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安理会制裁对朝鲜经济的影响

林今淑 金美花

评估安理会制裁对朝鲜经济的影响

林今淑 金美花

金正恩执政后，朝鲜经济呈现好转的迹象。2016年初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安理会通过2270号制裁决议。该决议的实施会影响朝鲜对外贸易、外资引进、经济特区和经济开发区的开发进展、企业的开工率和居民生活。朝鲜能否挺过安理会制裁？笔者认为，由于经历90年代经济困难，朝鲜的自生力较强，通过“我们式的管理体制改善”措施积聚内部力量，大幅扩散的市场经济将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制裁对中朝贸易的负面影响比预期要小。但从长期看，朝鲜不弃核，很难实现经济的根本性好转。

朝鲜 安理会制裁 朝核问题

2016年3月2日，联合国安理会针对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通过了进一步制裁朝鲜的2270号决议。这次制裁内容中包括：禁止成员国从朝鲜进口煤炭、矿产品以及限制朝鲜可能获取外汇的途径，要求会员国对经由其陆路、海陆进出朝鲜的所有货物进行强制性检查，联合国成员国的金融机构不得在朝鲜境内开设分行、银行账户等内容。这是安理会对朝鲜所进行的第五次制裁决议，韩国媒体称之为安理会迄今为止“最强有力而全面的”制裁。朝鲜经济经过20世纪90年代的负增长后，2000年代转入恢复轨道。而2009年由于进行第五次货币改革，限制市场因素等，经济再次陷入负增长。金正恩执政以来，大力强调改善人民生活，缓和对市场的限制，实施“我们式的经济管理体系改善”措施等，朝鲜经济呈现好转的迹象。安理会这次制裁措施对朝鲜经济将产生怎样的影响，朝鲜能否挺过这次国际社会高强度的制裁？今后朝鲜经济将何去何从？本文根据朝鲜有关经济数据进行具体分析。

一、金正恩执政后朝鲜经济状况

(一)经济好转的主要表现。2012年金正恩执政以来，朝鲜经济有所好转。根据韩国统计厅的推算，2012～2015年朝鲜GDP增长率分别为0.8%、1.3%、1.1%、1.0%。*韩国统计厅：《北韩统计》，http://kosis.kr/statisticsList/statisticsList_03List.jsp?vwcd=MT_BUKHAN&parmTabId=M_03_02.(上网时间：2016年2月20日)韩国梨花女子大学赵东浩教授认为，“韩国统计厅的数据只包括公有制经济，如果把目前朝鲜大量活跃的市场经济因素包括在内的话，金正恩执政后朝鲜经济实际增长率应该超过5%。*[韩]赵东浩：“北韩经济与南北合作”， 2015年8月，韩国梨花女子大学， 《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第132页。朝鲜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元老经济学家李基星认为，2014年朝鲜GDP增长率为7%。*2015年12月23日，延边大学与朝鲜社会科学院在平壤举办的国际学术会议上，朝鲜社会科学院学者李基星的谈话。这期间由于煤炭等矿产品国际价格的上升，朝鲜对外贸易总额从2010年的41.7亿美元扩大到2015年的99亿美元(包括南北交易)*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司：《北韩贸易动向2015年》，http://www.globalwindow.org/GW/global/trade/north-korea-trade-trend/foreign-trade-detail.html?&SCH_TYPE=SCH_SJ&MENU_CD=M10403&MODE=L&UPPER_MENU_CD=M10401&ARTICLE_ID=5031941&BBS_ID=16&SCH_VALUE=&MENU_STEP=2&Page=1&SCH_START_DT=&RowCountPerPage=10&RowCountPerPage=10&SCH_END_DT=.(上网时间：2016年2月20日)，增长了一倍。2009年末，朝鲜进行第五次货币改革后，一直到2012年末粮食价格一直呈现上升趋势。而从2012年12月起，粮价开始下降，截止到2015年6月，综合市场上每公斤大米基本维持在5000朝元左右，朝鲜市场上粮食价格和外汇汇率相对稳定。

2010年年初，美元兑朝元的朝鲜官方汇率为1∶96，但是，黑市上外汇汇率远远超过官方汇率，汇率同粮价的变化基本同步，从2010年初到2012年末，外汇汇率持续上升之后，开始趋于稳定，2012年末到2015年末，黑市上汇率基本稳定在1∶8000的水平。由于官方汇率与黑市汇率的巨大差异，大部分居民和企业都在黑市进行兑换，黑市汇率变化基本代表朝鲜外汇汇率的变化。

