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国家旋律：朝鲜劳动党建党70周年阅兵

高卓

北京时间2015年10月10日下午，朝鲜在首都平壤举行了规模宏大的朝鲜劳动党建党70周年纪念活动。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在活动前的演讲中提出，“先军政治将使朝鲜成为世界军事强国”。在长时间实行先军政治而又普遍能歌善舞的朝鲜，编排精美的阅兵式永远是这类纪念活动中的重头戏。本文将以独特的角度寻找这次规模空前，如同一次宏大的歌舞剧的阅兵中的那些亮点。

空中方队：

囊中羞涩战机不多，队形排布有新意

5架苏25战斗机从广场上空飞过，将阅兵式的气氛带向最高潮。饶爱民/摄

之前各方都预料到，在对国防工业整体水平要求最高的航空领域，朝鲜难以展示出更多成就，很可能会与之前几次阅兵一样，派米格-29等少量机型进行受阅。但可能是受限于后勤保障（战斗机编队受阅和演练所需的大量高品质航空煤油对朝鲜来说是绝对的稀缺物品）等因素，不久前还在朝鲜空军第二次战斗飞行大赛中亮相的喷气式战斗机部队却集体缺席了这次盛大阅兵。

说到那次战斗飞行大赛，和去年一样，朝鲜空军现役机型倾巢出动，比赛课目也以投掷炸弹和火箭弹为主。但不同的是，大规模公开亮相的米格-23、米格-29和苏-25战机机队改用了全新空优灰涂装，更符合实战需要。这既体现了朝鲜空军的新风貌，也表现出了尽管受经费限制，但金正恩仍很重视朝鲜空军建设的一面。而金正恩本人也乘伊尔-62专机亲临观看了这次飞行大赛全程，并为竞赛优胜者颁发了奖杯。

由28架初教6飞机组成的朝鲜劳动党党徽飞过阅兵场上空，因党徽图案复杂，飞行难度可想而知。

说回这次阅兵，尽管米格-29缺席，但朝鲜空军仍派出两种老式飞机以独特的方式“抢戏”——除了有类似中俄两国今年阅兵中呈现的“70”图案（不过这个由15架运5/安-2双翼运输机组成的图案是为了纪念劳动党建党70周年）之外，由朝鲜空军28架初教6教练机组成朝鲜劳动党党徽的超大编队更加吸引眼球。

这一规模庞大、图案复杂、各机之间难以相互参照的编队保持难度相当大，即使初教6的使用成本较低，这个编队的训练花费的人力物力也绝不小，可见朝鲜空军为了这次献礼活动也是煞费苦心。在经过阅兵会场上空时，编队中所有的初教6还一起抛射估计是临时加装的红外干扰弹，犹如晴空中绽放的朵朵礼花。

与当年我国开国大典阅兵上为了弥补装备不足的缺憾相似，这次朝鲜阅兵式上，部分P-51战斗机受阅后绕飞一圈折返进行二次受阅，这两个大型飞行编队也先后通过阅兵会场两次，不过从整场阅兵的观赏效果来说，其目的更主要应该是尽量减少空军主力机型缺席带来的镜头过于集中于地面受阅部队，而缺失空中元素的问题。

尽管几乎次次面对的都是“无米之炊”，朝鲜在阅兵整体艺术效果的编排方面却仍屡有生花妙笔。作为受阅的唯一喷气式飞机，5架苏-25攻击机组成的编队在最后一个装备方队——KN-08战略导弹方队通过观礼台中轴线的同时进入广场上空，进行了“向上开花”的拉烟动作表演。直冲云霄的战机与彩烟，和广场地面上由“人肉LED”组成的鲜艳画面形成了一幅完美的构图。这不仅让因没有见到朝鲜空军战机大规模受阅而有些失望的笔者眼前一亮，更是把整场纪念活动的气氛（之后是规模更大的群众彩车游行方队）推向最高潮。

徒步方队：

舞剑的女兵、“复古”方队、压轴的少先队

犹如一场好的舞台剧要有很多分工明确的角色共同献映一样，在朝鲜阅兵中，每个受阅方队都承载着其独特的意义，而军乐队和文工团无疑展示的是艺术效果。在之前的几次阅兵中，首先出场的朝鲜人民军军乐队都以其雄壮而不失优美的乐曲、灵活丰富的队形变化，在阅兵正式开始前，将整场纪念活动的气氛成功烘托出来。

本次阅兵中，除了军乐队继续着其让人眼花缭乱的队形变化之外，其文工团还增加了一组手持双剑的女兵在军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在队形变化的宏大背景下，这个靓丽灵动的小群体更加吸引眼球。可以说开篇部分充分体现了朝鲜在艺术领域的独特见解与造诣。

