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我的城市”

2016-03-09 11:12何艳玲郑文强
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6年1期

何艳玲 郑文强

摘要:城市公共服务体验是否会影响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在城市间劳动力流动的大环境下,城市政府应该如何应对?文章使用2015年19个副省级以上城市关于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的市民调查数据,验证了公共服务体验(包括公共服务满意度及公共服务认同度)具有提升市民城市归属感的积极作用,至少是大中型城市的公共服务体验与城市归属感的相关关系得到验证。对于城市管理者来说,提升公共服务水平以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比其他影响要素更直接而正当。

关键词:公共服务体验;公共服务满意度;公共服务认同度;城市归属感

中国分类号:C912.81

文献标识码: A

一、 如何留住市民?

“逃离北上广”是近年来的热点话题,大城市的生活压力以及相对便利的公共服务之间的冲突迫使刚进入大城市打拼的人们重新思考和定位。但对于久居城市的市民来说,其城市归属感又如何,受哪些因素影响?本文试图从经验证据上考察该问题:城市公共服务体验是否会影响市民的城市归属感?这一问题的研究对于转变城市政府的执政理念、构建美好城市生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首先,因为当前中国正处在由追求简单经济增长向追求社会民生转变的阶段,而公共服务则是保障民生的重要方面;[1]其次,在近十年间,人口流动特别是城市间人口流动的阻碍逐渐降低,市民的居所不再难以变迁,这对城市治理提出新的挑战;[23]最后,在城市间人口流动的制度阻碍和物质成本削减的背景下,市民个体感知将影响迁徙决策,体现为城市归属感。[4]

市民迁徙(本质上是劳动力流动)是城市政府在城市发展过程中不得不关注的问题。已有研究显示,影响劳动力流动的核心变量是差异,即城乡差异和城市间差异。[57]但究竟是何种要素的差异决定劳动力的流动?大量文献显示城市归属感是影响城乡人口流动的关键要素。[812]据此推断,城市归属感也可能是城市间人口流动的关键因素。但现阶段市民的城市归属感有何表现,受何种要素影响?为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城市管理者又该如何应对?这些是本研究期待解释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部分,我们将首先结合相关理论识别影响城市归属感的变量,进而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设;随后介绍本文的数据来源,再对相关变量做描述性分析;在此基础上构建城市归属感的次序逻辑模型,分析实证结果;进而进行稳健性检验;最后得出结论。

二、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城市归属感”是市民对现居住城市进行全面评价的肯定程度,与此相对的是“离城意愿”,即市民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离开现居住城市的意愿的强烈程度。“城市认同是城市最重要的软力量,城市化成功不成功,主要看居民对这一城市的认同”,[6]郑永年此处所说的城市认同与本文讨论的城市归属感类似。城市归属感为何重要?它是衡量城市发展潜力的一个重要指标,是检验城市发展质量的关键变量,同时也是城市间人才竞争的标的物。目前关于城市归属感的研究主要是城市流动人口(农民工)的城市归属感,但城市流动人口亦属于广义的城市市民,所以相关的变量或有可借鉴之处。

一般而言,城市归属感的影响因素有三个:社会人口统计学变量、社会网络与社会互动变量以及对当地政府公共服务的满意度。[1417]但在具体研究中,相似变量影响并不一致。李楠研究农村外出劳动力留城与返乡意愿影响因素,分析表明:进城年限对选择定居城市的概率呈U型分布;受教育年限、培训经历对农村外出劳动力的留城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与本地居民交往越密切,自认为是本地居民的更可能定居城市;此外,性别、年龄、婚姻、月收入对留城意愿影响不显著。[18]才国伟和张学志发现城市归属感是农民工定居决策的关键因素,其与工资收入、家庭教育、居住条件等显著正相关,与打工时间、年龄、收入缺口、是否存在劳动者权益侵犯等显著负相关。[10]王玉君通过对2009年12个城市流动人口的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建模分析,发现受教育时间越长、未婚、工作需要技能以及配偶或者恋人在同城的农民工有更强的城市归属感,也更愿意在城市定居。同时,参与正式的住房市场、与本地人的互动直接对城市归属感产生正向影响,且农民工的社会网络也对其城市归属感产生正面效应。[12]

