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杜特尔特新政府面对的难题与挑战

沈红芳

菲律宾杜特尔特新政府面对的难题与挑战

沈红芳※

2016年5月举行的菲律宾6年一次的总统大选首次引进了三轮美国式选前辩论，助推达沃市原市长杜特尔特高票当选为菲律宾第16任总统。本文分析菲律宾大选时期的总统竞选组合、竞选政纲及其优劣势比较，三轮选前美式辩论如何助推杜特尔特当选总统；介绍杜特尔特在执政之后所面对的诸多难题与挑战，对杜特尔特新政府的政治前景进行展望。

菲律宾；杜特尔特新政府；难题；挑战

2016年5月举行的菲律宾6年一次的总统大选首次引进了三轮美国式选前辩论，对选情的变化产生了重大影响，在“怨恨政治”情绪的煽动下，疲惫的菲律宾选民渴望改变菲律宾精英民主制度，转而期待强人政治。因此，被很多菲律宾百姓视为“除暴安良”的英雄达沃市市长杜特尔特便脱颖而出，成为菲律宾第16任总统。然而，杜特尔特执政之后面对诸多难题与挑战，其中包括：顶住国际与国内的舆论压力兑现其“反罪恶、反毒品、反腐败”的竞选承诺；在坚持所谓“西菲律宾海主权，不放弃南海仲裁案仲裁结果”的前提下，与中国交好并获得来自于中国的资金与援助；在变更增长源的同时延续菲律宾经济在过去几年里获得的高增长率；在其任内实现修宪转制等一系列政治重任。由于杜特尔特缺乏治理国家的政治手腕，性情直率，当选总统以来在国家内政外交政策方面招致种种质疑并有弹劾的传言，菲律宾政局的稳定正面对严峻的考验。

一、三轮美国式选前辩论助推杜特尔特当选总统

2016年5月，菲律宾迎来了6年一次的总统大选。由于参选者的竞争实力和优劣势旗鼓相当，加上菲律宾选民具有其特殊的偏好以及贿票等各种复杂因素交织，原本断定为近几届最为复杂、竞争最为激烈且变幻莫测的总统大选却因引入了三轮美国式选前辩论而对选情的突变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最终助推杜特尔特当选为菲律宾第16任总统。

（一）总统竞选组合与竞选政纲比较

由于海外劳工党众议员西尼礼斯因糖尿病去世，竞选总统的官方名单共为5名，副总统为6名。参与竞选总统的人选为：副总统敏乃（JejomarBinay）、达沃市市长杜特尔特（odrigo Duterte）、参议员格丽丝·傅（Grace Poe）、内政部部长罗哈斯（Mar Roxas）、参议员仙爹戈（Miriam Santiago）。

6名副总统候选人分别是：敏乃的竞选搭档参议员洪纳杉（Gringon Honasan）、杜特尔特的竞选搭档参议员加耶丹诺（Alan Cayetano）；格丽丝·傅的竞选搭档参议员伊斯古地洛（Chiz Escudero）、参议员仙爹戈的竞选搭档参议员小马科斯（BongBong Marcos）、罗哈斯的竞选搭档众议员罗贝礼道（Leni Robredo）。尽管西尼礼斯已经去世，但其搭档参议员特利连尼斯（Antonio Trillanes IV）依然竞选副总统。时任副总统敏乃是菲律宾主要反对党——团结民族主义联盟（National People’s Coalition-NPC）的领导人，他的竞选政纲是：缓解贫困；创造就业机会；保护并促进海外劳工的权益；增加老年人的福利；提高公立学校老师的福利；促进公屋建设；强调解决公共交通设施短缺问题。

菲律宾达沃市市长杜特尔特是代表菲律宾人民主奋斗党（PDP-Laban）参加此届总统选举的，其竞选政纲主要是：反罪恶、反毒品、反腐败；将政府体制转变为联邦制；恢复死刑；修改宪法。

格丽丝·傅一直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加2016年大选，其竞选政纲主要包括：贫困缓解；惠民增长，包括给予青少年和台风灾民机会和帮助；提防高科技用于竞选的漏洞；信息自由；建立安全和有效的大众交通设施。

