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曼作品中“新女性”形象构建探索

2016-03-16 10:41李丽芳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5年12期
关键词:新女性小说

李丽芳

摘 要: 吉尔曼作为19-20世纪之交的美国著名的女性主义作家,她在系统研究美国的性别政治问题基础上,通过创作小说并以此作为宣传其思想的工具,塑造了大量的“新女性”形象,作者通过空间转向揭露和控诉了父权制对女性压迫,以理想化的手法从不同侧面和角度刻画了不同的成功女性形象,在作品中吉尔曼通过重新定义母职让的“新女性”形象更为丰富,并表达出对两性真正和谐关系的理想化目标追求,对当代新女性形象发展有着启迪和借鉴意义。

关键词:吉尔曼;小说;新女性

“新女性”作为发端于19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新名词,本意指那些“年轻,受过良好教育,具有独立精神和工作能力,身体强壮,勇敢无畏”的女性。到20世纪30年代前后,中外文学出现一股探讨女性命运主题的作品问世,将以“觉醒、独立、反叛”为特征的“新女性”形象推上世界文学的舞台,客观上也有力推动了各国的妇女解放和社会改良运动。以美国为例,“新女性”作为一个强大的社会文化形象正冲击着旧的思想和体制。一批女性作家围绕女性问题创作了大量作品,塑造了一系列丰满的“新女性”形象。[1]以社会活动家和文学家双重身份出现在公众眼里的吉尔曼,在系统研究了美国的性别政治问题,发表了《女性与经济学》、《男人制造世界》等论著,并创作了多部长篇小说和两百多篇短篇小说来揭示和探讨妇女问题。其中,以《她乡》、《黄色糊墙纸》、《假如我是男人》、《扭转》、《茅屋》等为代表,在深刻揭露和批判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中,理想化塑造了具有新“母职”定位的成功女性形象,充分表达了作者对女性从饱受压迫到觉醒抗争的强烈期待,和力图谋求真正平等和谐两性关系的理想追求。

一、越界的渴望:空间转向对女性牢笼桎梏的呐喊

吉尔曼在其作品中塑造了很多在男性文化传统社会下的女性生活困境,小说中往往有身心备受摧残的知识女性对男性社会牢笼生活,充满着强烈的冲破渴望和诉求[2]。以《黄色墙纸》作品为例,小说以“空间”为隐喻和阐述载体,通过呈现作品中景观空间、地理空间和小说人物内心空间等,在“空间转向”的不断作用下,把新女性的身份和形象逐渐凸显出来。

《黄色墙纸》中的女主人公在墙纸的监视下,个人心理和举止都发生了突变,由清醒走向疯癫,由站立变为爬行,这是长期处于牢笼中女性的变化,她需要冲破。因此,当她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渴望的时候,“她就抓住栅栏猛烈摇动”。在女主人公眼里的窗外世界是其所向往的,有令人向往花园、旖旎风光的港湾,以及“属于这座花园的一个私人小码头”,但这是对当时两性社会矛盾的悖论的隐喻。在景观空间的呈现中,是以男性为主导的父权文化的全面覆盖,虽然枝繁叶茂,但却问题横生,社会对两性管理的处理,就像是无人打理的破落花园。正如小说中,叙述者“我”与代表知识、科学、社会多重权威的丈夫的形成二元对立,处处显示出父权制对女性他者的压制、规训。

小说中约翰以丈夫和医生的双重权利身份,对“我”进行了无微不至的“关照”,在女主人公自我意识强烈的前提下,残酷地剥夺了她的权利,实现其管制和压迫女性的征服欲求。最后,“我”觉得自己和墙纸上的女人一样被困在里面,没有了生活中自我支配的任何权利,只有通过撕破墙纸才能得到解救。于是,“我”撕破墙纸,在屋子里疯狂地爬行,彻底走向疯癫。小说以女性的臣服对男权统治进行了最有力的控诉。这里丈夫男权的彰显为女主人构建了一个失去自由的“社会空间”,听从和隶属男权是当时社会的强势声音,吉尔曼的这个短篇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的,反映了当时美国中产阶级妇女的真实状况。再则,《黄色墙纸》中刻画的女管家的形象,由男权社会赋予的女管家成为了关押女主人公“牢笼”的看门人,为这个社会空间又增加了一层桎梏,真实揭示了在当时西方女性不但受到男性的压迫,还受到同性群体的威胁,从而形成了双重压迫的“牢笼”。从“我”发疯的过程可以看出,女性疯癫是男权社会文化对女性压制的产物,深刻揭示有自我意识的女性难以通过和平手段加以挣脱,但作为一种隐喻揭示在女性悲惨遭遇的同时,让作品具有了强烈的反叛和颠覆意义。

