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吴叔叔

文／黄强



记忆中的吴叔叔

文／黄强

小时候，我的家在川北重镇南充。我家在公路养护总段的大院里。多年过去了，记忆中我们院子里有两个具有震慑力的人，一个是小西的爷爷，一个就是吴叔叔了。

吴叔叔的震慑力来自于他的年轻、健壮、英俊和仗义。在众多总段的小伙伴眼里，吴叔叔好像就是代表了正义和公理。小朋友们之间大凡有什么争议的事情，最后到了吴叔叔那里，只要他正色厉声地作出判断，一般双方都会偃旗息鼓，了却争端，平和地散去。

吴叔叔是个豁达爱笑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首先是爽朗地哈哈一笑，然后再讨论问题。因此在我们小一辈的心目中，似乎他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很难的事情。很多事情在他的笑声中就迎刃而解了。

记得吴叔叔是在1961、1962年的灾荒年以后来到总段的。他来的时候，总段的食堂还在用面粉加细糠做馒头。当时我还很小，由于加了细糠的馒头有甜味，因此还相当地怀念那种土黄色，感觉有些粗燥，吃起来回甜的细糠馒头。一次，在总段食堂买饭时，还只有几岁的我不解地问父亲，怎么没有糠馍馍卖了？吴叔叔在一旁听了笑我，弄得我不知所措，很不好意思。说实话，细糠馍馍的那种甜味我至今还记忆犹新。这只能说明小孩对甜味的向往和追求是多么的强烈。

刚来的吴叔叔由于高大健壮、帅气活跃，在那一批年轻人中显得比较突出。另外，还带着刚毕业学生的稚气，能很好地与院子里的小孩们相处。因此，很快也就成为了总段小孩们的大朋友。加之，吴叔叔又是与我爸爸在一个办公室上班，当时，在我的心里吴叔叔就是我的守护神，是一位有着与我多一层关系的偶像。在这一点上，幼小的我很是得意，在与其他小朋友打交道时，心里由于拥有与大家都认可的偶像稍微特别一点的关系，从来都是沾沾自喜和爽快的。

过了不久，我的这种心态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一天晚上，大人们把我们带进了总段的会议室。里面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桌子上摆满了平时不多见的各种糖果糕点。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吴叔叔和一位陌生的年轻姑娘坐在桌子的一端，还带着大红花。年龄太小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偶像吴叔叔怎么跟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坐在一起，还很亲热。感觉有点很不舒服，自己心中的偶像就这样被别人抢走了。这位当时的姑娘就是小玲、小红的妈妈——黎嬢嬢。

后来，又有了小玲、小红，我们再一次感受到吴叔叔的情感转移，但并没有因此减少对吴叔叔的情感依赖。

确实，现在看来，有这些感觉可能觉得好笑。但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人不管多小，内心的占有欲望基本上是根深蒂固的！

好在，黎嬢嬢与我妈妈也在一个地方上班。当时我幼小的心里也因此多了一份沾沾自喜的理由。自我感觉到当时总段小朋友中绝对没有的优越。因此，这样比别人多一层特殊关系的心理状态，一直保持在了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这也使我养成了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乐观精神。这对我后来虽然曲折多变但还是比较安全顺畅的人生道路很有帮助。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幸好吴叔叔站在了当时的保皇派一边。明里暗里，对总段机关里的大大小小当权派实施了很好的保护。由于吴叔叔不属于工人阶级，因此并没有当上某一派的头头，但因为他的气质和平时为人，在他所在的那一派里，仍然是说话算数的人。这一点，就是当时还很小的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总段的大院里开进了一辆嘎斯六九吉普车。远远地，我们看见几个壮汉下来，被吴叔叔迎进了总段那栋三层建筑一楼最当头的房间。房间灯开了。侯勇、小果、土匪、黎明加我等几个娃儿悄悄地靠近，用力爬上窗台，探头去看房间里发生的事。大一点的娃儿看到了，说：“有枪！”此时，室内的人发现有人偷窥，立即开门出来。吓得我们几个娃儿作鸟兽散！

后来，我们总能从吴叔叔的嘴里听到武斗前沿发生的事情。在总段门卫韩老头的狭小房间里，吴叔叔总会给我们带来最新的前方信息。那就是当年的互联网，就是当年左右大家情绪和心情的信息流。武斗中的南充市就像一座孤岛，被四面围困，显得非常危险。城里城外的人们个个人心惶惶，从吴叔叔那里得到的丁点信息就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让我们平安地度过了一个个命运难料的夜晚。

文革结束，总段成立了机具站。吴叔叔被派往那里担任技术领导。我们与他的接触也少了起来。有一次，已经下乡的我去了他家，吴叔叔和黎嬢嬢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让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能是由于下乡的历练和在农村感受到的世态苍凉，让我对人情世故已经有些淡漠，对比之下，两位老一辈的热情使我又回到了温暖的人间，猛然发现世间还有真情在，儿时的长辈们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间隔而淡忘了过去的情谊。带着温暖的情谊，我离开了他们家。

从那以后，就很少与吴叔叔一家有过较长时间的接触。偶尔回南充见面也只是礼节性地相互问候一下。但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经常都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吴叔叔一家的消息，总的感觉是吴叔叔和黎嬢嬢在小玲、小红的照料下，在新都过着幸福的退休生活。（责任编辑/吕文锦 设计/毛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