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曲鸣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万寿寺》:王小波的生命寓言
孔德曲鸣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3)
写作是王小波最深刻的生命实践;对无限可能性的追求与实际的“可望而不可及”构成其创作及生命的悖论。《万寿寺》通过叙述自我、写作与现实三者之间的交叉、对峙和互动,完成的是一个生命解释的寓言框架,其印证的恰恰是王小波自身独特的生命伦理。《万寿寺》既关涉王小波自身的写作困境,更指向其个人的生命实践,是王小波后期精神转向的结果。
王小波;《万寿寺》;生命寓言;写作
在王小波的诸多小说中,《万寿寺》尤以叙事的纷繁多姿特出。然而以往的解读通常停留在叙事形式实验的层面,或习惯性地冠以“后现代主义文本”的标签①相关代表性的解读如:张伯存:《一个后现代主义文本的解读——评王小波<万寿寺>》,《当代文坛》1998年第4期;程鸿彬:《通往沉思和想象的陷阱——论王小波小说<万寿寺>中的戏仿》,《理论与创作》2006年第4期等。,恐怕难尽其意。理解这部作品,不能被其语言叙事的繁复甚至诡谲迷惑,须要留意、理清文本的叙事逻辑及其与文本外作家的精神逻辑同构的复杂关联。这是小说自身的要求,也是王小波小说艺术观念的自然显现。我看《万寿寺》的叙事策略复杂但不失秩序,实有其意旨,其核心指向作家当时的精神状态、写作哲学乃至生命伦理。通过叙述自我、写作与现实三者之间的交叉、对峙和互动,小说文本最终完成的是一个生命解释的寓言框架,构建出一个独特的王小波式的生命场域:其中个人借写作探索自我、改变自我,写作/虚构被作为个体生命对抗庸俗现实、建构精神家园的根本途径。这一生命场域沟通文本内外,与作家实际的生命追求同构,王小波自己正是如此意图“通过写作来改变自我”②这是福柯的名言,王小波引为圭臬,时常引述。可参见其与艾晓明的通信。此处见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九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追求想象、超越现实的个人。据此路径观照,《万寿寺》乃是王小波创作的一则关涉自我生命的寓言,其叙事逻辑是王小波对自身创作/生命体悟和反思的结果,印证着王小波自身的生命伦理。本文的任务就在于证明上述论点。
把握《万寿寺》的创作意图,不能不关注其时王小波内在的精神变化,并以此为他的精神与创作分期,因而有必要先行考察作品创作的精神背景。
《万寿寺》是王小波最后一部定稿的长篇小说,创作时间大约在1995至1996这两年间。③《万寿寺》创作的起讫时间已不可考。上部作品《未来世界》应于1994年4月左右完成,1995年7月前改定并随后出版;而王小波逝世前已在着手创作关于“黑铁公寓”的新故事。《万寿寺》此时基本写定,并已撰好序言。据此推断,其写作时间应在王小波逝世前两年左右的范围内。这一时期也是王小波杂文创作的井喷期,杂文文本呈现的王小波具有自由主义色彩的公共知识分子形象,颇为热烈洒脱,然而只是其一个面向,不足以囊括整个精神世界。根据同时期的小说以及诸多信件文字,能了解他当时焦虑困惑的心境:现实的逼仄感挤压感越发浓重,“思维的乐趣”不断向思维的苦境/困境演进。潜藏在其一贯的思想和表达中某些悖论,此时也浮上表层。可以认为,王小波这一时期的精神世界有着潜在的转向和失落,其表现在于:精神层面日益累积的疲惫犹疑,以及随之而来的对自身写作的质疑与思考。①王小波的精神变化历程自然无法精确判定,所谓“后期”只能是模糊的批评假设。为了便于论述,姑且将其逝世前两年左右,即从1995年至1997年4月去世这段时间算作后期。时任《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朱伟回忆:“1996年的下半年,我能感到王小波陷入愈来愈深的疲惫”,此时的王小波似乎“走进了一个他的能力无法突破的,由悖论组成的圆圈”。该文提及1997年春节前王小波曾写信给朱伟,表示杂文专栏创作难以为继,“信上说,他近来越来越感困惑。”②朱伟:《王小波的精神家园》,韩袁红:《王小波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2-123页。
更值得注意的是1996年末王小波发给《三联生活周刊》编辑部的长文《茫茫黑夜漫游》,该文可算作考察王小波后期精神转向的关键文本。其中王小波较为直接地袒露了自己的转变、困惑以及无法解决的思维悖论。文中引用塞利纳的名句:“我们生活在漫漫寒夜,人生好似长途旅行,仰望天空寻找方向,天际却无引路的明星”,迷茫的心境可见一斑。他还叙及自身的心路变化:
“年轻时,觉得一切人类的事业都是我的事业,我要拥有一切······那是我的黄金时代”;
