕里-洛德理论中的“程式”,而是专指彝族传统经籍文学结构的排列程序和模式。

一、总体程式与结构

如果说从整个彝族人的一生的总体生命时序上来探寻彝人与经籍之间的关系,显得太过于宏大、疏阔,大而无当。那么,从彝族人人生的关键阶段,即人类学家所谓的“通过仪式”中来考察彝人与经籍之间的关系,则是比较适当的选择。这些关键的阶段,主要有婚、生、长、病、亡、祭、送等,在传统的社会生活中,都需要举行一定的“通过仪式”,让人或者灵进行身份的转换与适应。

在彝族的所有人生仪式中,无论是生、老、病、死,在人生的关键时期都会有一些仪式,有的需要请毕摩来主持,有的则只需要有经验的长者或家人主持,有的则由当事人本身就可以进行。然而,在生的人,其仪式无论多么隆重,都比不上已经亡故的人的仪式,“薄养厚葬”是彝族传统生活的一个特点。而在亡故了的人变成祖先、魂灵之后,为他们举行的仪式又要比此前任何一个仪式要严肃、庄重、隆重。在所有的仪式中,最为隆重的就是整个家族为全部逝去的祖先举行的“尼目”祭祖大典。

根据朱崇先教授等有关专家的田野调查,彝族祭祖大典即“尼目”仪式,古代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大典要举行七七四十九天。新中国成立后,基本上没有见过7天以上的仪式了。专家们在调查云南省武定县大西邑普德氏族祭祖大典时的统计,这次大典举行了7天。从事后形成的著作的情况来看,这部加上绪论和结语一共十五部分五十节的著作中,除了绪论和结语部分之外,几乎在每一节所描述的仪式中,都要使用1―2部经籍,有的要使用3部。整个仪式由多个毕摩配合完成,一场祭祖大典做完,要使用几十部经籍。[1]

以一场笔者亲自参与调查的比较常见也比较完整的丧祭礼仪为例,可以简要考察这一类型的仪式的程式及其所用经籍的情况。2012年1月10日,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猴场镇下藤桥村陈某某的父亲去世,定于1月13日―14日举行丧礼祭悼仪式。所请主持丧祭仪式的毕摩12日即到事主家,进入专门为毕摩建起来的“毕仇”(毕摩专用祭祀房,也称为“鄂仇”)。13日正祭当天,到14日卜葬这天,有如下主要程序、仪式和需要念诵的经籍:

1.(13日)孝家即事主“雀哩”:先由事主家举行“雀哩”转场仪式;

2.客人“雀哩”:先接孝子亡故的父亲的舅舅家客人(接着接各路亲戚家客人)举行转场仪式;把舅舅家安在火塘最上方的位置(从主祭棚“搓嘎”的位置算起,最近的为上位);

3.“把”:带吊唁的客人到“搓嘎”,念诵“把”敬祭去世老人;由毕摩或“摩史”带客人到“瓮车”(灵房)“益吼把”(念诵《献水经》),客方“摩史”(客方的毕摩称为摩史)在下位念诵,主家毕摩在上位对答,一个一段地进行;

4.引客人进火塘;

5.请客人吃晚饭;

6.请客人到灵房献牲,毕摩念诵《献牲经》;

7.“喜仇煮”:逝者吃晚饭,毕摩念诵《晚祭献酒经》;

8.“雨斗”:解冤,毕摩念诵《解冤经》;

9.“雨补沓”:解冤收场,念诵解冤收场经;

10.“克洪呗”:孝子方请人跳丧祭舞蹈“克洪呗”,有唱有跳;

11.请客人跳丧祭舞蹈“克洪呗”,每家跳一段;

12.各家客人跳一段“甩香舞”,敬香;

13.客人回火塘;

14.孝子家与客人各派一个代表到灵前与去世者吃送别晚饭;

15.(第二天早上,14日)“喜抽煮”,早祭,即吃早饭,用猪作祭牲,毕摩念诵《早祭献酒经》;

16.“菊摩”:指路,毕摩念诵《指路经》指引亡灵回归祖先发祥地;

