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
红毯上的所谓“战争”,是对现实格局的隐喻、以障眼法为主的权力游戏:在多元化伪装下,以奥斯卡、好莱坞以及美国所代表的主流价值观,貌似妥协,却是守拙式的以退为进。而女性、种族和少数、弱势群体的生活困境没有什么大的改观,他们并未真正获得文化尊重,也从未获得真正的权力。
奥斯卡的女性魔咒:从小红花到奇异化、虚拟化的脆弱标本
据美国当地“女性媒体中心”公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过去的10年中,在非演员类的奥斯卡提名中,仅有19%的被提名者是女性。最佳影片中,女性提名人的比例为24%,虽然这比10年前翻了一番,但“仍然不够稳定”;过去10年只有凯瑟琳·毕格罗一位女导演凭借《拆弹部队》(The Hurt Locker)获得了提名,这部影片也让她获得了最佳导演奖。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改编剧本方面,女性提名人只占到全部提名人的13%,2015年一共有4位女性在这两个单元获得了提名,这也追平了2007年的最高纪录;电影剪辑方面,获得提名的女性只占17%。
这种背景下,第88届奥斯卡一下提名五部女性题材电影,像是给全世界的Female一份交代:
一个被变态绑架者囚禁七年的女人,最终跟神一样的儿子一起走出人生困境(《房间》);爱尔兰女孩远离故乡来到布鲁克林,最终克服故乡的引力(《布鲁克林》);女人和老公结婚45年,一封初恋女友山难遗骸被找到的来信,打破了他爱的谎言;最后男人仍然虚伪的表达爱,女人则出离愤怒(《45周年》);贵族妇女爱上年轻的百货店员,试探、揣测、凝望、沉默,两人一起勇敢选择真正要的生活,成为自己(《卡罗尔》);家庭主妇乔伊·曼加诺凭借发明的魔术拖把而白手起家(《乔伊的奋斗》)。
几部影片从不同侧面展现了女人复杂的情感,广泛涉猎暗恋、劈腿、婚姻本质、同性恋、跨性别恋爱等多种情感模式。不明真相的群众高喊着“女性的自由之路”,却一脚踩进奥斯卡伪装好的男性话语陷阱。
一直以来,女性以及女性题材影片在奥斯卡、乃至好莱坞都是小红花角色。她们是英雄的附庸或饰品,是男性实现价值的刀具,是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和情绪感染力的“他者”。即便在电影之外的红毯上,她们仍然是男性话语世界的欣赏对象。凯特·布兰切特去年穿着睡衣、坐公交走红毯,直男摄影师也只将镜头对准她的好身材。以至于这位女星忍不住呵斥:“如果我是男人你还会这样拍摄吗?”
本届奥斯卡的女主提名仍然没有脱离奥斯卡一贯的视听原则:热门的最佳影片提名仍是男性视角,几乎都是伟光正的化身,要解决人类发展、人类进步、人类和平、人类危机的大问题。女主们则困守在个体的城堡里,她们被绑架,被欺骗,她们的小乡愁,她们不被理解的爱与努力,犹如一个个女性脆弱的标本,接受猎奇的观瞻。
女性仍是“梦工厂”制造幻境的噱头,这一次,好莱坞将她们奇异化、虚拟化,以满足观众(哪怕是潜意识)的欲望和欣赏习惯。
“去白化”表面上是重大改革,本质却是“政治正确”的舆论妥协
2016年伊始,甫一公布提名名单的奥斯卡便卷入了舆论漩涡。
因获得表演奖项提名的全是白人,威尔·史密斯夫妇以及去年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好莱坞着名黑人导演斯派克·李对本届奥斯卡奖进行了联合抵制,他们公开宣布拒绝出席本届奥斯卡颁奖典礼。这再次引发外界关于奥斯卡奖提名缺乏多元化的质疑。
美国杂志《名利场》于1月14日评论说,在奥斯卡88年的历史书写里,被授予奥斯卡奖的非裔美国演员只有14位(美国黑人男演员丹泽尔·华盛顿得到过两次)。
奥斯卡本来就是美国主流价值观对电影工业的表彰大会。根据2012年的一项研究调查,投票委员里近94%是白种人,77% 为男性,平均年龄 60 岁以上,他们认为自己承担着通过某个特定镜头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流行”的责任。
