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x”结构探微

邢晓艳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400）

“她x”结构探微

邢晓艳

（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阜阳236400）

作为汉语新兴族词，“她”本意是女性第三人称代词，另外还有尊敬、爱戴的代称。在“她x”结构中，“她”发生了义项的转变，代指女性。“她x”结构的类型多样，在句法中可以做主语、宾语、定语，另外此结构具有广泛性、新颖性、有标记性的特点。语言内部机制与语言外部机制共同作用于“她x”结构的流行，而为广大群众所接受。

“她x”结构；结构的类型；句法功能；结构特点；流行原因

一、引言

一个社会现象往往会有相应的词汇体现，词汇本身具有很高的敏感性因素，并与社会的关联度较高，能清晰地折射出某一时代的精神面貌和生存状态。通过对词汇的考究，可以对特定时代的文化背景作进一步的认知了解。当下，女性主权意识提高，女性自我价值得到了提升，消费观念及生活方式也有了很大改变，这促使“贵妇经济”“粉红经济”“她经济”等新名词逐步登上历史舞台。“她经济”也作为一个新名词被收录到词典之中。之后，越来越多的“她x”族词不断涌现，使得“她x”结构成为一个新构式。“她x”结构衍生的大量新兴词汇是女性精神面貌的改变、地位的提高这一社会现象的真实写照，从侧面折射出现代女性与传统女性的不同之处。

21世纪初，“她”字被美国方言学会推选为“21世纪最重要的一个字”1彭姣娟：《新词“她x”探析》，《经济研究导刊》2009年第1期，第236页。。“她x”族词被广泛运用。“她x”结构的语义重心在“她”上。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她”义并不等同于以往的常规义。“她”字有两个常规义项，其在《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里的释义为：“人称代词。（1）称自己和对方以外的某个女性。（2）称自己敬爱或珍爱的事物，如祖国、国旗等。”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1252页。在21世纪这个大背景下，随着女性在新世纪中主体地位的相对凸显，“她”的意义逐步发生改变。如下例：

时尚期刊内容侧重服装、美容、情感、都市生活，绝大多数针对有一定教育水平和经济水平的女性读者，即所谓的“白领”阶层。大多数时尚期刊本身为显现自己的独特和品位也一再声称白领阶层和时尚人群是读者群，从选题策划和版面设计无不指向这个特定的读者群体——具有审美趣味和消费能力的“她”。（《传媒观察》2005年第3期）

上例中“她”有了新的义项，指的就是女性。和原意相比，在新构式“她x”中，“她”因借代修辞手法的使用，其指称义、语法义相应地发生变化：由原来的女性、第三人称、单数的指称义、语法义，演变成女性、复数的指称义、语法义。

“她x”结构形成了一种词语模，孕育了大量三音节词语及少量双音节词语。李宇明先生认为“词语模是具有新造词语功能的各式各样的框架。这种框架由‘模标’和‘模槽’两部分构成。模标指词语模中不变的词语，模槽指词语模中的空位”3李宇明：《词语模》，邢福义：《汉语法特点面面观》，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出版社，1999年，第146-157页。。“她x”结构形成新词的框架背景。“她x”结构中，“她”位置不变，相当于模标，“x”是模槽，可以变换新词语。词语模具有很强的规则性，模标位置不变，模槽可以是不同词性的单音节或双音节语素。

随着“她x”结构的深入应用，越来越多的“她x”族词可以不加引号直接使用，说明“她x”结构的受众度越来越高。“有时，甚至把引号标在‘她’这一个字上，以更加突出女性地位”。1赵爱萍：《“她经济”等“她X”族词溯源、特点及社会语用认知探析》，《牡丹江大学学报》2001年第1期，第19页。她x”结构以其强大的震慑力对现代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大量词语活跃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她x”结构衍生出大量新词新语，从不同角度反映了21世纪的社会中女性精神风貌，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二、“她x”结构的类型及句法功能

“她x”结构是名词性结构，其在运用过程中的句法功能和名词的功能相似，在语用上其运用的领域不断扩大。

（一）“她x”结构的类型

1.从“她x”的音节来看，“x”主要是以双音节语素为主而形成“她x”的构式，构成大量的“1+2”音步的三音节词语。如：“她消费”“她世纪”、“她经济”“她社区”“她建筑”等。