(然而现在)“我正在变成另外一个人,那种嚣张的气焰全没有了······生活可以改变一切。我最终发现,我只拥有一项事业,那就是写小说。对一个人来说,拥有一项事业也就够了。”③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八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71-272页。
从“一切事业”到“一项事业”,从“嚣张的气焰”到“生活可以改变一切”,不难看出其中愈来愈深的现实人生的局促感。这段感慨似乎也表明,对于王小波,生命可能性的践行只能由外部空间转移到内在的精神世界。写小说之于王小波,不仅是单纯寻求美感的行为,更是一项事业,是其“工作、使命、信心”④这里借用王小波的文章题名,参见:《工作·使命·信心——<黄金时代>得奖感言》,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年,第69页。之所在。正如王小波时常引证的福柯名言“通过写作来改变自我”所表明的,写作已被王小波自觉提升到个体生命实践的高度。小说艺术与创作主体的生命之间存在着深切的互动关联,写作是身为作家的王小波最为深刻的生命实践。
但作为生命实践的写作,却有绕不开的悖谬。《漫游》的后文中王小波接着将小说直接等同于“生活”:“小说和计算机科学一样,确实有无限的可能······对我来说,只有一种生活是可取的,就是迷失在这无限的可能性里。这种生活可望而不可及。”⑤同③,第274页。既关心“无限的可能”,又承认“可望而不可及”,王小波肯定作为庸俗现实之反题的想象/小说的价值,但同时也不能不意识到这种生命/写作哲学的理想主义姿态,难免流于虚幻。王小波不禁吁叹“过去是干脆的,现在也变得顾虑重重”⑥同③,第271页。。“生活”指示出处在现实与虚构的夹缝中,王小波最走不出的生命悖论:庸俗压抑的现实是不可为的场域,小说能虚构生命的丰富可能,却未必能引导个体真正超越现实,且艺术想象自身也不能摆脱现实因素的牵制。因此,生命自我只能在现实与想象、艺术与真实之间徘徊挣扎。
该时期创作完成的《万寿寺》正是这一转向与悖论的寓言式表征。以当时的《茫茫黑夜漫游》一文为参照,重读《万寿寺》,两个文本的精神背景的贯穿相通可谓不虚,二者正可作相互发明:对无限可能性的诉求和“可望而不可及”的忧郁,实际也是《万寿寺》的精神路向所在;这一路向融汇在纷繁的叙事中,使叙事内容及形式一面呈现探求无限可能的姿态,也一面描绘可能性最终消解的暗淡图景。
回到《万寿寺》文本关心小说所叙何事、如何叙事,可以确证前述。
《万寿寺》表面以记忆为线索,讲述“我”从失忆到恢复记忆的过程。叙述由“我”——一个记忆不断恢复中的叙述人——予以完成。叙述者表示“丧失记忆这种游戏有这样的规则:“没有适当的提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有了适当的提示,最好是确凿的证据,我就会什么都想起来。”⑦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三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4页。所谓适当的提示有两个来源:现实生活与“我”所作的手稿。叙述也随之划分为两个基本层次:一是记忆不断恢复中的现实,一是被反复阅读、改写、重写的虚构手稿。这里,我们可将“现实”与“手稿”同作为某种文本看待。现实文本与手稿文本既相互区别、对峙,又互有交叉、映射,构成复杂的互文关系。
深一层看,小说叙述的更是失忆后“我”不断找寻、想象、增殖、构建自我的过程。记忆、真实归属现实文本,想象、虚构归属手稿文本;手稿文本探索、丰富自我,现实文本压抑、限制自我。现实/记忆与手稿/想象共同参与了自我主体的形成与消解,叙述也就是“我”在现实与虚构两大逻辑间徘徊的过程。最终真实战胜虚构,记忆占据想象的空间,“我”也由一个小宇宙、广阔的一段时空回复成庸俗的一个人。
现实文本对于“我”是不可更改的,异己,庸俗;强大的现实逻辑要求屈服和顺从,“我”除了忍受内心的干渴与奇痒,不能有所作为。现实正是缺乏可能性的领域。医院(病房)、万寿寺(办公室),家(楼房)构成了现实的典型场景,叙述者以其气味之坏、空间之局促、环境之破败肮脏等等,来提示真实生活的恶劣与不可耐。
记忆与现实相指涉,同样可厌,却不得不像服苦药般去接受。因此,失去记忆可看作是使自己“无名化”的一种手段(实际上叙述者始终也没透露“我”的姓名)。“一个人失去记忆,就是变成了另一个人”①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三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第203页。,意味着暂时从历史、经验和现实中断裂脱序,是对真实的另类反抗与逃逸;同时,更重要的是为了获得虚构的权力。而手稿文本对应的正是虚构,所诉求的应是个人、自由、浪漫、丰富和诗意等理念价值,要凸显无所顾忌的虚构伦理。手稿文本的不断改写、重写,层出不穷的开始和收尾,构成的是多重、开放、分裂的叙述景观。叙事策略的这种追求繁复,暗合了对无限可能的探究冲动。
