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地区的民间信仰和宗教

马　跃

(淮北市委党校，安徽 淮北　235000)



淮北地区的民间信仰和宗教

马跃

(淮北市委党校，安徽 淮北235000)

摘要：淮北地区是多元信仰和宗教并存的地方。作为殷商文化的发源地和殷民族失国后发配之地，长期以来，殷商文化在该地区有重大影响。淮北历来是秘密宗教盛行之地，并为民众反抗提供思想资源。民国时期，该地区会门众多。改革开放以后，基督教呈现迅猛发展之势。

关键词：民间信仰;宗教;殷商文化

一、殷商文化及其影响

殷商文化的核心是占卜，占卜是对命运的窥测。商民族是半游牧民族，不同于定居下来的农业民族那样对农业生产有比较稳定的预期，这恐怕是他们希望窥测命运的动力。这种占卜文化既不同于以美化和崇拜神灵为主要特征的荆楚文化，也不同于务实、理性和更加注重道德教化的西周文化。

这种占卜文化对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影响深远。汉武帝采纳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董仲舒的思想已非先秦儒家，而是杂糅了法家、道家、阴阳五行家的思想，强调天人感应，主张灾异说和符瑞说，新儒学走向经学化，经学又走向谶纬化。“从朝廷到普通百姓，汉朝社会沉浸在宗教氛围中，巫术、炼丹术和神秘主义整个地侵淫了政治生活。”[1]111

所谓谶，大部分是“诡为隐语，预决吉凶”的宗教预言，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或方术士为达到某些目的而编造的谎言，如秦始皇时期“亡秦者胡也”以及陈胜吴广起义时运用的鱼腹狐鸣之类。谶纬之学与以占卜为主要内容的殷商文化有直接关系，自周朝建立以来，殷商文化长期被压制在社会底层，而在西汉后期，谶纬之学居然与儒学结合在一起。光武帝好谶纬，“宣布图谶于天下”，遇事总以谶纬来决定。殷商文化经过如此改装，借尸还魂般地复辟了，堂而皇之地成为主导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

占卜之术长期盛行于全球华人世界。任何知识最早都是“地方性知识”。淮北曾是殷商文化的主要发源地，又是殷民族失国后发配之地，历来是各类巫术盛行之地，城乡到处散布打卦、算命、看风水之人。有学者指出，淮北地区普遍存在“狐祟”、“鬼祟”的现象。[2]改革开放以后，随着政府管制的放松，这些具有悠久历史渊源和广泛群众基础的曾经被作为迷信的东西又公开展示于社会的各个层面。

有报道说，农村集镇上看相、测字、占卜的“半仙”如雨后春笋，有的甚至打着科学算命的旗号，在集镇上形成一条街的阵势，生意红火，有的打一抢换一个地方，坑蒙拐骗谋取不义之财。有人生了病不请医生请“神仙”，遇到不幸用卜卦破除，许多青年男女把婚姻大事托付给算命先生。[3]

淮北地区处于高度不稳定的生态系统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在黄河、运河和淮河几条大河的摆布下、在战乱和各种灾难的捉弄下，人们更加感到命运之无常，人力之微小，更加希望看到未来，更加敬畏命运之神，更加宠信和求助于占卜、算命、看相、风水等这些原始的预测技术。

二、佛教的传播与道教的产生

两汉之际(约公元前后)，佛教传入汉地，并很快成为部分皇室及贵族子弟的信仰。刘秀之子、楚王刘英最先事佛，其府内居住着由僧人、居士组成的僧团。临淮(江苏盱眙)人严佛调(又称严浮调)，敏而好学，信慧自然，为文献所见最早的中国出家人，据《开元释教录》卷一所述，东汉灵帝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其与安息国优婆塞都尉安玄共译《法镜经》二卷、《阿含口解十二因缘经》一卷。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在洛阳译出《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等书，此外，又撰有《沙弥十慧章句》一书。[4]

