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文中看两周时期的女性婚姻

杨 涛 （中国文字博物馆 455000）

从金文中看两周时期的女性婚姻

杨 涛 （中国文字博物馆 455000）

两周时期独特的婚姻一直在人们的心中蒙着神秘的面纱，在出土的众多青铜器中，有一小部分是专为婚嫁而铸造的媵器。媵器上极其简短的铭文为我们揭示了当时女性的婚姻制度。

两周；婚姻；媵器

许慎解释“女”字：“女，妇人也，象形。”1在甲骨文中，女作；在金文中，女作。二者字形上都显示了两手交叉，曲膝跪跽之貌。有学者认为“女”字所描绘的是女子低眉柔顺地跪坐于席上的姿态，表达的是当时社会对女子具备的美好气质的规范。2两周时期，女性的婚姻和地位都较殷商有较大的改变，在历年考古发现的两周青铜器上，青铜铭文成为我们了解两周女性婚姻的一个窗口。

一、父母之命

两周时期，在女性的婚姻过程中，父母的威严是显而易见的。《诗经 》中写道：“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3诗歌大意就是：哥哥啊，不要翻进我院里，不要攀折杞树枝。哪里是我吝惜它，是害怕父母责骂啊。诗歌生动地描写了女子对情郎说出自己感情的忧虑，也间接地反映了父母在婚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在考古学上，学者高兵统计了西周媵器铭文：“50例西周媵器中，以父母的名义为女作器者有两例，由母的名义为女作器者亦是两例，但由父的名义为出嫁女作媵器则超过半数”4从媵器统计的比例分析来看，西周时期，父权强大，父亲在女儿的婚嫁问题上具有绝对的发言权。珍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县妀簋，其铭文详细地描述了一个父亲在女儿婚嫁中的权威地位，铭文写道：

5县白室，易君我隹易寿，我不能不眔县白（伯）万年保。

县妀簋铭文的大意是：伯屖父以命令的口吻告诉女儿县妀，把你嫁给县伯为妻了——“乃任白（县伯）室”，同时还赐给你爵和玉器作为嫁妆——“爵 之戈，周（琱）玉黄□。”，县妀（女儿）唯唯诺诺，感恩戴德。这就是著名的县妀簋。

二、同姓不婚

从原始社会后期，人们就认识到近亲繁衍的危害，同姓不婚在周初被定为一种人们必须遵从的婚姻制度。《左转 · 僖公二十三年》记载：“男女同姓，其生不蕃。”6因为血缘禁忌，即使纳妾，也要提防同姓。《左转 · 昭公元年》有：“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7然而，随着政治时局的改变，同姓不婚制度在悄然地被打破。

春秋时期，周王室日渐式微，政局动荡不安，各诸侯国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往往有不顾“同姓不婚”而进行政治联姻的。在出土青铜器铭文中清晰地记载了春秋诸侯之间的同姓联姻。在郭沫若的《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中记有一件楚王钟，其铭文为：唯正月初吉丁亥，楚王媵邛仲嬭南龢钟，其眉寿无疆，子孙永宝用之。此钟是媵器，“邛仲嬭南”是器主之名，“嬭”即楚姓芈之本字，“南”为女子私名。“邛”即夫国，日本学者白川静认为：“此邛国与嬴姓江国、姬姓邛国是不同的国，而与楚是同姓之国。”8由此可以验证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周初尊为金科玉律的同姓不婚制度也遭到破坏。

三、媵妾婚制

媵妾婚制是中国古代的一种以媵妾随嫁的多妻制婚姻，春秋时期颇为盛行。《春秋公羊传 · 庄公十九年》记载：“媵者何，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侄娣从。”《左传 · 成公八年》则记载：“凡诸侯嫁女，同姓媵之，异姓则否。”据二者所言，当“诸侯娶一国”时候，会出现两种情况：二国往媵，以侄娣从；同姓媵之，异姓则否。典籍的记载是否符合历史史实呢？

“以侄娣从”实际上就是姊妹同嫁一夫，或者姪姑同嫁一夫。据统计，《左传》中共有40处记载了“娣从媵”，有3处记载了“姪从媵” 。9看来“娣从媵”的是比较常见的媵妾婚制，其中典型的案例是《诗经·大雅·韩奕》中描述韩侯迎娶：“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韩侯迎止，于蹶之里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迎娶了周厉王的外甥女，迎亲的场面宏大，光迎亲的马车就达到“百两彭彭，八鸾锵锵”，而随嫁的媵妾更是象云彩般地簇拥着——“诸娣从之，祁祁如云”。诗歌是为了展示韩侯迎娶的风光场景，但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了“姊妹同嫁”已然成为当时王室贵族婚嫁的标配。

我们从一些青铜器铭文中可以看到各诸侯国之间的媵婚现象。京叔盤中有铭文曰：“京叔作孟嬴媵”，这是姬姓京叔为嬴姓女所做的媵器；陈侯簋中铭文曰：“唯正月初吉丁亥，陈侯作孟姜（媵）簋，用祈眉寿，万年无疆，用寿用之”，这是妫姓陈侯为姜姓女子做的媵器，以上两例都是诸侯国为异姓女子 做媵。而更加典型的是许子妆簠，通过其铭文：“许子妆择其吉金，用铸其簠，用媵孟姜、秦嬴”。铭文记载了秦国和许国共同嫁女的情形，一嫡一媵，且是异姓媵。从青铜媵器的角度证明了“同姓媵之，异姓则否”的论调是不确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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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时期，女性的婚姻制度并不是一层不变的。随着周王室的衰落和诸侯国的兴起，贵族婚姻更多地体现出政治性，婚姻则更大程度上成为政治联盟的工具。

注释：

1.许慎撰，徐铉校定.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258.

2.刑燕萍，吴永社.汉字符号中蕴涵的中国传统女性观[M].大理学院学报，2009（8）：47.

3.毛亨传，郑玄笺，孔新达疏.毛诗正义 [M]卷四：337.

5.马承源.商周青铜器铭文选[M].文物出版社，1988.

6.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 中华书局，1981：408.

7.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 中华书局，1981：1220.

8.白川静.《金文通释》第四卷[M].白鹤美术馆，1973.

9.曹晓伟.春秋时期媵婚研究[J]. 理论学刊，2014（4）：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