罗哈斯是执政党——自由党（Liberal Party）的总统候选人，得到时任总统阿基诺三世及其政党的鼎力支持。竞选政纲主要包括：致力于贫困缓解；善政廉政；反腐败；继续通过实施“4Ps方案”，使菲律宾的学童接受好的教育；优先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提高人民的收入。

仙爹戈是人民改革党（People's Reform Party）的总统候选人。竞选政纲主要是：反腐败；通过建立具有独立性和强大的媒体，监督政府善政廉政；加强立法和法制；在外交政策方面反对菲美签订《强化防务合作协定》；强调妇女的参政权益。

比较5位总统竞选者的政纲可以发现：其共同点主要集中在反腐、廉政和贫困缓解、改善公共交通设施、教育等那些仍待解决、没有分歧的老问题。但也涉及一些敏感和有争议的问题，主要是：杜特尔特的竞选纲领包括了要反罪恶、反毒品以及修宪改制这一牵动政坛神经的敏感问题，而仙爹戈的政纲则提出了美军在菲律宾的军事存在是违反菲律宾宪法的观点。

（二）总统竞选人优劣势比较分析

菲律宾主要反对党候选人、时任副总统敏乃在此轮总统选举中不遗余力。早在2010年当选副总统后，他便以亲贫、亲民的形象走遍了菲律宾全国大部分地区，济贫赈灾，为自己竞选总统做准备，2013年公开宣布竞选下届总统，并利用家族的政治实力拉拢和团结全部反对党以获得支持。同时，在菲律宾的贫民窟、巴朗圭（村社）、集市等大拉基层选票。民意支持率多年来一直高居榜首，最高时甚至超过60%。尽管敏乃在2015年下半年与总统阿基诺三世公开决裂，但根据菲律宾最有声望的民间组织——社会气象站在2016年年初进行的民调结果显示，在1200名受访者中，31%的人选择了敏乃作为他们的心仪总统候选人，排列第一。但是，敏乃家族在马卡蒂市经营约30年，轮番担任马卡蒂市市长，贪腐丑行在首都大马尼拉路人皆知，尤其是遭到操控马卡蒂楼市暴涨以及洗钱方面的指控，这是敏乃竞选总统的硬伤。此外，敏乃家族在马卡蒂延续其统治王朝（包括继他担任马卡蒂市市长之后，他的妻子、儿子都相继成为该市市长，女儿正在竞选2016年马卡蒂市市长）也招致执政党及其他党派的猛烈抨击。

达沃市市长杜特尔特在菲律宾南部被很多菲律宾百姓视为“除暴安良”的英雄。其家族长期掌控菲律宾第三大城市达沃的行政大权，并将势力扩张至菲律宾中部的宿务。由于杜特尔特将达沃由一个毒品泛滥的城市转变为菲律宾治安最好的城市，那些对现政府治理社会能力不满的支持者便将杜特尔特神化为“能够改变菲律宾的唯一人选”。2015年年底，杜特尔特的民调支持率曾一度超过30%。不过，由于杜特尔特语言粗鲁，并被指控虐待达沃囚犯，加上其修宪改制的竞选纲领和对罗马教皇出言不慎等都是令政坛触礁、民间哗然的敏感问题，其民调支持率急剧下滑。社会气象站在2016年年初进行的民调结果显示，杜特尔特的支持率只有20%，排列第四。

菲律宾政坛新星格蕾丝·傅的人气旺盛主要还是归因于其养父——菲律宾著名“劫富济贫”影星泰斗费尔南多·傅。2004年，费尔南多参加菲律宾总统大选，终因执政党贿票100万张而败于阿罗约。之后，费尔南多发起了一系列抗争运动，但不久因病憾然辞世。阿罗约执政后政局不稳，惨遭弹劾，部分原因与其贿票当选有关。仰仗着菲律宾平民百姓对其养父费尔南多的爱戴和同情，格蕾丝在其养父在2004年12月去世后便从美国返菲参政，并于三年前高票当选参议员。虽然直至临选前她的总统参选资格才由菲律宾大理院裁决通过，但格蕾丝因个人亮丽的形象、在美国受教育的背景及有效的办事能力，加上其养父的明星效应赢得了很多民众的认同和支持，在多次2016年的总统选举民调中的民意支持度一路攀升。社会气象站在2016年年初进行的民调显示，格雷丝·傅以24%排名第二。