二、颠覆的实现:乌托邦幻想对女性形象进行重塑

如果说《黄色墙纸》通过隐喻空间转向来揭露父权对女性的压制和讽刺,渴望冲破牢笼实现对父权社会制度的颠覆,而吉尔曼在其长篇小说《她乡》中,则正面塑造了很多独立、自由不以取悦和依赖男性而生存的新女性形象。作品批判并颠覆了“男性为尊、女性为卑的社会模式,建立了女性至上的乌托邦”。

在《她乡》中,吉尔曼塑造的女性充满了力量,她们以法官、上校等角色来打破传统男权社会的两性角色指认,以不带任何装饰的服装来隐喻摆脱束缚女性身体和精神的男权意识的锁链。小说中女性自尊自重,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在有理解力和求知欲方面表现得极为强势,以此说明女性在体力和智力都远胜过男权社会下的男性。小说中还通过泰利、杰夫等男性和来自她乡女性的较量进一步加以展示女性自上的新形象。小说中男孩子识破男性的诡计,让他们始终处于女性的监控下,在展示女性正面形象的同时,更加暴露出男性性格和道德上的双重野蛮性。

这种新女性形象的塑造吉尔曼对男权社会揭露的反驳,这种反驳更加突出女性唯一和至上性,客观上讲不没有能够提供一个和谐的真正两性相处的关系,而是一种揭露中取而代之的乌托邦幻想的体现[3],这点在《如果我是男人》这部小说表现也较为明显。在小说中莫莉是个典型的“真女人”,她小巧、迷人、情绪反复无常、喜爱漂亮衣服,是个可爱的妻子和忠于职责的妈妈。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梦想着变成一个男人。于是,作者就按照她的意愿让她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丈夫,走进了男人的世界。当“她”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地走出家门时,首先感到的是自豪、优越,对女人的弱小感到同情。而当“她”触摸到装着钱的口袋时,立刻意识到了它强大的力量,因为她从来都要经过乞求、嘲弄或哄骗才能得到,却没有占有过它,她此刻才明白为什么男人追逐金钱的欲望会那么强烈。慢慢地,“她”忘记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开始从男人的视角观察思考问题,周围的女人变得愚蠢、无知起来。最让她震惊的是,男人们在一起谈论的话题:生意、政治、讲座等等,与女人们在一起时谈论的都不一样。这个潜伏在男人世界的女人,带着好奇不断地学习,并参与到了他们的讨论中,代表女性发言,为女人辩护,赢得了男人们的赞同。小说没有复杂的情节,却清晰地展现了男女地位的巨大悬殊,男人掌握经济大权、占领公共空间、自觉优越于女人。变成男人的莫莉跨越了性别界限,成为女性在男人世界的代言人,替吉尔曼表达了女权主义思想,即女人并不邪恶,体力不能决定男女优劣,女性的现状大部分是由男人造成的。

这种幻想式的越界更多是作者为了揭露和抗争男权社会的问题而采用的策略,并不是正常生活所需要的,无法对普通女性起到引领作用。因此,吉尔曼还从生活的具体问题出发创作了很多短篇小说,如《扭转》、《茅屋》、《一个诚实的女人》 、《作个改变》、《珀波先生的心脏》、《寡妇的力量》等,塑造了一批理性、聪慧、独立、正直,有自己的追求女性。她们受过良好教育,善于表达自己的观点,能够自谋职业养活自己和孩子,不再仰仗男人而能够生活幸福。同时她也塑造了理解、尊重、欣赏女性才华的男性,憧憬了两性平等和谐相处的美好图景。

