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的徽州戏曲合同文书

吴秉坤

（黄山学院 图书馆，安徽 黄山 245041）

新发现的徽州戏曲合同文书

吴秉坤

（黄山学院 图书馆，安徽 黄山 245041）

根据新发现的徽州戏曲文书，了解传统戏曲从业人员的演出、生存状态，探究传统戏曲成长的社会背景。

徽州；文书；戏曲

明清契约文书，一般是指在民间发现的以反映基层社会为主的明清文书档案。其中最知名者当属徽州文书，其种类包含交易契约、合同文约、承继文约、乡规民约、私家账簿、官府册藉、公文档案、诉讼档案、会簿会书、信函书札等等，被誉为继甲骨金文、汉晋简牍、敦煌文书、明清内阁档案之后的又一大发现。由于文书本身所具有的地方性和民间性特征，其对基层社会的研究、区域社会的研究、国家与地方关系的研究等方面的价值已获得学术界的一致认可，并在与经济史、社会史、法制史、家族史、宗教史、民俗史诸多领域的结合研究中获得突破性的成绩。

然而，在已经出版公布的徽州文书中却很少有涉及民间戏曲从业人员的文书资料。就徽州地区而言，在明代中叶以后，观赏戏曲表演就已经成为徽州人的一个重要生活内容，成为徽州流行的娱乐方式，并产生了“徽州腔”，与形成于池州的青阳腔并称为“徽池雅调”，为当时的“天下时尚”，明末徽州歙县知县傅岩就曾评价：“徽俗最喜搭台观戏”[1]107。至清代时期，由于戏曲演出对民众的吸引力，徽州宗族在签订有关保护山林水口、祖坟风水等公益禁约时，往往以“罚戏”作为违反合约的惩罚措施，通过聚众演戏的方式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然而，由于缺乏直接相关的文书资料，我们很难对当时戏曲从业人员的演出、生存状态有直观的了解，更谈不上深入的研究。

笔者有幸从黄山学院图书馆特藏部所藏徽州文书中发现了四份有关戏曲行业的文书资料，能够反映戏曲行业的几个历史侧面，故将之整理公布，以供学界参考研究。

乾隆三年十月[祁门]高杰等立合同文约①

立合同文约人禹济公秩下高杰、高季等，今因婚姻丧祭音乐残缺，难以供祭，于是合众商议，接师另教，所有费用，悬胙一半，仍一半九股均出。秩下人等，务要同心协力，不得设词破调，如违逐出祀外，永远不得给胙。今欲有凭，立此合文，一样七纸，各收一纸存照。再批，其胙每丁春祭饼一斤，拜年一斤，清明肉半斤，日后轿乐毋得顺情私税照。

乾隆三年十月初二日立合同文约人禹济公秩下高杰、高季、高巡、高严、成女、崇耿、高壎

上文是一份宗族合约，其目的是为了筹集资金聘请乐师，培养宗族的吹打班子，甚至不惜“悬胙”，暂停每位宗族成员的福利待遇，对于反对者更是以逐出宗族为惩罚，其原因则是“婚姻丧祭音乐残缺，难以供祭”，即由于缺乏专门的音乐人才，导致该宗族的婚丧嫁娶、祭祀祖先等活动仪式无法顺利的开展，故决心培养自己的音乐班底。可见，中国传统的祭祀、婚丧礼仪对于音乐的要求，是戏曲音乐在民间流传的重要动因。既然有宗族筹集资金聘请乐师，就有乐师上门求职，下文就是一份乐师承接培养乐童工作的承字约：

乾隆四十五年三月祁门汪荣先立承乐字②

立承乐人祁邑峡□汪荣先，今承到浮邑施府敦伦堂乐童八名，身前来教训，粗细乐一□，毋得潦草耽误，务要成功全美，当日面议心力银六两正，九五色，其定出乐付足，不得短少，立承是实，只此。内批三年之内编乐，言定心力银八钱正。

皇清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初六日立承字人汪荣先（押）

这份乐师承接培养乐童工作的字约，记载了徽州祁门县乐师汪荣先与江西浮梁县施姓祠堂就乐童培养事宜商定的条款，其最大的特点是乐童出师后施姓才付足心力银，明显不利于乐师，因为乐童是否能够出师不仅取决于乐师是否尽心教授，还取决于乐童是否用心学习，可见乐师与施姓祠堂间并非对等关系，故该字约并非一份双方签字画押的合约，而是一份由乐师画押、施姓收执的承约。另外，这八名乐童的身份值得推敲。清代宗族祠堂对于族人有管理、教化的权力，却没有替族人作职业规划的权力，更何况戏曲职业在当时的社会地位低下，所以这八名乐童应该不是施姓本族人，很可能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佃仆”子女，实际上徽州很多宗族都用佃仆来承担祭祀和婚丧嫁娶仪式上的吹打伴奏事宜。