作为执政党——自由党的总统候选人罗哈斯在竞选此届总统时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首先是名人效应，他是菲律宾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孙子。菲律宾百姓有一种观念是：总统的后代也应该是总统。其次是得到了阿基诺三世总统的鼎力支持和回报。在掌控执政机器的党派支持下，主流媒体对罗哈斯所做的宣传力度是不可低估的。再次，罗哈斯也有获取民间同情票的资本。在2010年的总统选举中，罗哈斯在与敏乃竞选副总统时遭到选举舞弊的侵害而落选。敏乃以多于罗哈斯70多万张选票的优势当选为副总统，但超过200万张来自于西米沙鄢，众所周知的罗哈斯地盘的选票没有被计票。此外，罗哈斯家族财力相当雄厚，并得到马卡蒂商业俱乐部的公开支持。可是，罗哈斯办事能力较差，担任菲律宾交通部部长和内政部部长政绩乏善可陈，支持率一直不高，民调支持率长期保持在20%左右。社会气象站在2016年年初进行的民调显示，罗哈斯以21%的支持率排名格蕾丝之后，位居第三。

参议员仙爹戈本科毕业于菲律宾国立大学法律系，在美国获得了密歇根大学法学院法学硕士学位和法学博士学位，在进入政界之前是一名政治学教授。仙爹戈敢说敢为，锋芒毕露。早在20世纪70年代马科斯军管时期，她就以敢于批评而著名，柯拉松·阿基诺时代担任菲律宾移民局局长时更是闻名于全国。1995年成为菲律宾参议员之后，她对社会不公或看不惯的事情直言直说，批评毫不留情，被称为铜牙铁齿的“女汉子”。她主张平衡外交，既反对菲美特殊军事关系和美军在菲律宾的军事存在，也反对与中国过为紧密的经济关系。此次是她第三次参与总统竞选，其他两次是在1992年和1998年。2014年，仙爹戈当选为国际刑事法院法官，可因罹患肺癌而放弃。这次登记参加总统竞选实为出乎意料。由于仙爹戈拒绝向公众出示其医疗记录，加上她邀请臭名昭著的独裁总统马科斯的儿子——小马科斯作为其竞选搭档也为其减分不少。此外，她尖刻的语言也得罪了不少菲律宾政界高官。在总统候选人调查中，她的支持率只有7%。

（三）三轮选前辩论助推杜特尔特当选总统

倘若没有三轮美式选前辩论，罗哈斯极有可能以微弱优势问鼎总统宝座。因为罗哈斯的参选不仅可使其受益于“名人”与“受害者”的双重效应，同时得到了大财团的鼎力资助，此外，作为执政党的候选人，主流媒体的宣传也会有利于其竞选。

可是，三轮美国式选前辩论打破了菲律宾选举史中的规律。杜特尔特在辩论的过程中以菲律宾版“特朗普”式的大嘴巴形象赢得众多中下层选民的青睐，迎合了民众渴望改变菲律宾家族精英统治和渴望变革的心理。

统计表明，菲律宾于2016年2月21日在吕宋岛北部卡加延的奥罗市举办了第一次总统竞选辩论后，杜特尔特的支持率有所上升。由选举署与菲律宾《询问报》主办的民调测试显示，在267354票中，杜特尔特得110157票，占41.2%，排第二名；罗哈斯得138172票，占51.68%，排列第一；格雷丝·傅仅得8629票，占3.23%，虽然排列第三名，但与罗哈斯和杜特尔特的票数相去甚远；仙爹戈得票7760，占2.9%，排列第四；敏乃因家族贪腐丑闻仅得2636票，占0.99%，排最后一名①http：//newsinfo.inquirer.net/768532/1st-presidential-debate-complete-transcript.。

