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潇涵
人们把梵高看作精神病。在割掉自己左耳后,他画出了《向日葵》。
他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他的《向日葵》就像火一样燃烧跳跃着。
我曾以为众人欣赏的才最好。于是我极力附和别人,连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放过。但我还是发现自己被边缘化了,因为大家交谈时,我说不出自己的观点。我说的最多的是,“我也这么想”。
后来,我发现和别人不一样会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于是我把越来越多人留的发帘撩起来,喜欢穿那件看起来很小孩子气的无袖上衣,像个男生一样迈大步甩胳膊地走路。我开始说出自己的观点,甚至会对别人的看法嗤之以鼻。我很高兴自己活得轻松了些,也有了点个性,但很快又苦恼于自己太过特立独行,因为当时班上的主流朋友圈都用这句话拒绝了我。
那天我骑着自行车在车道上穿行,努力让车轮碾过我能力范围内的每一片枯叶。我感觉自己就像这个秋天一样,只有让人抱怨和叹气的份儿。在感受到第一滴冰凉的雨后,我心里小小地沮丧了一下,并立马加快了车速。
对面那个阿姨估计也这么想。下一秒我就从自行车上飞了出去,右肩先着地,啃了半米沥青路才停下来。因为是在路边,我不敢赖躺在地上,就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躺倒在地的自行车和那个阿姨惊慌的脸。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那个阿姨还好端端地坐在电动车上,脱口而出便是:“我没事,我没事,您快走吧。”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没事,我还假装淡定地站了起来。那个阿姨也傻了眼。
爷爷问我自行车车把为什么歪的那么厉害,我说是不小心撞到路边台阶上摔成的。我当时就是旁若无人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自己扶着车子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坐到床上,还反思自己当时没有提醒那个阿姨“路上小心”。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直到有一次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那个女生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她骂得很难听,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对不起。”
是哪里不对劲?在我假装成为一个“一个更好的人”的那么多年以后,那个被抛弃在荒原心野的“初始系统”突然跳出来斥责我的虚伪,在面对这个扼杀个性的世界时竟然亲手关了自己的禁闭。被撞被骂,本是令人沮丧之事,而意外发现自己忽视已久的发自内心的善意却让我雀跃不已。我从来都融不进主流,不是因为我的言行举止或长相如何,而是我本性如此。我的所谓“改变”只是在掩饰自己不善交际的缺点。在下决心改变那刻,我的努力就注定失败,因为我抛弃了最初的自己。
我改掉了察言观色的习惯。说出自己的话来,对我来说是陌生又新奇的,就像刚坐了过山车又吃了一大桶冰激凌。
提布鲁斯说:“你要在孤寂中自成一世界。”我想我已有了自己的世界。
我好像读懂了梵高自画像里那双忧郁的眼睛。
(指导老师:胡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