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嬗变下近代广东教师的来源

2016-03-08 00:20:11阮春林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来源

阮春林

(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社会嬗变下近代广东教师的来源

阮春林

(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摘 要:近代广东教师群体,作为近代中国知识分子阶层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又有独特的地域属性。分析这一群体的来源,探究其缘由,展现近代广东教师中思想保守的老学究与摄纳西学的新先生这种新旧杂糅特有的历史场景,进而全面反映近代广东教师与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相适应的历史过程。

关键词:社会嬗变;近代广东;教师群体;来源

教师是教学的基本要素,在教育改革的推进、教学质量的提升和学生素质的提高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教育工作的成功与否起着决定性作用,因此教师时刻受到社会瞩目。当然,他们对所处时代事物的看法也逐步成为知识分子的标杆。因而探究广东近代教师的来源,探察其缘由,能帮助我们进一步理解他们在广东近代化历程中的积极作用与特殊意义。

一 近代教员的来源概况

广东近代中小学的师资力量不尽如人意。省视学刘景熙1919年巡察高州学务时指出“小学教师大多是中学或农业毕业的”。[1]平远县“国民学校教员,40%左右来自旧时塾师,大约30%毕业于师范讲习所,大概30%是中学生”[2]。广东1908年调查显示,中学教员中师范毕业者58人,仅占中学教师的28.4%;他科毕业的51人,达25%;未毕业未入学堂94人,近46%。高等小学教员中受过师范教育的226人,占41%;他科毕业的89人,达16%;未毕业未入学堂者 236人,近 43%。初等小学、蒙养院教员中师范毕业的1421人,占44.4%;但非师范毕业的1782人,达56%。[3]甚至到1917年,粤省各级学校教员1.3万多人,其中小学教员1220人,其余1163人分属于高等专门学校、中学、师范、实业学校。中学以上的教员来源于国内外大学、专门学校和高等师范学校。小学教员则源自四个部分:一是师范和其他学校;二是检定合格的小学教员;三是入学堂未毕业;四是未进学堂。当中师范毕业生不到1/3。[4]

而广东教育会副会长金曾澄在1921年仍称:“据最近调查,吾粤小学教员,约有12200人,其来自师范者未至1/3”[5]。广东近代中小学教员严重不足与不良的情形显而易见。

广东近代师范教育萌芽时,师范学堂教员素质偏低、人员很少、良莠不齐。教员新旧混杂,不仅接受了新式教育或者留学日本归国的新式知识分子,还有旧式文人,甚而有外籍教员,其所占比例分别为:36%、40%、16%。[6]1908年的广东初级师范学堂有33名教员,当中未毕业未入学堂的15人几乎占了五成,习师范的仅11位,他科7人;优级师范的情形稍强些,31名教员,未毕业未入学堂的7位,本国20位,外籍4人。[7]民国广东高等师范教员的学历明显提高,知识结构也变化显著,大多是接受了新式教育的知识分子。34名教员,16人留学美、英、日等国占近50%,国内高等教育亦达50%,而无学历但有经验的只2名。

广东县市级师范教员资历亦提高较大。例如 1916-1921年间阳江县立师范29位教员,习师范者18人,占近62.1%,其余大多为国外留学或受过高等教育。[8]

而其他高等院校教员学历状况亦大同小异。1940年应战时紧急情况,高等学校增加到了7所,学生4839人,教职员1040位,当中295名职员,94位兼任教职;86名助教,达8.3%;12位讲师,近1.2%;60名副教授,居5.8%;387位教授,占37%[9]。而其中35名专科毕业、近3.4%,163位获得国内外学士学位、为15.7%,54人具有国内外硕士学位、居5.2%,50名有国外博士学位、占4.8%。

由此可见,广东近代教师,主要是由晚清的科举士子或者旧时代的知识分子逐步演变为近代新型的知识分子,随后被取而代之。当然,高等院校的教员以聘任制为主,而学校掌权者具有很大的决定权;中学与小学执教者的入职虽然有规则,但也会较多地实行考核和聘用并行的策略,只要能得到掌权者的首肯,初中生、高中生、非师范毕业生、甚至没文凭学历的都可以充斥其间,由此引起整个教师队伍鱼目混杂。另外,许多负有从教义务的师范生不愿入职,而没有从教责任但又想成为教师的大学生、大专生很难入教师行,这更增加了广东近代教师队伍的庞杂性与变动性。这种现象的形成与广东近代社会状况有莫大关系。