但真正使奥斯卡“太白”的原因在于,黑人及其他族裔演员参演、水平足以“冲奥”的电影佳作太少,好莱坞制作公司留给黑人和其他族裔演员的机会太少。而奥斯卡,只不过是整个好莱坞体系的冰山一角。
更值得关注的是,在美国,只有针对黑人的歧视才是绝对的禁忌,而对于亚裔、拉丁裔、印度裔或其他少数族裔的歧视则得不到正视。2015年的《侏罗纪世界》砍掉了原本有中国角色参与的情节,《火星救援》原著小说中的亚裔角色也被白人演员所取代。
而这也恰是现实格局的映照。在西方主导的世界化过程中,中国、印度和其他民族始终徘徊在外。他们不断寻找自身存在感,却仍然得不到主流价值观的认识和关注,遑论尊重。
本届奥斯卡颁奖晚会在“去白化”舆论压力下启用黑人男主持洛克,其却在现场针对亚裔族群极尽歧视之能事。NBA 球星林书豪忍不住抗议,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种把抨击亚洲人当作很酷、很OK的心态。”
林书豪进军NBA、打出“林来疯”时,不仅当时被队友排挤,还被ESPN一名编辑以“Chink in the Armor”(穿盔甲的中国佬)来称呼;也曾被ESPN主持人用“cooking with peanut oil”(带花生油烟味)等这些种族歧视的字眼来形容。
实际上,中国电影人早就更早就感受到了这种歧视。2013年章子怡就在访谈中表示,好莱坞给亚洲人的角色很表面化,但凡有一点内容的角色宁愿留给黑人演员。好莱坞欺负亚洲演员,钱会减半,因为他们知道,演员挤破脑袋也想得到这个机会。章子怡在《尖峰时刻》后极少参演好莱坞影片,因为她认为“凭什么我们变成廉价劳动力呢?有时候咽不下这口气”。
奥斯卡的“直男癌”:少数群体并未真正获得文化尊重,也从未获得真正的权利
面对多重指摘,风口浪尖上的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决定:在2020年之前把女性和少数族裔成员数翻一番;把投票权从终身制改为10年一审;学院主席谢莉尔·布恩·伊萨克斯(本人也是非洲裔)表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努力扩展更年轻的评委;而2016年,我们将重点拓宽丰富性,要让评委囊括各个种族、性别、肤色和性取向。”
但这种看似重大的改革,更像是对舆论的妥协。因为迄今为止,“从没有一位公开出柜的人拿过奥斯卡奖”。
很多演员因为出演同性恋角色收获小金人是不争的事实。《指环王》中的“甘道夫”就调侃“直男演同志”很容易获奖,比如汤姆·汉克斯和西恩·潘凭都曾凭此拿了奥斯卡影帝,但好莱坞聪明地给直男饰演同性恋的演员影帝,却无视生活中出柜的同志演员,“甘道夫”对此反问:“那不如颁个奖给演异性恋者的我?”
实际上,少数和弱势群体的权利问题也在本届奥斯卡上整体升温。从外语片角度看,本届奥斯卡对于权利的关注有增无减,且像本届或直白或隐晦地呼吁权利的影片达到初选名单三分之一,这在近几年当中都显得十分罕见。可见,对权利的强调已经成为某种世界性趋势,无论是女性、同性还是少数族裔,都在通过奥斯卡这个平台强化着自身的地位和作用。
只不过,正如作家马克·哈里斯(Mark Harris)在推特上所说:“老白男投票者不歧视女人、同性恋者和黑人。他们只是对他们/我们的故事不感兴趣。”
LGBT(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缩略)题材电影从来不能在奥斯卡登堂入室。2006年《断背山》在最佳影片的竞逐中输给成色明显低好几成、但主题正确的《撞车》,李安只获得了最佳导演的安慰奖。影片《卡罗尔》入围6项提名,却无法挽回该片在奥斯卡的惨淡结局。
奥斯卡像一个“直男癌”晚期患者,还记得3年前奥斯卡颁奖现场那首小黄曲《我们看过你咪咪(We Saw Your Boobs)》吗?不管台下女星的脸色有多凝重,奥斯卡的恶趣丝毫没有改变。而对于特殊群体,“直男癌”的观点是:我尊重你的性取向,不干涉你的情感生活模式,可也只能如此了。要我大张旗鼓地肯定鼓吹,对不起,恕难从命。
如果在这个角度看,第88届奥斯卡大约可以作为当下世界主流格局隐喻,一个以障眼法为主的权力的游戏:少数群体的存在困境没有什么大的改观,他们并未真正获得文化尊重,也从未获得真正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