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照楠 施芳芳
京津冀协同发展中谁更应该积极主动?
——基于智猪博弈看京津与河北省的关系
■ 孙照楠 施芳芳
2015年是我国全面改革的元年,此时党中央审议通过 《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具有特殊意义,希望京津冀地区担当起全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首都北京与直辖市天津,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政策优势和丰富的社会资源,而河北省在各方面的发展相对落后。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大背景下,到底是京津应该发挥核心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还是河北省积极主动的向京津靠拢,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本文借用智猪博弈模型的框架来分析京津政府与河北省政府的关系,考察在实力非对称的情况下,哪个政府应该发挥先动优势。
京津冀协同发展 智猪博弈 虹吸效应 溢出效应 后发优势
2015年4月30日中央审议通过《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这对京津冀三地,尤其对河北省的经济社会发展无疑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然而,三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政治地位并不平等,真正的 “协同”仍然面临矛盾和困难。在这种情况之下,作为强者的京津和相对弱势的河北省,在协同发展的过程中各自应如何行动?在博弈论中有类似的案例——“智猪博弈”。博弈的最终结果给出了竞争中的弱者 (小猪)以等待为最佳的策略,这为京津冀协同发展中政府之间的博弈提供了分析范式,对于协调京津与河北省政府的关系和制定发展政策以一定的启发。
京津冀政治和经济地位的不平等——博弈中谁是大猪?谁是小猪?
20世纪80年代初中央开始规划京津冀的区域发展, 从 “京津唐” 到“首都经济圈”, 再到 “京津冀都市圈”,最后上升到战略地位的 “京津冀协同发展”。但到目前为止,京津冀区域经济协同发展的效益也未充分显现,“协同”发展之路坎坎坷坷。事实上,京津是中央直辖市,经济发展水平高,长期以 “不跟你玩”的心态自居,河北更多是在扮演付出者的角色,而非合作者。而造成这种区域发展状况的原因有两点:
(一) 政治地位有 “尊卑”, 京津冀三地 “协同”发展步调难以一致
首先,北京的政治中心地位要求周边环境的稳定。这是北京或者说中央赋予河北省的特殊政治任务。计划经济时期,河北是前线和防线,国家不能在这里布局过多产业,导致河北省产业基础薄弱。而实行改革开放后,河北省开放得晚引用外资也最晚,以唐山为例,唐山自改革开放以来累计到2008年利用外资总额才53.5亿美元,而当年沈阳2008年一年利用外资是55亿美元。每逢京津举行国际国内重大活动的特殊时期,河北省须举全省之力保障首都和直辖市的稳定。保障京津供水、空气质量、环境等任务也都落在了河北头上,而河北省的牺牲却并未获得相应的补偿。
其次,河北省保守的自我定位。有区域经济学家形容河北是 “东部的位置,中部的经济水平,西部的思维”。历史上河北省的职责就是拱卫京畿,几百年来形成了固定的职能定位。“服务京津”一直是是河北省的口号,一切资本、 人力、 土地、 水等资源,只要北京和天津开口,河北省必定是有求必应,无形中河北省就降低了自己的地位。
(二)经济水平有高低,京津冀市场 “一体化”尚未形成
首先,京津发展的 “虹吸效应”拉大了与河北省的经济差距。经济发达并且拥有政策优势的京津吸引了周边河北地区的劳动力、原料、资本等优势资源,加速了这两座中心城市的经济增长。虹吸效应强烈而溢出效应微弱,京津几乎是封闭性发展,在京津冀整个区域中总是处于绝对优势,河北省无法承接产业梯度转移,经济发展缓慢,形成地理上的二元经济结构,京津冀经济水平差距明显——“环京津贫困带”的产生令人唏嘘,河北人 “看得见光,但借不上亮”。
其次,行政区划阻碍京津冀市场一体化。北京是中国首都,政治、文化和国际交往中心;天津是中央直辖市,中国北方经济中心;一个省包围着两个中央级行政单位,这样的行政区划在全世界实属罕见。受行政区划的影响,三地长期实行行政垄断、贸易保护的政策,缺乏利用市场机制推进区域合作的意识。河北省先后被挖去了两个发展最好的城市之后,历史上名声赫赫的直隶省现在四分五裂——京津以北的张家口、承德、唐山和秦皇岛与京津以南的河北省会石家庄联系甚少,甚至通行的火车都要从北京中转,京津冀整体流通体系处于链条断裂的状态。由于市场意识淡薄、流通不畅,京津冀统一的商品、服务、要素市场尚未形成,更强化了区域中京津 “极化”效应,河北省无法通过市场作用改变弱势地位。
根据以上分析,京津冀协同发展中,由于政治和经济两方面的不平等,京津明显的是 “吃得多、消耗大”的“大猪”,是强势、优势方, 而河北省自然就是 “吃得少,付出也大”的“小猪”,是处于弱势、劣势方。