二 近代教员来源的缘由

广东近代社会环境动荡不安、局势变化无常、经济发展缓慢,政府乃至整个社会重商不重教的风气盛行,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近代广东教师群体来源的多元化与复杂性。

(一)时局动荡无保障

稳定的社会环境是教育稳步发展的基石。近代以来特别是辛亥革命后,广东局势一直动荡不安,严重影响了近代广东教育的发展。

首先,灾患频发,百姓生命财产时刻受到威胁,教育发展十分艰难。民国元年六月肇庆、惠州、韶州等处发生水灾;二年七月省垣发生兵变,宣布独立;四年七月沿西江各县及省垣又发生水灾;五年二三月莫军在潮汕独立……(民国)十年雷州地区土匪四出,“焚杀掳掠”[10]。这系列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正常运转和师生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连平县因盗风猖獗,欲派单级教员巡回指导改良方法却无法成行。[11]特别自民国成立后,“广东甚少有比较长时间安定的时候,历次革命事业的发难,多以广东为根据,甚至毁法乱纪者,亦以广东为根据,因此变动无常,人心浮荡”。[12]

其次,战事频繁,许多学校尤其师范学校常被军队驻扎,被迫停课,影响办学。位于省城的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受军事影响最甚,多次被迫停课。1912年,“粤省光复,校内至公堂、聚奎堂等处,均为民军驻扎,然犹不辍弦歌之声”。不久,同盟会模范军亦借校地操练,学校“才不得已而辍课,复延考事者旬余。当时藏书仪器,幸获保存”。[13]1913年7、8月的“二次革命”期间,由于局势混乱,学校“厄于龙军之役,校具荡然,因之停学旬日”。[14]1916年4月,又因“滇桂军与龙军冲突,影响教育,因致辍课”。[15]

省城的学校尚且如此,省城之外的学校更难以幸免。1917年,潮州发生战事,惠潮梅师范学校被赖世璜部驻扎,只剩两间教室供学生上课。学校藏书大受摧残,“原有图书,完全散失”。[16]1920年,驻军再次强占该校,学校只好暂时停课。9月,浙军占据韩山,进攻潮州城,学校又被逼无奈地停课。进入民国后,近十年因政治、军事的影响,学校发展一再受阻,加上多次校内驻军,校具损坏,图籍毁弃,学校仅艰难维系。[17]

(二)经费不足无后盾

教育的发展水平受制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充裕的经费是教育发展的重要条件。近代广东政局混乱,战事不断,军费开支浩繁,广东地方政府虽三令五申严禁教育经费被侵吞或挪用,但奈何时局受战争干扰尤甚,一方军事首脑握有实权,以致教育经费仍多被侵占或挪用。

清末广东的教育投入还不少。“广东教育经费本甚充裕,前清时代该省教育费一项,每年支出总在150万两左右。”[18]宣统元年(1909年),广东省教育经费194万两,居全国第三。[19]

但到了 1912年,情形急转直下。据统计 1912—1920年间,广东省教育经费仅1912年支出超出预算,其余均低于预算,有时甚至不到预算的一半。而同期的军费开支浩大,以1914年为例,军费开支竟高达1102万元。[20]教育经费如此窘迫,却仍遭到各方侵占、挪用。1917年,鉴于“各属地方绅士对于学校原有经费不独不能设法保全,往往藉添设警、筹办团保等名目,率将指定办学的款挪作别用,致令公私各校已成立者忽焉停闭,未成立者建设无从”,广东省长特训令:“凡地方公私立各学校学款,无论筹办何种公益,均不准率行挪用,其从前因公挪拨者,应由各县知事督同绅董设法筹还,以重学务。”[21]

教育经费严重不足,直接导致不少学校举步维艰,一些学校甚至开办后不久就被迫停办。如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学生共计八班,而每月办公经费只有八十元,加以纸币低折,不敷支应”。[22]1912年,“大埔劝学所办起‘大埔县师范讲习所’,但不久因经费等问题,宣告停办”。[23]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也因“经费支绌”,开办不久即行解散。[24]如派单级教员巡回各乡指导改良方法,高要县却因教育经费支绌,无力延聘单级师范教员。[25]