金正恩执政后，为改善人民生活，大力兴建同人民生活紧密相关的商业设施。2012年1月5日，朝鲜平壤市光复大街商业中心落成开业，为平壤市民提供了各种丰富的商品。目前朝鲜超市上经营的各种商品丰富，包括家庭生活用品、电子产品、食品、纤维百货等，当然大部分是从中国进口的商品，但也有一部分食品和服装是朝鲜国内生产的，朝鲜政府极力提倡国产制造。2013年，朝鲜对大同江果树工厂和平壤周边的食品加工部门进行重点投资，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目前饮料、饼干、糖果以及部分服装和鞋类等产品国产制造比重逐渐增多。金正恩执政后，为缓解平壤市民住房紧张问题，在平壤新建10万套住宅，位于平壤市中心的万寿台区域住宅重建项目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项。同时，平壤市还新建了许多饭店、服装店和农贸市场、游乐场、大型游泳馆、滑雪场等，为市民的衣食住行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机会。在努力推进住宅建设工程的同时，平壤市对原有的城市交通道路也进行了新建和改造。

(二)经济好转的主要原因。金正恩执政后，朝鲜经济好转的主要原因可归结为，劳动党把经济工作中心放到改善人民生活上，加大对投资少、见效快的农业和轻工业、商业以及居民住宅等领域的投资。2013年，朝鲜对大同江果树工厂和平壤周边的食品加工部门进行重点投资，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目前饮料、饼干、糖果以及部分服装和鞋类等产品国产比重逐渐增多。*[朝]《劳动新闻》，2013年，元旦社论。金正恩执政后，为更好地解决平壤市民的住房问题，在平壤新建10万套住宅，位于平壤市中心的万寿台区域住宅重建项目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项。*[朝]《劳动新闻》，2014年,元旦社论。同时，平壤市还新建了许多饭店、服装店和农贸市场、游乐场、大型游泳馆、滑雪场等，为市民的衣食住行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机会。在努力推进住宅建设工程的同时，平壤市对原有的城市交通道路也进行了新建和改造工程。

2012年6月，朝鲜实施“我们式的经济管理体系改善”措施，在农村试点类似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包产到组形式的“圃田担当制”，分组的规模从原来的15～20人缩小到3～5人，允许农作物按7∶3或5∶5的比例分配，农民有权处理所获得的实物。*[日]“朝鲜实施新的经济管理体制”， 《朝鲜新报》，2012年7月11日。在工厂和企业实施扩大企业自主权措施，除重要的产品之外允许企业自己组织生产，所需要的原材料企业自行采购，企业有权确定其生产的产品价格，有权决定职工工资，自行销售部分产品来筹集扩大再生产所需的资金。“商业部门可以把超计划的商品和计划外的商品纳入到流通领域，扩大商品的流通量，要考虑人民的实际需求，让商品的供给和需求相吻合，提高商业流通体系的效率性”。*[日] “朝鲜商业领域实施新的经济管理体系”，《朝鲜新报》，2014年6月2日。在平壤的各区域设立大型超市并允许“自主进货、自行定价，把销售利润的一部分上缴给国家后自行分配”。

金正恩执政后，为搞活国内经济，进一步缓和对市场的限制，取消了在综合市场上禁止出售工业品、限制经商人员的年龄等极端的措施。2012年后，朝鲜综合市场不断增多，目前朝鲜各地有420个综合市场，仅平壤市就有25个综合市场，每个市场上大约有4000个柜台。由于要经商的人很多，一个柜台一般2人租赁，隔天轮流经商，有人估计仅平壤市综合市场上经商的人员大约有20万人，加上从事货物运输的人、从事外汇交易的人、大街小巷卖各种饮料、烤地瓜、板栗、各种小吃的人等，至少有30万人经商*笔者在丹东同朝鲜贸易公司人员的面谈，2015年10月22日。。20世纪90年代起，朝自发形成的市场经济因素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领域，个人经营的饭店、服装店、汽车运输、地下钱庄、海上捕捞、快递甚至有些“钱主”们合伙参与平壤市住宅建设等大型项目。

21世纪第一个十年间，中朝经贸合作对朝鲜经济恢复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朝鲜从中国进口石油、钢铁工业所需要的焦炭和机械、车辆等战略性物资，向中国出口无烟煤、矿产品、服装、海产品等，有力地带动了朝鲜的矿产业、煤炭业、服装业的企业开工率。