2016年3月20日在宿务市菲律宾国立大学分校举办了第二轮总统竞选辩论，52%的选民观看了此次辩论。根据菲律宾社会气象站委托菲律宾电视五台所做的手机调查表明，格雷丝·傅在四位总统竞选人中表现最好，排列第一，占39%，杜特尔特排列第二，为31%，罗哈斯排列第三，为17%，敏乃为第四，占8%。仙爹戈则因健康问题没有参加此次辩论①Helen Flores，“Poe Dominates Presidential Debate in Cebu Survey”，The Philippine Star，March 24，2016 http：//www. phi lstar.com/headlines/2016/03/24/1566181/poe-dominatespresidential-debate-cebu-survey.。

第三轮总统竞选辩论于2016年4月24日在达古潘市邦加锡南PHINMA大学举行。辩论之后，杜特尔特和罗哈斯被菲律宾《询问报》选为第三次总统辩论的获胜者。其中，杜特尔特被《询问报》脸谱网用户评为胜利者，在脸谱网用户的投票中，杜特尔特获得了61%的投票，罗哈斯获得41%的投票，与之相差20%，仙爹戈为13%，格雷丝为4%，敏乃仅为2%。而在由《询问报》网站主持的民意调查中，罗哈斯获得7860票，占全部投票总数的55.97%；杜特尔特获得3780票，占26.92%；格雷丝获得1762票，占12.55%；仙爹戈获得430票，占3.06%；敏乃获得211票，占1.5%②http：//www.spikedaily.com/2016-election/2016/04/24/ live-coverage-presidential-debate-round-3-abs-cbn-april-24-2016.。

三轮总统竞选辩论涉及到的主题包括：地铁交通和公共交通；就业安全；外交政策；基本公共教育；海外菲律宾劳工问题；棉兰老冲突地区的和平进程以及竞选者本人的健康问题等。在辩论中，杜特尔特积极地利用了民众对菲律宾经济增长缺乏包容性而产生的不满，猛烈抨击了菲律宾的腐败痼疾及法律和秩序的缺失以及大规模的基础设施瓶颈和缺乏果断的国家领导人。与其他竞选人相较，杜特尔特在三轮辩论中留给外界的印象是尽管语言粗鲁、口无遮挡，缺乏教养和总统范儿，但其敢做敢为、勇于担当，在达沃市执政时有着丰富的“打黑”经验且政绩突出，没有贪腐丑闻缠身。在两周后举行的总统大选中，杜特尔特大获全胜，获得39%的选票，比第二位候选人罗哈斯高出16%。由此可见，杜特尔特的“横空出世”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菲律宾民众特别是中下层民众渴望变革的心理。

西方及菲律宾主流舆论从“专制怀旧”“强人综合病症”和“委屈政治”等视角对杜特尔特现象进行诠释。他们认为，对菲律宾而言，民主更多的是一种寡头伪装，民主选举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政治性的家族冲突。在菲律宾，多达70%的议员来自于政治王朝，包括阿基诺家族在内的几个主要的政治家庭取代了马科斯的独裁统治，这便是所谓的菲律宾精英民主。民主选举所产生的政府在过去执政年代里所暴露出的种种缺点使得越来越多的菲律宾民众对选举表现出政治疲惫，表现出拥抱民主专制的“乡愁”，或得了“强人综合病症”，一个最明显的错误信念便是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可以拯救整个国家。像其他陷入困境的民主国家，菲律宾民众对改变有一种不断增长的渴望。三轮总统选前辩论使得“委屈政治”的浪潮在菲律宾的政治景观中占据优势，给予了像杜特尔特这样的“箱外”候选人更多的力量③Richard Javad Heydarian，“Philippines Election：Why fatigued voters yearn for‘strongman’leader”，GMT（1212 HKT）April26，2016.http：//edition.cnn.com/2016/04/26/opinions/ philippines-election-analysis/index.html.。