这种状况直至陈济棠主粤时才有所改善,教育经费增长较快,1930年全省教育经费预算占总预算的4.3%,1935年增长为10.8%。[26]初等教育经费支出也从1912年的1330932元提高到1935年的12826373.22元。[27]

但即便如此,初等教育经费仍捉襟见肘,尤其是偏远乡村,“地方教育经费,城市就比乡村的多,乡村未到总量的十分之一二。”[28]

很明显,频繁更换的执政,频发不断的战乱与灾患,停滞不前的经济,都阻碍了广东近代教育特别是师范教育的进展。1921年美国教育家杜威来粤讲学时一针见血地指出:广东“教育投入受军队开支的影响,不时被裁减,导致教育事业的落后”。[29]

(三)管理混乱无发展

近代教育发展初期,教员就一直短缺。后来虽规范了执教准入制,但又因教员聘用制度不完善,学校及其负责人掌握话语权,任人唯亲,导致一些师范毕业生要想从教有时也得寻求门路,这也使师资质量良莠不齐成为必然,从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近代广东教育的前进步伐。

从一开始,教师聘任的权限掌控在教育部门,即各省提学使司和学务公所,后来为方便管理,这一权利逐渐下放学校。因为应聘者一经聘用,就要与学堂就工作、待遇等问题达成共识后签订合同,并由学堂监督负责对教员考核。1904年《学务纲要》规定:“学堂教习既列为职官,当有任期,或三年一任,或二年一任,或视该学堂毕业之期为一任。除不得力者随时辞退,优者任满再留,中平者如期更换,未满时不得自行告退,令就别差。”[30]

久而久之,一些学堂创办人为方便起见,不断简化招聘程序,甚至仅是通过自身的人脉关系延揽。如此,亦迫使一些应聘者只能通过委托同乡、同窗、故交等人际关系入校执教。1903年《申报》曾就此刊发评论,指出官绅要慎重对待师资问题,不能凭一己之私保荐不合格的教员,“凡官绅保荐必须深知其人实际学问优长、品行端谨者方可保荐……尔等须知招考教习系为振兴学校、慎选师资起见。务当自揣才能入彀。品行无乖者方可邀具保结呈县查验。”[31]

教师聘用权利的下放,让学校及其负责人有了实际话语权,从而让一些投机分子钻空子、谋名利,扰乱学校正常管理秩序。不少学堂创办者沽名钓誉、阳奉阴违。广州市几间直辖小学校就有如下情况:广州第一乙种农业学校校长教员常无人在校,体操课无教员上课;第二初等小学所列课程时间表违背定章,仍以成语考、三字经为学生读本,名为学校实为不良私塾……。[32]广州市有的私塾遇见指导员来视察,让学生藏起旧书,佯装为自修,从而规避检查[33]。有些塾师探知视学将至时,立即在破旧的讲台上铺上白布,命学童洗净脸,自己则换上结婚时穿的新衣衫。当视察员听课时,他则尽生平之力来献技,把听到过的新名词尽量说出,表现他的知识新旧适中。[34]

还有一些办学者以权谋利、唯利是图。平远县正民学堂校长凌春先利用职务之便,“擅造试卷各册,筹送文凭”给他人,甚至“以九岁子凌光、五岁子凌充冒领师范传习所毕业文凭”。[35]广州师范讲习所“未认定设立之人,亦未呈请立案”,却四处散布招生简章,并在日报刊登告示,“由各属劝学所保送学生,及入学时先缴第一学期学费十二元,毕业及格呈请政府奖给文凭,准充小学教员”,实为“藉学图利”之举。[36]“潮州师范学堂无论精神,并形式而亦无之,该学堂开学历时已久,仅有分教二名,然其实住学堂者仍只一人,堂中课程亦不完不备,师范生仅盼领每月三元膏火而已,其监督则除奔走趋承之外,更无余事。”[37]