关于市民的城市归属感(或者直接体现城市间人口流动)的研究在国外较为直接。社会联系和市民的公共服务满意度对迁移意愿有重要影响,[16]有学者提出四种社会联系:友谊、社会凝聚力和信任、正式社会控制、邻里活动,正是这些社会联系与市民的公共服务满意度共同作用,显著地影响市民的流动意愿。随后,有学者检验了地方政府公共服务的总体满意度对市民离城意愿的影响和后果,发现教育和警察、道路以及地铁服务显著影响着市民满意度,但是这些满意度随着收入、种族、地理位置等有所差异。总体来说,市民对公共服务的总体满意度同时影响着对地方政府官员的信任度和离城意愿(即城市归属感)。[17]城市政府能力的核心是城市公共服务能力,城市公共服务能力是指城市政府通过公共服务供给,缩小市民需求与市民满意之间差距的能力。[19]对于城市管理者来说,提升公共服务水平以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比其他影响要素更直接而正当。

此外,从组织认同、社会认同、社区认同的文献中,我们也发现了特定群体对组织、社区或者某一特定区域的认同程度也影响其特定的归属感。[2022]“农民工在城市中的这一认同度在相当程度上成为他们城市化意愿的重要前提”,[23]市民城市认同度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包括城市文化、经济水平、个人发展机会等等,事实上,市民的城市认同度既是一种制度安排,也是一种自我建构,它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我们认为城市认同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市民对城市公共服务的认同度,而城市公共服务的认同度往往也是依据城市政府的公共服务水平,由此可以推论:市民对本地的公共服务认同度越高,其城市认同度也相应越高。

可见,社会人口统计变量、社会网络与社会互动变量对城市归属感的影响的研究已然很多,本文重点分析市民的公共服务体验是否影响城市归属感。隅于数据,这也是国内研究目前较少涉及的部分,已有的研究多将公共服务满意度作为因变量,研究公共服务满意度的诸多影响因素。[1,2427]在后文中,我们将公共服务体验分解为对政府所做工作的总体满意度(即公共服务满意度)、对所在城市公共服务水平的判断(即公共服务认同度)、市民所在城市政府的公共服务能力(即《城市政府服务能力蓝皮书》项目的城市排名)。当然,社会人口统计学变量也将加入模型(而社会网络与社会互动变量在此次调查中未涉及,故无法纳入模型),作为控制变量,回应已有的研究成果。

基于上述讨论,本文的研究假设为:

假设1:与公共服务满意度低的人相比,公共服务满意度高的人易于形成更高的城市归属感,即更不愿意离开现居城市生活。

假设2:与公共服务认同度低的人相比,公共服务认同度高的人易于形成更高的城市归属感。

假设3:市民的公共服务认同度通过公共服务满意度影响市民的城市归属感。

假设4:城市政府的公共服务能力影响市民的城市归属感。

三、 研究设计

1. 数据来源

本项研究的数据主要来自我们主持的课题“中国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建设研究”的市民调查数据,调查于2015年下半年进行。在样本选择和控制上,采取配额抽样。在市民问卷的样本量设计上,每个城市的样本量为600份。城市内部再进行随机抽样,并以电话调查(固定电话)的形式完成(篇幅有限,具体参见《中国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评估报告(2015)》,2016年将出)。整个调查共计回收市民问卷11,400份,经过对本研究涉及相关变量的“缺失值”处理,得到有效问卷10,620份,有效率为93.16%。

2. 变量与测量

本文将城市归属感作为因变量。与既有研究不同的是,本文将城市归属感操作化为五级量表,而非简单的二分变量。该变量的识别是通过问卷中对市民询问“如果条件允许,您是否愿意离开现在的城市?”来完成的(本研究以离城意愿作为城市归属感的操作化指标)。回答“很不愿意”的编码为1(即城市归属感最强),回答“不是很愿意”的编码为2,回答“无所谓”的编码为3,回答“比较愿意”的编码为4,回答“很愿意”的编码为5(即城市归属感最弱)。总体来看,2414%的市民“很不愿意”离开现居城市,大部分(2959%)市民“不是很愿意”离开现居城市,而也有886%的市民“很愿意”离开现居城市(详见表1)。这表明,即使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市民还是非常愿意待在本市的,迁移意愿较小。“市民对自身所处城市具有一定的归属感,这对于城市管理者来说,是十分值得珍惜的信任感。因此,政府能力建设的目标必须更直接指向于建设、巩固和加强这一归属感。”[9]