然而记忆“是个带有根本性的领域,是摆脱不了的”②同①,第184页。。自我最终摆脱不了记忆,想象也脱离不了作为想象主体的“我”的局限,这意味着手稿文本难以回避真实和记忆的照射,其叙事必然是在现实伦理与虚构伦理之间来回倾斜。小说中手稿可划分为四种递变的类型:过去的手稿,改写的手稿,对残稿的续写,最后的手稿。手稿故事的变化,呈现出主体受制于现实和记忆、想象由束缚到轻盈再归沉重、由简入繁再到消泯的总体过程。
过去的手稿作于失忆前,主人公薛嵩虚伪造作,投射过去“我”不得意的阴暗心理。异己、厌恶是失忆后“我”的阅读感受,改写势在必行。改写之初,庸俗代以浪漫想象,薛嵩形象摇身转化为能工巧匠。但现实因素的辐射使得想象并未能停留在纯粹浪漫层面,而转入戏谑与解构“崇高”,以代表自由虚构逻辑的薛嵩、红线、小妓女等“自由派”,对峙于代表庸俗现实逻辑的老妓女、蓝色刺客的“学院派”。薛嵩作为“我”内心的投影,其形象在叙述中也一分为二:过去的和现在的,过去的薛嵩兴高采烈,精力充沛,现在的薛嵩疲惫枯槁,心事重重。而随着现实主体的焦虑累积,薛嵩的形象也终于质变,又变身为权力狂,被事业迷了心窍,“无缘无故地就想统治别人”③同①,第157页。,带上了现实中表弟的阴影。
当记忆恢复使现在与过去连接,过去遗留的最后残稿也就从“过去延伸到了现在”④同①,第159页。。残稿的续写将“故事与真实发生的事杂在一起”⑤同①,第166页。,手稿与现实越现杂糅。薛嵩解救塔里女人是故事主体,实际寄寓“我”在现实所不得伸展的欲望。叙述者人称不断变换,“我”一会是薛嵩,一会是塔里的姑娘,一会又是表弟;敢作敢为的薛嵩对应“我”的行动诉求,从塔里逃脱的姑娘对应“我”对自由独立的向往,表弟则反过来对应真实的“我”的困顿心境:不论是解救他人还是获得自由,都是他人的故事,都与己何干?最后,“我终于明白,在长安城里我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薛嵩。薛嵩也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我。”薛嵩的故事结束,“我”对白衣女人抽象缥缈的爱情想象则在象征意义上成为最后的手稿。主人公成为“我”自己。然而当“我”以为它完全出于虚构时,记忆却证明虚构其实脱胎于过去生活。记忆恢复,过去不再是一片朦胧,“当一切无可挽回地沦为真实,我的故事就要结束了。”⑥同①,第206页。虚构的我与现实的我汇合,表明浪漫想象最终为记忆和真实所解构。
上文的细读从整体上把握《万寿寺》的语言叙事,不难看出其中王小波惯有的寓言风格。所谓寓言,在本雅明看来“代表的是具象掩盖下的抽象概念,是具有双重性的词序”⑦汪民安:《文化研究关键词》,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65页。。那么必须要问,《万寿寺》隐含的抽象概念是什么?在作品寓言化的表述中,我们能够发现王小波在艺术创作中一贯关心的种种二元辩证的价值命题:其中现实/想象,或者说真实/虚构作为核心命题,而诸如学院(专制)/自由、集体/个人、庸俗/浪漫、单调/丰富、崇高/戏谑等则对应并贯穿于现实/想象这一主体命题的整体叙述中。
因此第一步,不妨将《万寿寺》视作王小波关于自身写作的寓言。手稿文本之于《万寿寺》,构成的是写作中的写作、小说中的小说。这也是在王小波的意义上,以想象对抗现实,践行生命无限可能的写作。正如本雅明将寓言视作在现代历史的碎片与废墟上救赎的努力,王小波用以救赎现实之专制无趣的形式正是小说写作。但不要忘记,本雅明还指出,“寓言中存在着双重运动,它在救赎的同时又贬低了事物”,“同时具有提升力与破坏力”⑧同①,第466页。。《万寿寺》作为写作的寓言则同样凸显了它的二律背反:既试以自由虚构的手稿写作救赎破败的记忆现实,又无法不使这种救赎终遭现实的无情解构。想象的自由是不是一个伪命题?《万寿寺》以寓言的形式,揭橥其写作所面临的悖论和困境。
然而仅以现实/想象的辩证二元为小说的寓言框架,仍嫌不足。究其根本,《万寿寺》是一出关于“我”的故事。进一步思考,应发现写作的命运背后,更是写作者——人——的命运。“我”以手稿维护内心世界,却在现实与虚构两大逻辑间进退维谷,恰恰隐喻着现代个人欲建构其主体价值与精神空间的努力和痛苦。《万寿寺》中想象与生命相连,直接印证王小波的写作/生命哲学:个人以艺术想象的方式对抗庸俗专制的现实,探索心灵世界,试图为现代主体赢得自由、丰富的生命伦理空间。如此意图能否最终落实并不可知,但王小波毕竟以此践行,以个人之“小说”叛逆历史现实种种之“大说”。创作与生活、艺术与生命,于他乃是二位一体;艺术是其践行生命可能性的空间。这样看来,在真实与手稿间打转的“我”,何尝不是王小波自身的心像?叙事所呈现的自我、写作、现实三者交叉、对峙、互动的生命场域同样归属王小波自己。《万寿寺》何止是写作的寓言,它更是王小波独特的生命实践的寓言,是对个体生存困境的呈现和回应。
