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足堂

2016-03-17 19:40王宝存
延河 2016年2期
关键词:刘雯天明

王宝存

1

吴天明从浴足堂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只有月光和灯光依然铺展,闪动着宁静的光芒。

最近,吴天明突然对街面上浴足堂兴趣了起来,他隔三岔五往那跑,跑得有点收不住自己了。过去,对于这样的地方他总是不屑一顾,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地方只不过能给人洗个脚、揉个肩、捶个背,或者说活动活动筋骨、放松放松关节,他万没想到这里还能给男人提供一种“特殊服务”,让男人尽情宣泄、尽情潇洒、尽情释放自己的兽心和兽欲……况且,这里和集贸市场的一样明码标价、公平交易,谁不欠谁的情,谁不欠谁的账,更没有爱的伤痛,情的折磨。

吴天明第一次进浴足堂是去年的一个夏天。

那一天,吴天明和自己的女朋友相约,准备去北坡塬边的民俗村吃饭,没想到两人还没走进民俗村大门,就发生了语言不快,一气之下,女朋友就跟他拜拜了。

那一天,吴天明真的伤心透了,一个快五十岁的大男人,豆大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滚,一滚就拦不住,一滚就是几个钟头。

2

吴天明在西府市一家单位工作,他性情温和,为人忠厚,责任心强,很受大家伙的尊敬。虽说干了20多个年头,只混了个副科级职位,但他已经满足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人生在世,不要在乎最后的结果,应该注重沿途的风景和领略风景的心情。”

话虽如此,他的内心也燃烧着火一样的激情,埋着远大的报负。他喜欢摄影。八小时之外,他就扛起自己的“长枪短炮”,叫上一帮子狐朋狗友爬山过岭、穿涧渡河,在领略到世间美好景色的同时,也用镜头记录下了一组组生动感人的瞬间。他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踏遍了无数名山大川,他的摄影作品也多次在国家及省市摄影大赛和摄影大展中获得荣誉,曾被西府市委市政府表彰命名为“有突出贡献的艺术人才”。也算得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如今,他的妻子在市内的一所中学教书,除了给学生上上课、改改作业,剩下的时间就是回到家里安顿家务、伺候老公。家里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小日子倒也圆圆满满、甜甜润润。更让吴天明脸上闪光的还不止这些,去年,他的儿子已经读研究生毕业,被北京一家外资企业录用后年薪高达10万元,亲朋好友、同事邻里,都为他拥有这么一个好家庭和孩子伸拇指点赞。

然而,吴天明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快乐,相反,他倒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日子干巴巴的。就像妻子做的饭,每天都是那几个老面孔、熟套套,总缺少点什么。

其实,这种感觉多年前就已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那是6年前的一个秋天,吴天明正和几个朋友在饭店吃饭,突然,他的哥哥打来电话,说和他在农村一起长大的一个朋友在建筑工地干活时,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伤势很重,已经送到了市人民医院。吴天明的头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差点昏了过去。稍事清醒之后,他扔下筷子一溜烟朝医院奔去。

世间的事情就这么蹊跷,你越是担心什么,什么事情就越容易发生。当吴天明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医院的急救中心大楼空气仿佛凝固了,许多人低着头蹲在地上像被霜打了一样,只有朋友的妻子和家人在众人地搀扶中,哭得死去活来。

吴天明知道发生什么,他没有上前去安慰朋友的妻子,而是径直向医院的太平间走去。

他用颤抖的手掀开了覆盖在朋友身上的白布,他看到他的朋友双眼紧闭,那样安然,那样宁静。任凭他怎樣呼唤也不作声。吴天明难受极了,眼里的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河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然而,更让吴天明伤心的还不止这些。两天后,朋友的儿子从单位回来,虽然例行公务的在父亲灵堂前烧了几张纸钱,但一滴泪水也没有流出来。就在葬礼后的当天晚上,儿子竟然为了父亲的“补偿款”分配问题和母亲起了争端,差点离家而去。

这就是现代的年轻人。

吴天明比谁都清楚,为了供儿子读书上大学,他的朋友和媳妇受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一年四季都住在建筑队的工棚里。从不多花一分钱,更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在他朋友的眼里,儿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就是一生的希望,供儿子读书,让儿子有出息就是最大心愿。为了实现这个心愿,自己和媳妇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委屈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于是,两个人没黑没明地干,加班加点地干,每年除了收种季节回到农村家里,其余时间都是一门心思驻守在城市的建筑工地上。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初冬,吴天明闲来没事,就跑到朋友所在工地上转了转。没想到,他的朋友喜出望外,赶紧从脚手架上下来,顾不得洗一把脸,就把他招呼到自己的工棚里,并打发媳妇买了一包好烟和一些水果过来。对于他的朋友来说,吴天明不仅是一起玩大的好伙伴,更是他们的恩人。当年,儿子在农村读书,由于学校教学质量不高,成绩总是上不去。后来,就是吴天明找熟人、托关系帮他把儿子办到城里的学校。要不是吴天明,他的儿子根本不可能进到城里读书,也不可能考上大学,更不会有后来体面的工作。这些事虽然过去了,吴天明甚至有点忘记了,但对于他的朋友来说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正因为这件事改变儿子命运、也改变了他们家的地位,所以,他们一家人打心里记着,打心眼里感激。

就在吴天明的朋友死后不久,另一个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吴天明单位一位年轻的同事,因为突发性脑出血倒在了办公室。追悼会上,吴天明和在场所有的人都哭红了眼圈,与其说为逝者的不幸惋惜,还不如说为生命的易逝无奈。

此后,吴天明一连好多个夜里都不能入眠,他常常在夜半醒来,木木地坐在床上,脑海陷入茫茫的困惑之中。

人是个啥?其实啥也不是。人来到世上是为了什么?就应该为自己。什么金钱、名利都是个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一天就应该高兴一天,快乐一天,如果连快乐和幸福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那些钱、那些名又有个屁用?