我们再将“城市”与“城市归属感”作交叉分析,F统计量为10.62,在0.01水平上显著,说明城市归属感在各个城市之间存在着显著差异(从图1可以直观地得出该结论)。总体来看,这19个城市的城市归属感均值为2.53,小于期望值30。即市民总体上是不愿意离开现居城市的,城市归属感较强。

本文的核心自变量为公共服务体验,具体使用两个与公共服务相关的题项来表征。其一,在“请问您对所在城市政府所做工作的总体满意度是什么?”这一问题中回答“很满意”的编码为5,回答“满意”的编码为4,回答“一般”的编码为3,回答“不满意”的编码为2,回答“很不满意”的编码为1。满意度是一个直接变量,“市民的公共服务体验的最终表现是其对政府所提供的公共服务的满意度,而公共服务满意度是公众接受政府所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的实际感受及其期望之比较的程度”[24]。所以,公共服务供给的实际水平与公共服务满意度可能不存在线性关系。其二,城市政府的公共服务能力由《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蓝皮书》的测评结果标识。其三,在“在中国各大城市中,你认为哪个城市公共服务水平最高?”这一问题中,受访者在19个城市中间选择,我们具体将这一问题操作化为回答“本城市”的编码为1,回答“其他城市”的编码为0。公共服务认同度是一个间接变量,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公共服务满意度与该城市的公共服务能力。

从图2和图3可以看出,市民的公共服务认同度与离城意愿呈现负向关系,公共服务认同度越高,其离城意愿就越低,也就是城市归属感越高;城市公共服务排名与市民的离城意愿之间同样存在上述关系。这一方面说了《中国城市公共服务能力评估报告(2015)》测评结果的可靠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公共服务体验与城市归属感之间可能存在相关关系。

在控制变量方面,本文考虑了一系列可能影响市民城市归属感的潜在因素。既有研究发现,影响城市归属感的社会人口统计因素结合数据可得性选取。包括性别、年龄、教育程度、常住市民、单位类型等(详见表2)。

四、 计量模型与实证结果分析

1. 计量模型

由于因变量“城市归属感”属于次序变量——其假定数值型取值可代表某一特定属性的次序。然而,这些排序并不一定反映某一实质尺度上的实际大小,因而无法用OLS模型直接进行分析,“如果基本关注点在于理解解释变量如何影响由次序变量所反映的概念维度时,则选择次序变量模型比较恰当”[28]。故而本文采用次序逻辑模型分析城市归属感的影响因素。

其中,yi表示城市归属感的具体尺度值,j即城市归属感的类别(5=“很愿意”;4=“比较愿意”;3=“无所谓”;2=“不是很愿意”;1=“很不愿意”)xi表示个体i在协变量x上的取值,αj表示一个固定的常数,xi表示协变量矩阵,β表示协变量系数的矩阵。这是一个标准的Order Logistic模型,是研究同类问题的文献中的常见模型。显然,我们最关心的系数是β,因为它反映公共服务体验对市民城市归属感变动比率的影响。虽然相应关系的理解必须经过因果模型的检验,但是囿于截面数据的特性,通常无法做因果分析。[29]因此,本文基于假设而进行的理论论证虽涉及因果关系,但实证数据分析结果更倾向于强调公共服务体验与市民城市归属感的相关关系。

基于城市归属感的次序变量模型,我们使用STATA12软件进行模型拟合,次序逻辑回归模型如表3所示。其中模型1是社会人口统计因素与城市归属感的基准模型;模型2在基准模型上加入自变量“公共服务满意度”;模型3是在模型2的基础上增加自变量“公共服务认同度”;模型4是在模型3的基础上增加“公共服务满意度”与“公共服务认同度”的交互项;模型5是在模型4的基础上增加“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这一变量。总体来看,模型1到模型5的伪R方逐步提高,最高达518%,其中模型1、2、3之间的拟合优度有很大的提高,说明新加入的“公共服务满意度”与“公共服务认同度”这两个变化显著地解释了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的变化,样本量均为10,620。