二、制裁对朝鲜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

(一)朝鲜对外贸易将大幅萎缩。根据韩国贸易振兴公司的统计，2014年朝鲜对外贸易总额为99亿美元，其中包括23亿美元的南北交易额(开城工业园生产的商品搬入和搬出额)。如果不包括南北交易，2014年，朝鲜对外贸易总额为76.1亿美元，其中，对外出口额为31.6亿美元，进口额为44.4亿美元，是1945年后的最高纪录。2015年的数据目前还没有完全统计，但是，占朝鲜对外贸易总额(扣除朝韩交易额)90%的中朝贸易比2014年减少了15%。在安理会对朝实施制裁的情况下，预计2016年朝鲜对外贸易将整体下降。

2014年，在朝鲜对外出口中(扣除南北交易)，煤炭等矿产品出口占50%的比重，其次是服装纤维等纺织品所占25%，钢铁、金属制品占7%，海产品占4.6%。这次联合国安理会决议禁止成员国从朝鲜进口煤炭、矿产品，这将意味着朝鲜对外出口减少50%。虽然安理会2270号决议案中，纺织品加工贸易等民用商品没有包括在制裁之列，但是，安理会决议要求成员国关闭现有在朝鲜的所有金融机构和银行账户，这意味着朝鲜同国外贸易结算的途径全部堵死，这必将影响其商品的进出口贸易。目前由于受联合国制裁，煤炭、矿产品出口被禁止而减少的贸易额为15亿美元，假设这笔资金全部用于进口，这将意味着朝鲜对外进口也必定减少。如果把金融和国际运输等方面的制裁内容考虑在内的话，朝鲜对外贸易缩减的幅度会更大些。2016年朝鲜对外贸易很可能倒退到金正恩执政之前的水平。

(二)影响朝鲜对外开放的进展。2002年，朝鲜先后设立了开城工业园、金刚山特区、新义州特区，积极开展招商引资活动。为了吸引外商投资，朝鲜于2005年11月颁布内阁文件，允许外资企业生产的产品通过协议价格的方式销售到朝鲜国内工厂和企业；允许外资企业用外币保留所得利润；允许外资企业自由提取存入银行的现金；允许外资企业同国内企业一样缴纳港湾使用费、电费、税费、取暖费等各种费用等一系列优惠措施。2000～2008年外商对朝鲜的直接投资协议额累计为6.62亿美元。*[韩]《北韩经济白皮书》，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2009年,第112页。金正日执政后期，为摆脱经济困境，曾多次访问中国，并于2011年开始，启动中朝两岛一区(黄金坪与威化岛与长吉图先导区)项目，试图扩大外资引进。从2000年到2015年末，中国对朝直接投资企业数为182个，实际投资额为1.8亿美元。*中国商务部：《对外投资企业统计》，http://wszw.hzs.mofcom.gov.cn/fecp/fem/corp/fem_cert_stat_view_list.jsp.(上网时间：2016年1月20日)

金正恩执政后，为筹集经济开发所需资金，再次掀起对外开放的高潮。2013年11月21日，朝鲜以最高人民会议政令，颁布设立13个经济开发区，2014年又增设了6个经济开发区，2015年再次增设了2个，截止到目前朝鲜共设立了21个经济开发区，这是继90年代初朝鲜设立罗先经济特区、21世纪初设立金刚山特区和开城工业园之后又一次对外开放的重大举措。 但2009年之后，朝鲜多次进行核试验，受到国际社会的制裁，这次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后，安理会通过了2270号决议，其制裁的广度和深度都超过前几次。在这种环境下，现有企业已难进行后续投资，新的投资将更难期待。

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后，2016年2月10日，韩国政府决定撤出开城工业园区，2月11日，朝鲜下令永久关闭开城工业园区。该工业园区不仅是南北经济合作的象征，也是朝鲜经济特区的样板，该工业园区的关闭，对朝鲜今后经济特区和经济开发区外资引进将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在目前情况下，如果没有外资的进入，朝鲜对外开放将陷入困境。