另有一些学校管理者无心教育、无所作为,导致学校管理混乱、杂乱无章。1914年,陈恩澍接任惠潮梅师范学校校长后,“放弃职务,行检不端”,“所任国文、国语两科旷课时间十居六七”,平日“常往来征逐于潮汕之间,到校甚鲜,每届上课时间或函由教员代课,或任令停辍”。[38]

(四)薪水微薄无动力

虽说师范毕业生有执教义务,但他们最后是否从教或者说有无积极性主要还取决于从教待遇。在中国近代师范教育起步时,愿学师范者甚少,一方面是因为师范科比武备、实业、政法等科难学,另一方面则是因习师范前途不如其他的好。[39]

在教员待遇方面,虽然近代政府没有明确的统一标准,教员薪资因地因类而异,但总体而言,教师待遇整体偏低。1907年《第一次教育统计图表》显示:全国小学教师薪俸在3元到8元不等,河南7.8元、浙江5.6元算是较高的,[40]但这仅也与当时塾师的收入相当。“那时(即 1901年)任塾师的童生,一年可得银元20,秀才则为银元40,举人为银元 80……当时一个银元可买大米五六十斤,猪肉则十多斤,因此银元 40是一笔可观的收入。”[41]薪酬微薄令教师职业毫无吸引力,教育部1914年视察粤、桂、闽后认为:1913年粤省毕业于师范生的2000多人,但毕业于完全科的未及1/10,除去改行或升学的,事实上执教小学的极少,别的地区也大致如此。[42]

民国广东学校均废除了清末的供膳制,教师的待遇整体有所好转,一般年薪为100至150银元。如潮州市,小学教师年薪为银元150—200。1922年,最高的广州市高小每周1小时2.4元,初小月薪30元;其次为梅县,高小月薪20元,初小8元;再次为海丰县,高小月薪20.5元,初小6元;东莞县,高小月薪15元,初小8元;新会县高小月薪12元,初小6元;惠阳县,高小月薪12元,初小7元;詹县高小月薪11元,初小7.5元;琼东县高小月薪12元,初小5元,另供膳食;兴宁县高小月薪10元,另供膳食,初小6元,另供膳食。[43]

诚然,与清末相比,民国广东教师待遇确有提高,但对应当时物价,仍属较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期间,广东物价较稳定,如兴宁县计白米每市斤0.07—0.08元,猪肉每市斤0.15元,生油每市斤0.12元,鸡蛋0.1元可买3只,蔬菜0.1元可买10余斤。因此以1920—1921年广州市小学教员为例,当时维持一家生活“非四五十金不可”,而通常小学教师的工资“充量每月亦不过36元”[44],有些教师“所得的学俸,有每月仅得一二十金的,甚至有每月仅得数金的”。很显然,依靠教师薪俸来维持一家生计还是很艰辛的。

1928年,广东省教育厅训令《关于提高小学教员薪水问题》中提到:“查内地小学教员有月薪甚少,几至不足糊口者”。[45]这从三十年代《广州民国日报》上频频登载的广州市小学教职员请愿清发欠薪的报道中亦可看出。1941年粤省调查显示:“阳江县普通伙食费每月在70元以上,教师薪俸多在百元以下,甚难维持生活。”“罗定县教职员月薪平均至多50元,不足个人生活。”“曲江县小学教师无法维持个人生活,人人视教育为畏途。”[46]

薪水微薄,还常被拖欠,这让一些教师根本无心教学,也直接造成了教师人才的大量流失。1919年1月,广东高等师范学校以校舍为抵押,向台湾银行广州分行借款10万日元,用以补发所欠教职员薪金。[47]国立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尚且如此,小学拖欠教师工资的现象就更为严重。欠1、2个月是常有的事,欠4、5个月也要照常上课,可是他们中“能够专心致志,认定教育事业为自己终身事业者”寥寥无几。[48]“于我们的生死置之不顾,又扣又欠,拖欠至今已10个月,家人亦同我们一起饿死吗?”[49]因此“纷纷弃置了教育功夫,或转向政治、工艺、商业和其他种种”[50]。“长此以往,人且视教育为畏途、前途至堪危惧。”[51]

