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星光熠熠的奇幻文学作品中,最为经典的莫过于英国作家JRR托尔金的《指环王》,他所创造的整个中土世界体系以及对异次元世界的基本设定,为后来的奇幻小说奠定了基本规则。彼得·杰克逊执导的电影《指环王》,成功地实现了对文学经典的银幕呈现,并且将十几个奥斯卡奖项收入囊中,成为奇幻电影艺术的奠基之作。文章从悲剧氛围营造、“见证人”旁白设置、镜头处理方式三方面,以《指环王》为对象,分析奇幻文学的银幕呈现。
[关键词]《指环王》;英国;奇幻文学;银幕呈现
奇幻小说最早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古代神话,是每个民族都有的文学母题。然而奇幻小说(Fantastic Literature)正式成为一个文学中的亚类型则是在20世纪,它涵盖了较为广阔的领域,主要描写对象是那些根据人们在现代生活中的经验以及理性的判定所认为的不可能出现的事物,[1]往往涉及超自然现象以及人类和这些现象的交流,其中也有大量的对神话母题的借用。而在20世纪的奇幻小说创作中,英国无疑硕果斐然。早在20世纪初,叶芝就已经投身于对爱尔兰民间故事的搜集,并且创作了《凯尔特的曙光》《秘密的玫瑰》《红发汉拉翰的故事》等带有奇幻意味的作品,可以视作英国奇幻文学的先声。二战后,英国出现了JRR托尔金创作的《指环王》《霍比特人》,CS刘易斯的《纳尼亚传奇》以及20世纪末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在全世界掀起了奇幻狂潮。而在这些星光熠熠的作品中,最为经典的莫过于托尔金的《指环王》,他所创造的整个中土世界体系以及对异次元世界的基本设定,如龙、矮人、巫师等生物的特点以及不同种族之间的关系等,为后来的奇幻小说奠定了基本规则。
同时,在电影逐渐成为大众文化中领军的艺术样式后,它与文学之间形成了一种较为微妙的关系,一方面电影需要文学提供生机,早期卢米埃尔的纯纪实拍摄手法遭到了现实的无情否定;另一方面,文学也滋养电影来为其扩大影响,延续其艺术生命。在英国的奇幻文学的电影呈现之中,由新西兰导演彼得·杰克逊执导的《指环王》无疑又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部。杰克逊对《指环王》的摄制倾注了大量心血,最终使得《指环王》系列电影将十几个奥斯卡奖项收入囊中,成为奇幻电影艺术的奠基之作。
一、《指环王》系列中的悲剧氛围营造
《指环王》的大量特效是对观众日益高涨的感官需求的满足,在体现故事本身的奇幻性的同时,也容易让观众沉浸在华丽刺激的画面、绚丽的包装中,而将其视作一部单纯的好莱坞大片。实际上,《指环王》尽管有一个传统好莱坞电影中“美国英雄”式的开头(小人物拯救世界),然而其最终走向的结局是“希腊英雄”式的悲剧。托尔金为弗罗多历经千难万险回到平静的夏尔故乡却被迫离开时写的话,被杰克逊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你还能重拾往日生活的痕迹吗?你该要如何继续呢?当你内心已经开始明白,昔日一去不复返,有些东西连时间也无法医治,一些伤太重了,太深刻了。”这是托尔金在写作之时的美学判断,杰克逊也要保证电影中这种悲剧本质。
整部电影尽管拥有激动人心的场面和最终正义战胜邪恶的结局,但是始终洋溢着一种淡淡的悲哀之情。电影在“极度弱小”与“极度强大”的冲突之中展开,成功地营造了以“牺牲”为核心的悲情氛围。在第一部中,灰袍甘道夫和博罗米尔牺牲,第二部中哈尔迪尔牺牲(这是电影对小说的改编),第三部中洛汗国王塞奥顿牺牲。最后的结局尽管看似团圆和美,索伦灰飞烟灭,但弗罗多与甘道夫等人的西渡结局,仍然展现了《指环王》对古希腊传统悲剧格局的某种继承。以《国王归来》受到“拖沓”争议的结尾为例,在阿拉贡作为人皇登基后,杰克逊用了十几分钟来讲述弗罗多一行人回到故乡后的生活。如霍比屯依然恬静优美的风光,山姆求婚与结婚的快乐情形,以及目睹这一切的弗罗多略带忧伤的样子。在好莱坞大片之中,这种收尾方式是极为罕见的。杰克逊忠实地传达出了托尔金原著的主旨:宁静优美的故乡已经再也不属于弗罗多了,身心遭受巨大摧残的他再也无法如从前一样生活在霍比屯。同时,打败敌人也绝不是每个人生命的终结。可以说,杰克逊以一个略显冗长,与第二部中紧凑的节奏迥异,却不同凡响的结尾,赋予了这部史诗巨片更为浓厚的人文关怀气息。