17.焚烧祭奠纸火等物品;

18.将逝者抬去墓地;

19.卜葬;

20.毕摩退神、回神。

整个仪式结束。

这一仪式是常规仪式,从祭礼的角度,彝语称为“沓雨斗,沓仇煮”,即举行一次解冤仪式,举行一次晚祭献酒仪式,汉语通常称为“半堂”。这是黔西北彝族地区最为普遍的丧礼祭祀仪式,这其中所用的经籍,都是根据仪式进行的程序来安排,是固定的程式,不能错乱,不能混用。“半堂”中所使用的经籍,也是彝族丧礼中最为常用的经籍,这些经籍为每个毕摩所常备,而且要熟悉,有的毕摩可以背诵《献酒经》,功力强的还可以背诵《解冤经》、《指路经》等。毕摩在念诵这些经籍时,一般都要用自己师承的毕摩念经腔调,抑扬顿挫、起伏连绵地诵唱经文,而不只是一般的朗读,这些经文在毕摩的唱诵声中,成为有了灵性的能够感染在场参加吊唁的人们的活态经籍。这些,又是仅仅见之于经籍文本的文字所不能涵括的,它还处在原生态的仪式之中,是人类学的文学样式。

二、经籍的起头句式与结尾句式

在许多彝族传统经籍中,都有比较固定的起头句式,也有比较固定的结尾句式。这些固定的句式,在传统经籍中,除了是配合程序、仪式的分段进行外,在彝族传统的经籍文本中,由于基本上没有、或者很少有标点符号来断句,有时候只有依靠一些固定的句式来分开各段程序与仪式应该念诵哪一段经籍。同样地,有时候一些固定有结尾句式,也有这样的功能和作用。

(一)起头句式

经籍的起头句式,这里主要是指一部经籍各个部分起头的句式,当然也包括一部经籍起头的句式。由于不同经籍之间的起头句式往往没有可比性,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经籍的起头句式,是指一部经籍各段、各个部分用于标志另外一段、另外一个部分的有明显类同特征的句式。

彝族传统的经籍,用于不同仪式的经籍,其中各个部分之间有比较明显的起头句式。比如《献酒经》有《献酒经》的起头句式,《解冤经》也有《解冤经》的起头句式。在一部经籍中,各个部分的起头句式基本相同;而在不同的经籍中,有的起头句式有相同之处,有的起头的句式又不一样,这要看具体的经籍文本的情况而定。

无论是公开翻译出版的彝族传统经籍文本,还是没有公开翻译出版的经籍文本,都体现出了经籍起头句式的上述特征。例如,《实勺以陡数》是一部常用的《解冤经》,[2]在这部经籍的81个标题中,有28个部分的起头句式是以“努诺***”[nu┨ no┨……]的句式起头的,它的意思是“后呢、接着、后来”等。还有20多个部分是以“投诺***”[thno┨……]或者“投犁***”[thli ……]的句式起头,意思是“说起、论来”等。

根据经籍所使用的仪式、程序的情况,在一些经籍的开头又是另外一种起头。例如,笔者所收藏的一部《指路经》复印本(原件收藏在贵州省毕节市彝文文献翻译研究中心),也分为几十个不同的标题,绝大多数的起头是“苦以恰姆诺,喜鲁署啊那”[khu┨i┨hɑ mu┨ no┨,i lu┨ su┨ a┨ na┨],这是每一个部分起头的普遍句式。另外一部《丧祭经》中的“指路经”部分,大多数标题、章节又是以“勺兔句町人”[ʂohuy┨ ndi su ]起头。这在公开翻译出版的各种《指路经》文本中也有佐证。例如收入《彝族指路丛书·贵州卷(一)》中陈学明毕摩翻译的纳雍本《指路经》和同书中王继超、韶明祝、王子国共同翻译的威宁本《指路经》,起头的句式就是“勺兔名町人”;[3](P175)而同书由王进科翻译的另外一部威宁本《指路经》的起头句式却是“苦以恰姆诺,喜努署啊那”。[3](P273)但是,这些公开出版的经籍文本中,却只在整部经籍的起头部分用了这样的开头,而不像笔者收藏的经籍复印件那样,每一部分都用同样的起头句式。这也许是当年出版这些翻译本时,对这些各段起头都重复的句式进行了删减。这种情况并不鲜见,在其他公开翻译出版的文本中,经常发现掐头去尾的事情,使得这些对外的经籍好像很简洁,其实作为整部经籍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些“起头”和“结尾”被人为地砍去了。所谓“选本”也只是把“起头”几句经常重复的句式和“结尾”几句经常重复的句式删减掉,总体的主要内容并没有减少。作为重要的形式存在和仪式内涵,这些东西即使公开翻译出版,也不应该删减掉。同样地,作为使用的经籍,它是在特定的仪式程序中进行的活的文本,毕摩在拿着手抄的经籍念诵《指路经》的时候,这些起头的句子都是不能省略的,这正是人类的文学的原生态形式,不可以随便删减了去。