(五)地位低下无尊严

近代广东重商作为文化精神而非简单的意识,渗透于粤人生活的各个领域,深刻地影响着整个社会结构。重实利、实务和世俗生活,传统文化和儒家理念淡泊的粤省,教师行业的社会地位可想而知。曾有人笑侃:“教书并非最上流,傍人门户度春秋,唇焦舌烂腰酸痛,无枷无锁实在愁”。[52]

在如此社会氛围下,不仅习师范者少,造成师范学校生源严重不足。1910年两广优级师范学堂添招公共科新生四班,因人数不够,仅招得一班。为增加在校生人数,该校只好添招中学第三年级生补习,“如仍不敷,并拟酌选一年及年半师范毕业生根底深厚,考列优等以上者,严加甄录,择优附入”[53]。而且师范毕业从教者更少,不能满足国民教育扩充之需。广东原有高等师范学校1所,1914年有一百六十余名本科毕业生,“益以从前京师优级师范及前两广师范专科各毕业生,中学师资一时尚不十分缺乏”,“惟小学教员仍有求过于供之势”[54]。

为扩大师范学校生源,不少学校大幅降低生源学历要求。两广初级师范学校学生就以小学毕业者居多。以附设师范第四班学生为例,21名学生中就有16人曾肄业于小学。[55]在推广单级教授法过程中,两广优级师范学堂续办的单级教授练习所,仅“以师范简易科及传习所毕业生为限”。因“各属选送学生名籍表内多小学毕业生,且有并无学历者”,这“于部定资格相去尤远”[56]。县立师范学校学生学历不达标的现象更加严重。“台山师范学生履历,其由高等小学毕业者只有两名”[57]。兴宁县立师范学校本应“一律取录曾在中学毕业者”,而该校“学生一览表曾在中学毕业者仅有6人,而未经中学毕业者38人”[58]。

在整个社会重商文化氛围浓厚和教师俸薪低廉、社会地位低下的双重因素影响下,不少习师范者借此投机,以此为跳板,获取学历后,转就他业。不少已入师范者,仍无心向学,甚至无奈入学之虞。如1908年两广优级师范完全科招考学生200名,实际只录取189人,分文学、史舆、理化数学、博物四班专习。以文学班学生的情况为例,全班共 18位学生,其中约2/3的学生入学前曾肄业于初级师范或中学,生源基础较好,学历程度大致与定章相符。但黄佐交“入本校志不在为人师”,龙秉钢入学“师范非初志”,容桂芬、吴景荣、罗澄等向往出国留学,他们大多曾肄业两广游学预备科,后因该校停办,才转学师范。[59]

其他各班情形也大致如此。公共科学生吴焕章“因调省复试,分数不及,降列下等”。为免惩罚,吴焕章函禀学堂监督,“恳求设法说情,若能免其降等补习,一律请奖,奉送茶金一百两以为菲谢”[60]。惠潮梅师范学校学生告假频繁,“其假条有因买物、洗衣之细故者;有并无事由或并无时日者;甚又有并未请假而逍遥校外者”。学生“上课时间或脚垢而不袜;或拖屐而无鞋;或穿亵衣以相周旋;或不扣纽以为旷达”,“学校之内形式与精神”皆松散不堪。[61]坤维女子师范学校学生虞慎莊、黄定家、陈达志等13人,“暑假后开课月余,犹不回校上课”,无视学校纪律。[62]

广东高等师范学校附设的初级师范学校学生毕业统计情况显示,至1919年共毕业学生三班,合计50人。这些学生毕业后,从事教育工作的21人,7位选择继续深造,22人却从事非教育职业,如从军、从商等。[63]两广优级师范选科毕业生钟瀛等经委派后,“或因地方偏僻,或以道路修阻,每有托辞规避,延不到差,以致各学堂旷课甚久”[64]。

三 结 论

中国近代教育变革,交织、掺杂着新与旧,而且旧中带新,新内杂旧。拟广东近代教员来源为据,当中有科举功名的旧文人,亦有海外留学的激进知识分子。他们的知识构造、教育理念都迥然不同,即使来源相同的,具体情况亦会也截然不同,执教理念与知识来源的新、旧差异也会凸显。因而新、旧杂糅,不但导致教学质量的高低不平,而且可以从另一个层面探察出教育事业在近代化历程中的过渡性。