他甚至为自己过去扣扣掐掐过日子,谨谨慎慎看影子感到可笑;为一毛钱菜,两毛钱醋与人讨价还价感到羞耻;更为一个当先进的名额,领几个奖金和领导打别扭、闹情绪感到后悔。

那一阵子,同事们突然发现,吴天明变了,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吴天明每个中午都是在职工灶上吃饭,现在不同了,隔二见三下馆子。而且,他的舌尖上也不再是扯面、炒面、刀削面之类的家常饭,桌子上动不动会摆上两个小菜,搞一盘小鸡小鱼什么的。如果不上班或不开车,甚至还会抿上两口小酒。与此同时,他的穿着也讲究了起来。过去,一年最多买一身衣服,而且买衣服的时候要从东街看到西街,再从南街看到北街,对于看好的衣服总要拭上三次后才搞价钱,为了能便宜几个钱经常和店员磨牙齿、蹭嘴皮。现在不同了,他没事就进商场、上街就进超市,只要碰见合身眼不眨就买下来了。另外,他的消费观念也有了新的变化,他在心里给自己制定新的购物标准:不是商场不进,不是名牌不买。

一天早晨,吴天明身着一套“金利来”服装走进单位,一下子吸引了同事的眼球,有同事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衣角问道:“挺贵的吧,多少钱?”

吴天明笑了笑回答说:“管它多少钱呢,看上了就买呗。”

大家还想问点什么,被吴天明挥手阻止了。他说:“兄弟们,想开点,吃了穿了是落下的。”

还有一次,吴天明陪着妻子逛夜市,正好碰见一个商场里搞饰品促销。吴天明二话没说,就给自己买了一枚28K的金坠子,给妻子买了一枚36K的金项链,出手阔绰、大方,不仅让妻子有点意外,更让同行的人羡慕不已。

不仅如此,吴天明对自己的形象和造型也有了新的要求。他先在口腔医院做了洁牙清洗,然后,在美容院里做了皮肤护理,每天除了健身锻炼之外,还不让妻子买那些高脂肪油腻多的食物,与其相反地多买清淡的、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并要求妻子在做饭时少放盐,多放醋;少做面食,多做粗粮、豆类、鱼类的饭菜,坚决拒绝肥肉进入家门;他已经戒了烟,至于酒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酒桌上实在不能推脱的就简单应付一下了之。

现在,他洗脸时已经用洗面奶代替了香皂,刷牙时用高级的牙膏替代了普通的牙膏,每次洗漱完后,都要给脸上涂上一层保湿水,用手掌拍打几次,直至水分渗透进皮肤之内后才停下来,最后,再抹上护肤用品。

吴天明很喜欢给面部拍水,喜欢聆听用手掌拍打面部的声音。早晨起来,脸面呆板僵硬,用温热的水轻轻一洗,再用手掌轻轻拍打几分钟,即能放松脸部肌肉,又能给脸上带来活力,还能让自己在拍水中享受到无尽的乐趣,多好的事情啊。所以,这两年,在妻子的鼓动下,他一直坚持着,从来没有拉下过一次。据说,他用的保湿水一瓶子都上百元,连好多女人也自叹不如。对此,吴天明比较得意。他说:“钱本来就是为人服务的,只有将它消费了,让人享受了,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存在银行就是废纸。”

最近,从吴天明嘴里又推出了一句新的名词,已经在单位得到了广泛传颂:“人活着,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吴天明确实变了。

以前,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安安分分、中规中矩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完美,从不留下任何瑕疵。他酷爱读书,善于钻研,他的摄影作品屡屡获奖,曾经让多少人垂涎不已。现在不同了,那些所谓的理想、所谓的荣誉对他来说已经被看轻了,看淡了,能得到更好,得不到也无所谓了。他已经不想再像过去一样拼命地追求、拼命地奋斗了,不想再给自己增加负担、增添压力了,他只想让自己轻轻松松地活着,快快乐乐地过着……

过去,吴天明可没有少受人家的冷眼。重活累活让自己干了,好处却让领导得了。这些年,单位虽然进来了一些大学生,几名研究生,屁事都干不了,就知道涨工资,找享受。遇到正儿八经的事情还得吴天明扛重头,挑担子。他的正职成天跟着领导转,领着美女玩,一个星期也不见一次,論工作经验和能耐远不及吴天明的一半,但腿一伸就爬到了上面。这些年,吴天明心里很不舒服,经常和人家比资格,闹别扭,每次科里召集会议,他都要发表一些不同的意见,好多次让科长非常尴尬,下不了台。现在,吴天明已经想通了,习惯了,他知道自己天生就没当官的命,注定是块干活的料,这一点不能怪谁,只能怪自己的先人都是修地球的,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单就这一点和人家科长差远了,人家的舅舅在省政府大院当处长,吴天明坐着飞机也赶不上。所以,他经过多少次反思和反省,暗暗决定再不和领导做对了。领导就是领导,让自己干啥就干啥,只能听从,不能反对。这不是吴天明被磨得没了棱角,没了主见,而是吴天明懂得了适应,确切地说是成熟了。现在他才真正地明白,和领导作对没有什么好处,最终倒霉的只有自己,在当今并不公平的社会里,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更何况,小领导大多和大领导有一定的关系,要么是亲信,要么是走狗,就和树林里的树木一样在土壤的上面各长各的,表面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其实,在土壤的下面都是盘根错节,紧密联系,谁也说不清。反过来想,领导虽然有领导的好处,也有一定的坏处。比如,前一阵子西府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市长要求各单位、各街道办事处整治环境卫生不留死角,一点不到位,就把局领导叫去当儿子一样痛骂,而局领导回来后又把科领导叫去像孙子一样训斥。那时候,局长、科长整天就和狗熊一样。而当副职就相对好一些,大树底下乘阴凉,有正职站在前面当着,天塌下来也是大个子顶着。

3

吴天明虽然变了,他变得是自己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理念,对事业、对工作的追求和态度从来没有改变。领导器重他,放心他,把重要工作都交给他,而他也从来没有让领导失去面子,许多事情只要他出马,尽能让领导把笑容挂在该挂的位置。

一个夏天,领导安排吴天明去乌市出差,吴天明没有推辞,他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停当后,第二天就动身了。

很快,事情就办完了。

吴天明本想在乌市多待几天,游游天山,看看天池,再体验一次维吾尔族同胞的民风民俗,但天气太热了,没心思出门,所以,就早早地搭上了返程的列车。

和往常一样,上列车前,吴天明都要在车站的书报亭里买一些报纸杂志带在身边,用来消磨漫长的旅途时间。这一次,当然不会例外,他上了列车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停当后,就打开书刊阅读起来,这一读就是几个小时,以至于列车是怎样从乌市车站出发的他也不知道。在他看来,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街道上人挤人,公路上车堵车,大多数东西都比内地贵,有什么好呢?况且,城市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治安状况和卫生环境也不是很好,比起自己所在的西府市简直是差远了。要不是公差,他才不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呢!所以,他只管低头看书,别的什么都不管,也懒得去管。

不知不觉中,火车过了吐鲁番站。此时,吴天明也把手中书翻过了一半。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了几圈脖子。猛然,他发现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漂亮的女子和一个孩子。

吴天明心里一动,不由把目光定格了下来。

但见这女子明眸皓齿、皮薄面嫩、脉脉含情,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特别是她的眼睛既像璀璨夺目的灯泡,又像水里刚捞出的葡萄,说圆就圆,说亮就亮,如果能吃,吴天明一口能吞进肚子。

那女子好像感觉到什么,她抬起头看了吴天明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机。

“你好!”吴天明有点紧张,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

“你好!”女子很有礼貌,亲切地回答了一声。

“能认识一下吗?我姓吴,口天吴!”