佛教传入时，中国无制度化的高级宗教，只有比较低级的大众宗教。在佛教传入、儒学经学化、经学谶纬化以及老庄成为时髦经典的背景下，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高级宗教——道教产生了。道教与以占卜为主要内容的大众宗教界限模糊，且内容庞杂，以《道德经》、《南华经》(即《庄子》)为主要经典，同时杂糅阴阳五行、神仙方术、黄老术和汉代谶纬等各派思想。东汉顺帝时(公元126—144年)，一本 “神仙书”——《太平经》在民间流传，后为张陵与张角奉行，演变而成五斗米道与太平道。

五斗米道又称为“天师道”，创始人张陵(公元34～156年)，自称天师，沛国丰(江苏丰县)人。东汉顺帝(公元141年)时，在鹤鸣山(成都市大邑县)造作道书，以符箓咒术为人治病，以祈禳斋醮为人谢罪除灾，还行守一、行气、房中等道术。入道者需交信米五斗，故俗称“五斗米道”。张陵死后，其子张衡、孙张鲁继之。张鲁曾据汉中建立政教合一政权。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张鲁归附以曹操为首的世俗权力，获得了好的待遇，该教派成为历代朝廷所承认的正宗道教。

东汉灵帝(公元168—189年)时，张角创立太平道，信仰咒术，主张内省治病。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张角颁布“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发动黄巾起义，一时“天下响应，京师震动”。波才领导的颍川黄巾军是主要军事力量之一。

道教在淮北地区有广泛影响。“唐玄宗时，宋州人姜抚自言有仙人不死之术……玄宗信以为真，将其召至东都洛阳。”[5]北宋初年，亳州人陈抟“精于易学，其学不烦文字解说，止有一图，即符篆式的《太极图》，以寓其阴阳消长之说，与卦之生变。曾作《无极图》和《先天图》，前者为一种宇宙生成图说，后者为六十四卦图式，反映其思想的著作《易龙图》和《九室指玄篇》均已失传。陈抟开了宋代客观唯心主义的先河。邵雍的《皇极经世》和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是宋代引人注目的学术著作，都与陈抟的太极图有渊源。”[6]

三、秘密教派和民众反抗

淮北历来是秘密宗教盛行之地。“河南、山东、河北这北方三省的毗邻地区是近代教派活动的温床，由于地理环境的缘故洪涝不断，因而成为饥荒频发的地区。”[1]209早在后梁年间，就有摩尼教暴动的记载。摩尼教产生于古波斯萨珊王朝，由摩尼于公元三世纪创立，通过丝绸之路和东南沿海两线传入中国。唐王朝曾允许其传教并设置寺院。武宗灭佛，连带摩尼教，该教潜入地下。后梁贞明六年(公元920年)，陈州(今河南太康、项城、淮阳一带)发生一次摩尼教暴动。史载，“陈州末尼党类，立母乙为天子，累讨未平，及贞明中，诛斩方尽。”[7]26

宋代已有摩尼教和弥勒教混合的教派，名“香会”，因烧香礼弥勒而得名。到元代末，与白莲教混合。白莲教是佛教中的一个神秘支派，以反抗暴政为重要宗旨，为河南人韩山童开创。韩山童宣称：“白莲花开，明王出世、弥勒下凡。”河、淮、襄、陕之民从之，于是演化为香军，即红巾军，荆、汉、许、汝、山东、丰、沛及两淮红军皆起应之。颖州人刘福通是韩山童的弟子，宣传韩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山童死，刘奉其子韩林儿为小明王，并且多支义军，如郭子兴、朱元璋等也奉小明王为正朔。

明万历末年，山东巨野人徐鸿儒被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省信徒推为白莲教教主，约定起义。因被人告发，徐鸿儒于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五月提前在徐家庄举事，与其它白莲教首领一起，在鲁西南地区攻城掠地，阻截漕运，重创官军。明廷派大军合力进剿，七月，郓城、钜野失守。九月，徐鸿儒被俘，十二月在北京被害。[7]134

