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诺效应

文|张玺嘉

多米诺效应

文|张玺嘉

起始牌

夏日正午，武警医院对面的天桥上行人寥寥。

风是热的，空气是热的，汗水是热的……而人的心也是燥的。

胖老太把占了天桥路面近一半宽度的太阳伞漫不经心扶正，就又缩到伞的阴影下打瞌睡去了。今天还没有生意光顾。

迷迷糊糊间，胖老太感觉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停在地摊前。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美丽的穿藏青色旗袍的女人。

“大姐，有驾驶证封皮卖么？”女人用手拽着旗袍下摆，小心翼翼蹲下来。

“有啊，要几个？”胖老太回答。

“五个吧……嗯，就五个。”女人努力回忆老公出车前交待的数字。

“好。”胖老太从一沓驾驶证封皮中抽出五个递给女人，然后技艺娴熟地接着问，“行车证封皮要么？”

“行车证？这个……他没交待……”女人犹豫了一下。

“也买五个吧。不会错，用得上的。”胖老太一边递过行车证封皮，一边神秘地笑了。

承接牌

灰色轿车“吱”一声停了下来。司机慢慢摇下车窗，探出头去。

他首先看到了戴着雪白手套的指尖，继而看到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袖口，然后是全身装备的制服、徽章、对讲机，最后才是交警严肃的浓眉。

“对不起，先生！您超速了，请出示驾照。”交警持着公务性的腔调一本正经地说。

“不好意思。”司机赶紧取出驾驶证，递出车窗外。

交警接过驾驶证，轻轻翻开。夹在驾驶证中的纸币映入眼帘，红色的。

“对不起，先生！请您再出示一下行车证。”交警一如既往的公务性嗓音里隐约包含了一丝温柔的气息。

“咻……”司机抽了一口冷气。“不对，不能被那温柔的气息所蒙蔽，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搞定。多亏她聪明，还是记得买好行车证封皮。”司机一边想，一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行车证递出窗外。

交警把驾驶证和行车证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然后迅速钻进路边的警车内。过了好一阵，他空着手走回来，俯在车窗前对司机微笑着说：“您可以走了，记得以后开车慢一点。”

“一定，一定！”司机也没有讨要证件，就匆忙踩动油门，临走前还不忘客套，“你们也真够辛苦，这大夏天，穿制服滋味一定不好受。”

交警微微一笑，没有作答。灰色轿车一溜烟开走了。

过了好久，司机才突然反应过来似地破口大骂：“辛苦……辛苦个辣子！这么就撬了我二百块，王八蛋！”

车速不知不觉又提起来了。

末端牌

黄昏，暑气缓缓减退了。

天桥上行人开始多起来，穿长褂拿太极剑的老爷子，提玩具车拉着小男孩手的中年妇人，缱绻依偎的大学生男女……

胖老太站起身，费力地收拢那把硕大的遮阳伞。

“今天这么早收工？”身后响起一个女人世故的声音。

胖老太扭转头，看到一个同她一样身形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沓驾驶证、行车证封皮，炫耀地上下抖动。“我老公让我把这些战利品交给你，说回收价还和以前一样。”

“嚯，这次回收得挺快的。”胖老太一边由衷赞叹，一边从胸前脏兮兮的皮包里取出钱递给对面的胖女人。

“是挺快。夏天嘛，开车的人也都燥着呢，难免犯错。”胖女人深谙其道地解释。

胖老太的目光却跃过她俗不可耐的卷发，望向天桥的另一端。一个穿藏青色旗袍的美丽女人正款款走来，仿佛一朵冰冷的莲花，绽放在夏日溽热的黄昏里。

“改天再聊，生意来了。”胖老太对胖女人点头示意，胖女人这才离开了。

“美女，今天还买驾驶证和行车证吗？”胖老太热情地招呼。

女人蓦地停住脚，拘谨地扯着旗袍下摆，仿佛刚刚从一个遥远的梦境里苏醒过来般怔怔望住胖老太。

她郁郁地说：“不了。我们永远都不用再买这些东西了。我先生今天下午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腿断了。我现在……得赶到医院去……”

洗牌

“阿姨，请问有驾驶证封皮卖吗？”一个穿厚底鞋及卡通图案休闲套裙的年轻女孩蹲在地摊前，声音甜美地问。

“有啊，行车证封皮不要么？”胖老太热情地招呼。

“要呢，要呢，各买五个，我男朋友特意交代过，说是以防万一。”提起男朋友，女孩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好吧，多米诺骨牌再次立好，严阵以待地站成一排。胖老太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这回不知会是哪颗牌倒落下来，一颗紧压一颗，系统瞬间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