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国共在山东的合作与相争

2016-03-07 09:16王士花
东岳论丛 2016年9期
关键词:抗日抗战国民党

王士花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历史研究

抗战时期国共在山东的合作与相争

王士花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抗战时期国共在山东敌后并存,二者间的相处既与国共整体关系息息相关,又有明显的地域特点。合作贯穿始终,摩擦时轻时重。初期总体关系融洽,合作区域遍及山东全境;1939至1941年摩擦频发冲突升级;皖南事变后中共与东北军统战关系出现波折;1942年后摩擦相对缓和。中共对国民党态度相应发生变化,由初期的“统一战线高于一切”及摩擦时的委曲求全转而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适度自卫反击,经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维护了统一战线大局;山东多国民党地方实力派,中共始终分而待之,充分利用其间矛盾,争取到发展空间。1943年夏于学忠出鲁、李仙洲入鲁失败后,山东国共力量对比显著逆转。中共在山东军政力量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的蓬勃发展与国民党势力由盛而衰的退变形成鲜明对比。其原因涉及多个方面,最重要的是国共不同的抗战理念和抗战模式使然。

山东;国共合作;摩擦

山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向为兵家必争之地。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迅速挥戈南下,韩复榘抗敌不力,1938年初被国民政府处决,沈鸿烈继任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组织国民党武装在敌后抗日。1939年初,鲁苏战区设立后,国民党军主力陆续入鲁,势力渐趋增强。另一方面,中共山东地方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深入敌后,广泛发动群众,从无到有创立抗日武装,与后来入鲁的八路军主力配合,在山东敌后创立抗日根据地,坚持游击抗日。因此,自抗战初期开始,国民党武力控制区与中共武装控制区就在山东敌后并存。关于抗战时期的国共关系,学术界关注较早,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取得了很大进展*主要有杨奎松《失去的机会?——战时国共谈判实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李良志《度尽劫波兄弟在——战时国共关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马齐彬主编《国共两党关系史》(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毛磊、范小芳主编《国共两党谈判通史》(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等。最新的研究成果有:杨奎松《阎锡山与共产党在山西农村的较力》(《抗日战争研究》2015年第1期),金以林《流产的毛蒋会晤:1942—1943年国共关系再考察》(《抗日战争研究》2015年第2期),金冲及《抗战期间国共合作中的联合与斗争》(《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7、8期),尚无国共在山东相处情形的专门研究。,但多注重国共合作总体历程,缺少对某一地区的个案研究。本文以山东为考察区域,具体探讨国共相处的实际状况、合作与摩擦的阶段性变化及双方力量对比走向等,呈现中共在山东扎根发展的复杂处境。

一、初期的全面协同抗战

抗战全面爆发后,国共双方都在山东组织抵抗。中共山东地方党依据中央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指示,制定全省各地发动武装起义计划,利用日军立足未稳、韩复榘退却及其被杀后的权力真空,深入敌后农村,凭借统一战线,积极发动民众、组织武装、游击抗日、从无到有逐步创建起独立的抗日武装。1937年底至1938年5月,山东地方党领导的起义武装遍及山东全境,在10多个地区建立了抗日游击根据地*《黎玉回忆录》,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版,第149页。。

国民党方面,山东省政府主席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抗敌不力于1938年1月被处决,青岛市长沈鸿烈于1938年1月青岛失守后,奉令率海军陆战队及地方团队转移到诸城、沂水一带,游击抗战。1月23日,国民政府任命沈鸿烈为山东省政府主席*徐友春等编:《国民政府公报》第61册,南京: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17页。,并兼保安司令。同年春,沈鸿烈从山东省政府临时驻地曹县北上,经鲁西、鲁北的东阿、聊城、张秋镇、惠民、利津等地转赴鲁南,组织敌后抗战。同年夏季,当他接受美国驻华使馆工作人员卡尔逊的采访时说道:“这些天来,我把我的司令部装到我的裤子口袋里。山东有107个县,分成12个专区,我到处走,从这个专区到那个专区,组织军队,恢复交通,设法使人民增强,努力提高他们抗战的效力”*[美]伊·福·卡尔逊著,李士钊译《在孔夫子故乡的战争(节选)》,中共聊城地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范筑先与鲁西北抗战资料选》,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41页。。虽然行程似有夸张,但奉命组织全省抗战的意图显而易见。

