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时代更长的时光

文 | 廖伊凡



一个比时代更长的时光

文 | 廖伊凡

奥地利文学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专长在于解剖失败。在他著述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十四篇独立人物传记尽是英雄篇章

《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作者： [奥] 斯蒂芬·茨威格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8月

世人对成功的孜孜以求使得传记作家们很容易把“歌颂成功”练成自己的看家本领，而享誉世界文坛的奥地利文学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专长偏在于解剖失败。在他著述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十四篇独立人物传记虽各有侧重，但都有意无意地隐映同一个主题。

败也英雄，关键在不输风骨。到达南极点的英国探险家斯科特一看见那面耀武扬威的挪威国旗，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此时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拾起地上那封对手留下的、请他转交挪威国王的信——多么可怕！他不仅失去了“发现者”的荣耀，还要给胜利者的成功作证。但他没有诅咒、抱怨，反而拍掉信上的泥土，把它郑重地揣在怀里。折返途中，哪怕储备的燃料越来越少，哪怕身边的伙伴接连病倒，他依旧打起精神，以顽强的毅力迎战猛烈的极地风暴。从南极的冰块里、从一本被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里，世界发现了这样的一个斯科特：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冻僵的手指写下的都是对未来的责任。这位比赛的失败者，在茨威格笔下，却是凭人类最可贵的精神，强烈的责任感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征服了极地的伟大英雄。

败也英雄，关键在不失信仰。19世纪50年代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淘金热让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受尽了那个不公正时代的压迫。蜂拥而至的淘金者们害死了他的妻儿，烧毁了他辛苦建立的农庄，在他合法拥有的土地上肆意掠夺，就连法律和秩序也屈服在多数人的淫威下，对他的苦难一言不发。然而，即使恼羞成怒的掠夺者再次剥夺了苏特尔重新积累的财富，即使25年里为打官司四处奔走的他遭尽了冷嘲热讽，他依然不放弃对公平正义的追求。这位被时代的巨手扼住咽喉的失败者，在茨威格笔下，却是用生命捍卫人类共同信仰的伟大英雄。

败也英雄，关键在不懈奋斗。被称作“圣乐之祖”的德国籍音乐家亨德尔一生坎坷。1737年的中风使他全身瘫痪，为了能重新创作，他每天长达九个小时地忍耐着灼人的热泉治疗，实现了医生们声称绝不可能的康复。1740年，客居异国的他因英德间的政治冲突备受排挤——创作的歌剧不受欢迎，主持的剧院营业萧条，为了躲避接二连三上门讨债的债主，他每天只能在街上游荡……但他不甘一时的失败，把对生活的满腔热爱倾注在清唱剧《弥赛亚》里，以那雄浑的旋律震撼了世界。

英雄可以丧失名利，但不能丧失风骨。英雄可以败给外力，但不能败给自己。英雄可以输在一时，但不会输在历史。通过茨威格对失败的解剖，或许更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功。功业的成败受制于外力，而人格的完善却全在自己。

不论是否见容于时代，真正的英雄对道德的坚守、对信仰的捍卫、对梦想的执着，都给了有限的生命以永恒的魅力。《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启示我们：历史的法庭终会判给那些极力追求人生之美的人一个比时代更长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