为了更直观地看出自变量变化一个单位对因变量产生的影响,表中所呈现的系数是比数比(odds ratio)。从表3可知,4个模型中的核心自变量(公共服务满意度和公共服务认同度)与因变量(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均存在显著关系,且比数比小于1。这说明市民对政府的“公共服务满意度”与“公共服务认同度”越高,则其“城市归属感”越强(即“离城意愿”越弱)。具体来说,在控制其他协变量不变的情况下,“公共服务满意度”越高的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小于或等于某一给定水平j相对于大于j的比数会比“公共服务满意度”低一级的市民相应的比数减少33.3%~387%;在控制其他协变量不变的情况下,“公共服务认同度”越高的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小于或等于某一给定水平j相对于大于j的比数会比“公共服务满意度”低一级的市民相应的比数减少45.6%~50.78%。模型2和3说明,公共服务认同度对城市归属感的影响大于公共服务满意度对城市归属感的影响。但无论如何,系数显著小于1且在0.0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良好的公共服务认同度与较高的公共服务满意度均显著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即消解市民的离城意愿),假设1和假设2得到验证。

我们注意到公共服务满意度与公共服务认同度的交互项在模型4和5中没有呈现显著关系,这说明在我们的调查数据中,公共服务认同度与公共服务满意度之间未产生交互影响,假设3没有得到验证。可能的原因是调查过程中的市民对城市公共服务的评价是基于19个城市之间的相对比较,而非由其对本地城市的公共服务满意度决定。同时,由测评所得的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排名)与市民的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之间存在显著关系,系数大于1表示排名越靠前的城市其市民的城市归属感较强(离城意愿较弱),由此假设4得到验证。

其他显著性水平通过检验的控制变量,如“性别”对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的直接效应大约是1.06~1.18倍,可以理解为男性的城市归属感比女性低6%~18%,即更愿意离开现居住城市。如“年龄”对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的直接效应大约是0.992~0.994倍,年龄越大的市民的城市归属感比年龄小1岁的市民的城市归属感高0.6%~0.8%,即更不愿意离开现居住城市。居住年限和城市归属感的关系与年龄和城市归属感的关系类似,这也容易理解。而教育年限和单位类型与城市归属感(离城意愿)之间并不存在显著关系。这些控制变量的意义与常识相符,进一步验证了模型的效度。本文重点讨论公共服务体验对市民城市归属感的影响,接下来对控制变量的影响不再展开探讨。

五、 稳健性检验

有必要指出,拟合Order Logit模型需要检验其平行性假设。为此本文采用Gologit2再次对模型进行拟合。Gologit2 模型是一种更加概化的序次logistic 回归分析模型,其对平行线假定的要求非常宽泛,并且能够更好地突出显示每一单位的自变量变化对于因变量等于或小于某一类别的累积发生比的对数变化的影响,从而更加精细地展现各个变量之间的关系。

其中M是定序变量的类别数。在本研究中,M=5,当j=1时,类别1与类别2、3、4、5比较;当j=2时,类别1、2与类别3、4、5比较;当j=3时,类别1、2、3与类别4、5比较;当j=4时,类别1、2、3、4与类别5比较。

模型显示(见表4),只有性别和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排名)满足平行性假设,其他变量均不满足Order Logit模型所需要的平行性假设,但是差异较小。此外,在Gologit 2模型中,伪R方也达到00584,较之前的模型有所提高。在Gologit2模型中,我们所关心的公共服务认同度与公共服务满意度(即公共服务体验)仍然保持对城市归属感的显著正向关系(对离城意愿的显著负向关系)再次验证了假设1和假设2;然而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排名)与城市归属感之间的显著关系消失了,假设4未能得到验证;但是我们注意到在第三组和第四组中,公共服务认同度与公共服务满意度的交互项与城市归属感的关系呈现负向关系(与离城意愿呈现正向关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离城意愿越高的市民受到公共服务认同度以及公共服务满意度的影响越发明显,反之,城市归属感越强的市民较少受到公共服务认同度以及公共服务满意度的影响。

进一步分析Gologit2模型中两个预测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有如下发现:首先,公共服务认同度能够显著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公共服务认同度这一预测变量对于因变量的影响都具有统计显著性,而且各组的比数比都小于1,说明市民的公共服务认同度越好,其城市归属感也越高,假设2得到验证。其次,公共服务满意度能够显著提升市民的城市归属感。公共服务满意度这一预测变量对于因变量的影响都具有统计显著性,而且各组的比数比均小于1,说明市民的公共服务满意度越高,其离城意愿也越低。假设1得到验证。对比两个变量的比数比,公共服务认同度的比数比明显低于公共服务满意度,说明,对于城市归属感来说,公共服务认同度是更加重要的变量。