除此之外，也有“她”与少量单音节语素及符号的组合，形成“1+1”音步的双音节词语。如“她说”“她趣”“她蜜”“她盟”等。“她”具有与男性特征相对的女性特征元素，后出现了“她”与符号“—”的结合，如：“她—”是一种营养素水饮料的名称。至今为止，没有发现与“她”与三音节语素的组合。

2.从“x”词性来看，多为名词性、形容词性和动词性。“她”经常与“们”语素组合成“她们”，代称自己和对方以外的若干女性。“她”一般不与其他语素结合，所以“她x”结构中的“她”与名词、动词等的组合是一种超常规搭配。名词如“她新闻”、“她生活”、“她周刊”，形容词如“她美丽”“她时尚”，动词如“她关注”“她消费”，且“x”为动词性时多为及物动词。在“她x”结构中，“她”的位置固定，无论“x”的词性是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只要与“她”进行组合后，就成为一个描述关于女性的代名词。

3.“她x”结构的变体为“她她x”结构。原型理论认为，“词义作为一个整体而构成一种范畴结构，词义范畴是由家族相似性连接而成的等级结构，单个词义成分在范畴中的地位是不相同的，有典型与非典型之分。”2缪雨露：《文化记忆中的词义原型》，北京：外语研究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年，第62页。同样，在以“她x”结构的语义而形成的范畴结构中，“她x”结构是较为常见的典型成员，其变体“她她x”结构是非典型成员，是依附原型“她x”结构而演变而来的。“她她”近来是一个高频词语，如“她她组合”是一个女性乐队名称，《她她》是一本关于女孩的图画书。还有一些“她她圈”“她她网”“她她吧”为女性闲聊、交流经验提供一个私密平台。

（二）“她x”结构的句法功能

“她x”结构作为一个名词性结构可以做主语、宾语、定语。如：

（1）女性在社会的主体地位越来越得到彰显，以柔克刚的力量在逐步展现。“她时代”正姗姗而来。（《财经热点调查》第108期）

（2）“她经济”崛起：看完你才配得上中国女性——女性互联网消费深度研究。（证券时报网2014年9月23日）

（3）21世纪因此被称为“她世纪”。（中国管理传播网2007年9月10日）

（4）中信银行“三八节”香卡开展“她营销”。（新华网江苏频道2014年03月26日）

（5）“她时代”的粉红经济，给女性最好的礼物。（猎云网2015年09月18日）

（6）省妇联发展部相关负责人表示，互联网经济是“体验经济”，女性在“体验经济”中有天生的直觉，尤其关于美妆、购物这些“她经济”的领域，女性去做女性消费者的市场本身就具有先天优势。（安徽日报2015年9月23日）

上例中：（1）（2）的“她时代”“她经济”充当主语；（3）（4）“她世纪”“她营销”充当宾语；（5）（6）中的“她时代”“她经济”充当定语。

“她x”在运用过程中也可以被定语修饰，在“她x”结构之前加上名词或者形容词，而中间无需再加上“的”字，如“传媒她视角”“美丽她人生”“爱情她表情”“风格她时代”等。

三、“她x”结构的特点分析

随着女性力量的崛起，“女性理财”“女性游戏”“女性汽车”等类似名词短语在网络媒体、报纸中频频出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能看到“她力量”。“女性”一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当这种社会需求高涨的时候，“她x”结构便应运而生。“她x”结构的构词能力不断地增强。“她x”族词不断发展壮大，运用领域广泛，折射出人们对“她x”结构的认同及对女性地位的关注。

（一）广泛性

广泛性是从“她x”结构的使用范围上来说的。看下例：

（1）记者昨天和一些商场人士及消费者聊天时意外地了解到，“三八”节的一些女性用品销售已远远超过情人节、圣诞节等洋节，每年的“三八”节，化妆品等女士用品销售都是商场销售排名的老大，带来了不折不扣的“她经济”。（《扬子晚报》2006年3月8日）

（2）昨天，难得的暖阳及好天气，再加上“三八”节已经被看成是“情人节”、“母亲节”等等的N个理由，让双休日市场格外热闹，“她经济”想不火，都难！（《扬子晚报》2006年3月5日）

（3）两会玫瑰参政忙，倾情绽放“她力量”，悠悠万事民为大，奉法理政国恒强。（《人民日报2015年3月9日》）

（4 ）慈母的护佑是上天最好的恩赐；对国家而言，女性风采的尽情绽放，是最为动人的春天。珍视家庭建设中激发文明风尚拔节的“她力量”，我们一定可以在小家大家的交相辉映中塑造时代新风——珍视文明成长的“她力量”（《人民日报2015年3月8日》）