(二)结尾句式

彝族传统经籍经常使用的文本,大部分都有一些比较固定的结尾句式,这些结尾句式与起头句式一样,是一部完整经籍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仪式、程序中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根据仪式程序所使用的不同经籍,各有其不同的结尾句式。例如《献酒经》,以收入《增订〈爨文丛刻〉》中的为例,整部经籍一共22个章节,绝大多数章节的结尾都是以“直吼提以扣”[nx┨ thi┨ kh]即“献酒到尊前”为结尾句式。[4](P145-508)这些结尾句式与相对固定的下一个标题或章节的起头句式相连接,是区分一部分结束与另外一部分开始的重要标识,也是念诵经籍的毕摩可以中途稍事休息的断章标志。

又如,收入《增订〈爨文丛刻〉》中的《解冤经》,整部经籍39章,绝大多数章的结尾是“叶无口口姆”[khu┨ khu┨ m┨],即“速去如律令”。[4](P217-293)同样的结尾句式,在另外一部名为《实勺以陡数》的“解冤经”中,各个部分的结尾也大多数是这个句式。[2]和这种结尾句式完全相同的句式,在丧祭经籍的一种《载苏》之中,也随处可见。[5]

另外,在解冤一类经籍中,“提诺提罗喽”[th no┨ th lo┨ l ⎤]、“嗬贾贾木堵”[xoɑ┨ɑ┨ mu tu┨]等,[2]也是常见的结尾句式。丧祭一类经籍中,“提思木啊蒂”[thy s⎤ muɑ┨ di┨]、“塔哦提啊格”[thɑo thyɑ┨ ɡ]等,[5]也是常见的结尾句式。

可见,彝族传统经籍在各个部分之间,都有一些比较固定的句式来区分段落和层次,使它们之间有比较明显的分段。这符合彝族传统经籍从口承文本向文字文本发展的历程,也符合至今仍然需要通过口头的诵唱,配合仪式和程序才能使用的社会生态实际。

三、经籍中间叙述的一般程式

彝族传统经籍的叙述,与其他叙事文学有一定的区别,专门有一套程式或者说结构上的组织与安排。从总体上看,由于经籍的实用性特点,完整性、全面性的要求,明显要大于传奇性、曲折性的要求。根据经籍的总体情况,可以把彝族传统经籍的叙述大体分为并列叙述程式类型与递进叙述程式类型,而具体到每一部经籍,由于彝族历史发展和彝族思想认识的结构性特点,也有一些可以总结的特点。

(一)并列叙述程式类型

所谓并列叙述程式类型,指的是彝族传统经籍在内容的总体安排上,把一部经籍中所涉及到的所有内容,按照并列铺排的方式进行安排,如果有时候个别毕摩或使用者把其中的个别章节秩序进行前后调整,或者根据事主的要求只使用其中的一部分,它也可以代表整部经籍的性质或效用,不会影响整部经籍效力的发挥,能够在实际使用中起到代表整部经籍的作用。