京津冀协同发展中,博弈参与方是强势的京津和相对较弱的河北省,下面要说明的是博弈过程京津与河北省两大行政单位的 “支付”。首先要引入一个 “经济人”假说——将京津冀三地两级行政单位也看作是人格化的组织。它们的行为与私人的经济行为一样,都受自利动机的支配,因此这两大行政主体也毫不例外地是 “经济人”,目标都是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都按成本——收益原则来行动。在现实的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经济活动中,“利己”是京津与河北省的行为的主要激励,具体来说,这个 “利己”就是两大行政单位关心的核心问题——如何实现各自辖区经济发展。如果 “利他”成为指导行为的主导价值,将不会出现京津与河北不平等、不合作的问题。
为说明京津与河北省的 “支付”,我们可以选取京津冀各自的代表性优势, 涉及政治、 经济、 文化、 交通、教育、医疗、旅游等各方面的影响因子。在协同发展中,京津和河北省可以从这些优势互惠共赢,而协作过程中各自也会付出一些成本,如表1。
基于表1所列出的京津地区与河北省各自的优势、合作后的收益以及成本,京津冀三地两大政府在权衡利弊之后,可以选择合作或者不合作的策略。具体解释如下:
如果京津选择与河北省合作,那么京津两地可以利用河北省的廉价劳动力资源,得到生产生活所需的水资源和农产品的保障;河北省旅游资源丰富,为京津居民提供新的休闲娱乐场所;京津部分企业向周边扩张时,能够征用河北省的土地建设产业园区,疏解交通压力;河北省的秦皇岛港、唐山港和黄骅港也成为京津外向型企业发展的资源;此外,合作之后,京津在河北省的投资项目增多,相应的获利机会增加;更重要的是,京津冀三地合作能够有效治理空气污染,减少雾霾天气,提升空气质量。而京津合作的成本就是,当部分产业拆分搬迁到河北,远离技术、人才等要素的中心市场,势必在短期内影响产业的发展;高校和医院的搬迁或者在河北建立分部,有可能会影响教学和医疗水平;当河北省获得与京津同等的政策优惠和发展机会,再加之河北省的竞争和生活压力要小于京津,必定会吸引大量人才流入河北,造成京津的高技能人力资本流失。
再看河北省,如果河北选择合作,所得到的收益有:分享京津优质的教育资源、医疗服务;三地产业合作,河北省可以学习京津先进的科学技术;京津部分现代制造业的搬迁,为河北省第二产业的发展带来机遇,能够有力推动河北省人均GDP的提高;随着越来越多的京津居民来河北旅游景点休闲度假,势必带动当地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开发以及经济增长;京津冀合作会吸引在北京天津工作的高技术人才回流,为家乡建设做贡献;河北省可以吸引京津实力雄厚的投融资机构到冀投资;随着北京天津到河北省各城市的城际高铁开通,将大大缩短旅途时间,方便三地居民出行。与此同时,河北省合作也要付出成本。首先迁入河北的京津产业很有可能都是污染较大的工业制造业,这会给河北省的环境承载力带来巨大压力;并且,企业搬迁需要占用大量土地,京津两市有可能将趁此机会扩张边界,将周边一些发展较好的城镇划归己有;京津企业、高校、医院等进驻河北,将与河北省的企业、高校、医院形成竞争,一些弱势部门将遭受淘汰的风险;跟随京津产业、人才等流入河北的还有高物价水平,可以想象河北省的房地产价格大幅上涨。
将以上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成本与收益量化,每个收益赋值为1个单位,成本赋值为-1个单位,得到博弈的支付矩阵见表2。
如果京津政府与河北政府基于平等地位同时合作,京津政府获得14单位收益,包括新增的9个合作收益,即空气质量改善、廉价劳动力、旅游资源增加、水资源保障、土地扩张、可用海港增加、投资项目增多和能源矿产、农产品供给保障,以及5个原有的优势 (政治核心地位、经济发达、知名程度高、现代服务业、文化产业);河北省获得8单位的合作收益。京津冀政府同时付出4单位成本,结果京津政府与河北省政府各得净收益10个单位和4个单位。
如果京津政府优先行动,发挥核心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即主动以自己的优势要素与河北分享,而河北获得后发优势,那么京津政府得到12单位收益 (即自己原有的12个优势),去掉主动合作的4个单位成本,净得8单位收益,河北省得到8单位收益且不用付出成本。
如果河北省积极主动为京津提供方便,而京津坐享其成,那么京津政府得到7个单位的合作收益 (不包括空气质量改善和投资项目增加两项,因为这两项是同时合作是获得的),河北省政府得到7个单位收益,除去4个单位成本,净收益3个单位。
如果京津冀政府都选择等待,那么支付均为零。
最后得到纳什均衡解,京津政府在协同发展中应该更加积极主动与河北省合作,用先动优势带动河北省的发展,而河北省选择 “等待”,分享北京和天津的优势资源。
“智猪博弈”的均衡解是京津政府在协同发展中主动发挥作用时会造福全体,河北省只需 “等待”,利用现成的优势和资源。由于京津的实力明显强于河北省,京津主动发挥 “增长极”的功能,得到的效果要优于河北省主动寻求合作所得的结果。
