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再袭欧洲？

寇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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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年1月8日，国际投资大鳄吉姆·罗杰斯在中国南京表示，全球已经处于金融危机爆发的前端并且没有很好的化解办法。一个月后的2月8日，欧洲股市便见证了一周内暴跌19%的惨痛历程。正当中国人欢天喜地迎接猴年到来的时候，欧洲媒体传出声音，认为上述事件意味着欧洲或许再次遭遇金融危机。

暴风眼在银行

“金融危机回归欧洲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长江证券首席分析师王建这样评价欧洲的股市动荡，“欧洲上一次金融危机是以希腊为代表的债务危机，而这一次的暴风眼却在银行”。

1月28日，德意志银行（简称“德银”）发布2015年业绩报告。报告显示，该银行2015年总收入为335亿欧元，同比增长5%，但是税后利润为负68亿欧元，创历史纪录，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首次出现亏损。2月8日（周一），德银盘中重挫11%，创2009年7月以来最大单日跌幅，接近2009年1月创下的历史新低。在随后的一周里，欧洲各银行业绩不佳均逐步反映到股市中，西班牙对外银行、桑坦德银行等股价也纷纷降至金融危机时代水平。德银甚至一度被迫发表声明，强调该银行拥有充足的流动性，可以偿还今明两年的债务。

“欧洲银行股票屡创新低，是投资者担心银行业资本缓冲能力欠佳继而产生恐慌情绪所致，一旦成为市场担忧的焦点，想要消除这种忧虑就不是很容易了”，王建这样分析。

的确，尽管德银向投资者保证自己偿还债务的能力无需外界担心，但该行首席执行官约翰·克赖恩曾透露，2015年下半年德银曾在紧急之中作出重组决定。这一消息反倒证实了投资者们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有资深市场分析师指出，近年来的金融危机令人记忆犹新，面对股市动荡，市场的担心更加重了银行业的挑战。该行业如今再次表现疲软，加上信贷的枯竭，欧元区经济复苏可能受到威胁。

王建指出，曾经的债务危机以希腊为导火索，公共债务偿还不力，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和爱尔兰亦如此。但是，“欧洲五国”还有以德国和法国为代表的其他欧洲国家的救助以及反复多次的债务减免，可是眼下的银行业表现，却是整个欧洲范围内的，没有谁能帮助谁。

“德银一周之内跌幅达到了19%，这个幅度是很大的。作为德国最大的银行和最主要的金融机构之一，它出问题甚至可能直接牵扯到德国经济，而我们知道德国经济是欧洲经济的火车头，尤其是制造业。所以德银出问题，德国的经济就可能出问题，欧元区也可能面临风险。加上英国最近退欧议题的反复，金融危机重返欧洲的担忧才此起彼伏。”

此外，欧洲市场还释放出另一个悲观信号：银行与主权债券之间的相互影响已经非常明显了。就在欧洲银行股大跌的时候，欧元区外围国家的主权债券收益率也在上升。尽管如今的形势没有2010年债务危机爆发时那么严峻，但葡萄牙10年期国债收益率已接近4%。众所周知，主权债券收益率高企意味更高的风险。情急之下，欧洲央行委员诺沃特尼（Ewald Nowotny）表示，2月以来的市场动荡主要由新兴市场驱动。对此，王建表示不赞同，指出这只是一种托词，“其实，这是欧洲和美国争夺货币发言权以及在全球层面进行货币流动性角逐的结果”。

危机一直在身边

警示危机或可能再次席卷欧洲的信号还有一个，那就是欧洲一些银行的负利率情况。负利率就是将通常的存款利率改为负值，适用于央行接受商业银行存款时的利率。一般而言，银行向央行存款时可获得利息，但在负利率情况下反而需要支付手续费。德行在其最新报告中称，目前全球已经有五大央行实行负利率，包括欧洲央行、日本央行、瑞士央行、瑞典央行和挪威央行。