六、 结论与政策意涵

本文使用2015年19个副省级以上城市关于城市政府公共服务能力的市民调查数据,验证了公共服务体验具有提升市民城市归属感的积极作用,至少是大中型城市的公共服务体验与城市归属感的相关关系得到验证。在我国,由于人们对出生地的依赖性很大,而且流动的成本较高,包括流出的成本与流入新城市的定居成本等,所以人口流动还不是主流。因此,本文以离城意愿操作化的城市归属感有被高估的可能。但城市归属感的城市间差异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一些问题。在同样的文化氛围和制度安排下,为什么哈尔滨、武汉、长春等城市的市民更倾向于离开本地生活,而北京、杭州、青岛的市民更倾向于待在本城市生活?本文发现,原因在于市民的公共服务体验(其中包括公共服务满意度及公共服务认同度),而且公共服务认同度的影响力明显大于公共服务满意度,即更多强调公共服务的质量。

回到城市的本质,城市是一个容器,[31]人是最活跃的要素,城市最重要的功能是为市民提供一个适宜生活的场所,而不仅仅是生产工厂。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市民们越来越追求生活质量,除了市民自己购买的服务,更重要的是城市政府构建良好的城市环境,提供优质的而且是市民所知、市民所得、市民所感的城市公共服务。优质的城市公共服务是城市的名片,必将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才参与到城市发展的大潮之中,两者相辅相成,促进人与城市的和谐发展以及可持续发展。“城市公共服务导向的改变迫切要求城市政府回归本位,即城市政府的价值在于为市民提供优质的公共服务。”[19,32]

城市化是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城市将是未来生活的主要载体,面对越来越多的劳动力在城市之间流动(而不仅仅是城乡流动),如何保证市民在本城市中优质地生活而不流动到其他城市?这是一个重大命题,是留给城市管理者的挑战,也是留给学者的思考。鉴于此,可以考虑以市民的城市归属感作为评价城市政府的执政能力与执政效果的指标,将官员的晋升与该项评价体系挂钩的城市治理可能是更符合市民利益的制度安排,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以GDP导向的“晋升锦标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以大幅度降低上级政府在考察官员所需的信息成本和指标设计的困难,从而一定程度上减少对晋升锦标赛模式的依赖”[33]。

此外,由于研究设计和数据收集限制,有如下几点需要在后续研究中继续完善: 首先,城市归属感是一个复杂的社会认知,与实际的市民行为之间存在差异,非简单线性关系,而且单纯以“离城意愿”测量不够完备。其次因为从问卷设计到调查抽样,再到数据生成的各个阶段,都无法确保所得数据能够重现真实世界,这是做调查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只能在未来的研究中对整个数据收集过程再作优化。再次,由于本项研究是一次横向数据分析,即在单一时点对受访者进行问卷调查,无法解决变量之间的内生性问题。[30]也就是说,虽然在逻辑回归模型中公共服务体验对城市归属感有统计显著性,但严格说并不能说明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而只能说是前者与后者统计上相关。要解决该问题,需要通过多时点收集数据的纵贯研究。[30]

2015年12月20日,在时隔37年之后,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此次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是继1978年后首次召开的最高规格的城市会议,会议提出了一系列成体系的要求,核心是聚焦“人”,尊重人的权利,尊重自然人的选择,让人民群众在城市生活得更方便,更舒心,更美好。为了让市民“留在我的城市”,城市政府的工作重心需要调整。城市归属感是城市政府能力的重要表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要为市民提供优质生活,同时维持可持续的城市归属感。

我们必须更深刻地意识到,“空间不再是对立的城乡两极,而是由不同公共服务水平组成的连续谱系;城市化的过程,是一个城市从谱系的低端向高端移动的过程;而城市化水平的比较,也是在城市公共服务提供效率和品质方面的比较”[34]。未来中国城市的发展与治理转型,为了更好地提升城市归属感,必须将晋升标尺稍作调整,实现“为公共服务支出”的体制转型。从人的角度研究城市,以市民的城市归属感角度思考城市问题,这将既是未来中国城市研究的重要议题,也是中国治国理政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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