民国十五年六月江西德兴县程壬卯等立戏关③

立戏关人德邑十都新建程壬卯等，我祖孝义公有中秋祝寿会戏九台，写到婺邑新仙舞台贵班，邀集子弟到村唱演。面议包膳，戏金每台计英洋念七元正，内有杂姓戏一台，戏金减除三股之一。其子弟俱要齐集行头，俱要鲜艳，准定八月初十日进门唱演，规条开后，如子弟不齐，行头不鲜，至期误日，任听将戏金每台扣除五元，两无异说。言明八月二十二日兑钱缴关，如有过期未缴，此关不作行用。恐口无凭，立此戏关为据。

计开：接箱定接念里，班内待酒饭一餐，每人肉四块，鱼三块，子半介，时菜，如接念里外，班内另出挑力，另待茶饭；初十日进门，每夜演戏全部，另插戏六齣，如演昆腔，插戏四齣，供台饭，每夜荤素菜蔬十八盘，通宵素菜饭粥二餐；十一日在祠台插戏十齣，点心粉干三十六碗；十二日在祠台插戏十二齣，点心同前；十三日阳台全部，插戏四齣，点心煮粥，是夜通宵；十四日插戏四齣，点心煮粥，小菜八盘；十五日中秋插戏十齣，点心粉干同前；十六、十七、十八日，每日插戏八齣，点心煮粥，小菜八盘；内台每台菜油一斤，茶钱六十文，缴面油纸廿四文，班头钱三十七文，班内烟火彩钱一包在内；写关笔资英洋一元。

民国十五年六月初二日立戏关人壬卯、润芳、作周、乃登、克宽、以宽、濂法、仰之、振鹏、诗才、积成、子方、颂周、锦高，包中志行，代笔有章

这是江西德兴程氏宗族为中秋祭祖演戏写给徽州婺源县新仙班的戏关，约定了相关的演出要求、酬薪待遇，是戏班完成演出后兑现薪酬的凭证。在这份文书中有两点信息值得注意：一、程氏宗族的中秋演戏是从祖上流传下来的传统，并由祖先孝义公时期斥资建立的基金会来保障演戏的所有开销费用。二、程氏宗族在聘请戏班中秋演戏的同时，顺便让戏班以优惠价为村中小姓演出一台。从这两点信息可以看出，传统社会中大姓宗族的戏曲需求是农村地区戏曲班子得以生存发展的社会基础，只有这些大姓宗族的组织能力和经济能力方能支撑每年节庆时期农村地区的演戏风俗传统。一旦天灾人祸、民生凋敝，农村地区的戏曲班子就很难维持，下文就是一份抗战时期戏班子为了维持生存所签订的内部合同：

民国二十七年四月歙县张兆开、张金山等立合同④

立合同人张兆开、张金山等，今因鸿舞台木头班，今年来未曾唱演，将来箱底未免衰败，以致邀集股东开锣，将鸿舞台原班箱底，另加合记，以作十股分派，箱底得一股四，如有两眼空脚之伙食，必须归箱底应垫，无得推却，所有分花，一概公开，不可私自入囊，此后但愿仝心竭力，不可有意分发生枝节，但□□一项，均系张兆开担负责任，其工资亦是一股分派，所有班头上之分花，听凭收取，各无异言，自此之后，惟愿戏路发达，获利千祥，恐口无凭，立此合同永远大发存照。原笔即批，如有各人亲戚朋友之膳宿概归各人负责，不管公堂之事，又照。

民国二十七年古历四月日立合同人张兆开、张金山

各友股份列后：鸿舞台箱底等一股四、张金山一股三、张银山一股三、程六盛（一股）、张兆开一股、张经明一股、张根有一股、李义仂（一股）、厨房（一股），代书人张灶荣（押）

这是一个戏班子于1938年订立的内部管理合同，文中的张兆开应是该戏班的经理人，此次改革方案也应是由他提出和实施，希望通过资产重组，订立规章，厘清权责，加强管理，以改善戏班的财务状况，渡过当时面临的窘迫困境，这份文书可谓戏班在抗战时期艰难生存的真实写照。

以上四份戏曲文书反映了传统戏曲行业的几个侧面，再现了传统戏曲从业者的生存状况，希望有更多的戏曲文书能够被发现与公布，以便后人了解传统戏曲生存与发展的社会背景。

注释:

①黄山学院图书馆特藏部藏，第128包文书。

②黄山学院图书馆特藏部藏，第41包文书。

③黄山学院图书馆特藏部藏，第79包文书。

④黄山学院图书馆特藏部藏，第507包文书。

[1]傅岩.歙纪[M].陈春秀，校点.合肥：黄山书社，2007.

[责任编辑：钱果长]

G122

A

1674-1102(2016)04-0092-02

10.13420/j.cnki.jczu.2016.04.024

2016-01-08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SK2015A523）。

吴秉坤（1981-），男，安徽歙县人，黄山学院图书馆助理研究员，硕士，研究方向为徽州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