(三)影响工厂企业的开工率。2000年后，中朝贸易有力地带动了朝鲜矿山和企业的开工率。目前中国对朝直接投资企业中，大约50多个企业向朝鲜的铁矿、煤矿、各种有色金属矿等进行投资。2014年，朝鲜煤炭总产量为2709万吨，其中出口为1547万吨，出口所占比重为42.8%；铁矿石生产量为547万吨，其中出口为283万吨，出口所占比重为48%*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司：《北韩对外贸易统计2014年》，http://www.globalwindow.org/GW/global/trade/north-korea-trade-trend/foreign-trade-detail.html?&SCH_TYPE=SCH_SJ&MENU_CD=M10403&MODE=L&UPPER_MENU_CD=M10401&ARTICLE_ID=5031941&BBS_ID=16&SCH_VALUE=&MENU_STEP=2&Page=1&SCH_START_DT=&RowCountPerPage=10&RowCountPerPage=10&SCH_END_DT.(上网时间：2016年3月2日)。中国企业以矿山开采设备形式进行投资，有效地带动了这些煤矿和矿山的开工率。

由于朝鲜原材料短缺，服装、机械、电子零部件、建筑等企业所使用的原材料大部分从中国进口。2014年，朝鲜从中国进口的电子器材及零件价值为4.2亿美元，机械类产品价值为3.2亿美元，车辆及零部件为2.1亿美元，塑料及制品为1.9亿美元，这些原材料及零部件进口额达11.4亿美元。*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司：《北韩对外贸易统计2014年》，http://www.globalwindow.org/GW/global/trade/north-korea-trade-trend/foreign-trade-detail.html?&SCH_TYPE=SCH_SJ&MENU_CD=M10403&MODE=L&UPPER_MENU_CD=M10401&ARTICLE_ID=5031941&BBS_ID=16&SCH_VALUE=&MENU_STEP=2&Page=1&SCH_START_DT=&RowCountPerPage=10&RowCountPerPage=10&SCH_END_DT.(上网时间：2016年3月2日)根据2010～2015年中朝贸易数据，随着朝鲜对华出口的扩大，其从中国的进口也会扩大。因此，安理会对朝鲜煤炭、矿产品的出口制裁，意味着原材料和零部件进口的减少，这将直接影响使用这些原材料和零部件企业的生产，势必加重朝鲜原材料难，将促使企业开工率的进一步下降。

(四)对朝鲜旅游业以及国外劳务输出的影响。近年来，朝鲜把旅游业作为经济发展的重点产业，大搞旅游设施建设，吸引外国游客，获取外汇。根据有关部门的统计，目前朝鲜每年吸引外国游客数量大约在8万人左右，其中中国游客占6万人左右，通过旅游业所获取的直接外汇大约为3000万～4000万美元左右*[韩]李石基：“关于北韩外汇的来源”，《北韩经济论丛》，2015年第8期，第20页。。如包括旅游业带动相关产业所获得的间接收入，这个数据应更多一些。在目前紧张局势下，外国游客包括中国游客去朝鲜的数量将大幅减少，朝鲜旅游业将遭受重创。根据有关机构的统计，目前朝鲜在世界50多个国家建筑工地、制造业、餐饮、文化艺术类等领域派遣近15万名劳务人员，仅餐饮业，朝鲜在15个国家开办了130多家饭店，通过劳务输出，朝鲜每年获得外汇收入约为2.5亿美元。*[韩]李石基：“关于北韩外汇的来源”，《北韩经济论丛》，2015年第8期，第19页。这次联合国对朝实施制裁后，有关国家将限制朝鲜劳务人员的签证，这对朝鲜通过海外劳务输出获取外汇将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五)对朝鲜居民生活的影响。安理会2270号决议明确指出，制裁主要针对朝鲜核开发，并不针对与朝鲜普通居民生活相关的交易。但是，事实上制裁对朝鲜居民生活产生不少影响。首先，由于外资从朝鲜撤出，导致矿山、企业开工率的下降，这将直接影响劳动者的收入，开城工业园区就是典型案例。年初韩国企业撤出后，在园区就业的5万多名职工一夜之间就失去工作，没有收入。列入联合国制裁内容的矿山等相关企业开工率的下降，也直接影响这些企业工人的收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除了平壤之外，朝鲜其他地区的居民日用生活用品基本上依靠综合市场，市场上的70%商品是从中国进口的。*[日]“朝鲜商业领域实施新的经济管理体系”，《朝鲜新报》，2014年6月2日。据有关部门调查，由于国营企业和商店停工或关门，朝鲜依靠市场谋生的人大约占经济活动人口的50%左右。*笔者在丹东同朝鲜贸易公司人员的面谈，2015年10月22日。虽然联合国制裁对居民用品排除在外，但是，由于通关检查的严格和限制朝鲜货船的进出，正常的贸易也势必会受到影响。市场上流通的商品也受到一定的限制，这将直接影响靠市场维持生计的普通居民的生活。