（1）（2）例都是“她x”结构在女性经济领域的使用状况，（3）、（4 ）例是“她x”在政治建设、家庭建设中的体现。由“她x”结构衍生的“她”族词语应用到生活中的各个角落。如许多刊物名称、时尚女性网站名，像“她时代”“她世纪”“她生活”“她世界”“她健康”等等，由《她生活》期刊衍生而来的有“她她”、“她蜜”等。有一部讲述现代都市女性情感故事系列影视短剧名字就叫《她故事》。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她x”结构渐渐深入到社会生活中不同的领域里，使得“她现象”有了不断泛化的趋势。“人们对‘她现象’的心理认同使其在社会中流行，从潜性语言变成了显性语言，从临时的言语事实转化为公认的语言事实。”1赵爱萍，王催春：《“她经济”、“她势力”及其社会语用认知解读》，《焦作大学学报》2014年第2期，第18页“她x”结构以其强大的生命力，领衔女性生活潮流，运用到女性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语用领域不断扩大。

（二）新颖性

新颖性是从“她x”结构出现背景、结构本身及给人的感觉方面来说的。社会发展的需要推动着词汇的不断发展与变化。各种新兴词汇层出不穷，在这些新兴词语中，三音节词语有突飞猛涨之势。孙小平在新时期的构词法中提出：“双音节词仍是新词的主流，三音节词增长迅速，单音节词增长及其缓慢。”2孙小平：《当代汉语词汇发展变化研究》，济南:齐鲁书社，2008年，第292页。在这些流行的三音节词语中，多是为大家所熟悉的单音节与双音节的普通词语组合，从而构成新异词，形成新异结构，如“软x”“x族”“微x”“零x”等。近年来，以“她能量”“她市场“她理财”等新兴词语而形成的“她x”新构式逐步受到人们青睐。

首先，背景新：21世纪是“她”的世纪，“她”体现的是女性精神风貌，更多关注女性地位，强调21世纪下的女性生活状态。人们名副其实地置身于“她世纪”中。《新周刊》曾对“她世纪”这一概念做出解释。但当时对“她”的定义是模糊的。经过时间的推移，女性力量的崛起，更多的人关注在女性地位不断上升的这一新社会背景下女性的各种动态。其次，结构新：三音节词语雨后春笋般地活跃于各大网络媒体中，掀起一股“旧词新义”的浪潮。而“她x”结构便是在这股浪潮下形成的产物。“她x”结构衍生大量三音节词语，其构造多为普通语素的组合而成，表达一种特定的新含义。这便是其结构新。最后，感觉新：“她x”结构中“她”使用了借代的修辞手法，以部分代整体，语义指向女性。“她x”结构组合简洁，生活气息浓厚，给人一种亲切感，令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很好地达到语言陌生化的效果。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女性主义的潮流，彰显了新世纪下的女性地位。

（三）有标记性

有标记性是从“她x”结构的形式上来说的。“语言中的标记现象是指一个范畴内部存在的某种不对称现象。”3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2页。在性别这一对立范畴中，男性是这个范畴中的核心成员，是无标记的，在职业名称中体现较为明显：如“司机”“医生”“法官”“警察”等一般都为男性，描述男性警察不用“男警察”这一说法。当女性涉足男性“领域”时，前面都要再加上“女”字，变成“女司机”“女医生”“女法官”等。“她x”结构也符合这一规律。在21世纪——“她世纪”这个大背景下，强调的是女性权威、女性状态。这与传统男权主义是相对立的，在21世纪里，男性依然是“核心成员”，并没有“他世纪”的这种说法。“她x”结构是在女性身份、地位逐步提高过程中渐渐诞生的。

四、“她x”结构流行原因

词汇作为语言中最活跃的因素，能准确地表达某个时代特定的文化理念、精神面貌。“她x”结构成为当今流行语，是语言内部机制与外部机制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语言内部发展机制