“我姓刘,你叫我小刘就可以。”

话说中,女子又送来了一个微笑。吴天明发现她的笑水盈盈的,说话的声音也像是从水里面过滤过的淡淡的、甜甜的。

“很高兴认识你,来这里出差还是旅游?”吴天明说。

“我是来探亲的,现在回家!”女子说。

“哦!”吴天明点了点头,又问:“这是你的孩子?”

“嗯!”女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吴天明立即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两个易拉罐递了过去。说:“天太热了,喝点吧。”

“不用,我有!”女子推让说。

“不要客气,能走到一起就是一种缘分,后边时间还长着哩。”吴天明又把饮料推了过去。

这时,那个孩子一把抱过一个易拉罐,“啪”的一下就打开了,逗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快,谢谢伯伯!”笑声未落,女子摇着孩子的头就催促说。

“谢谢伯伯!”孩子很听话,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孩子几岁了?”吴天明问。

“快五岁了。”女子说。

“很漂亮,也很聪明!”

“聪明个啥吗,一天光会折腾人。”女子说着,撇了孩子一眼。

“这是孩子的天性,好动的孩子其实很聪明。”吴天明说。

“是吗?”女子又温婉地笑了笑。

从聊天中吴天明知道那女子叫刘雯,也是西府人,她的老公在新疆当兵,她每年都要来这里探亲。身边的这个孩子是她的儿子,正在幼儿园里读书。当然,刘雯也知道吴天明是一个吃公家饭的工作人员。

就这样,从乌市到西府市两千多公里的路程,虽然经过了两天一夜的旅途煎熬,因为有刘雯一路相陪,吴天明倒也不觉得怎么困乏,反而心里异常愉快。到西府站下了列车,他们还特意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吴天明说。

“好啊,我一定奉陪!”刘雯也没客气,爽朗地应承了下来。

4

说来也巧,从乌市回来不久,吴天明和刘雯在西府市的一个十字路口不期而遇。两人都很高兴。随后,他们的联系就多了起来。但真正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国庆节之后的一个晚上。

那晚,月色静好。吴天明下班后在解放西路的一家餐馆里找下了座位,刘雯也准时到达约定地点。两人点了几道小菜,要了一瓶饮料,简单的吃了一顿便饭回家了。

后来,他们又分别在经二路、火炬路、中山路吃了几次饭。

在吴天明的眼里,刘雯不仅端庄秀丽、温婉可人,说话也很是好听,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总是甜甜的,如同一杯纯果汁饮料般让人非常舒服。刘雯也觉得吴天明不错,有知识,有文化,见识广,更重要的还会关心人,心疼人。两人自认识以后,每次吃饭吴天明都是主动买单,从不让刘雯破费一分钱。这还不算,吃完饭后,吴天明还会特意买点水果或者点心食品之类的东西,让刘雯给孩子带上。

有一次,刘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关节扭伤了,吴天明知道后第一时间赶到刘雯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就驾着自己的车把刘雯送到了医院。随后,又从药店买来了红花油等送给刘雯,刘雯心里很温暖,她每次打开药瓶给伤疤涂药时,眼角不由得会闪出几朵泪花……

那一段日子,刘雯在家里非常郁闷,吴天明不方便天天探望,就经常通过电话和信息给刘雯带去开心。一天,他去外县开会,买了一盒新鲜的草莓回来后就送给刘雯。刘雯很高兴,她说:“我最喜欢吃草莓了,酸酸的,甜甜的,好吃极了。”

“那里有個关中最大的草莓种植基地,每天有不少游人专门跑到那里去采摘,他们一边摘,一边玩,太有意思了!”吴天明一边用水冲洗草莓,一边给刘雯说:“等你脚好后,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刘雯非常高兴,但答应完之后,脸上又微微泛起一朵红云。“那地方是不是很远啊?还是不去了吧。”

“不远不远,几十公里,上了高速一踩油门就到了!”吴天明说。

半个月后,刘雯的脚关节终于好利索了。吴天明选择在一个星期天下午驾驶着自己的“福特”小车带着刘雯采摘草莓。

过去,吴天明每次出行都是和自己的家里人或者朋友在一起。这一次,他和一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的柔美女子在一起,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激动。就在她坐在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他感到一股久违甜蜜和温暖涌上他的心头…….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到达了目的地。

“看,那就是咱们关中最大草莓种植基地,一千多亩!”吴天明指着公路边的一个挨一个的塑料大棚对刘雯说。

“太好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刘雯很是惊讶,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那你以后不就知道了吗,呵呵!”

刘雯笑得灿烂,吴天明乐得开心。

吴天明又指着远处的一座大坝给刘雯说:“那就是有名的石头河水库大坝。石头河水库你知道吗?是专门给西安人供水的,到了夏天,水库里还能行船,也很好玩的。”

刘雯一边听,一边看,一边点头,神往之色爬上了她白皙的脸上。

“今天没时间了,下次我们再去那个水库玩,到时,我们还可以在那里吃虹鳟鱼。虹鳟鱼你知道吗?是一种冷水鱼,只能在十度以下的水中存活,鱼苗是从朝鲜弄来的,生也可以吃。”

刘雯越听越觉得新奇,越看越心里高兴,她完全被吴天明的见识迷醉了,神往之色又变成了满脸的欢喜,绽放成美丽的花朵。

不觉中,两人到了草莓基地的门口。刘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草莓种植基地,她进了大门,足足看了有三分钟,一望无际的大棚下面,红艳艳的草莓和绿生生的叶子交相辉映,加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她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特别在这个初冬的季节里,更让她的内心充满勃勃生机。

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个塑料篮子,进园的人可以随便吃,随便采,但采摘的草莓不能扔,价格也比街市上相对要贵。

