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
长篇小说情节丰富,短篇小说结构严整,而小小说则通过相对“简约”的形体特点,为自身开拓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审美倾向。这种特殊审美效果的完成,在刘正权的小小说创作中,通常是通过特定的讲述视角和场景来辅助实现的。
比如像在《搭桥》中,情节通过市电视台对幼儿园的采访展开,而背后的事情则是由孩子的口中一一道出来。其中所面临的现实困境,是贫困地区一种普遍的现象,然而孩子所表达的童稚之心,不禁让人触之落泪。
其中最为可贵的是,孩子心中所想的不止是自己的家人,还有村民,还有邻居家身患重症的小妹妹,这些不同的情感和人格层面,都通过“桥”这一道具,呈现在了情节之中。
“我家住在山坡上,四面环沟,一有山雨下来,就不能出门,我想在沟上架座桥,把妈妈背出家门,让她看看山外面的世界,妈妈腿不能动,一辈子没下过山!”
“这座桥我想搭在山脚下的小河边,我们山里人出门都得靠一条渡船。那次我跟爸爸进城,渡船坏了,十几个过河的人等了两天两夜船才修好,大家又冷又饿,纷纷骂娘,有几个小朋友还哭了……”
“我们山对门邻居家的小妹妹得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跟我下山玩!听爸爸说要做心脏搭桥的手术!我想把这座桥搭在她心脏上!”
与其说最后是为这些人解决现实的困难,不如说是为了完成这个孩子纯净而执着的心愿。里面体现的不是急公好义,也不是乐善好施,更不是救助贫困,而是人性关怀之美。
所以情节中所展现的帮助虽然只是杯水车薪,然而有了这种人性的关怀,就使得我们相信,这个不完美的世界,终归还是可以保留着美好的期待。
但这种期待有的时候,则是通过一种惨烈的形式表达出来的,要通过讽刺的尖锐,来警醒麻木的内心。所以《关怀》的情节就变得有点不忍卒读,小女孩的形象通过最后那一丝努力微笑的完成,把整个矛盾给彻底激化。在这里对孩子的怜惜,超越了世俗的习以为常和麻木不仁。
孩子这种单纯的角度,并不总是弱小的,有时也会表现出极大的精神力量。就像在《承诺》中表现的,一个正在经历人生沉浮的商业巨子,最后却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把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出来。弱小者的力量,和对生活的信念与坚持,以精神共鸣的方式,重建了对方的信心和信仰。“您不缺钱,但我也不能缺了对娘的承诺!女孩站起身,如释重负地出口长气,娘是没能耐的人,一辈子不敢承诺什么,就这件事能当家,我不能让娘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开灯》也是如此。一个垂危的女人,连手都无法抬起一下,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唤起了主人公对家庭价值的重视,从而及时化解了生活中遇到的情感危机。刘正权在描写这种较为严肃的题材时,却用了一种抒情的或者说充满意象的句子,显得别致而趣味盎然。“李雄说那陶罐是用来储藏爱情的,爱情哪能平实呢?爱情如果有形状,那就应该是尖锐的,这样才足以刺到对方心里,触及彼此的疼痛,所以,很多时候,爱情是疼痛的。”
可是有的时候所面临的问题却并没有现成的答案,就像《归家仓》中所讲到的,留守的女人和苍老的娘,等来的是一个空空的期待。在男人回家的同时,老娘的去世,让这种“圆满”最终出现了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篇作品有个不错的开头:
“归家仓是黑王寨人对八月十五的另一种叫法。只是这种叫法老辈人嘴里出现的频率要高些,年轻人还是习惯叫中秋节。毕竟是正名,如同一个孩子,取个浑名也不是不行,但成了家立了业,就得规规矩矩叫大号了,显得尊重人不是。”
“在这点上恰好相反,黑王寨人成了家立了业后倒把归家仓放在了头里。按老辈人传下来的讲究,八月十五以前,地里的庄稼,树上的水果,园里的蔬菜,都得归到家里入了仓库。”
俗话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把一种地方民俗拉出来,简明地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一方面透出了潜在故事的端倪,另一方面又牵动了读者的好奇心。
刘正权是“很会写”的小小说作家,比如就是这些独特的讲述视角和特殊的场景设置,放大了情节中的各种因素,给我们带来了不同的情感冲击或者人生启迪,最终完成了作品讲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