面对日本入侵,散处山东各地的国民党人独自组织了一些抗日队伍。如秦启荣、张里元、厉文礼等在鲁北、鲁中南等地建起一定规模的游击部队。秦启荣作为蒋介石的嫡系与韩复榘素有矛盾,七七事变后不久即密派人去鲁北以“抗敌后援会”名义组织武装。济南陷落后,秦启荣在惠民公开打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别动总队鲁冀边区游击司令部”番号,自任中将司令,下辖两个游击区。刘景良任第一游击区司令,在鲁北、冀南一带活动,王尚志为第二游击区司令,在胶济沿线活动。秦本人则带着他的鲁冀边区司令部以新泰、莱芜等县为活动中心,把当地的一些豪绅地主武装和保安团队纳入旗下*刘继礼:《“太河惨案”内幕》,中共山东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171-172页。莫岳云等的研究(《试论国共两党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的关系》,《抗日战争研究》1997年第1期)认为秦启荣组织的游击队留在了山东与河北的交界地区,其实从刘继礼的回忆看,留在冀鲁边的只是其中一部。。张里元作为国民党山东省第三区专员兼保安司令,没有随韩复榘撤离,借助其沂蒙山辖区地利游击抗日*狄井芗:《抗战初期我党对国民党张里元部统战工作片段》,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山东史志资料》,1983年第3辑,第51页。。潍县县长厉文礼以抗日为名,在潍县、安丘一带组织起2万余人的武装,1938年4月,被沈鸿烈委任为第八区专员兼保安司令,统辖昌潍及周边一带,实力达3万余人*日二张家升:《厉文礼部的覆灭》,《山东党史资料》,1989年第3期,第109-111页。次审议通过。

此外,鲁西北有在中共推动下拒绝韩复榘南撤命令、坚决抗日的国民党山东省第六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率领的抗日武装。鲁西南有接替韩复榘、统率国民党第三集团军的孙桐萱部。鲁南仅在抱犊崮附近山区中,打着国民党旗号的地方武装就有1万多人*郭致远,张相钧:《鲁南地区人民革命斗争史片段(一九三二年至一九四〇年)》,《费县党史资料》第1辑,中共费县县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1986年编印,第235、244页。。胶东有赵保原、蔡晋康、张金铭、姜黎川等人领导的多支国民党武装。徐州会战后,国民党孙桐萱部第三集团军和庞炳勋部第四十军调往河南,鲁南由石友三部接防。

由上可见,虽然韩复榘消极抗日,但其被处决后国民党武装仍遍布山东。从抗战初期山东国共力量对比来看,因为八路军主力尚未入鲁,所以无论是军队数量还是装备,中共武装都与国民党军队不可同日而语。在1938年底前,国共在山东总体上合作较为顺利。最密切的合作为鲁西北中共与范筑先的统一战线*参见李冬春:《抗战初期鲁西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特点》(《齐鲁学刊》1988年第6期),王其彦:《鲁西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巩固和发展》(《聊城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3期)等。。

中共也一度成功争取石友三联合抗日。自抗战爆发前中共已与石友三达成合作意向,石友三奉命入鲁,中共派遣张友渔、匡亚明分别任军团政治部正、副部长,经过中共政治工作人员的抗日宣传,石友三部队多次和中共抗日武装协同抗敌。在中共推动下,1938年7月,石友三以第10军团长和鲁南行政长官名义,在新泰县龙廷镇召集国共双方及民主人士参加的协商会议,达成两项协议和三项君子协定。两项协议是:成立联合参谋部,由石部参谋长王清翰和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司令员廖容标负责,以协调各部队的抗日行动;建立民运指挥部,隶属第10军团政治部,中共党员赵濯华任部长,负责石友三辖区的政权建设。三项君子协定为:彼此不搞摩擦;不能互相瓦解部队;不许向友军扩张地盘*张友渔,于克,赵濯华:《我党对石友三部队的统战工作概述》,《山东党史资料》,1984年第2期,第108-117页。。