北京和天津在京津冀协同发展中更加积极主动、发挥先动优势是有道理的。可以说一直以来京津是以牺牲河北省的发展机遇而发展起来的。1994年写入 “九五计划”的 “环京津战略”,主要靠北京、天津两大都市作为区域 “增长极”,并且要求河北省支持配合京津发展。但实际上,京津处于吸附式发展阶段,不仅没有带动区域发展,还不断从周边吸收资源,产生的虹吸效应使河北省要素流失严重;河北省在区域合作中受制于人,没有自主性。如若周边地区经济滞后与中心城市差距过大,会使区域的中心城市失去经济腹地,成为 “孤岛”;京津若没有河北省作为经济腹地提供物质和资源支持,其自身发展也难以为继。所以,京津发展起来之后应当回报河北的付出;并且京津积极主动寻求合作,各类工业产业、教育医疗部门在向河北扩散,可以优先利用河北省的土地、劳动力等资源,在河北省的产品和要素市场中占据竞争优势,对其本身的发展壮大是有利的。随着多余产业的搬迁,对于解决交通拥堵、改善空气质量也有帮助。更重要的是,京津 “先动”的过程本身会产生一种“溢出效应”,能够有力的带动河北省各城市、各相关产业的发展,充分发挥其核心城市的区域经济辐射作用。
河北省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博弈中选择 “等待”的策略,可以用经济学中的 “后发优势”解释。 “后发优势”是由经济学家格申克龙在1962年提出的,本意是指发展中国家有许多发达国家没有的、因发展落后而具有的优势。用于解释发展中国家利用先进国家的科学技术,能够创造出工业化所需的必要条件,从而加速经济发展,赶上发达国家。河北省与京津相比,无论在地位和发展水平方面都较差,在京津主动与河北省合作时,就产生了这种 “搭便车”的后发优势。这种优势的确是客观存在的,是由经济落后而产生的。首先,河北省有资本的后发优势。河北资本稀缺,需要大量投资,积累率较高;京津已经实现工业化,第三产业占比高,资本积累率变低,而且京津金融投资机构众多且实力雄厚,因此河北省的资本收益率要高于京津。其次,河北省具有技术的后发优势。伴随京津现代制造业迁入河北,河北省可以跳过一些中间阶段,直接吸收和利用京津最先进的科技,而无须投入研发就可以加速本地区技术进步,缩小差距。最后是人力后发优势。河北省劳动力资源丰富,劳动力成本比京津要低得多,京津冀一体化能够促进河北省剩余劳动力的就业。并且,京津高校资源进入河北有利于提高河北的教育水平,加速人力资本积累,导致劳动生产率的更快增长。
然而,河北省选择 “等待”的策略并不意味着在京津主动合作之下河北省就可以 “不劳而获”而达到收益最大化,因为人人讨厌 “搭便车者”。虽然智猪博弈的纳什均衡给了竞争中的弱者以等待为最佳策略的启发,但是河北省在京津冀协同发展中也要发挥自身的比较优势来承接京津的合作项目。 《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确定了 “一核、 双城、 三轴、 四区、多节点”的区域布局,以及京津与河北省各自的定位:北京市为 “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天津市为 “全国先进制造研发基地、北方国际航运核心区、金融创新运营示范区、改革开放先行区”;河北省为 “全国现代商贸物流重要基地、产业转型升级试验区、新型城镇化与城乡统筹示范区、京津冀生态环境支撑区”。可以看出,本次京津冀协同发展的规划中,三地的角色定位实际上是功能互补、相辅相成的。京津主动与河北省进行经济、教育、医疗、交通等方面的合作需要河北的辅助,营造相对较好的合作环境。因此,河北省的 “节点”城市只有发挥自身的优势,并且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改善投资环境,才能更多地吸引来自京津方面的合作项目,从而真正辅助京津带动这个区域的协同发展。
总而言之,在智猪博弈中既有大猪的先动优势策略,也有小猪后动的优势策略。至于在具体的博弈中究竟是选择先动还是后动,是由参与方的地位和实力所决定的。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博弈中,处于强者地位的京津应当 “能者多劳”,更加积极主动地以自己的资源优势发挥区域的核心带动作用,而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河北省应当充分利用 “后发优势”,抓住发展机遇,同时也应当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完善投资环境,更好地承接京津的合作项目。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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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韩言铭.河北省国家级贫困县数量高居沿海省份之首[N].中国经营报,2012,2.
责任编辑:陈秀丽
孙照楠,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在读,河北大学经济学院政治经济学专业,研究方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施芳芳,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在读,河北大学经济学院政治经济学专业,研究方向:合作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