18世纪后期，历时10年4个月驰骋纵横鄂豫川甘陕等地的白莲教起义源于淮北地区。鹿邑人樊明德、刘松在江淮一带以白莲教为纽带传经收徒，提出“换乾坤，换世界”的口号。刘松起兵抗暴失败被杀，樊明德病逝，门徒刘之协(太和人)等人积极传经收徒，以反清复明(称鹿邑人王双喜为明王朝的后裔)为号召，使白莲教实力迅速发展壮大。刘之协派可靠得力教徒分往鄂豫陕川甘等地，主掌教务。[8]1793年，刘之协发动起义后，各地白莲教教徒纷纷响应。

早在康熙年间，山东单县人刘佐臣创立八卦教，又称五荤道、收元教、清水教，强调儒释道三教合一、修炼内丹，教徒依八卦分为八股，传布于山东、河北﹑河南﹑山西等地。嘉庆十八年(公元1813年)九月，林清在北京起义的同时，直、鲁、豫交界处十几个州县，教徒云集，反声四起，攻击曹县、单县、金乡、城武、定陶、鱼台诸县，并攻破曹县、定陶。清廷派兵镇压，起义军败北。[7]325-326

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清廷废止河运，漕运水手全部被遣散，一部分参加了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大部分滞留在苏北盐场，组织了安清道友——青帮，开始了贩私盐、行劫掠的生涯。青帮崇奉潘祖(明末松江人，罗教创始人)，以淮河北岸的清河、安东为基地，广泛吸收各类游民，势力不断壮大。太平天国灭，曾国藩领导的湘军解散，大批散兵游勇，甚至二三品军功者无所归依，流落江湖，其中的哥老会势力迅速膨胀，俗称红帮。青帮与红帮不断冲突并融合，两股势力向南扩充到浙江、苏南，向北发展到山东、河南，成为清末民国时期的重要社会力量。[7]222-231

19世纪末，义和团起义源于淮北。甲午战后，华北地区各种秘密结社重新活跃，在白莲教旗帜下，大致形成以刘士瑞为首的曹州、单县的金钟罩(大刀会)、以赵三多为首的冠县的义和团(梅花拳)、以朱红灯为首的荏平、高唐、平原的神拳等几大教门。刘士瑞，曹县烧饼刘庄人(今属单县)，1896年，以保卫身家为号召，邀集大刀会10万人在单县城关火神庙聚会，手持红缨枪，念咒画符，吐火吞剑，排砖排刀，展示刀枪不入之法。天主教指责其为迷信，从此结下仇怨。大刀会在曹县、单县、城武县、萧县、砀山、丰县、沛县、考城、兰仪等地同时举事，烧毁教堂，伤害教民。清廷派兵镇压，大刀会余部活动于鲁、苏、豫交界地区。张汝梅接任山东巡抚后，倡议“改拳勇为民团”，以整治地方治安。之后，各种秘密结社不断兴盛壮大。不到三月，红遍山东全省。[9]

义和团灭，红枪会起。义和拳民回归乡里后，依然过着那种一边务农、一边习武的生活。民国以后，各地匪患日益严重，为保家卫村，1916年，一种地方自卫性组织在山东兴起。1917年，传入河南。1923年，传入直隶。1924年，传到江苏、陕西等地。其名称众多不一，有毛篮会、哼哈会、红枪会、黄枪会、大刀会、真武会、无极会、忠孝团、六离会等。这些组织吸收会员仪式神秘而庄严，传授法术时宣传“刀枪不入”思想，以此提高士气。后来，人们把这些组织通称为红枪会。初以村、镇为单位， 1920年以后，出现跨村连庄的组织。

民国时期，淮北地区会门众多。有研究指出，皖北濉溪县会道门大多起源于清末民初，主要活动在铁佛、临涣、五沟、杨柳、四铺、南坪、双堆、孙疃等区乡，包括“天门道、一贯道、古佛道、圣贤道、先天道、九宫道、长毛道、中央无极道(分支有红、黄、蓝、白、黑五门)、万国道、八卦道、白莲教、灶道、诸易科、五行宫、同善道、极乐堂、做家修、金丹道、金戈道、儒门道、龙华圣教会、猴子会、三元会、大刀会、文圣会等25种之多”[10]。