1.语言的经济性

语言是人类交际的重要工具。随着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化，人们在交际过程中，总是倾向于用字数较少的词语来示意交际。语言的运用更强调简洁化、精确化、缩略化。语言经济原则最初是由法国功能学派著名语言学家Martinct提出来的，它是指导人们行为实践的一条根本的交际原则，常以最小的认知代价来获取最大的交际效益。“Be brief.If one word is sufficient never use two.A terse passage is always more effective than a lengthy one.（简而言之，如果一个词语已经足够来表义，那么就不用两个词语，简明的表达方式要比冗长方式更具效率。）”4郭秀梅：《实用英语修辞学》，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6页。“她x”结构符合语言的经济性，代替了“女性x”结构。“她x”结构以“她”与“x”的简易组合，构建了人们对女性群体的现状认知。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她”与双音节词语结合越来越紧密，数量越来越多，符合现代三音节词急速增长之势，“她x”结构的运用领域也在不断扩大。

2.普通词语概念组合的新异化

“她x”结构和众多其他三音节词语一样，从组合构成上来说，都是日常熟悉的词语组合，“虽然新时期现代汉语产生了大量的新词新语，但大多数是用现有的语素组合而成的。”1曹起：《新时期汉语语言变异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第49页。人们“对新事物或新现象的命名也不再是为‘任意事物’指定‘任意符号’了，而是根据其指称内容在现有语言符号上进行‘概念升华’”。2章宜华：《信息时代新词的产生与构造理据》，《辞书研究》2003年第5期，第1页。如“技术控”“啃老族等”，看似普通的名词词语，经过整合却表达出另外一种意义，这就是所谓的异。“概念组合的简洁性和其表达的有效性”3程锋萍：《从“切糕党”看新异名名组合的意义构建》，《语言文学研究》2013年第11期，第111页。显示了人们对于语言认知的无穷创造力，达到了一种1+1〉2的效果，这体现了汉语的博大精深及其词语组合的灵活性。

（二）语言外部发展机制

1.日渐提高的女性地位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价值观念的提升，性别歧视有了很大改善，“男女平等”“女人也是半边天”等类似观点深入人心，女性从古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流之辈”到当代职场中的“抛头露面、英姿煞爽”的“女汉子”，女性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观念的转变在对女性的称谓上有很大的体现，形容女性也用“爷”，如：范爷（当代女星范冰冰）。女性思想及经济的独立使其生活状态得到关注。很多商家看准“她市场”，实施“她营销”策略。人们对女性的重视是“她x”结构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她x”结构不断地衍生出新词新语，从不同角度、不同领域折射出女性地位的变化。

2.求新求异的心理特征

“她x”结构流行的原因除了上述与女性地位的提高有很大关系之外，还和人们的心理特征有密切联系。在21世纪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各种新兴词语借助当代媒介传播速度快、发展势头强劲，且人们都追求个性、崇尚张扬。求新不仅是这个特定的时代对人们的要求，更是人们迎合潮流的一种表现。这种求新求异的心理特征极大地促进了“她x”结构的传播。根据“她x”结构的框架，人们使用仿造、类推的方式，类推出不同词语，使得“她x”结构涉足到不同的领域，如“她经济”“她能量”“她视角”“她社区”“她格调”。“她x”结构的使用具有结构新颖、语义简明的特点，是“她”与“x”的概念升华，不同于传统的“女性x”形式，其更能吸引当代人们的注意力，满足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她x”结构的广泛运用体现出人们对其认可度及人们的求异心理。

五、小结

“她”词典中的常规义项为女性第三人称代词和敬爱的事物，而在“她x”结构中，“她”采用了借代修辞法，以个体代指整体，意为“女性”。意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发生改变，“她x”结构更具有陌生化效果。随着“她x”结构的广泛运用，“她x”结构构建其自身的词语模，有其特殊的结构类型及句法功能。“她x”结构中“她”位置固定，具有使用范围广、新颖性强、有标记性的特点，而为广大群众所接受。“她x”结构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一种社会现象。所以其流行的原因是语言内部机制与外部机制共同作用的结果。

The micro analyses of"she-x"structure

XING Xiaoyan

As a new Chinese family word，"she"is intended to the pronoun of the third person in female.Besides its original meaning，"she"is also on behalf of respect and love.In"she-X"structure，"she" experienced a transform in meaning item，referring to female."She-X"structure varies in types，which can be served as subject，object，attributive in syntax.In addition，the structure characters in its universalities，novelties and markedness.Both the internal and the external mechanism of language act on the popular of" she-X"structure，which is well accepted by the masses.

"she X"structure；structure types；syntactic functions；structure characteristics；popular reasons

H13

A

1009-9530（2016）02-0091-04

2016-02-24

邢晓艳（1992-），女，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修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