并列叙述程式类型的经籍,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献酒经》。不管流传于哪一个方言区的《献酒经》,其叙述的基本结构是类同的,除了开头部分略有区别之外,中间所叙述的内容,都是分别向各种天神、地神、山神、原神等等献酒。以《增订〈爨文丛刻〉》中的《献酒经》为例,其22个章,除了第一章是叙述酒的产生与献酒的功用与威力之外,其余21章都是向不同的神灵献酒,以求平安、发展。[4](P215-294)笔者收集的一部《献酒经》复印件(原件存贵州省毕节市彝文文献翻译研究中心),是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李荣林毕摩原来所用的经籍,全书有19个部分,除了第1部分叙述酒的生产过程与献酒的作用外,其余的18个部分是分别敬献酒给不同的神灵,祈请他们保佑主人一家的平安、幸福、繁荣。在各种《献酒经》中,如果是举行大型的仪式,一般需要把全部内容都念诵完。但是,根据仪式的不同,特别是《献酒经》中所敬献的神灵的不同,在举行一些专门祈请某个神灵以求保佑的时候,也可以专门念诵关于这个神灵的内容。特别是彝族传统社会中,民间有许多老百姓都会举行一些小型仪式,或者是年节的时候向祖先、神灵献祭,或者为求解决某个具体的问题,他们在仪式举行时也要有献酒的程序,但是他们并不会按照已经记录在经籍的文本来念诵自己所需要的内容(大多数普通群众是不识彝文的),而是根据平时口头传承的记忆,直接念诵所需要的内容即可。这些口头传承的《献酒经》,总体上内容是相似的,但是具体的语句会有很大的差异,演变成不同的异文,甚至可以造成一个念诵者所念诵出来的就是一个变异的文本,这种情况十分普遍。这也是彝族传统经籍中,并列叙述类经籍的特点,它的部分内容的单独使用和整部经籍的全部使用,其功能是基本相同的。

并列叙述程式类型的经籍,在彝族传统经籍中所占的比例要多于其他类型的经籍。以《增订〈爨文丛刻〉》所收入的经籍来说,除了上述讨论到的《献酒经》之外,《祭龙经》、《解冤经》等,也都是并列叙述程式类型的经籍。收入《中国少数民族原始宗教经籍汇编·毕摩经卷》中的经籍,[6]多数也是并列叙述程式类型的经籍。

(二)递进叙述程式类型

所谓递进叙述程式,指的是彝族传统经籍在内容的安排上,前面所叙述的内容与后面所叙述的内容是一步步深入、递进、转折或者有上下、前后排序安排,不能进行秩序调整的叙述程式。

递进叙述程式类型,北部方言区的《驱鬼经》最有代表性。[6](P56-190)这部《驱鬼经》是目前发现的最长的经籍之一,经籍的内容主要讲述了青年哈义滇古外出狩猎,在森林里遇到奇怪的动物,这只动物要被射杀时却变成了美丽的姑娘孜孜妮乍,嫁给了哈义滇古。此后哈义滇古身上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他请来毕摩测算,知道自己的配偶居然是祸患的根源,他根据毕摩的安排,让孜孜妮乍到远方的雪山上去找药,他请毕摩在家中举行咒鬼仪式,把美女孜孜妮乍变成了一只羊,这只羊被一个村子里的人们吃肉之后,村里的人们都患上了怪病,通过毕摩施行救治,驱除孜孜妮乍变成的鬼,才挽救了哈义滇古和遭遇祸患的人们。这部经籍叙述了鬼的来历,毕摩的流派以及人与鬼的结缘与斗争等,这是一个不断递进的叙述程式,叙述的进程不可以调整、颠倒或者变换,是一个不断推进的叙事过程。虽然其中有一些插叙,有一些并列发生的事情,但是整个叙事和顺序从头到尾连续不断,无论是毕摩作为驱鬼时念诵的重要经籍,还是作为人们平时讲述的驱鬼故事,它的结构和顺序都不能够移换或者颠倒。所以,《驱鬼经》是递进叙述程式类型的代表经籍。