三、朝鲜能否挺过安理会制裁

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后，联合国通过了最严厉的制裁措施，国际社会十分关注朝鲜的选择。某些国际舆论认为，只要中国参与对朝制裁，堵死朝鲜外汇来源，朝鲜只好弃核。但是，笔者认为短期内很难达到这个目的，主要有以下原因。

(一)朝鲜的自生力较强。20世纪90年代初，前苏联及东欧各国实施现金结算后，朝鲜对外贸易大幅萎缩，对外贸易额从1989年的45亿美元缩减到1998年的14.4亿美元，缩小了70%。*[韩]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北韩经济白皮书》，2004年，第105页。对外贸易的萎缩波及到其他领域，加上1995年遇到百年不遇的洪灾，1997年粮食产量曾下降到240万吨，企业开工率维持在30%左右，90年代朝鲜经济持续了9年的负增长*[韩]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北韩经济白皮书》，2004年，第24页。。经过90年代“苦难的行军”和“强行军”之后，朝鲜居民的自生能力大有增强。对朝鲜来说，如今的情况比起20世纪90年代好很多，他们有信心克服目前的困难。近年来，朝鲜政府大力提倡国产制造，尤其在食品、服装等轻工业领域，努力改变依靠进口的局面，也许这次制裁对朝鲜来说，会成为其大力发展进口替代工业的契机。世界粮农机构预测，根据朝鲜目前的人口，朝鲜每年大约需要550万吨～600万吨粮食。20世纪90年代后期，朝鲜粮食产量一直徘徊在240万吨～350万吨左右*[韩]权太镇：“朝鲜粮食状况与展望”，《北韩农业动向》，2004年第1期，第65页。，粮食短缺一直是困扰朝鲜的重要问题。金正恩执政后，加大对农业的投入，加上前几年良好的气候条件，2011～2014年，朝鲜粮食产量分别为469万吨、441万吨、492万吨、503万吨。*[韩]韩国统计厅.《北韩经济统计》，http://kosis.kr/statisticsList/statisticsList_03List.jsp?vwcd=MT_BUKHAN&parmTabId=M_03_02.(上网时间：2016年2月20日)2015年虽然遇到严重的旱情，但是粮食减产幅度并不大，目前朝鲜市场上粮食基本维持去年的价格，粮价的稳定对朝鲜来说具有重要意义。

(二)朝鲜通过“我们式的管理体制改善措施”积聚内部力量。 2012年6月，朝鲜开始实施“我们式的经济管理方法”之后，各行各业经济情况大有好转，2015年起，朝鲜在所有农村全面普及了以家庭为单位的“圃田担当制”。2014年5月，在工业、商业等领域实行类似于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实行的“扩大企业自主权”措施，同时着手金融、物价等其他领域的改革。实施“我们式的经济管理方法”之后，粮食产量逐年增加，由于扩大了工厂企业的自主权，企业和劳动者的收入大幅提高，主要工业品产量逐渐上升，大型超市商品比过去丰富。经过这几年的实践，朝鲜已经尝到了实施“我们式的经济管理方法”的好处，将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更加适合朝鲜国情的改革模式。在国际社会对朝实施经济制裁的情况下，朝鲜必将把“我们式的经济管理方法”作为调动内部力量的重要途径。

(三)大幅扩散的市场经济因素将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朝鲜自发形成的商品经济，经过20多年的发展，已经渗透到其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朝鲜经济依靠市场的范围越来越广，不仅居民生活必需品的大部分依靠市场来解决，而且国营企业所需要的原材料很大一部分也得靠市场。市场上收取的管理费补充了国家财政收入的缺口，市场对朝鲜经济的支撑作用越来越大，已经成为朝鲜经济的重要支柱。在国际社会对朝实施制裁的情况下，朝鲜政府将试图把市场掌控在国家手里，利用市场，渡过难关。