刘雯虽然爱吃草莓,但真正进了草莓园也吃不了几个,她怕吃多了会闹肚子,对身体不好,所以,只吃了四五个就不再吃了。

吴天明怕酸,他对草莓不是太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刘雯。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吃也不是买,而是图个和刘雯在一起的开心和快乐。

吴天明采摘草莓专挑个大的,红亮的。而刘雯不同,她采摘时既不要大的,也不要小的,而是专挑那些个头适中的。颜色不讲求多么红艳,只讲求个新鲜和好看。她偶尔遇到枝繁叶茂的草莓藤蔓,她还不失时机地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发到微信圈里,让好友们也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

自那以后,吴天明对刘雯又有更多的认识。他发现她的身上蕴含着一般女子不一样的东西。她不追潮流、不求时尚、温婉随和又富有主见,从不轻浮和虚妄;她也对自己进行化妆和打扮,但那种打扮是轻轻的、淡淡的,并不改变原有的本色和真切;她的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是有枝有叶,有论有据。特别是对吴天明的一些思想观点和行动做派很少去做正面评断,总是用点头和微笑予以代替和肯定。

此后,吴天明和刘雯几乎每周要通一次电话,半月要见面一次。吴天明只要想起刘雯心里就暖融融的;刘雯只要接到吴天明的电话就觉得甜蜜蜜的。

有一天,吴天明休息,就想到刘雯工作的商场里去看看。他刚进商场的大门就感到里边冷冰冰的,一打听才知道商场连暖气也没有。此时,刘雯正站在店前招揽顾客,吴天明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刘雯处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他心里顿觉难受,不由得鼻子一阵酸楚。他记得刘雯说过,她每天要上10多个小时的班,一个月一千七百块钱的工资。为了省钱,她每天早晨要从家里带饭,中午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凑合着吃;她没有节假日,有事或有病都必须请假;迟到一分钟扣十元钱,请假一天就扣一天工资。她还听刘雯说过,在那里上班的店员心里都不痛快,生意好老板娘高兴,生意不好老板娘就吊脸。她这个店面因为自己比较出色,生意相对好些,有些柜台一天都不开张一次,老板娘非常着急,动不动就给店员发火、发脾气……

也难怪,现在的服装生意都不好做,店面多、人手稠不说,又兴起了网上购物、电视购物,淘宝网没有房租也缴税,商品自然比市场上便宜多,好多人都喜欢在网上购买,特别是年轻人,根本不在商场买东西,他们逛商场看服装,都是在柜台上看好、试好自己所需要的服装后,记住品牌和尺码,回家后再到网上去买,服装店简直就成了他们的试衣房。没办法,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这是历史的潮流,谁也无法阻挡,也阻挡不住。

吴天明原本只想到商场里看看刘雯,和刘雯聊聊天说说话,没想到刘雯处在这样的环境,他的心里过意不去,也为了让刘雯不失面子,就索性在她的门店里买了一件羽绒服带回家去。

回到家里,吴天明的心里还是非常难受。作为刘雯的朋友,吴天明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她,改善她。于是,他找朋友、托关系想给刘雯换一个好一点环境,但是,工作太难找了,每个单位都把效益放在第一位,一人要顶一人用,听说刘雯是军人的妻子,每年要休两个月的探亲假,再熟的关系也不愿意接纳。吴天明干着急没办法,只好把愧疚咽下肚子。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有时间就托人打听,并且经常到商场去看刘雯,每次去都不忘给带一些吃的和用的……

眨眼间,圣诞节到了。吴天明下班后提前赶到刘雯上班的地方,这一次,他没有请刘雯吃饭,而是塞给了刘雯一些钱。他说,本想给她买个圣诞的礼物,但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就让她自己去买。刘雯起初推辞不收,但看到吴天明是认真的、真誠的,就不再推辞了。

“谢谢你!”刘雯有点不好意思。

吴天明笑了笑。两人聊了一阵就各自回家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刘雯所在商场突然停电,无法正常营业,老板娘不得已给刘雯放假休息。刘雯走出商场后觉得没事,就给吴天明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吴天明就驾着自己的“福特”停在了刘雯的身边。

“想去哪?”吴天明问。

“看电影吧!”刘雯说。

吴天明没有反对。两人走进一家影视城后,屏幕上播映的是一部外国影片。吴天明不喜欢外国影片,但刘雯却很有兴致,她把两只眼光拉得很长,牢牢地拴在银幕上,没多久就进入了角色。

吴天明有点寂寞,但也不好意思打扰刘雯,只好陪在刘雯身边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挂在屏幕上,脑海里却想着刘雯。猛然,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勇敢地伸出自己的手,一把将刘雯的手拉过来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就在那一瞬间,吴天明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敢正眼去看刘雯,他怕她生气、不愿意把手抽回去,甚至怕她给他一记耳光,更怕她起身离去,再不理会自己……

然而,他所有的担心并没有发生,刘雯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看着自己的电影。这使他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把刘雯的手放在自己两手的中间,不停地进行抚摸着,他摸过手心摸手背,摸过手背摸手指。他似乎像一个盲人不停地重复着这些动作,似乎要通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来认识刘雯,认识眼前的这个世界,并要把对刘雯几个月来积攒下来的深藏不露的爱意,通过这样的方式全部揉进她的手里。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吴天明在反复地抚摸了刘雯的手后。又把自己舌头伸到了刘雯的脖子和耳边。此时,他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不顾周围的一切,他就像一只勤奋的蜜蜂,又像一条贪婪狼,不停地在她的脸上吻,在她的耳上舔。

让吴天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轻轻热吻刘雯的耳郭之时,刘雯缓缓地转过了自己的头,并且用自己的嘴唇接住了吴天明的嘴唇。就在这一瞬间,吴天明感到一阵眩晕,他像触电一样几乎倒在座位上。但他很快支撑了起来,他感到无比愉快、无比幸福,他用手轻轻地托起了她的头,他把她的舌头咬在嘴里,像羊羔吃母羊的奶一样使劲地吞了起来。他觉得刘雯的舌头烫烫的、绵绵的、柔柔的、甜甜的,含在嘴里爽极了,简直能把人爽死,如果自己能在这样的爽快中死去,他也愿意。

次日,吴天明刚刚起床,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刘雯的信息:“这个冬天,因为你的关心,我觉得很温暖!”吴天明读了后,浑身一下子热起来,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样回复,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两行泪水不知在什么时候淌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太幸运了,他为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位美丽的、善良、温柔的女子感到无比的自豪和荣幸。