“龙廷会议”取得的成果坚定了石友三的抗战决心与合作意愿。他当众枪杀土肥原派来劝降的说客;8月奉命与范筑先等部合力攻打济南,中共武装在外围打援;民运指挥部向新泰、莱芜等县派出县长和县民运办事处主任,他们行政上归石友三政治部领导,实际上归中共当地县委领导。双方合作有了实质进展。一直关注山东抗战局面的中共中央因此对与石友三合作有了进一步的期许。9月,毛泽东等致电郭洪涛:“山东各党派军队与我们的关系进一步好转,已使我们有可能在黄河以东建立大块抗日根据地”,要求“根据我党十大纲领及敌后战区工作的基本原则与山东实际情况,和石友三议定共同建立山东抗日根据地的纲领,可不发表,但不得有刺激国民党中央的秘密条文”,“建立根据地的各方面的工作,可由石友三公开出面来做,我党在形式上暂时回避一些,石友三个人如能公开发表一坚持山东抗战纲领则更好”,恢复鲁中鲁东南秩序的各项军政工作也尽量由石友三出面*《关于与石友三建立山东根据地的指示》(1938年9月7日毛泽东、洛甫、刘少奇致郭洪涛),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47-007。。其中特别提出不得有刺激国民党中央的条文,显示抗战初期中共视统一战线高于一切,极力避免任何挑战国民党抗战领导权的言行。1938年底之前,是中共与石友三合作抗日统战关系最好的时期。中共藉此发展抗日力量;石友三也依靠中共扩大其政治影响与实力,增加其作为地方实力派与国民党讨价还价的资本。

在鲁中南中共与张里元也建立了较好的合作关系。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即曾获得过张里元的武器支援*参见王士花:《徂徕山起义与山东中共抗日武装的兴起》,《史学月刊》,2015年第11期,第60页。。1938年春,中共在临沂县第七区的车辋、大炉一带成立的四县(临、郯、费、峄)边联办事处,就是中共与张里元联合的产物。办事处工作人员形式上由张里元任命,实际受中共领导。中共苏鲁豫皖边区省委将早期在鲁南创建的抗日义勇队,在不变更建制和人事的原则下,改称张里元的部队番号,成为他的直辖第四团(即后来的八路军苏鲁支队)。中共还数次派遣干部到张里元部任职,受到张里元欢迎*狄井芗:《抗战初期我党对国民党张里元部统战工作片段》,《山东史志资料》,1983年第3辑,第51-53页。。

中共与胶东的姜黎川部也一度顺利合作。1938年6月间,因姜部在胶、即边界沙岭一带与日伪作战获胜,中共胶东特委派人前去慰问并商讨联合抗日问题,姜黎川甚表欢迎,应姜要求中共派20余人去姜部任政治工作人员*侯林翼:《抗战时期我党对姜黎川部进行统战工作的概况》,《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5期,第51-52页。。胶东特委领导的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五支队与姜部正式建立起统战关系,信使往来,联系加强。

因此,抗战初期山东大部地区国共武装基本能以友军相待,合作抗敌。然而,与十年间极力剿灭的政治对手联手抗日,国民党实属迫不得已,并非坦诚接纳异己力量的存在。沈鸿烈自任山东省政府主席后,即对中共极为戒备,虽无公开摩擦行为,但并不愿国共走得太近。