作为朝鲜阅兵的一大特色，首先受阅的徒步方队由代表曾参加朝鲜抗日革命战争以及中国东北人民解放战争的骑兵方队领头，以人民军现役军人身着之前各时期朝鲜人民军军服组成的大规模“复古”方队作为开端。在展示今日人民军风貌前，他们首先完整展示了朝鲜人民军从战火硝烟中走来的历史。

这些方队依次为身着风雪斗篷，装具和东北民主联军/东北野战军相同的人民军早期骑兵部队，朝鲜战争爆发前的身着草黄色军服戴同色军帽的人民军步兵，朝鲜战争前期/后期使用苏式装具（特别是钢盔），以及莫辛纳甘步枪、PPSh冲锋枪等苏式武器的人民军陆军、海军和空军等军种。值得注意的是身着当时马裤皮靴苏式军服的各个方队领队军官胸前勋章依次增加，反映了人民军在战火中建立功勋发展壮大的过程，朝鲜在阅兵策划设计上的工作细致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此次在“复古”方队的最后还有几辆曾参加朝鲜战争的T-34/85坦克紧随徒步方队接受检阅，更加完整地展示了朝鲜人民军的战史。这和今年5月俄罗斯红场阅兵中出现的T-34/85和SU-100的意义很相似。

紧随其后的几十个受阅徒步方队，基本涵盖了朝鲜人民军三军以及工农赤卫队的各主要兵种。其中较为惹人关注的是身着新式迷彩的朝鲜陆军特种兵部队，以及之前曾经乘卡车亮相，引人关注的“核背包”方队。本次“核背包”改为徒步亮相，这个标有放射装置的“核背包”里装的是什么一直众说纷纭，普遍为人接受的说法是产生放射性污染的“脏弹”类武器。而人手一具仿苏制RPG-2反坦克火箭筒，看起来十分壮观的的工农赤卫队方队也再次出现在了阅兵式上。

令人惊讶的是，最后出现在观众视野中的是由一群男女少先队员组成的方队，这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儿童踏着和成年男女士兵们如出一辙的朝鲜式步伐，他们身着朝鲜传统的蓝白配色校服和红领巾，领头的孩子则向观礼台致以少先队礼。虽然朝鲜这个国家常常给人以“全民皆兵”的印象，但少先队员出现在阅兵方队中尚属近年来首次。

装备方队：展示最新型火箭炮，强化防空作战能力

相对源源不断的各路徒步方队，其装备方队的展示规模稍小。仍然由一队“复古”骑兵开头，紧接着就是朝鲜陆军引以为傲的压制炮兵，特别是远程火箭炮兵火力，寓意着人民军几十年来从骡马化一步步走向摩托化乃至机械化。除了熟悉的M1985式152毫米自行加榴炮、“谷山”170毫米自行远程加农炮和各类122毫米、240毫米火箭炮之外，朝鲜还首次展示了KN-09（KN系Korea North的缩写，韩美方面对朝鲜新型导弹武器的命名序列）型8管300毫米远程火箭炮。

这型火箭炮在尺寸上和俄制BM-30“龙卷风”火箭炮类似，但减少到8个发射管（有可能采用了模块化装填），使用更轻便的6轮卡车底盘。参照BM-30的性能，KN-09的射程也有望达到70千米以上，填补了朝鲜人民军远程火炮和短程战术导弹之间的火力空白。不过其系统配套程度和“龙卷风”尚有差距，再考虑配套弹种（特别是末敏弹）的缺失，其综合打击效能还不足以和BM-30媲美。

之后是朝鲜陆军的机械化部队，虽然种类繁多但其中绝大部分坦克装甲车辆，包括“暴风虎”坦克在内都是老相识了，并没有新型号亮相，其总体技术仍然处于前苏联陆军60～70年代的水平。随后展示的“白头山”-1型无人机和KN-01型岸舰导弹（相当于我国的“海鹰”-2）也是之前阅兵的常客。

随后出现的朝鲜地空导弹部队压轴展示了KN-06型远程防空导弹。本次虽然不是首次亮相，但却是其最接近实战部署状态的亮相。导弹的发射筒表面涂有迷彩，发射筒上的加强环排列和S-300P系列的早期型，例如S-300PT十分相似。很多西方消息来源指出，KN-06的技术来源很可能是已经仿制成功S-300PT并于2014年底装备的伊朗“信仰”-373型地空导弹，作为对朝鲜提供给伊朗弹道导弹的回报。