后来,吴天明特意把这条信息收藏起来,有时间就打开阅读,每次阅读都格外激动和愉快。他甚至觉得这条信息就是刘雯的本人,读到信息和看到刘雯一样幸福。

眨眼间,一年一度的春节过了,关中西部在春风春雨共同努力下恢复了活力,绿色的叶片和红色的花朵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一天,阳光早早地翻过秦岭,天空像洗过的一样明亮。吴天明和刘雯一起来到一个叫钓鱼台的地方踏青。他们一边赏景,一边尽情释放内心的愉悦。在这样美好的季节,吴天明当然没有忘记的自己的专业技能,他不断地举起相机,把大自然的美和刘雯的美巧妙地组合在一起,留下了一幅幅生动美丽的画面。回西府之后,吴天明特意从中挑选取了一幅最满意的带到照相馆进行了冲洗,并用精美相框装起来,送给了刘雯。

自从买了一套新的住房后,刘雯的生活就节俭起来,她不乱花一分钱。丈夫把所有的工资全部用来支付了房费,很少留给刘雯使用,刘雯一个月的工资不仅要维持自己的花销,还要供上幼儿园的儿子生活读書,说起来并不宽裕。为了省点钱,刘雯很少进饭店吃饭,就是给自己手机交话费,给公交卡充值,一次最多也是三十元或五十元。对于这些,吴天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经常在暗中进行帮助,每次看望刘雯时,不是给刘雯给点现金,就是买些东西送给刘雯。外地出差回来,也都要带一些西府没有的土特产给刘雯送过去,为了让刘雯开心、高兴,许多好吃的东西连自己也舍不得去尝一口就原封不动送给了刘雯。而刘雯也在接到吴天明送来的礼物后,总是会给吴天明一个甜甜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往往会在瞬间变成甜蜜的暖流,迅速传递到吴天明的心里,并让吴天明坚持不懈,乐此不疲。

吴天明不图什么,他爱刘雯,他就是希望自己心爱的人生活能滋润一点,心情能快乐一点。反过来让自己的心里踏实一点,温暖一点。他曾经给刘雯说,你笑起来比花好看,为了让自己能更多地看到比花朵好看的笑脸,吴天明从不计较,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5

一个星期天下午,吴天明正在小区打羽毛球,忽然,手机响了,传来了刘雯的声音。她问吴天明有没有时间,想出去走走。吴天明当然非常高兴,他撂下球拍就发动了车子,很快到了刘雯的身边。

“咱们去哪?”吴天明问。

“你说去那就去那!”刘雯说。

“那就去植物园吧?听说那里的牡丹开了,很好看的。”

“不去了,那里的人太多了,万一被熟人碰见不太好!”刘雯脸上泛起一丝红云,她上车后就低下了头。

吴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心又猛然跳了起来,随着跳动的急剧加快,全身也燥热起来。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但他已经从刘雯的脸上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用试探的口气对刘雯说:“要不,咱们在宾馆里要个房子,好好聊一聊。”

刘雯没有吭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属于两人的世界。吴天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渴望、最梦想的幸福时刻会在这一天到来。

作为男人,一种本能冲动让他的神经一下子兴奋到了极点。他关上屋门,不等刘雯坐定,就一把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疯狂地吻了起来。紧接着,他又将刘雯按倒在床上,不顾一切地扒掉她的衣裳,随着刘雯的一声尖叫一下子直达核心……

然而,吴天明毕竟是第一次和自己妻子之外的女人做这样的事情,不知是紧张、激动,还是担心、害怕,当他还没有把刘雯带到一个云雾缭绕的梦幻世界就草草收场了。他自感内疚,连看也不敢看刘雯一眼就一头跑到卫生间。他用水狠劲地冲洗自己,用双拳狠劲地击打自己。

刘雯没有埋怨他,而是像个孩子躺在他的怀里。吴天明心里很难受,他紧紧地搂着刘雯,什么也没有说,就多么希望能永远的这样搂着……

“你休息一下,我去冲一冲!”刘雯忽然从吴天明的怀里坐起来。

“好的!”吴天明笑了笑。

听到卫生间内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吴天明的心总算是轻松了一点,他打开电视,一边欣赏着电视里的画面,一边等待着刘雯。

不多时间,刘雯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去穿自己的外衣,而是重新钻进了吴天明的怀里。她用自己柔柔的、绵绵的手撩起了吴天明的头发,默默地在吴天明的脸上、额头、脖颈、还有耳朵上亲吻了起来。最后,把嘴唇滑落至吴天明的嘴唇上。

亲吻了一阵之后,刘雯用手轻轻地解开了吴天明的衣服扣子。

吴天明心里又慌乱起来。他知道,这是刘雯重新给他的机会,她要让他振作起来,坚强起来,做一次真正的男人。

然而,吴天明毕竟还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任凭刘雯怎样的温存和刺激,他的那个东西就是挺不起来。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他恨不得找一把刀子将它割下来,扔给狗吃……

6

又一个暑期到了。和往年一样,刘雯照例要带着孩子去新疆探亲。

劉雯走后,吴天明心里空荡荡的,他吃饭没味,睡觉不眠,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与此同时,和同事的玩笑也少了。多少次,他一个人木木地坐在办公室里,像丢了魂似的提不起精神。有人以为他病了,其实他没有病,如果说他真的有病,那么患的是相思病,想刘雯的病。他一天一天地翻动台历,一遍一遍地计算着刘雯回来的日子。他觉得这个暑期太长了,早应该尽快过去。然而,时光依旧是那样的慢条斯理,这让吴天明没有一点办法。他想给刘雯打电话,怕刘雯当兵的丈夫听见,他想给刘雯发信息,怕刘雯的丈夫看见。他多么希望刘雯能找个无人的地方给自己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啊,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字,他也会非常高兴、非常甜蜜的。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刘雯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吴天明实在忍不住了就给刘雯拨了过去,但刘雯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也没有回复信息。难道她生病了吗?出事了吗?吴天明担心极了,不由得猜测起来。

其实,吴天明这种担心和猜疑并不是没有根据,那一段时间,吴天明从电视中看到,刘雯去的地方很不平静,一些东突分子借助一些外国势力和邪教势力多次进行残害百姓的活动,许多无辜的群众遭到了严重伤害……吴天明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这种事情被刘雯遇上,怕自己再见不到刘雯……但吴天明同时又安慰自己,这些倒霉的事情绝不会轮到刘雯身上,就是遇上了刘雯也会化险为夷的。刘雯是谁?丰润的脸庞尽是福相,老天一定会保佑她的,她肯定不会有事的,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尽管吴天明充满自信,但他每天睁开眼闭上眼还是会情不尽想起刘雯,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难熬的纠结和焦虑之中。

一天雨过天晴的下午,吴天明在大街上独自行走,突然,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像是刘雯。吴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静了静神后终于看清楚就是刘雯。

意外加上惊喜,吴天明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刘雯先开口,她还是微微地一笑,还是那样的温婉可人。

“我很好,你啥时回来的?”吴天明有点紧张。

“已经半个月了!”