二、杜特尔特新政府面对的难题与挑战

杜特尔特执政之后面对诸多难题与挑战，其中包括如何顶住国际与国内的舆论压力兑现其“反罪恶、反毒品、反腐败”的竞选承诺；坚持独立的外交政策，在不放弃南海仲裁案仲裁结果的前提下，与中国交好并获得来自于中国的资金与援助；能否实现在变更经济增长源的同时延续过去几年的经济高增长率；能否在其任内实现修宪转制等一系列政治与经济重任，等等。

（一）反毒品斗争遭致国内外人权组织的极力反对

为了兑现竞选时所做的3～6个月内遏制毒品、犯罪以及贪污的承诺，杜特尔特在就职后第二天就高调向毒枭“宣战”，誓言在3～6个月内根除毒品，并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不反对警察甚至是民众直接将毒贩杀死。

据菲律宾警方统计，自杜特尔特3016年6月30日就任总统至9月底的三个月内，菲律宾警察已在执法行动中击毙了1200多名贩毒嫌疑人，另有2000多人被认为是涉毒者，被不明枪手“法外处决”，理由是他们使用毒品或贩卖毒品。有近70万贩毒或涉毒者投案，主动要求戒毒④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10-03/55709. shtml.。在2016年6月30日～8月25日的约两个月的时间里，菲律宾缉毒署和菲律宾国警便没收了总价值达54.4亿比索的毒品，包括沙雾、大麻和摇头丸。早在2016年8月28日，菲律宾总统府发言人安达纳在接受国营广播电台的访问时表示，第一阶段的扫毒行动获得成功，反毒运动已于9月开始进入了第二阶段。菲律宾国警总监黎拉罗沙认为，第一阶段的重点主要是清除街头和社区（巴朗圭）的毒品和毒枭，第二阶段则是将打击的涉毒人数增加到180万，并将重点聚焦在重要目标上。杜特尔特本人已经获得了多份涉毒政客、警察、法官以及毒枭的名单，经过多次删选与验证，至少有40名法官和政府官员名列其中①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09-30/55627. shtml，2016年9月30日。。

菲律宾新总统杜特尔特为打击菲律宾国内毒品犯罪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受到广泛关注也引来了巨大争议。

被新政府指认涉毒的菲律宾司法部前部长、现任参议员黎利马已就毒嫌杀戮情况在参议院进行了两次听证会，希望听证会能够促进通过一项在国会中无法通过的立法议案，即把法外处决列为一种特别犯罪，并处以严刑。同时，她也希望国会支持人权委员会，使它有更多的能力调查这种违法行为。

国际人权组织人权观察也曾就菲律宾的缉毒现状联同300多个民间组织签署请愿书，促请联合国毒品及罪犯办公室及国际麻醉品管制尽快阻止杜特尔特煽动民众追杀涉毒人员。由18名独立人权专家组成的联合国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委员会在2016年10月28～29日审查了菲律宾的人权状况，并在新闻发布会中指出“专家们特别关注与反毒战有关的法外处决，反毒战似乎锁定了最贫困的人口为目标”②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10-01/55663. shtml.。人权观察亚洲副主管凯恩亦谴责杜特尔特总统的做法，并比喻他为已故独裁总统马科斯。

美国和联合国也对杜特尔特采取的法外惩处毒贩的做法加以指责，然而，杜特尔特不仅不以为然，而且进行了猛烈的反击。他说，其实自强力禁毒以来，菲律宾国内的反对声也不少，但毒品给菲律宾带来巨大危害，因此支持他的人更多。他没有保护坏人的义务，扫毒不会因此打退堂鼓。反而，因为毒品问题在菲律宾的严重程度，很多当选的官员也从事毒品交易，他正在寻求将消灭毒品的限期再延长半年③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09-19/55196. shtml.。