从历史进程来看,整个近代特别是辛亥革命后广东社会一直动荡不安。战乱纷飞,天灾、匪患不断,校舍被征,设备被毁,师生生命财产亦无保障。在此种情形下,地方政府无暇顾及教育的发展,教育经费甚至常被挪用为军费,直接影响到学校的生存和教师的生计,这不但挫伤了立志从教学子的积极性,也加剧了教师人才的流失。加之学校管理松散,管理者任人唯亲,导致教师队伍良莠不齐。以上种种,严重滞缓了近代广东教育前进步伐。

注 释:

[1]《广东省长训令第二四零号令高雷道据省视学刘景熙呈请将高州甲种农业或省立高州中学校改组师范请核示由》,民国八年(1919年)八月二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七年第三期,第1页。

[2]温仲良:《十年来广东教育之回顾》,《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一号,民国十年(1921年)七月,第97页。

[3]数据统计依据学部总务司编:《光绪三十四年分第二次教育统计图表》,陈学恂主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327页。

[4]《广东省教育会杂志》1卷1号,民国十年(1921年)七月版。转引自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03页。

[5]金曾澄:《义务教育进行中之师资问题》,《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五号,民国十年(1921年)十一月,第617—618页。

[6]数据统计源自《两广初级师范简易科馆同学录》,两广初级师范简易科馆编,广州裕和堂铅印本,1906年版,统计所得。

[7]学部总务司编:《光绪三十四年分第二次教育统计图表》,陈学恂主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325页。

[8]《阳江师范校友会季报》,1921年第1期,第6—10页。

[9] 数据统计源自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07页。

[10] 温仲良:《十年来广东教育之回顾》,《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一号,民国十年(1921年)七月,第71页。

[11]《高要县督学局报告书》,《广东教育公报》民国元年十二月,第54页。

[12] 金曾澄:《广东之教育》,许衍董编:《广东文征续编》第二册,广东文徴编印委员会1987年版,第273页。

[13]《国立广东大学概览·沿革》,1924年版,第2页。

[14]《国立广东大学概览·沿革》,1924年版,第2页。

[15]《国立广东大学概览·沿革》,1924年版,第1—2页。

[16]《设备情形》,《二师月刊(廿七周年纪念专号)》第1卷第3、4期,广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1929年版,第3页。转引自陈芳:《清末民初广东师范教育研究》(华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第35页。

[17]进入民国后,惠潮梅师范学校仅在1914年、1916年、1919年、1921年有本科毕业生,共毕业108人,见《本校廿七周年大事记》,《二师月刊(廿七周年纪念专号)》第1卷第3、4期,广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1929年版,第4—6页。转引自陈芳:《清末民初广东师范教育研究》(华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第35—36页。

[18]《视察第七区(闽、粤、桂)学务总报告》,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上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61年版,第314页。

[19] 商丽浩:《政府与社会——近代公共教育经费配置研究》,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88页。

[20] 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5页。

[21]《广东省长训令第一零八号令各道尹知事饬属不得挪用学款文》,民国六年(1917年)九月二十二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五年第六期,第4页。

[22]《民政长指令女子师范请补领经费以资办公》,民国三年(1914年)三月三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二年第四期,第293页。

[23]《清末至民国的大埔师范馆校概述》,《大埔文史》第20辑,第53页。

[24]《查视广州女子各学校意见书》,民国二年(1913年)十一月,《广东教育公报》第二年第三期,第1页。

[25]《高要县督学局报告书》,《广东教育公报》民国元年十二月,第54页。

[26] 肖自力:《陈济棠》,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46页。

[27]《民国以来教育概况表》,《广东省二十四年度教育统计》,第60页。

[28]《促进各地乡村教育》,《广州民国日报》1933年8 月22日,第2版。

[29] 杜威:《南游心影》,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6 月22日。转引自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5页。

[30]《奏定学务纲要》,琚鑫圭、唐良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学制演变),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498页。

