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媛舞会的步履与责任

王诤

2016年1月9日，夜。以英式下午茶闻名沪上的上海外滩半岛酒店，早早就撤去了大堂内的桌椅，柔软的太平地毯上，临时又铺就了一层舞蹈地板，一脚踏上去弹出的声响，就像这里的方言般软糯好听。吊灯的光线打在泛黄的地板上，不由得让人回想起百乐门舞厅弹簧地板上的衣袂飘飘、霓裳鬓影，进而生出几多不知此身何寄的迷离与怅惘……22时许，熄灯。身着晚礼服的男侍者手持烛台从门后鱼贯而出，绕场一周后在四边站定。乐师的十指在一架雅马哈钢琴的键位上轻快地游走，舞曲来自在普契尼歌剧 《贾尼·斯基基》。“我亲爱的爸爸，那青年英俊美丽，愿同他到罗萨门，买一对结婚戒指！”劳莱达的咏叹调在女声独唱中婉转如诉。

主礼人周采茨缓步从幕后走出，年届古稀的她亦是将“元媛舞会”落地中国的奠基者与操办人。此情此景，这位沪上名媛已然五度亲躬，早先接受我的采访，曾道“不要小瞧这十几步路，很难走的……”元媛舞会早在1780年诞生于欧洲，遂成为高级社交领域的盛事。2012年，京剧麒派艺术创始人周信芳的小女儿周采茨首次将其引进中国，由于以传统英国皇室规格和礼节为基准，并得到了英国上层社交活动权威“伦敦季节”的全面配合，旋即跻身世界五大元媛舞会之列。前四届元媛舞会盛况空前，名门千金齐聚申城，首届“年度元媛”Larissa Scotting，身负“伦敦季节”2011年“年度元媛”殊荣，其优雅气度在沪上再次获得了肯定当不出意外。而今年的“年度元媛”Serena成长于伦敦，是英国最优秀的旅游杂志SUITCASE的创始人和拥有者，这位年轻的媒体领袖在2014年时协助建立了Next Generation London委员会，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紧密合作，在第一年募集了超过15万镑的资金。而此次的尚美年度元媛Pippa Lamb林汝珮亦继承了其外祖母热衷慈善之心，作为Aloysius Society的创始成员之一，社团集合了现任和往年牛津大学生，在全世界组织各种高质慈善活动致力于帮助有需要的人们。

毋庸置疑，作为元媛“掌门人”的周采茨以其传奇经历与不俗风仪才是“名媛”释义的裁定者。作为京剧艺术大师周信芳小女儿，她幼年时代在上海度过，藉由母亲一脉承袭，有着八分之一英伦血统。名门家风自然有一套行动坐卧走的规矩，即便还是个阿囡，也会因为兴冲冲跑出家门迎接父亲，而在爸爸怀中痛哭流涕——不是撒娇，穿着拖鞋跑出门是不合规矩的，她为此感到羞愧。裹挟在时代大潮中，尽管过着优渥的生活，周采茨却一样经历了抗美援朝、大炼钢铁甚至下乡“接受再教育”等重大历史事件，也正是这些经历让外表洋派的她骨子里有一种民族主义情结，比如她不喜欢称上海为东方巴黎，“上海就是上海，我们在国际上有地位。”她也不愿意掩饰自己爱国心，见不得同胞在外国人面前掩饰不住的自卑感，将此斥之为“小资产阶级劣根性。”

你很难想象如此“历史感”的批判从她嘴中毫不迟疑地讲说出来时场面的违和，可也许正是早年经历熔铸进自己的价值观后，今日的她才可以操盘元媛舞会在中国的落地。2012年被普遍视作中国奢侈品行业的分水岭，在这之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曾经火箭般蹿升的内地奢侈品行业迎来了至今未过的寒冬。上海元媛舞会得到了法国著名珠宝品牌尚美巴黎的襄助，又在外滩六十年来惟一一座新建筑半岛酒店举行，奢华二字，直若从呱呱坠地起便含着的汤勺。但周采茨一直在厘清这场盛大舞会同奢靡间的瓜葛，明确宣称“这不是富二代串门的地方。”特别的，一个“媛”字对于当世中国人而言，闺秀的古风远远没有“名媛”二字在网络空间的赴会中更能逗人遐思迩想，由此“元”字的限定就显得尤为恳切而高标——这也足见得周采茨眼光与定力，正像将“元”字赋予Debutante，喻意初进社交圈的女子，对于元媛的定义，“首先应该是来自优良家庭背景，再而有着无可挑剔的文化修养和拔萃出类的礼仪素养。元媛绝不是一个关于时尚或者富有的词语，它是有关历史传承以及传统文化的。从仪表仪态一举一动到公益慈善创新创业的代表，我挑选的元媛是需要社会责任感和公民意识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