（二）如何在不放弃南海仲裁结果的前提下，与中国交好并获得来自中国的资金与援助

杜特尔特在竞选总统的过程中，对南中国海争端问题便显现出与其他竞选人不一样的态度。他认为，“西菲律宾海”的争端是对菲律宾国家安全的一个威胁，但菲律宾必须采取和平的方式解决，因为“菲律宾无法在军事上对抗中国，应该避免武装冲突”。他主张菲律宾与中国进行“一对一”双边对话的形式来解决海洋争端和主张菲律宾的权利，并与中国和东南亚其他声索国协商，共同勘探和共同开发在南中国海的油气资源。他说，如果他当选为菲律宾总统，愿意将“西菲律宾”的自然资源跟中国共享，以解决中国与菲律宾之间的海洋争端，他一方面强调“菲律宾不必要对中国磨刀霍霍以增加外部安全威胁”，另一方面又坚持“不允许中国使用军事和经济力量欺负像菲律宾那样的小国”。

杜特尔特执政时恰逢海牙法庭仲裁案得出有利于菲律宾的仲裁结果，他曾欢欣鼓舞地等待中国上门来与之交涉，并表示要以仲裁案为基础与中国就南中国海的勘探和开发进行双边谈判。但在得知中国坚持其一贯的“不承认”仲裁案以及“不认可”仲裁结果之后，杜特尔特的态度便有所改变。一方面，正如《日经亚洲评论》的一篇文章中所说“杜特尔特把南海胜利扔到一边”，……“赢得仲裁”的菲律宾总统却选择处理国内问题——审讯毒贩，错过了在国际舞台强调仲裁重要性的契机④刘倩倩：《菲律宾总统为经济发展频频向中国示好，美日担忧》，http：//finance.china.com/news/11173316/20160817/ 23309821.html，2016年8月17日。。另一方面，杜特尔特派出前总统拉莫斯到中国香港寻求解冻两国关系的良策以弥合中菲关系因南中国海主权争端而出现的巨大裂缝，为其出访中国做好准备。

为了在经济方面得到中国的帮助，尤其是不错过中国推行“一带一路”建设和牵头组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对菲律宾经济带来的发展机遇，杜特尔特不惜牺牲菲美联盟关系以取悦中国，并公开表示推行与其前任阿基诺三世完全不同的再平衡“独立外交”政策，摆脱对美国的片面依赖，以确保菲律宾在执行外交政策的过程中获得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在接受香港《中国日报》独家专访时，菲律宾总统新闻发布人、菲律宾政府新闻部部长马丁·安达纳表示，杜特尔特希望中菲能在南中国海主权争端问题上实现“软着陆”，并称中菲关系不仅局限于南中国海争端这一议题，希望两国在更广泛的领域进行务实合作①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10-02/55684. shtml.。

杜特尔特在解决南中国海主权争端方面对中国所表示的友好立场以及希冀加强菲律宾与中国的关系得到了菲律宾参众两院的理解和支持。身为自由党副主席的菲律宾众议院“西菲律宾海特别委员会”主席、众议员贝文地表示，全力支持杜特尔特在解决领土争端的友好立场和加强与中国关系的计划。他认为，菲律宾总统是菲律宾国家外交政策的总设计师，应尊重和支持他解释“西菲律宾海”争端的方法，在一件关乎亚太地区之稳定的主要事情上，我们不能够自己制造分裂②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10-03/55713. shtml.。随同杜特尔特访问越南的菲律宾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加耶丹诺也认同了杜特尔特与中国进行双边对话的必要性③http：//www.shangbao.com.ph/fgyw/2016/09-30/55634. shtml.。

尽管如此，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和参众两院不可能放弃海牙国际仲裁法庭做出的有利于菲律宾的仲裁结果。杜特尔特在多种场合表示，菲律宾与中国之间的南中国海争端应留待双边谈判时与北京协商，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向中国提出南海案的仲裁结果，和平解决南中国海争端的方案必须在仲裁法庭裁决的基础与范围之内。显然，这是阻碍中菲两国关系恢复正常的症结。