递进叙述程式类型的代表性经籍还有各地都有的《指路经》。《指路经》是各地彝族人去世后,要请毕摩主持丧祭仪式,把逝者的亡灵指引到祖先的发祥地。由于各个地方的彝族人居住地域不一样,他们从祖先发祥地迁徙到当下的居住地的路线当然就不一样。因此,在指引亡灵返回祖地的时候,只能按照他们自己迁徙到当地的路线,反转指引回去。这就形成了各种《指路经》的指引路线是从亡者当地出发,一站接一站往回走的路线,是一个不能随便调整或者更换的路线,否则不能把亡灵指引回到祖先的发祥地去。民间的传说就产生过因为毕摩饮酒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弄错了指路经中的指引路线,没有能够把亡灵指引回到祖地,而产生了托梦给孝家或者毕摩要求重新办理好事情的传说。这个迁徙路线对于生者来说是从祖先的发祥地一站接着一站地迁徙到当下的居住地,而对于亡灵来说正好是完全相反,但是路线是一致的,只是来和去的方向完全相反而已。这样,这个路线的叙述进程,体现在文本中也是不能前后颠倒、随便更移的叙述程式。这类经籍,还有南部方言区的《开天辟地经》、《生天产地经》、《子孙迁居经》、《驱妖秽经》等,东部方言区的《作祭献药盒供牲经》、《摩史苏》等,这类经籍在彝族传统经籍中占有仅次于并列叙述程式类型的数量。由于这类经籍的篇幅相对较长,有的有明显的故事情节,或有不少彝族历史、神话故事,或者有一些较为详细的描写、叙述、比拟等等,因此,从主流文学理论的角度看,文学色彩相当浓厚,可闻、可阅读性比较强。在毕摩主持仪式使用这些经籍的时候,也会引来更多的参与者融会于其中。

不论是并列叙述程式类型,还是递进叙述程式类型,除了在整部经籍中有完全的体现之外,在每一部经籍中的一部分内容之中,也有一些比较常见的叙述程式,体现出交叉进行的特点。例如在《献酒经》类的经籍中,虽然整部经籍是并列叙述程式,但具体到每一个部分,特别是大多数《献酒经》的第一段,就要按照递进的叙述程式,先献给赤叩君、皮聂君,再献给必于臣、必迭臣,再献给实楚师、乍穆师,再献给阿娄匠、阿迭匠,再献给姑娘、小伙。[4](P227)有的《献酒经》的第一段中,有先献给哎哺,再献给实勺,再献给米迷,再献给举偶,再献给六祖的程序,等等。也就是说,在整部经籍的大的叙述程序之下,具体的一些经籍的内部,也有一些与整部经籍叙述程式不同的其他程式,并列程式的经籍中有部分内容会是递进叙述程式,递进程式内容中也会有部分内容是并列叙述程式,这些类型在一部经籍中可能是交叉使用的。

四、结尾与开头的呼应

(一)结尾的一段

彝族传统经籍非常重视结尾部分,这些经籍在使用的时候都是为了达到驱邪纳吉、禳灾避害的目的,因此,对于请求举行仪式的事主都要进行祝福,进行安慰,进行达到效验的表态,这些是每一部经籍的结尾都有的内容。

同时,一些经籍还有比较固定的结尾程式。例如,举行指路仪式念诵《指路经》的时候,毕摩将亡灵指引到固定的地点之后,要告诫亡灵安心前往,而毕摩则要将“引领”亡灵一道去其祖先发祥地的自己的灵魂指引回来。在有的《指路经》的最后一部分,有专门的“回师”一段叙述的就是这个内容,[7](P573)这类经书在东部方言区比较常见。

另外,在结尾部分同样要交代“回师”内容的,还有《解冤经》类的经籍。[7](P507)这类经籍有的不是以“回师”的形式,而是以“要给毕(呗)禳灾”的形式来进行。[2](P483)不过从其功用上来看,所要达到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要把主持的毕摩顺利、清白地从主持的仪式中解脱出来,避免受到的侵害。这种结尾形式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仪式内容,因为不只是在彝族传统经籍之中,在其他的仪式中也有类似的做法和内容。根据传说,彝族古代在歌场举行对歌仪式,也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事前不但要请歌神莅临歌场坐镇,对完歌要还礼送歌神返回,并且把参与对歌者的魂魄召唤回来。所以,每一场“曲谷”对歌仪式,都有“退神”和招魂的结尾,而这些仪式程序也都有相应的吟唱。[8]所以,有的“回师”内容中,是专门请回祈请到场帮助毕摩完成仪式的祖师、毕摩神的内容,这时的“回师”就相当于“退神”。

