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桥原树似吾乡

2016-03-16 18:33刘世芬
文学自由谈 2016年2期
关键词:小说集作家文学

刘世芬



村桥原树似吾乡

刘世芬

在我看来,写作这个族群,必由上帝精心“拣选”。因为在我们身边,太多的优质作家胚胎,大多笼罩着吓人的中文硕博光环。有的家学深厚,经天纬地;有的天赋异禀,文思绮丽。他们的作家气象已然成型,然而其人生道路却与文学呈风马牛状。而有的人,倘若没有文学,或可长风万里,事实上反将文学与生命等量齐观,再也回不去。

读完这本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康志刚小说集》,我觉得河北作家康志刚就是那个被文学一指点穴的人。这本集子收录他1984—2014年在全国各报刊发表的中短篇小说46篇。首篇《这里,有一片小树林》刊于1984年《潮头集》,末篇《月亮明光光》见2014年第7期《时代文学》。1984,2014,两个年号,连接三十年,像不像康志刚的文学纪年?

读书写作,是康志刚对这三十年的无缝填充。这本书显示,康志刚平均每年的发表量是六至八篇,加之那些发表却没被选入的篇目,以及写了却没能发表的半成品,其创作量,也就无法精确统计了。透过这本沉甸甸的小说集,我敢说我看到了康志刚的“那些年”。

这部书的写作背景皆为他的家乡河北正定县。中国北方农村的人情风物、世相百态尽收笔底。世俗的生存皆有代价,一支土腥笔,聊作稻粮谋?从学校到军营到工厂再到文化部门,这样的人生道路本应还原一个大众影像,身在其中,稍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脸谱化。从众、舒适而惬意,可毛头小伙康志刚为了写作而对生存的顽强抵抗却给我极强的画面感。正如他在《后记》里提到,有些文本带有明显的上世纪80年代痕迹,开篇的《这里,有一片小树林》《风从园外吹来》以及《香椿树》让人一下子就触到那个时代的文气。更多篇目,比如《喜事》《去杭州》《假发》则呈现出生活的别样脸孔,给庸常世事带来一点点惊栗、冲突,从而打破闷局。他的小说取自生活的若干断面,将之撞击、化合,内心的爱、恨、无奈与不甘源源流出,尤其那些人性的精微与温暖,让我们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里不至于心灰意冷。

村桥原树似吾乡!读着,浑然不觉地,发现自己正在跟随小说的某些情节进行了一次精神还乡。眼前是一幅幅北方农村的光与影,连秋冬时节立于霜雪中的麻雀都从记忆中飞出来,与我来个栩栩如生的约会。假如你生于北方农村,这些名字会不会让你眼角濡湿:小花,珍儿,小春,根生,英子,张有子,美静……还有这些:毒辣的太阳,青草的香气,跳跃的露珠,玉米的紫须,麦芒的刺痛,农村的平房,县城的楼房,劣质的的确凉衣衫,坑洼的乡间小道,进城打工的摩托,悄然开回村里的小汽车,情窦初开的小儿女,龃龉不断又间或幽邃温情的父老乡亲……康志刚的笔下,鲜有那些以巨手推动历史之门的风云人物,多为被时代挟裹着一路踉跄又似撒欢儿的小草根。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笑着,哭着,挣扎着,祈盼着,每一个小人物都可以牵着我们的手走进正定。他们各有其轨道,成为一个自转星系,做着千古不变却又合情合理的选择。这,就是正定,连方言都是“原装”,不必担心逾淮为枳。

正定是早逝的作家贾大山的故乡,文脉的传承使这里成为世人心目中文学的圣地与热土。康志刚从正定一路走来,从文学少年到中年。三十年间,我亲眼看到许多禀赋不错的写作人因难耐寂寞更换跑道,康志刚却是少数的坚守者之一。一个饱读诗书且笔耕不辍的人,一旦与文字结为一个战斗单位,字纸芳韵,更令他文气氤氲,文事葳蕤。某些文艺人士,稍有发达便面目狰狞,文学却使康志刚成为一道风景,柔韧,淡然,儒雅,寥阔。

文学虽掌管灵魂,却常被称为摸不着看不见的虚妄之物。《圣经》里说:妇人美貌而无见识,如同金环戴在猪鼻子上。依此,倘若这个金灿灿的世界无文学写作,“金环”会戴在哪里?在难以回避的平庸世界,勤于笔耕的“那些年”,为一个写作人提供了一套明媚而有力道的密码。于是我们看到,从他的小说集《香椿树》到长篇小说《天天都有大太阳》,再到这部作品集,康志刚以稳健的步履,不断刷新着自己的精神标高,偿付着那些年的“读书茅屋夜”。

没有一个时代是不需要记录的,康志刚以淡定和冷眼呈现自己的笔底波澜,为我们忠实记录了尚未远去的这三十年。豆棚瓜架雨如丝,那些秉烛夜读,那些字纸海洋,绝非无意义的堆砌,它们让康志刚显示出自己的功力和修养,“泄露”了他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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