（三）如何延续菲律宾经济在过去几年里所获得的高增长率

尽管美国次贷危机而引发的全球经济衰退对菲律宾经济增长带来了诸多不利影响，但因菲律宾经济的特殊性加上政府采取了各种积极应对举措，使其经济在过去的几年里保持了较高的增长率。菲律宾经济在阿基诺三世执政的6年中表现不凡，成为仅次于中国与印度发展最快的国家④据统计，2010～2015年菲律宾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7.6%、3.7%、6.8%、7.2%、6.1%和5.8%。，得到了主要国际经济组织以及国际评级机构的正面评价。

菲律宾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是投资、家庭消费、商品与服务出口。其国内消费增长主要依赖海外劳工汇款的增加，对经济的持续增长显示出愈益重要的意义，对房、车以及贷款需求的增加使得消费模式发生了很多变化。由于受到世界经济波动的影响，出口呈现不稳定的特点，但由政府与私人部门带动的基础设施的建设却方兴未艾，外国直接投资也增长很快，2010年以来流入菲律宾的外国资金已增加3倍。

在大选年开支扩张的推动下，2016年第一季度菲律宾经济的增长率为6.8%，第二季度高达7%⑤http：//fortune.com/2016/08/18/philippines-economicgrowth-q2/.。根据亚洲开发银行预计，2016年菲律宾的经济增长率可达6%，但菲律宾必须保持政策的连续性以进一步支持基础设施建设及人力资源开发，改善投资环境和改革政府治理，同时，指出菲律宾5月总统大选结果将影响政府政策，从而带来更多“不确定性”⑥http：//www.chinanews.com/gj/2016/03-30/7817879.shtml.。

杜特尔特当选以来，一方面忙于兑现其“三反”竞选承诺，另一方面重新审视国家各项政治、经济和外交的方针政策，并将促增长、减贫困放在首位。不过，其粗犷的工作作风、不拘外交礼节、时而发表随心所欲的外交政策及在国家安全方面的声明也给国家形象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从而对经济的增长带来不稳定性。据美联社报道，杜特尔特的血腥反毒作战以及他在捍卫自己行动时所使用的粗鄙言语已使得外国投资者对这个跻身于亚洲成长最快速经济体之一的国家感到却步。国际投资人已经第23天连续抛售菲律宾股票。2016年9月26日，菲律宾股市再次下跌了1.18%至7632.46点，菲律宾比索汇兑美元下跌了0.5%，以48.25比索兑1美元，汇率是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⑦王惜梦：《西方投资者撤出菲律宾，杜特尔特称加强与中俄合作》，《参考消息》2016年9月27日。。

虽然基于菲律宾有强劲的内需、有利的宏观经济基础以及杜特尔特政府将推动基础设施的大规模建设，亚洲开发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仍因菲律宾具有稳固的经济基础分别将菲律宾2016年的经济增长率预期从6%调高到6.4%⑧《亚银和国基金会调高本国经济成长目标》，《菲律宾商报》2016年9月28日。，但菲律宾经济能否在2016年之后依然保持强劲势头尚不可测。

（四）在其任内实现修宪转制谈何容易

杜特尔特的竞选纲领还包括把菲律宾目前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转变为联邦制，同时修订已经实行了约30年的宪法。根据菲律宾众议长向总统府递交的宪法委员会行政令草案，菲律宾将在2016年年底创建一个由25人组成的修宪委员会，负责起草新的宪法草案并交由国会讨论。如果修宪大会能够在2017年通过修宪，有关新宪法的宣传运动将于2018年进行以便为2019年中期选举期间的公投做准备。如果新宪法获得人民的赞同，杜特尔特政府在任期的最后三年便将是一个过渡政府，到2022年菲律宾将根据新宪法选出新的官员。