“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没有回来呢?”

“没事,有事我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晚上有时间吗?我给接风洗尘!”

“算了,我真还有事,再说,我晚上一般也不吃饭。”

吴天明还想再说什么,但很快被喉咙眼挡住了,他感到内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在涌现,是酸、是甜、是苦、是涩、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随后,吴天明几次请刘雯吃饭,都被刘雯委婉谢绝了。不仅如此,刘雯给他的电话也少了起来。许多次,吴天明主动给刘雯打去电话,刘雯要么不接,要么就问一句,啥事?这让吴天明很是心酸。

其实,吴天明过去打给刘雯的许多电话也都没有什么事情,他就是想和刘雯说说话,想听听刘雯的声音。他爱她,他想她,一天不和她说话就难受,一个星期见不到她心里就发慌,这样感觉太微妙了,根本说不清楚,也许,只有动过真情的人才能体会到、感受到。而现在,吴天明隐约感到有一种惶恐和不安,他陷入极大地痛苦之中。

吴天明不明白刘雯为什么一下子冷落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没有做好让刘雯生气了。他从前到后一遍一遍地想,翻来覆去地想,总是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理由。

有一天,吴天明终于把刘雯约了出来,他们开着车去红河谷森林公园看红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多少话语。其实,吴天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来,很多次,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

森林公园游人不多,刘雯好像知道吴天明要说什么自己又不愿意听似的,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总是和他拉开一段的距离。吴天明心里很难受,两人匆匆转悠了一圈就返回西府。

吴天明觉得刘雯变了,变得有点不认识了。以前,他们两天不见就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几个月未面反而却没话说了。纵然在宁静森林公园里,在无人干扰的车厢内,他们之间也像隔着一堵墙,一堵厚厚的墙。

为了能弄明白其中原因,吴天明绞尽脑汁想了好多办法,仍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直到第二年四月下旬刘雯生日的那天,吴天明才和她又走到了一起。

那天,吴天明不仅给刘雯定做了生日蛋糕,还把吃饭的地点安排在距离市区10公里外的一个避暑山庄。并把自己珍藏了30多年的一块玉坠送给了刘雯。刘雯看起来很是高兴,但过了之后就好像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对待吴天明依然是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半月后,当吴天明再次约请刘雯去北坡公园的农家乐吃饭时,两人在路途就发生了语言不快,刘雯随即宣布和吴天明断绝关系。

吴天明的头像被榔头猛击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样深深地爱着刘雯、关心刘雯、帮助刘雯,竟然会被刘雯抛弃,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人。但活生生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接受。

7

吴天明把自己锁在车内,一盒纸也没有擦尽他的泪水。

他确实伤心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做得不好,让刘雯那样讨厌、狠心。他把自己和刘雯认识以来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谈话、甚至每一个电话和每一条信息都细细地回忆了几遍,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索性把靠背放平,躺下来慢慢地想、慢慢回忆。也许,是因为过于伤感和疲惫,过了一会儿,吴天明竟然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待他睁开眼睛,车窗外已是灯火通明。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车门。一抹清凉的风吹过来正好钻进了他的车内。他感觉很冷,整个身子像患过了一场大病,虚弱和沉重。突然,他感到自己有点饿了,这才想起自己从早晨到现在已经粒米未进。

两道小菜,一瓶白酒,吴天明自斟自饮。平日里只容纳二两白酒的肚子已经破天荒的装了半斤,但他还是一个劲的往进罐、往满里灌。饭馆老板发现他不太对劲,硬是从他的手中夺下了酒瓶。

吴天明没有和老板吵闹,他知道老板是为自己好,况且他还没有喝醉。他很客氣地谢了老板一声,就出了店门。

“大哥,浴足吗?”吴天明从饭馆出来后正准备回家,忽然,路边的一个门店里探出了一个女子的脑袋。

“是问我吗?”吴天明停下脚步。

“是的,大哥,我们这里是浴足堂,泡泡脚,做个按摩挺舒服的,进来放松放松吧。”女子带着笑脸迎了出来。

“浴足堂!”吴天明朝门店里看了一眼,稍事迟疑,便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浴足堂有上下两层,大大小小共有十多间房子,每个房间摆放着一张床铺和一套沙发,并配备电视、茶几等,打眼一看还比较干净,只是灯光昏暗一些,让人多少有点郁闷。

吴天明被安顿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女子先泡了一杯茶递给吴天明,然后,就拿出一页价目表进行介绍。

“大哥,我姓魏,你以后就叫我小魏好了,我们这里有浴足、按摩、健身保健等项目,您需要哪一种服务?”

“你随便!”吴天明连看也不看就坐在沙发上。

“那就先给您浴足吧,完了,还需要什么服务可以继续!”女子说。

“好。”

“大哥,我们这里有药浴、姜浴、盐浴、奶浴等,您是喜欢用那一种呀?”

“你随便!”

“那就给您做个药浴吧,药浴不仅价格便宜,而且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促进神经系统调节功能,改善睡眠效果,更重要的还能防治高血压、加强血液循环,通络活血,祛寒消炎,对风湿性关节炎有较好的理疗效果呢。”女子似乎很专业,她一口气说了药浴的许多好处和作用。

“好!”吴天明还是那句话。

女子出了门,很快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她让吴天明半躺在沙发上。又给他脱去了鞋子和袜子,挽起了裤筒,之后,就把他的脚泡进了浴盆里。

“大哥,您以前洗过脚吗?”

“没有!”

“大哥,如果您觉得水烫或水凉就啃声,我会及时添兑的。”女子一边给吴天明洗脚,一边问。

“好!”吴天明眯着眼睛。

女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吴天明一脸严肃,就把嘴闭了下来。

脚洗完了,接下来的是足部放松,女子把吴天明的脚从浴盆里取出来,用毛巾擦干后让他躺在床上,就开始按摩。

“大哥,我的手法重不重?”

“可以!”

“那里做得不到位您就说,我会及时更改的”

“好!”