二、《指环王》系列中的“见证人”旁白设置
基耶斯洛夫斯基曾经在自己的电影中提出“沉默的见证人”这一概念,一个容易被观众忽视但是一直存在着的“见证人”,将其几部电影巧妙地连为一个系列。[2]在后来有关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的讨论中,人们对于“见证人”提出了多种猜测,其中包括上帝,或是导演本人。但是基耶斯洛夫斯基在面对这一问题时表示那并非自己,而是受一位作家的启发,认为电影之中应该拥有一些神秘而不可解的元素,人们之所以会注意到见证人的存在往往是因为影片中的某些东西暗合了人们的潜意识。而彼得·杰克逊也对此进行了模仿。《指环王》尽管被分为三部电影,但是无论原著抑或是拍摄过程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然而对于观众来说,这是三部需要分开欣赏的电影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绝大多数的观众并没有阅读过托尔金的原作,也缺乏对于奇幻小说中庞大世系的基本认知,对于小说中各种人物、事件之间的联系认识得还远远不够。因此,《指环王》系列电影迫切地需要一个能为观众串联起跨越数千年、多个种族之间的“见证人”。凭借本能的艺术直觉,杰克逊在三部电影中都加入了盖拉德丽尔夫人的旁白,将这位饱经沧桑的精灵女性安排成了整个魔戒故事的见证人,这是原著中不具备的。[3]
在第一部《护戒联盟》的片头,盖拉德丽尔人未登场,但是其神秘低沉的旁白就已为观众讲述了魔戒为正义一方获得又失落,落入咕噜之手的来龙去脉,与后文交代魔戒被比尔博从咕噜手中得到做了无缝衔接。首先,盖拉德丽尔是诺多精灵王族公主,作为精灵族的一员,她拥有长生不老的特点,并且因为关心中土的前途一直没有西渡到不死之地阿门洲,忍受着与女儿等西渡精灵的分别。这也为她冷眼旁观中土世界的兴衰变迁提供了客观保障。其次,这是由盖拉德丽尔的地位决定的。盖拉德丽尔是罗斯洛立安的领主夫人,爱隆王虽然也有领袖身份,但是就辈分而言是盖拉德丽尔的女婿。此外,盖拉德丽尔还是圣白议会五位成员之一,曾经与强大的索伦交手并将其击退,这是其丈夫洛丝萝林领主塞利博恩都没有的身份和阅历。最后,女性有着与男性不一样的直觉与聪慧,当男性陷入困惑时,盖拉德丽尔作为一位见多识广、法力高强的女性能比任何一个男性都更早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在索伦统治下行将毁灭的必然趋势。如在《双塔奇兵》中,爱隆王表情凝重地在瑞文戴尔目送精灵远去时,电影插入盖拉德丽尔对于世界未来形势预测的旁白,加深了观众对于爱隆王此刻忧患心情的理解。尽管盖拉德丽尔曾经给予护戒小队无私的帮助,但是依然对前途感到悲观。这可以被认为是杰克逊灵气外溢的一个典型例子。
导演(艺术家)与自己电影(作品)中的人物之间还需要经过某种美学意义上的发现,才能实现一种生命沟通。在原著中,盖拉德丽尔的形象是单薄的,读者记住的往往只是她的美貌和强大的法力。但是经过杰克逊的改造,首先丰满了盖拉德丽尔这一人物,使其成为一个几乎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电影中特意显示了她能从水中看见未来)的“见证人”,并且是一位比剧中驰骋疆场的男人们还要清醒的“旁观者”。只是她的伟大就在于她并没有止步于旁观,当弱小的弗罗多等人出现后,她给予了他们无私的帮助和祝福,履行了精灵族在中土世界的最后责任。其次,旁白有助于对原著不甚明晰的观众对画面进行解读,并且盖拉德丽尔的旁白并非解释性的,而是带有作为一个精灵的冷峻的个人判断的。最后,《指环王》中的女性角色是十分少的,除了与阿拉贡展开感情纠葛的艾尔文和伊欧玟以外,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寥寥无几。而盖拉德丽尔尽管出场不多,但是她的旁白提纲挈领,串联剧情,多次在观众眼前耳边隐现,实现了一种人物性别上的平衡。
三、《指环王》系列中的镜头处理方式
《指环王三:王者归来》代表整部《指环王》赢得了奥斯卡的最佳剪辑奖。在第一部中,护戒小队被打散后,整部电影实际上就进入了“三线叙事”与“双线叙事”的模式,对于电影来说情节无疑有了更高的观赏性。由于人物的行进路线、遭遇等存在一定的区别,不同的叙事线之间的风格存在较大的差异。如何把握观众的观影情绪,这无疑对影片的剪辑提出了较高的要求。