可是，杜特尔特试图在其任内实现修宪改制谈何容易。尽管菲律宾在推翻了马科斯独裁统治之后于1987年制定的“革命宪法”明文规定，对宪法实施修改或补充可在宪法批准生效5年之后即可进行，但是之后除阿基诺三世之外，历届政府，从拉莫斯到埃斯特拉达再到阿罗约执政的20多年里都在寻求对这部宪法进行修改，但屡试屡败，修宪委员会的修宪方案一直是胎死腹中。历次修宪运动所掀起的政治风波都牵动着菲律宾的政治神经，威胁着菲律宾的政局稳定。尽管菲律宾反修宪人士明白这部宪法在很多方面已经不合时宜，但是为了阻止执政当局利用修宪延长总统任期恢复总统权力，使之重演马科斯的独裁统治，也为了将菲美关系定格在1987年宪法规定的范围之内，防止美国在菲律宾的军事实质性存在，反修宪人士不折不挠，致使历次修宪企图落空。由于是否修宪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大事，它首先必须在参众两院获得通过，之后还一定要经过全民公决，因此，必然会成为杜特尔特任期内未尽的承诺。

三、对杜特尔特新政府政治前景的预测

杜特尔特在特定背景下由菲律宾人民通过民主选举而高票当选总统，是一位具有鲜明个性的强人总统。因其特殊的家庭背景及经历，杜特尔特并未接受过西方的所谓高深精英教育，他于1972年在马尼拉的圣贝达法学院取得律师资格后便跟随其父踏上政坛，曾长期担任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达沃市市长，具有治理菲律宾南部穆斯林少数民族地区的丰富经验但缺乏国际外交手腕。同时，杜特尔特本身也对菲律宾南部的历史和复杂的现状了如指掌。

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美国派兵与菲律宾政府军一起围剿菲律宾南部的阿布沙耶夫势力，使得棉兰老岛的局势更为错综复杂，从骨子里而言，杜特尔特对美国不存有好感。因此，当美国对杜特尔特的反毒品战侵犯人权不断提出批评时，引起后者的猛烈反击，扬言停止菲美之间在2014年签署的加强防务合作协议，重新审议2018年之后的菲美联合军演，并要求美国特种部队离开棉兰老岛等，有可能影响到菲美军事联盟的关系。菲律宾军方亲美派系对杜特尔特的“亲中远美”的态度极其不满，已有发生军事政变的传闻。

根据菲律宾《每日问询者报》报道，部分菲律宾人已经接到神秘短信，号召民众参加在2017年1月开始的“反杜特尔特示威游行”，呼吁杜特尔特下台。另据英国《国际商务时报》分析，言辞强硬、说话粗鲁的杜特尔特以禁毒战争的名义“法外处决”毒贩，遭到美国、欧盟和联合国的指责，国内批评声不小，杜特尔特的反对者甚至传出实施“换总统B计划”，让副总统取而代之①《菲律宾有人欲发动政变赶杜特尔特下台？菲总统府调查》，《环球时报》2016年9月22日。。菲律宾参议员特利连尼斯于2016年9月27日在参议院会议厅上发表特权演讲，希望参议院调查杜特尔特直接参与超过1000人遭达沃行刑队处决的事情，以排除菲律宾选举出一个“屠杀者”的可能性。菲律宾参议院已经开始调查所谓的“法外处决”事件。

杜特尔特总统在如此短的任期内所遇到的种种问题固然与其强悍的性格和特殊的工作风格密切相关。但是，具有菲律宾特色的民主与政治才是使出自于非寡头精英世家的民选总统在短期内遭到“质疑”的必然。由此可见，杜特尔特的任期将充满荆棘，菲律宾的政局是否稳定仍需拭目以待。

（责任编辑：杨 超）

The Problems and Challenges Facing by the Philippine Duterte New Government

Shen Hongfang

The Philippine six-year presidential election was held in May 2016 that introduced the three rounds of American-type debate for the first time before the general election，which helped to boost the original Davao City Mayor Duterte to win as the sixteenth president of Philippines by a large margin of votes.This paper analyzes how the presidential campaign mix and election platform as well as American-type debates help to boost Mr.Duterte wearing the president’s crown，after that，introduces some of the country’s mountainous problems Duterte’s government has to deal with and the challenges has to confronted with.This paper predicts in the final the political prospect of Duterte’s new government.

the Philippine；Duterte New Government；Problems；Challenges

D734.1

A

1003－2479（2016）06－0050-07

※厦门大学东南亚研究中心暨南洋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