尽管女子不断找话题套近乎,期望能和吴天明拉近点距离,但吴天明总是不温不火的,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她不问,他也不答。这样,房间里空气就显得有点凝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通过洗脚和短暂的足部按摩,吴天明感到轻松了许多。白天和刘雯发生不快留给他的伤痛在这里释放了许多,晚上在饭店里喝下的酒气也散去了许多。于是,浴足结束后,他决定再做一个健身按摩,技师仍然是这个姓魏的女子。

令吴天明意想不到的这个女子的保健按摩技术也相当不错,从头顶到脚跟,从前胸到后背,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在通过她的按摩之后得到了充分的舒展,他从内心很感谢这个女子。

“你干这个工作几年了?”这次是吴天明开口。

“三年多了!”女子说。

“家在哪里?”

“甘肃陇西。”

听说是甘肃陇西人,吴天明不由得心生一丝怜悯。原来,吴天明十年前曾去过陇西,他知道那个地方属于全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山多沟深,荒凉无比,一年四季干旱少雨,根本不长庄稼,有很多的农村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每年夏天,关中道的麦子成熟后,来割麦子的“麦客”也大多是那里的人。

“你一月多钱工资?”吴天明问。

“我们这一行没有固定的工资,挣的都是提成,生意好能挣三四千块,生意不好就两千多一点吧。”

“老板给你们怎样提成?”

“四六开,比如我给您洗一次脚五十块钱,我提二十,老板留三十。”

吴天明再没问什么,他觉得这个女子很不容易,于是,在结过账后又从兜里另外掏出贰佰元钱递给女子,算是一点点的小费,但女子死活不收,她微笑着说:“希望您下次再来!”

吴天明回到家里和妻子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进了自己卧室。妻子问他吃过饭吗,他说吃了。又问他哪儿不舒服吗,他说和朋友喝了两盅,有点晕。妻子再没有问什么,泡了一杯茶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出去了。

吴天明躺在床上,脑海里又浮现起和刘雯发生不快的情景,浮现起和刘雯在一起的每一个过程,这些过程像电视剧一样反复地播映,让他无法入眠。他苦恼透了,他想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这些,但怎么也控制不住。就这样,整整一个夜晚他被折腾的没有合眼,次日早晨,枕巾湿了一大片,眼睛肿得像鸡蛋……

那段时间,吴天明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就开着车子一个人到郊外去散心、散步。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虽然内心非常痛苦,但还是默默地承受着,从不给别人诉说。他又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尽管刘雯抛弃了他,伤害了他,他没有去恨刘雯。相反,不断地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他认为自己肯定在哪里做得不好,让刘雯生气了,讨厌了,或者是刘雯一时冲动才和他分手的。他相信刘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现在,他依然很想刘雯,很爱刘雯。他想,刘雯也一定很想他,很喜欢他,一定会回过头来给自己打电话,祈求他原谅的。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吴天明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刘雯的声音。

这天晚上,他心里闷得实在发慌,就来到了那个浴足堂。浴足堂里那个姓魏的陇西女子没有上班,老板娘就给他安排了另一个女子。

上二楼,进房间。女子一进来就贴着身坐在吴天明旁边,她一只手搭在吴天明的肩上,另一只手在吴天明的耳朵动来动去。

“大哥,今天你需要什么服务呀?”女子问道。

“洗脚吧!”吴天明说。

“洗脚多没意思啊,要不,我给你做个特服吧!”女子又把身子向吴天明靠了靠。

“特服,特服是什么?”吴天明不解。

“哎呀,好我的大哥呢,你连这个都不懂,特服就是……让你更舒服的那个事情!”女子说着,用自己的肩膀狠劲地在吴天明的肩上撞了一下,格格地笑了起来。

吴天明明白了。以前,他只知道那些高档的宾馆和KTV量贩歌舞厅有这种服务,没想到现在的浴足堂里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一时半会不知该怎样回答。

“男人嘛,平常工作那么辛苦,既然出来了就应该放松放松,享受享受,你说是吗?大哥!”看到吴天明在犹豫,女子拽着他的胳膊摇晃了几下。

“我……”

“大哥,还犹豫什么,想开点吧,妹子我保证让你满意。”

吴天明没有吭声,他心里想,既然来了不妨就玩一回,不就是花点钱的事情吗?再说,这里的价格又不贵,做一次才两百元,够便宜的了。他又想,自己畢竟是个单位的公职人员,如果给人知道了,以后该咋样见人呀?另外,万一被公安抓住了,脸就更没地方搁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问了一句:“这里安全吗?”

“你放心吧,绝对安全,我们老板娘和公安局领导关系很熟,不会有事的。”女子说着就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很显然,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风月高手。她让吴天明脱去裤子,就一把抓住他的那个东西,只轻轻地摆弄了两下,那家伙就像电线杆一样挺立了起来。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安全套,小心翼翼地套在“电线杆”上,就迅速脱掉自己的裤子躺在了床上。就在这时,吴天明忽然发现这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除了脸上粉饰过浓之外,乳房丰满,皮肤白净,特别是两条大腿之间的三角地带,一片阴毛纷乱而茂密,同样给人无比的诱惑和向往……

这一次,吴天明吸取了在刘雯面前失败的教训,他没有激动,也不急于求成,他像一只蜜蜂先吻了一下她的小腹,接下来又把嘴唇滑向高处,吮吸了一阵子那高耸的乳头。在此同时,他又用自己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身子上抚摸。他动作轻柔,张弛有度,仿佛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怜惜和尊重。忽然,他像一匹马烈性爆发,一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随着那女子富有节奏地带动,逐步进入了一个羽化成仙,云雾缭绕的世界。

此后,吴天明对街道上的浴足堂有了更清楚的了解。他有点时间就往哪里跑,一周甚至去过两次,别看他快五十岁了,激情丝毫不减当年。当然,他来去浴足堂的目的并不是完全为了发泄自己兽心和兽欲,在某种程度上,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尽快抹去因刘雯抛弃留下的伤疤和疼痛。

