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着点，慢着点

程应峰

莫言在他的短文《悠着点，慢着点》中，以最直白的语言阐明了最大众的道理，令人沉思，发人深省。

他说：“房子是盖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如果房子盖了不住，那房子就不是房子。在人类没有发明空调之前，热死的人并不比现在多。在人类没有发明电灯前，近视眼远比现在少。在没有电视前，人们的业余时间照样很丰富。有了网络后，人们的头脑里并没有比从前储存更多的有用信息；没有网络前，傻瓜似乎比现在少。交通的便捷使人们失去了旅游的快乐，通讯的快捷使人们失去了通信的幸福，食物的过剩使人们失去了吃的滋味，性的易得使人们失去恋爱的能力。没有必要用那么快的速度发展，没有必要让动物和植物长得那么快，因为动物和植物长得快了就不好吃，就没有营养，就含有激素和其它毒素。在资本、贪欲、权势刺激下的科学的病态发展，已经使人类生活丧失了许多情趣且充满危机。”文章结尾，莫言告诫人们，不妨“悠着点，慢着点。”

这篇短文，既是莫言对在“贫富和欲望”之中挣扎的人类浅入深出的洞察，又是莫言对人类社会无节制地、盲目地追求发展的简捷有力的控诉。

“悠着点，慢着点”，绝非消极的人生态度，它是俯仰天地之时的远见卓识，是超然物外的智者心态。多年前，读过一首题为《悠闲》的短诗，与莫言短文《悠着点，慢着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诗中写道：“这还叫什么生活，光是忙忙碌碌，没有停一停、看一看的时间。没有时间站在树荫下，像牛羊那样尽情瞻望。没有时间看到，在走过树林时，松鼠把壳果往草丛里收藏。没有时间看到，在大好阳光下，溪流像夜空星群晶莹闪亮。没有时间注意到少女的流盼，观赏她双足蹁跹起舞。没有时间等待她眉间的柔情，展开成唇边的微笑。这还叫什么生活，倘若光是忙碌，没有停一停、看一看的时间。”是啊，现代人越来越习惯于处于忙碌状态，越来越习惯于在名利之间挣扎沉浮，停一停、看一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诸多生而为人的乐趣，也悄无声息地在如水流年里渐去渐远。

生而为人的幸福感，不是缘于物质，而是缘于心灵。倘若物质丰富了，幸福反而减少了，这样的物质只会成为负累，只会成为人类社会深重的灾难。这样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有必要放慢生活节奏，停一停、看一看，让心灵拥有悠闲时光，站在物质之外，作一番人性化的审视。

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却有格调性情之别。有的人，生就闲散随心，慢条斯理地将属于自己的日子，打理得有滋有昧，活色生香；有的人，穷尽人生繁华，及至繁华耗尽，才在蓦然醒悟之时，拾回“悠着点，慢着点”心境。

由此看来，“悠着点，慢着点”，是尘世之间最值得珍视的美好情愫，它可以在永无穷尽的繁复里，以轻盈的姿态，顺其自然地节制生活，滋养生命，营造细水长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