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芙康
美丽的错误
□任芙康
《泅渡与邂逅》的大气、质朴,表面看,是出版机构的装帧打造出来的;翻开书,是诗人东涯的文字经营出来的。
东涯正真、善良,诗集的开篇,便以《错误》为题,向读者坦承自己的感受:
我的一生,都在犯着错误
我的死亡决定生存的错误
孤傲,任性,对爱情犯下错误
妄图成为诗人,对诗歌犯下错误
甚至,对其他诗人犯下错误
固守内心的尊严,便对现实犯下错误
因不断地受伤,遂一次次走向虚无
又对存在犯下了错误
因干渴、饥饿,试图靠近溪中的水、树上的果
说到这里,小马突然压低了嗓音说,“这次演出,不晓得哪个好事者传到她老公耳朵里,回来后骂她翻骚,还打了她哩!”
则是异想天开的错误
言与行都欠圆润
期望便往往无疾而终
幸运便总是姗姗来迟
我一直用左手端碗
我总是靠右边走路
我努力屈从于众人的胃口
不惜对自尊犯下漠视的错误
我不被任何人记住,不被任何人遗忘
我一生都在犯着需要纠正、而又无法更改的错误
……
这首《错误》,当然不是作者的自供状,但每个句子的叙述,皆不令人陌生,甚至似乎刚在身边发生。将其列为一章生活的讲义,或是当作一份人生的档案,毫不牵强,贴切至极。
诗中列数的这些错误,通通给人一种错觉。把不是错误,说成错误;把没有错误,坐实为错误。这在诗人的生存现实中,一定有先例频仍,一定有切肤之痛。并且,一定有一些心地阴暗的家伙,就喜爱这些指鹿为马的表演。此诗的独特在于,不仅仅蕴含着随笔的素材,杂文的素材,散文的素材,其实更有小说的素材。当然它最终还是诗,用诗句表达出来,显然另有色、香、味、型。或者说,就有了客观的述说与节制的抒情,就有了可足供读者去繁衍、去完善的情节和故事。
有时候,我们读过一堆文字,白纸黑字,只有单一解释的选择,那仅仅算作一种狭隘的文字。不同生活阅历的人,不同价值尺度的人,读过一段话,如若做出不同的解读,不同的判断,或博人会心一笑,或激人怒发冲冠,这样的文字,就是高级货色。《错误》的文字品性,便具有多元的质地。
东涯生在海边,长在海边。她的绝大多数篇章都是讴歌大海的。即或偶尔去了戈壁大漠、深山密林,所思所念所感,无论比拟,无论参照,无一例外地,依旧顽强渗透着故乡的元素。故而,可以说,诗人多情,把大海当作母亲,便有了无限的膜拜;把大海当作情人,便有了无穷的期冀;把大海当作闺蜜,便有了无尽的诉说。当这一切膜拜、期冀、诉说到了极致,便不可阻遏地化为柔韧的诗行,从心底流淌出来。
海风、海浪磨砺出来的东涯,能目测出海域的宽广,能估算出海浪的重量,过人之处还在于,她可以聪慧地面对 “人生无常”,用不幸化解不幸的问题,用幸福解决幸福的问题。但她又同时出人意料,将自己的众多诗句侍弄得娇贵无比,其基调弥漫出的忧伤,给人扑面的凄美。“我拥有别人听不到的涛声/在灵魂附近日夜回响/活在海里的人和我对话/只有我能听懂/他们的渴望”,“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合盘托出/山峦也懂得静默/隐密的爱/就是把他放在舌尖/然后闭紧嘴巴/不让最后的甜蜜/轻而易举地流出来”。如此的凄美,发展到凄惨亦不奇怪,发展到凄绝仍属人之常情;而东涯呢,往往不会轻易止步,并远离凄惨,舍弃凄绝,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直至抵达凄艳的境界。“我已种好一畦畦的绿/你来与不来,都不能阻止/各种颜色在眉眼间盛开/从一朵花开始/我将席卷整个春天”。东涯的清醒,常人少有:“再深的欲望/也要学会抽身而退/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每一天只会想/生活、生活/生,或者活/都要简单而快乐”。到了这一步,就等于是,无论做人做诗,东涯都抽中了上上签。
《纸鱼缸》
余泽民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东欧文学翻译家、作家余泽民的最新原创长篇小说。通过一群异国青年与司徒霁青的爱恨纠葛,把匈牙利的种族、家庭、历史融为一体,以个体的爱与哀愁映照出一个时代的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