从整体上来说,托尔金的原著采用的是一种简单直露的叙事方式,将情节按照时间顺序平铺直叙,对于小说而言无疑是考虑到了小说的史诗风格。而对于电影来说,导演要在三个小时的观影过程中给予观众适当密度的高潮体验。并且由于电影的欣赏模式不可能让观众对某一情节反复欣赏或重温,因此对不同叙事线的穿插能起到一个对观众的提醒作用。杰克逊显然不满意原著的表现方式,他将整个毁灭魔戒的历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表达原著的主旨,即看似弱小的霍比特人,毁灭了一个小戒指,从而挽救了一个大世界。这一部分主要表现的是山姆与弗罗多的艰辛历程。而另一部分则承担起了为观众营造视觉奇观和提供生与死的震撼体验,凸显奇幻小说的风格,同时也是展现大片商业价值的重任。这一部分主要是表现阿拉贡、甘道夫等人参与的与魔都或艾辛格的大兵团作战,这一条叙事线的画面相对于前者表现出更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运动镜头、色彩、烟火造型等也远较前者为多。
具体而论,当《双塔奇兵》中圣盔谷的深处响起了洛汗骑兵嘹亮的号角声,观众的情绪刚刚得到缓和之时,影片便切换到了死亡沼泽中,弗罗多和山姆正在其中举步维艰,并且越来越靠近魔都的黑影。在《王者归来》中,刚铎的白城遭受戒灵的空袭,燃起了熊熊的邪恶火焰之时,画面一转,弗罗多和山姆已经进入魔都地界,正在穿越阴森恐怖的蜘蛛洞穴。随后,当刚铎和洛汗的联军为了转移索伦的视线而在黑门前发起自杀式冲锋时,已经到达体力极限的弗罗多和山姆已经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厄运火山,正在灼热的烈焰中匍匐前行。从这三处剪辑的例子不难看出,杰克逊对镜头的处理方式不是对原著的再现,也不是一种纪实性的表达,而是一种经过理性思考后的安排。两条线之间都具有一大一小,一边波澜壮阔,一边奇幻神秘的对照。但是在情绪上,两条线越来越趋向于统一,从一开始的喜忧对立,到后来的两线都面临绝境,观众能够在这种镜头的切换之中感受到氛围的紧张,为主人公的处境而担忧。然而,正是在一切希望似乎即将破灭,正义世界的一切反抗行将失败之际,弗罗多经历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完成了使命,魔戒随着咕噜掉入岩浆而彻底毁灭,叙事达到高潮。原本杰克逊想安排一场阿拉贡在黑门与索伦的决战,但最终考虑到托尔金的本意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人皇一方的战斗再惊天动地,都是要为弗罗多和魔戒在意志力上的抗争而服务的。因此在影片中,阿拉贡冲锋前回头之际,说的是“为了弗罗多”。尽管弗罗多的意志最终失败,但其承担毁灭魔戒这一任务本身以及人类与精灵、矮人等渴望自由的种族齐心协力地对抗邪恶这个过程,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指环王》在影像上对原著的传奇再现,是一次商业与艺术、文学与电影之间的双赢,是了解英国奇幻文学银幕呈现的一个重要窗口。如果说奇幻文学刺激人的大脑,那么电影则服务于人的眼睛,通过电影主创人员长期艰辛的劳动,帮助观众在银幕前以短时间的代价了解原著,获得感官愉悦,最终达到与阅读原著类似的精神满足。随着受众的精神要求不断提升,类似《指环王》这样精益求精的作品还将有巨大的市场。
[参考文献]
[1] 郭星.二十世纪英国奇幻小说研究[D].天津:南开大学,2010.
[2] 蒲剑,乌兰.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研究[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6(01).
[3] 刘晓倩.《魔戒》小说与电影的叙事比较研究[D].金华:浙江师范大学,2011.
[作者简介] 张晓静(1979—),女,河南濮阳人,硕士,河南工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及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