[31]《慎重师资》,《申报》1903年5月27日。

[32]《巡按使饬第四九零四号饬各直辖小学校长务须振刷精神尽心校务》,《广东教育公报》民国四年二月,第46页。

[33]《整顿全市私塾之办法》,《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12月4日,第5版。

[34]《塾中》,《广州民国日报》1928年12月4日,副刊。

[35]《平远县详复正民学堂校长凌春先以师范文凭发售图利由》,宣统二年(1910年)七月初四日,《广东教育官报》宣统二年第八期第八号,第232页。

[36]《广东省长训令第五七一号令省会警察厅饬区传知广州师范讲习所知照该所未经呈准立案应即停止招生文》,民国七年(1918年)四月十三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五年第十二期,第16页。

[37]《师范学堂之腐败》,《岭东日报》光绪三十年(1904年)甲辰七月廿三日。

[38]《巡按使第一一八三号饬潮循道道尹据邓视学详复惠潮梅师范学校校长陈恩澍溺职情形》,民国四年(1915年)十月九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三年第十二期,第21—24页。

[39]《时报》1904年12月5日,第177号。

[40] 学部总务司:《第一次教育统计图表》,台北:文海出版社,1986年。

[41] 苏局仙:《我考取末科秀才的经过》,见《中华文史资料文库》第17卷(文化教育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年,第77页。

[42]《公牍》,《教育公报》第4年第5期,第1页。

[43]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4—315页。

[44]《粤教员有加薪希望》,上海,《民国日报》1920年4月6日,人民出版社1981年影印本,第26册第504页。

[45] 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5页。

[46]《国民教育指导月刊》,第1卷第6期,1942年。转引自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24页。

[47] 广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广东省志·金融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06页。

[48]《评论小学教员应有的要求》,《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一号,民国十年(1921年)七月,第129—130页。

[49] 张钟元:《小学教师生活调查》,《教育杂志》1929年第21期第4号。

[50]黄希声:《那负贩否认和黧脸的教员》,《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六号,民国十年(1921年)十二月,第781页。

[51]李友芝、李春年、柳传欣、葛嘉训:《中国近现代师范教育史资料》第二册,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3年,第645页。

[52] 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24页。

[53]《本司电学部拟设优级师范补习班招收学生办法请核示遵办文》,宣统二年(1910年)七月二十九日,《广东教育官报》宣统二年第十期第十号,第280页。

[54]《教育公报》第6册,1914年,报告,第16页。

[55] 据《师范第四班同学录》,《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师范校友录》,1919年版统计所得。

[56]《前司沈移复优级师范学堂王监督单级教授练习所办法文》,宣统三年(1911年)二月二十六日,《广东教育官报》宣统三年第三期第十三号,第96—98页。

[57]《巡按使第四二一号咨陈教育部汇报第一中学、台山师范等十四校一览表暨广州、梅州两中学立案图册》,民国三年(1914年)十二月九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三年第一期,第17页。

[58]《广东省长指令第四三七二号令潮循道据兴宁县呈缴县立第二部师范校图表册印费等件请核予立案由》,民国八年(1919年)十月二十七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七年第四期,第17页。

[59]《文学班同学照像及小序》,胡熊锷等编:《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同学录·广东高等师范完全科同学录》,1912年版。

[60]《本司准优级师范学堂监督咨学生吴焕章品格卑污,勒革出堂,注销文凭并通饬严禁考试行贿舞弊文》,宣统二年(1910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广东教育官报》宣统三年第一期第十一号,第27—28页。

[61]《巡按使第二三六零号批惠潮梅师范校长详报整理情形请核示》,民国五年(1916年)二月十五日,《广东教育公报》第四年第五期,第43—45页。

[62]《本司批坤维女学校校长马励芸呈师范生虞慎庄等旷课革退请饬各校勿予收录》,民国元年(1912年)十一月八日,《广东教育公报》第一年第三期,第72页。

[63]《各班毕业同学一览表》,《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师范校友录》,1919年版。转引自陈芳:《清末民初广东师范教育研究》(华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附录5的表格分析所得。

[64]温仲良:《十年来广东教育之回顾》,《广东省教育会杂志》第一卷第一号,民国十年(1921年)七月,第71页。

(责任编校:张京华)

中图分类号:G5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16)07-0056-06

收稿日期:2016-03-01

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2年度学科共建项目“近代广东教师群体研究”(项目编号GD 12XLS04)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阮春林(1975-),女,江西九江人,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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