其实,吴天明每次从浴足堂出来后,心里都有点后悔,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再不来这里。但他的心里苦、脑里烦啊,他像哑巴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有什么办法呢?被自己最爱的人抛弃实在太残酷了,太疼痛了,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解脱自己。当然,他比谁都明白,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经过了无数男人的蹂躏和发泄,看着像花一样,其实都非常肮脏和堕落。和这样的女人发生关系,充其量只是一种本能的释放,一种兽欲的宣泄,根本不会达到灵与肉、情与爱的甜蜜结合,她们看的是钱,你图的是发泄。你对她多么好,多么上心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们更不会把你留在心中。但翻过来想,虽然只是一个交易也物有所值,毕竟能让男人们把自己兽欲酣畅淋漓的发泄出去。单就这一点比刘雯好多了。是啊,他爱刘雯,他给刘雯花了那么多钱,送了那么多东西,他处处想着她、关心她、帮助她,她又给了他什么呢?他不求她给的很多,只希望自己在想她时能见上一面,打电话时能多说几句,至于别的什么,他也不是过于强求,能有则有,没有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仅仅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刘雯都不能满足他,不但不满足,反而还无情的伤害他、抛弃他。与其在那刘雯身上煞费工夫,苦苦煎熬,还不如在这里潇洒一次,快活一阵子。

8

然而,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脚。

一天晚上,吴天明又来到浴足堂。他已经是这家浴足堂的熟客了,上二楼,进房间,一切都是那样的轻车熟路。正当他疯狂地宣泄自己郁闷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给他做服务的女子拉长声音。

“我是派出所的,请打开门。”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有警察来了,吴天明被吓了一跳,他像遭电击一样跳了起来,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那女子倒也镇静一些,她拾起一条裤子迅速穿在腿上。

“快点!”外边的声音很严厉,让吴天明更加害怕。

忽然,吴天明好像想起了什么,提着裤子就朝着窗前跑去。他一把拉开窗帘,朝外边看了一眼,似乎要从窗台上跳下去,但是,窗子上装着铝合金的防护栏,根本跳不下去。他急得团团转,他甚至在想,自己若有腾云驾雾的本领该多好啊,这样,就会很快地离开这里。

然而,他就是他,什么也变不了,什么也变不成,他只能举起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头。

外边的几个警察等不及了,踹开门闯了进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卖淫嫖娼,够胆大的。”一个带头的警察说。

“没,没有!我是来做身体按、按摩的,没有干那种事情。”吴天明辩解说。

“就是,我只给他做按摩,没做别的!”那个女子也替吴天明辩解。

“还敢狡赖,看看你们的裤子,是不是穿错了!”那个警察背着胳膊,绕着两人走了一圈。

其他几个警察都笑起来。

这时,吴天明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的裤子确实不是自己的,难怪刚才怎么提也提不上去。

正在这时,另一名警察在床铺下面发现了一只避孕套的包装袋。

“还有什么话说?”那个警察瞪了吴天明一眼后,又走到那女子的身边,看了看后,脸上荡起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猛地伸手一下子抓住女子胸前的衣服,狠狠地捏了一把,女子尖叫了一声蹲了下去。警察还不肯松手,他把嘴凑到女子耳边,厉声说道:“年纪轻轻地,靠这种事情挣钱,要脸不要?”

第二天,单位派人交纳了3000元罚款,吴天明才被放了出来。出了这种事情,单位的领导非常生气,但看在吴天明平常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份上,经会议研究决定,只在单位内部记了一个警告处分,其他的再没有追究。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天明嫖娼被抓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妻子孙玉玲耳朵。孙玉玲没有像别的妻子一样大哭大闹,她经过一番的深思熟虑后,写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了吴天明的面前。

“我不同意!”吴天明说。

“你不同意不由你!”孙玉玲黑着脸,态度坚定。

眼看家里的火药味愈来愈浓,吴天明只好起身走出了屋门。

“有本事永远不要回来!”孙玉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流出了清凉的泪水。

9

屋外,夜幕已经拉开。

吴天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一时糊涂酿成的。现在,他恨透了这个浴足堂,恨透了那里的老板娘,她不是说和公安局的领导关系很熟吗?怎么会有警察冲进来呢?

忽然,他的脑子里又浮出了刘雯,浮出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过程。他还是想不通,他对刘雯那么好,她怎么会对他那么狠心?要是她能对他好一点,让他的心里温暖一点,他绝对不会去浴足堂的,更不会被警察抓去,是刘雯害了自己,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起来,只有一盏盏路灯和一块块广告牌闪耀着落寞的光芒。

此时,吴天明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无助。他感觉很冷,冷得让他哆嗦、让他战栗;他还觉得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嘲笑自己,痛骂自己。

次日早晨,当吴天明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福特”车里睁开眼睛,天空正在下着大雨。他看了看表,饭也没吃就发动车子朝单位奔去。

这是一场久违的大雨,不仅冲淡了城市喧嚣,也清醒了吴天明头脑。为了上班时间不迟到,吴天明不停地加大油门。

“轰——”一声巨响,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撞在了街道边的一棵树上。

目击者称,小车是为了躲避一位横穿公路的孩子才出事的,孩子安然无恙,但驾驶员受了重伤。最后,消防战士用切割机割开了驾驶室才将驾驶员救了出来。

事故中受伤的驾驶员正是吴天明,这个银白色的小车也正是他的小车。当他从朦胧中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条腿也不知道了去向。

妻子孙玉玲拉住他的手哭成了泪人。她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吴天明没有说话,他把睁开的眼睛重新合了起来,只有两颗沉重的泪抵挡不住,硬是从眼角掉了下来。

吴天明受伤之后,他的亲朋好友和单位领导都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了他,有些要好的朋友甚至看望过幾次,唯独有一个人没有来过,这个人就是刘雯。其实,吴天明虽然怨恨刘雯,说她没人情、没良心,但他心里还是很想刘雯,很惦记刘雯,他多么希望刘雯能走进有他的病房,看上他的一眼啊!

三个多月的住院时间,孙玉玲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吴天明虽然失去了一条腿,但其他功能和过去一样,只是去卫生间不太容易,妻子就每次扶着进去,再扶着出来。后来,他在医生的建议下到省城的大医院安装了一条假肢。

一天上午,已经能独立行走的吴天明在西府市的一个街心广场散步。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条石凳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那个女的正是刘雯。他正想走近打个招呼,不料,刘雯发现他后一把拉起那个男的,一转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吴天明的心又一次疼痛起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睛。

晚上,吴天明让妻子做了几道菜,拿出自己一瓶珍藏了多年的好酒要和孙玉玲对饮。孙玉玲不会喝酒,只喝了半杯就不再喝了,吴天明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五六杯还不肯住手。孙玉玲见状一把夺下了酒杯子。

“少喝点,往死里喝呀?”

吴天明这才停了下来。突然,他站起身来,一把将妻子孙玉玲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久久没有松开。

责任编辑:刘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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