(四)制裁对中朝贸易的影响比预期效应小。2000年代，中朝贸易成为拉动朝鲜经济回复的重要因素，双边贸易额从2004年的4.8亿美元扩大到2014年的68.6亿美元，如果不包括南北贸易，2014年朝鲜对中国的贸易依存度达90%。但是，2015年中朝贸易额为54.34亿美元，比2014年下降14.7%；中国对朝出口额为29.46亿美元，比2014年下降16.3%；中国自朝鲜进口额为24.84亿美元，比2014年下降12.58%。这是2009年之后，首次出现的负增长*数据来源：中朝经贸合作网，http://www.idprkorea.com/news/news/view.asp?id=3752.(上网时间：2016年2月26日)。

2015年，中朝贸易下降的重要原因是国际市场上煤炭和矿产品价格的大幅下跌与中国加强了环境保护，对国内钢铁行业实施限量生产。国际市场上煤炭价格从2013年的每吨102美元下降到2015年的57.4美元。2014年，中国从朝鲜煤炭进口减少了17.5%，矿产品进口也减少18.3%。2013年中国从朝鲜进口无烟煤为1655万吨，而2014年无烟煤进口数量为1547万吨，减少了108万吨，减幅6.5%。而2015年，朝鲜试图扩大煤炭出口量来弥补煤炭价格下降而减少的外汇。中国从朝鲜进口的铁矿石数量，从2013年的306万吨减少到2014年的283万吨，2015年进一步减少到153万吨。可见，中国从朝鲜进口铁矿石和无烟煤的数量正日趋减少，预计没有联合国的制裁，煤炭和铁矿石的进口减少是必然的趋势。因此，安理会制裁对中朝贸易的负面影响将比国际社会预期效应要小一些。

图1 2004～2015年中国对朝鲜的贸易额 (单位：百万美元)

数据来源：2004～2014年数据来自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司网站，《北韩对外贸易统计》，http://www.globalwindow.org/GW/global/trade/north-korea-trade-trend/foreign-trade-detail.html?&SCH_TYPE=SCH_SJ&MENU_CD=M10403&MODE=L&UPPER_MENU_CD=M10401&ARTICLE_ID=5031941&BBS_ID=16&SCH_VALUE=&MENU_STEP=2&Page=1&SCH_START_DT=&RowCountPerPage=10&RowCountPerPage=10&SCH_END_DT.(上网时间：2016年3月2日)

2015年数据来自中朝经贸合作网，http://www.idprkorea.com/news/news/view.asp?id=3752.(上网时间：2016年4月26日)

表1 2011～2015年中国从朝鲜进口的铁矿石和无烟煤的数量 (万吨)

资料来源：[韩]李宗奎：“北韩对外贸易现况”，《北韩经济论丛》，2015年12期，第19页。

总之，国际社会对朝制裁，将导致朝鲜对外贸易的大幅下降，影响朝鲜经济特区以及经济开发区的开发进展，影响企业的开工率和居民生活，进而影响朝鲜经济恢复速度。但是，经历“90年代苦难行军”的朝鲜会通过调动内部的力量，尽最大努力挺过这次国际社会“最强有力而全面的”制裁。安理会对朝制裁，近期内对朝鲜经济产生不少负面影响，但在短期内不会导致朝鲜经济的崩溃，朝鲜也不会放弃“经济发展和核并行”战略。但是，从长期看，朝鲜不走全面的改革开放之路，经济将难以获得根本性好转和可持续发展。因为目前朝鲜经济的基本面很差，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能源难、粮食难、原材料难、外汇难等四大难还没得到根本性解决，交通、通讯等基础设施严重落后，工厂企业设备基本老化，没有外资的进入，只靠内部的力量难以从根本上解决上述问题。

20世纪90年代以来，朝鲜自发形成的市场经济因素已渗透到经济生活的各领域，但是，如今的市场化只是居民为生存而自发形成的商品经济，没有朝鲜劳动党转向市场经济的坚定意志与制度层面的设计，自发的商品经济具有很大的局限性。2012年开始实施的“我们式的管理体制改善措施”，虽然在调动生产者的积极性方面取得一定的成效，但是，由于朝鲜政府的本意是对计划经济体制进行修补和完善，而不是彻底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因而其前景难以预料。朝鲜要从根本上取得经济好转和持续的发展，需要走改革开放之路，但如果不走弃核之路，朝鲜将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对外开放。○

(责任编辑：王文峰)

林今淑，延边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国际贸易系教授、延边大学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朝鲜半岛经济；金美花，吉林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朝鲜半岛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