(二)首尾的呼应

在前面关于对歌请神、退神及招魂的讨论中,体现出了一个仪式程序要首尾呼应的问题,虽然不是关于讨论彝族传统经籍的结构与程式,但是也接触到了与一部经籍首尾呼应相关的问题。

彝族传统经籍中的一些经籍,首尾的呼应也是比较严密的,这些经籍以北部方言区的《防癞经》最有代表性。这部经籍的《防癞篇》由《预防坎下蛇癞篇》、《预防坎上蛙癞篇》、《预防树上猴癞篇》、《预防水中鱼癞篇》、《预防雾癞霪瘴篇》、《预防山癞林瘴篇》、《预防崖癞壑邪篇》、《预防风癞去邪篇》、《预防雷癞电邪篇》、《预防地癞土邪篇》、《预防蚊蝇传癞篇》、《预防崖中蜂癞篇》、《预防绵羊传癞篇》、《预防毒癞篇》、《预防祈子嗣癞篇》、《快神驱癞篇》、《防卫阻癞篇》等多篇构成,其中每一篇的开头都是“作法防癞邪”这一句,而结尾都是“防语御词速生效”一句(个别句子翻译略有不同)。[6](P201-230)可见,这部经籍特别是其中的各篇的首与尾的呼应是相当严密的。

其他类似的经籍,虽然开头的句式与结尾的句式没有《防癞经》的各篇这样严密,但是也比较普遍地体现出了首尾的呼应是一种固定的程式与结构,例如北部方言区众多的驱鬼类经籍,经常用“一声叫朗朗”来开头,而用“速速驱除去”作为结尾。有的则以“一声颂朗朗”开头,以“恰似江河迅速流去吧”为结尾。可见,不管是采用什么语句开头或结尾,首尾呼应的形式确实是彝族传统经籍的一种比较常见的程式与结构。

[1]朱崇先.彝族祭祖大典仪式与经书研究——以大西邑普德氏族祭祖大典为例[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2]陈大进译著.实勺以陡数[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9.

[3]陈长友主编.彝族指路丛书.贵州卷(一)[M].四川民族出版社,1997.

[4]马学良主编;罗国义审订.增订爨文丛刻[M].全部三册书,中册和下册都是《玄通大书》.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

[5]王子国,王秀旭,王秀旺翻译.载苏[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6.

[6]黄建明,巴莫阿依.中国少数民族原始宗教经籍汇编.毕摩经卷[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

[7]马学良主编;罗国义审订.增订爨文丛刻[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

[8]王继超,阿鲁舍峨主编.曲谷精选[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6.

(责任编辑 刘祖鑫)

On the Paradigm and Structure of Traditional Yi Classics

WANG Minggui, WANG Xiaofeng & WANG Xian

(GuizhouUniversityofEngineeringScience,Bijie, 551700,GuizhouProvince;BijieMinzuMiddleSchool,Bijie, 551700,GuizhouProvince;CPCHistory(LocalChronicles)Office,Bijie, 551700,GuizhouProvince)

The overall program and structure of Yi traditional classics is closely associated with specific rituals of classics use, they can’t be confused. The first and the last sentence of Every classics usully have some fixed programs , the text usully has two kinds of arrangement patterns, one is parallel, the other is progressive, The first sentence worked in concert with the last sentence, Formed a loop-like structure.

Yi; classics; structure; paradigm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彝族传统经籍文学研究”,项目编号:12BZW139。

2016-08-29

王明贵(1966― ),男,彝族,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彝学研究院院长、研究员,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学、民族学。

K281.7

A

1671-7406(2016)10-006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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