战略火箭军：

KN-08导弹技术“降级”的背后

由于遭受封锁，在需要长期技术积累的常规兵器领域，朝鲜军工能做的基本只有小修小改。因此朝鲜长期重视弹道导弹这种“不对称”的“撒手锏”，而在金正恩掌管朝鲜政权后，正式由总参导弹指导局改编为战略火箭军的朝鲜弹道导弹力量每次都能成为阅兵中最受人关注的焦点。

本次阅兵并没有展示朝鲜弹道导弹领域最新的公开成果，2015年5月公布水下试射图片的“北极星”-1型潜射中程弹道导弹;只是和以往几次阅兵一样，依次展示了朝鲜自行改进的“飞毛腿”短程弹道导弹“火星”-5/6型，中短程弹道导弹“芦洞”，中程弹道导弹“舞水端”，以及最受人关注的“火星”-13改进型（美国等西方国家称之为KN-08型）远程弹道导弹。

这种最早在2012年的“太阳节”阅兵中亮相的导弹本次是第三次公开展示，虽然仍然采用8轴越野机动发射车，但能明显看到这次受阅的KN-08外形有明显变化。其弹体长度更短，导弹头锥距离辅助起竖装置尖端有明显距离，而且由于不像之前展示的KN-08因使用直径约为1.3米的第三级火箭发动机，而使得弹体上半段呈现明显的收缩（类似“东风”-31的弹体外形），其弹头直径也随之扩大到和弹体直径相同的1.8～2米。

从画面综合分析，这次展出的KN-08弹体缩短未必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反而可能是去掉了第三级发动机。即使KN-08距离研制成功还很远，在此期间修改设计无可厚非;但在已经至少公开三年的总体方案上做这么大的“减法”显然是迫不得已，导弹的技战术指标也将因此发生巨大改变。

无论KN-08原设计的第三级发动机是固体还是液体燃料推进，这种“减法”至少说明朝鲜还没有攻克三级推进弹道导弹技术。结合朝鲜用于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的“银河-3号”运载火箭存在第三级推力不足，燃烧时间过长而难以军用化的问题，笔者认为KN-08的第三级出现难以克服的重大技术难题的可能性很大。

一些媒体认为KN-08改进型将是采用分导式多弹头技术的洲际导弹，不过以朝鲜的燃料和火箭发动机技术，长度不过16～17米的二级液体燃料推进弹道导弹很难获得“洲际”射程。参照“舞水端”导弹的技术，KN-08改回二级推进后（尽管第二级燃料箱有望延长），加上并没有采用双锥体收缩设计的弹头更大更重，其射程相对“舞水端”的延长也将很有限，只是一款射程达到5 000千米的中远程导弹。

笔者推测，KN-08的原始方案可能确实是一种瞄准打击美国西海岸目标，射程达8 000千米的三级推进机动式远程弹道导弹。但随着技术上遭遇难以克服的瓶颈，朝鲜战略火箭军不得不对KN-08的技战术指标做出重大调整：放弃攻关三级推进技术，改在较为成熟的两级弹体上装载更大的弹头。

而这个大弹头里面是否是传说中的分导式多弹头呢？对于尚未掌握“一箭多星”，甚至连返回式卫星技术都不掌握的朝鲜来说，多弹头技术是比三级火箭推进更大的画饼。其弹头的大型化，更可能是屈就于朝鲜核弹头小型化技术水平还不够先进的结果。当然更大的额外空间，也能够携带更多诱饵以提高突防能力。

KN-08无疑是朝鲜的“镇国重器”，为了提高其生存力，不惜为这款中远程液体弹道导弹从特殊渠道以民用林场采伐特种车辆的名义采购固体洲际弹道导弹级别的8轴TEL发射车就是明证。就朝鲜人民军战略火箭军的需求而言，“降档”后的KN-08仍然可以打击关岛美军基地，甚至是夏威夷、阿拉斯加等美国本土目标，而其突防能力却比KN-08原始方案更强。一旦朝鲜核武器能够装进KN-08的弹头，这一组合就有望对美国构成实际威慑。

西方早先分析认为，在目睹利比亚放弃拥核的下场后，朝鲜没有选择和伊朗相似的谈判弃核路线，而选择继续加大对导弹核武器领域的投入。今年9月朝鲜原子力研究院公开宣称，宁边核设施已经重新运转，说明其更倾向于只有获得实际核威慑能力，才能真正坐在谈判桌前和大国谈条件的思路。

KN-08的后续技术改进，说明其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战略欺骗”的产物，说明朝鲜战略火箭军确实有着勃勃雄心，尽管时刻受到技术水平的制约。而战略火箭军的发展也是金正恩上台以来继续秉持先军政治思想，对军备建设丝毫不放松的缩影。而这是否是通向“军事大国”之路的阶梯，乃至打开“强盛大国”之门的钥匙，那就很难做出定论了。

责任编辑：陈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