据统计, 建国初期阜阳地区有圣贤道等会道门50余种, “有点传师(或相当于点传师) 以上道首8500 余人, 有道众32. 14 万人, 设有坛堂1206 个, 遍及城乡。”[11]共产党取得政权后，面对会门众多、土匪嚣张的状况，及时开展了剿匪和取缔反对会道门的斗争。从1949 年4 月到1950年，经过三个阶段的打击，皖北地区的反动会道门取缔工作进行得彻底、全面，会道门销声匿迹。

四、基督教的发展

人们不仅希望窥视和掌握现在与未来、现世与来世之间的秘密，而且希望在生与死、宇宙与人生等重大问题上有一种超越现世利益的终极关怀，越是在生活和精神危机时刻，这种要求就越强烈。基督教在中国有一个曲折漫长的传播历史。改革开放以后，基督教呈现迅猛发展势头。

苏北U村位于苏北京杭大运河畔。“80年代后，宗教政策放宽，U村教会恢复重建后，第一次重新聚会有40人参加，随后教徒人数迅速增长，并在90年代前中期达到鼎盛”。[12]

“在孙巷村一名村民告诉我们，以前村子里的人什么教也不信，这两年信基督的人多起来了，临近几个村子的信徒经常一起举行活动唱歌，大概有五六十人，多是以老人、妇女为多，上个月圣诞节还有过大活动。”[13]

“从20世纪80年代初的3人发展到今天的80人，教堂在近十年间经历了三次扩建和翻新, 基督教在C村的发展可谓迅猛” 。[14]

基督教正在洗礼这块土地上越来越多的心灵。有学者分析了其中的原因：“中央政府宗教政策的改变为基督教的复兴和发展提供了一个根本前提。而经济改革和人民公社的解体所引起的贫富差别、道德败坏等社会问题是基督教在农村传播的社会背景。为人们解除现世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痛苦，并给予来世的承诺，不需花费就可以与上帝直接沟通，来世的永生与现世享乐主义的并存，合法的法律地位等基督教本身的特点是该宗教在此地比其他宗教有人气的原因” 。[15]

参考文献：

[1]杨庆堃.中国社会中的宗教:宗教的现代社会功能及其历史因素之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马俊亚.从武松到盗跖:近代淮北地区的暴力崇拜[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4).

[3]李蕾.莫让皖北封建迷信沉渣再扬起[EB/OL]. 中华网.(2001-01-07).http://news.china.com.

[4]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安徽文化概要:内部教材[M].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2009:123.

[5]徐庭云.中国社会通史：隋唐五代卷[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493.

[6]庄祖武,孙永珊.安徽省情概览[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49.

[7]马西沙.中国民间宗教简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8]柏扬.中国人史纲[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87:875.

[9]马勇.1900年中国尴尬[M].北京:中华书局,2010:7-10.

[10]曾和平,等.濉溪县反动会道门及其取缔始末//周德法.濉溪史海回眸[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8:578.

[11]梁家贵, 罗国辉.解放初期人民政权对皖北地区会道门的取缔[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6(6).

[12]孙冶方经济科学基金会.当前中国农村的宗教概况[EB/OL]. 文化纵横网.(2009-12-30).http: //www.21bcr.com.

[13]魏旭.淮河岸边的思考:皖北农村考察实践报告[EB/OL]. 大学网.(2011-05- 24).http://www.haodaxue.net.

[14]陈占江.基督下乡的实践逻辑:基于皖北c村的田野调查[J].重庆社会科学,2007(9).

[15]韩敏.回应革命与改革:皖北李村的社会变迁与延续[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221.

责任编辑：张颖

中图分类号：B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275(2016)02-0084-03

作者简介：马跃(1961-)，男，安徽淮北人，副校长，教授，研究方向为当代中国社会问题。

收稿日期：2016-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