据统计，欧洲有6000家银行以传统的储蓄和贷款业务为主要经营，它们吸收存款后放贷，根据欧洲央行向它们实行的利率调整为向储户提供的利率，通过两者之差取得利润空间。但是欧洲央行自2015年12月将准备金存款利率降至负0.3%，就意味着商业银行的每一笔存款不仅不会产生利息，还需要支付手续费。而面对储户，这些商业银行也只能调低存款利率，对于小储户而言，利率降低加上通货膨胀，去银行存钱就失去了意义。

“欧洲银行的负利率问题不是特例，除了美联储和英国央行外，包括日本央行、欧洲央行和新兴经济体在内的很多银行都已经进入了负利率时代，这其中包括实际负利率”，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研究员张茉楠这样告诉《经济》记者。实际负利率，指通货膨胀率高过银行存款利率。这种情形下，如果只把钱存在银行里，会发现财富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会随物价的上涨缩水。

张茉楠分析认为，负利率代表即使各国央行放开大量资金流动性，这些资金也无法进入实体经济，导致主权债务和企业债务都面临更大压力。曾经，各国央行在全球经济放缓的趋势下，通过政府救济、量化宽松和货币政策等模式刺激经济增长。如今这一模式已经不再如从前有效，但是负利率时代的到来可能将会迫使各国家政府回到旧有模式。“2015年年底，大家还都比较看好美国经济，但现在看来，该国经济也没有达到预期表现，制造业、消费和贸易都表现平平，退出量化宽松的后续动作也愈加谨慎。”

解决金融危机或者解决世界经济收缩问题，归根结底是解决新的经济增长动力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张茉楠看来是不能通过短周期来处理的，那么剩下的途径就是长周期。因此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过后，各国政府都在与危机赛跑。她认为，不管是美国的“制造业回归”计划，还是中国的“供给侧改革”，都需要很长时间，过程比较漫长。可是，危机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近在眼前，如何在稳定增长、避免衰退和刺激经济之间寻求合理平衡，就成了所有经济体亟需解决的难题。

“长周期的效果需要时间，而迫于短周期的压力，各国政府和央行不得不采取旧的模式拉动经济，这样就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金融危机遗留的问题，从这个角度看，关于欧洲可能再次遭遇金融危机的论断或许并不可靠，毕竟，全球经济似乎从未真正走出过危机”，张茉楠这样告诉《经济》记者。

保持紧密观察

自2008年开始的全球金融危机，美国经济丧失增长动力，当时中国经济并未受到明显冲击，其增长对全球经济增长贡献高达50%。如今，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美国经济虽一度被看好，开年表现却不佳。伴随区域贸易规则的制定，新的贸易壁垒不断出现，作为全球经济晴雨表的“波罗的海指数”也在2016年初始便狂降35%，连刷历史新低。不少观点消极地指出，全球经济回暖仍熊途漫漫。

美国于2015年12月开启加息周期，原本预计2016年将会有2至4次加息，而如今世界各国央行的负利率举动令美国面临经济复苏以来的首次危机。盘古智库学术委员程实表示，美国已经启动加息进程，如果中断并重回量化宽松，其政策反复所带来的风险比目前已有的还要大。因此，不管这盘棋多难，美国仍需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指出，一方面，美国产出缺口已经快要消失，宽松只能带来额外的通胀效应，不会有任何增长效应；另一方面，美国劳动力市场面临瓶颈，货币政策变向也难有收效。数据显示，尽管美国失业率控制在5%的目标内，其国内劳动参与率却比从前降低了。

但是，对中国而言，欧洲央行的趋势却能为中国企业提供良好契机。中国银行投资银行与资产管理部策略研究团队分析师丁孟表示，欧洲普遍的负利率环境使得中资企业能够以极低的成本在欧洲市场上获得直接融资资金，为中国企业走向海外提供利好。

事已至此，欧洲央行的动作似乎已经超越了区域性质，转化为全球问题。但是，中国驻IMF原执行董事、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张之骧教授的态度却颇为积极。

“现在很多评论都属于预测或担忧，如果照春节期间欧洲股市的状态发展下去，那么可以说危机的风险是很大的，但是我们看到整个事件保持起伏趋势，有好有坏，所以很快发生危机的风险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高，这种紧迫感没有那么强烈”，他这样告诉《经济》记者，“我们需要保持紧密观察，不要急于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