三、和谐的追求:母职重新定位丰富新女性内涵

在吉尔曼的小说作品中,对母职的重新定位,成为其创作的突出主题,也是女权主义在文学作品中表现得重要内容。母职体验源于母亲天生的生育能力和由此与孩子之间产生的潜在关系体验。在男权社会的桎梏下,母职的至高权利和荣誉被制度化,成为男权社会对母亲压制和迫害的一种有效手段,男权社会中的女性的母职全部内容为生育和抚养子女,这种制度化的限制剥夺了女性参与政治和行使其他作为平等人的权利,她们的发展潜能被扼杀[4],“家庭集中营”的生活桎梏成为女性自主、自由首先需要突破的地方。吉尔曼作品中,彻底颠覆了这种按照男性理想来塑造母职的模式格局,她在作品中赋予女主人公以自由身份和女性独特优势来重塑和定位母职,为其作品中“新女性”的内涵更具指向性。

在《茅屋》这部小说中,吉尔曼借助“我”的陈述,成功塑造了一个和传统男权社会母职定义违背的故事。小说中年长且离过婚的劳易斯向“我”传授经验,“男人最在乎的是家务,他们可以爱上任何人,但他们却只想跟会持家的女人结婚…如果你真的爱这个人并希望跟他结婚,就该把这里变成一个家”。于是,“我”开始购买炊具和食品,做起饭菜来。家务开始占据了“我”的时间,房子周围的美景遭到破坏,“我”的手也开始粗糙。而这时,福特约“我”去爬山并向“我”求婚,条件却是要求“我”不要再做饭了。故事的戏剧性在此凸显。福特欣赏“我”的艺术天赋,爱上“我”的年轻、美丽、健康、理性、有思想,保持着野性和艺术气质,并不是做饭。他自己是很好的厨师,知道家务是怎么回事,不想让做饭耽误了人的事业,因此,他要求“我”为了他而放弃做饭。值得思考的是,吉尔曼虽然编造了一个新母职内涵的故事,但作者本人对此并没有充满乐观。故事在“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吗?”的疑问中结束。“我”的疑问其实是作者的疑问和惶惑,吉尔曼在小说的世界里描绘了两性互相理解支持、共同承担家务的美好图景,塑造了她理想中的男人,但现实却是,男人们对她责难、谩骂,不理解,不支持,就连她的作品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

而在《扭转》小说中,吉尔曼则从正面阐述破除制度性母职的迫切性。在一个简单的故事里,作者按照预期设想塑造了“新女性”的代表——马罗纳夫人,这个理想化的人物形象是吉尔曼对母职新定位的全面阐释和展现。她接受过高等教育,拥有自己的职业;真诚善良、富有爱心;理智聪慧、能独立思考;勇敢坚强、能面对困境和危机;富有行动力,能开创新生活。而且马罗纳夫人在感情和家庭出现危机时,还能扭转局面,进一步保护受男人伤害的自己和格塔。虽然,作品中仍然充满了吉尔曼自己的困惑和不自信——没有男人的家庭能够持久存在,当客观面对时,冷酷的理性一定能够彻底战胜复杂的感情吗?但我们仍要指出,吉尔曼在诸多作品中塑造的理想化的人物,一方面让女性的价值真正得以体现以此强调女性母职重新定位的重要性,更重要是,吉尔曼在理想化人物身上投射出对主体自我发展机会被剥夺的深恶痛绝和猛烈批评,她以颂扬母亲禁锢之举来探索两性真正和谐的存在,这也是吉尔曼赋予新女性的一个理想目标角色定位,即在颠覆、反叛和越界中实现和男性的真正和平、平等共处。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吉尔曼将小说赋予宣传思想的工具性,通过大量的故事以空间转向来揭露女性受压迫的现象;在乌托邦的构建中,重申和赋予母亲不可侵犯的权利。诸多小说通过母职的新界定让女性具有理性和技能,使她们能够男性一样享有平等人的一切权益,从而远离愤怒和卑贱。客观讲,吉尔曼在小说中依托塑造独立自强的成功女性来探寻实现女性解放的路径,充满着激进和幻想,不为文学界“主流”所关注,但其作品中塑造的诸多成功女性形象,对于今天进一步解放束缚女性的种种桎梏和促进社会地位的提升、构建当代“新女性”形象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王恩铭.20世纪美国妇女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2]Loxley,James.Performativity.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Taylor & Francis Group, 2006.

[3]曾桂娥.乌托邦的女性想象: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小说研究[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

[4]王宁,孙建.易卜生与中国:走向一种美学建构[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

(作者单位: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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