以“我”之遭际,《万寿寺》道出王小波生命实践固有的悖论,即在根本上写作之虚构与生命之实有的难以调和。这种悖论自然笼罩着王小波的整个创作,与之俱来的矛盾、犹疑与不安的精神症候也贯穿在小说中挥之不去,并且随着创作的深入,愈演愈烈。故而在其作品中,想象与个人自由的虚幻性质,可能性的“可望而不可及”往往是隐性的精神主题。诸如:《黄金时代》王二和陈清扬历经人生的“黄金时代”,最后仍不免下山,落入凡尘;《寻找无双》,“无双”象征个体生存的终极目标,是不可确证的生命远景,无休无止的“寻找”才是生命的本真状态,故而叙述者才在小说结尾表白,“何况尘世嚣嚣,我们不管干什么,都是困难重重。所以我估计王仙客找不到无双。”①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五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39页。可见,王小波从不预设个人自由的美好前景,始终把生命放归到现实和自我的两难境地。而至《万寿寺》,作者将这种两难上升到创作本体的层面,向自己的小说家身份直接发问:写作真的能够救赎生命?记忆与现实、想象与虚构,究竟哪一方才真正规定着生命的本质?
但是困境的揭示并不意味信念的消弭。任何困境中严肃生活着的个体都必然面临一个问题——借用加缪的话——“是应该自愿去死,还是不顾一切地去希望?”②加缪:《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第26页。具体到王小波式的生命场域,是应该自愿沉沦现实,还是继续不顾一切地写作?《万寿寺》提供的回应是后者。正如《茫茫黑夜漫游》最后写道:“发了些牢骚,心情好多了。我觉得我还是我,我要拥有一切”③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八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75页。,同样,在《万寿寺》的结尾,虽然长安城的故事终结,但“我”最后仍然认同内心的自由世界,在痛苦和动荡中再次选择“走上前往湘西凤凰寨的不归路”④王小波:《王小波全集》(第三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07页。。作者似乎借《万寿寺》表白:写作的意义不仅在于反抗现实困境,同时还在于对抗写作本身的荒谬性。至此,《万寿寺》叙述的生命伦理才最终完成,它意味着:个体生命价值的实现理应寄托于精神空间的丰富和无限可能,尽管身处现实与内心的困境和两难中,自我仍须要做出抉择,反抗绝望。
从这样的生命伦理出发,反观王小波的创作历程,写作恰恰构成了他自己的生命图景:其每一次写作、每一篇小说都可构成象征意义上对现实的出走,留下的是个人凭借想象虚构,在历史真实的废墟和内心的自由天地间轮回奔波的永恒形象。我们不禁要问,如此写作之于王小波,最终意味的是一种痛苦而无效的永恒劳役,还是西西弗斯式清醒的搏求?从《万寿寺》看去,或许二者兼有。
Wanshousi:the allegory of Wang Xiaobo's life
KONG Dequming
Writing is the most profound life practice of Wang Xiaobo.The pursuit of infinite possibilities and the actual unavailability constitute his creation and life paradox.Wanshousiuses the intersection,confrontation,and interaction of narration of self,writing and reality to create a fable framework interpreting life,which confirms Wang Xiaobo's own unique life ethics.Wanshousinot only concerns his own writing predicament,but also refers to his personal life practice,which is the result of late spiritual turning of Wang Xiaobo.
Wang Xiaobo;Wanshousi;the allegory of life;writing
I206.7
A
1009-9530(2016)03-0069-04
2016-03-08
孔德曲鸣(1993-),男,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徐德明;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