如沈鸿烈在聊城设立“山东省政府鲁西行辕”,让范筑先兼任主任,派去胡学仁担任副主任,实则是为监视范筑先。沈鸿烈利用国民党省政府主席的身份和范筑先的正统思想,不断寻找借口,撤换范筑先委派的由中共党员任职的抗日县长,向范施加压力,对范筑先部“就近用釜底抽薪办法,培植该部稳健派暨非共产分子”*《程潜电蒋中正呈具山东军政人事调整及解决八路军参政问题意见等文电日报表》(1938年11月11日),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档案,002080200504059。,以使范部脱离中共影响,破坏鲁西北合作抗日局面。

又如沈鸿烈曾令张里元将中共山东军政领导机关(先驻岸堤,后驻王庄)驱逐出张的辖区。张里元本人是地方实力派,有民族正义感,又经中共党员工作,才顶住了沈的压力,没有即刻与中共决裂*狄井芗:《抗战初期我党对国民党张里元部统战工作片段》,《山东史志资料》,1983年第3辑,第53-54页。。

沈鸿烈对石友三与中共合作抗战也非常忧虑。从1938年11月11日程潜给蒋介石的电报,可以看出沈与石友三存在冲突,沈上报国民党中央,请求调走石,调于学忠至山东*《程潜电蒋中正呈具山东军政人事调整及解决八路军参政问题意见等文电日报表》(1938年11月11日),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档案,002080200504059。。在蒋介石诱迫下,反复无常的石友三开始右转,并于1938年12月奉蒋命离鲁,与中共渐行渐远*张友渔,于克,赵濯华:《我党对石友三部队的统战工作概述》,《山东党史资料》,1984年第2期,第117-120页。。

秦启荣作为国民党复兴社分子,对中共的敌意根深蒂固,百般阻挠中共组织民众武装抗日,制造摩擦。1938年3、4月间,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先后七次与秦启荣等谈判无果,不得不在反摩擦中继续抗日活动*亓象岑:《山东八路军第四支队一九三八年春同国民党顽固派秦启荣七次谈判情况》,《山东党史资料》,1984年第2期,第124-132页。。8月,秦部刘金环暗袭中共邹县游击队,击杀中共县委书记。此等阻挠、破坏中共抗日行动及抗日武装的事件在各处屡有发生*《张经武黎玉关于国民党秦启荣等部破坏抗战问题的通电》(1939年4月),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3页。。因此中共中央指示:“对于秦启荣须在联合抗日口号下,迅速去孤立他*《关于与石友三建立山东根据地的指示》(1938年9月7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47-007。。但制造摩擦的还不仅仅是秦启荣。如胶东的国民党“第五战区第十六支队”司令张金铭在5月就曾纠合莱阳栖霞等县的国民党武装袭击掖县的中共抗日武装三支队,在胶东中共抗日武装联合反击下,一个月后才败回平*《莱州文史资料第十六辑(专辑)张加洛文稿》,莱州市政协文教和文史委办公室2004年编印,第191-208页。。

与国民党的戒备和有限合作不同,中共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抗战初期极力避免与国民党的冲突,实不得已才予以反击。1937年底王明回国后带回共产国际的指示,“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一切经过统一战线”,致使一些中共党人心中“统一战线高于一切”。胶东地方党内“以国民党为主,蒋委员长领导抗战的正统思想厉害得很”*《莱州文史资料第十六辑(专辑)张加洛文稿》,第285页。,这在山东并非特例。为避免摩擦,维护来之不易的统一战线,山东中共地方党更多的时候是委曲求全,专注于发动民众,组织武装,游击抗日,发展自己。因此,尽管沈鸿烈、秦启荣等或戒备或敌视中共,摩擦时有发生,但抗战初期协同抗日仍是山东国共关系的主流。当然这也与此间中共势力弱小,日军攻势凌厉,蒋介石先要应对其直接威胁,总体上国共关系融洽相关。

1938年底,八路军山东纵队组建,山东中共抗日武装已从无到有发展成2万余人的游击兵团。中日战事与国内外形势变化及中共力量的迅速发展使国民党再难对中共采取宽容态度*杨奎松:《论抗战初期的国共两党关系》,《近代史研究》,1996年第3期,第146页。,山东省的国共双方也迎来摩擦多发期。1939年初,沈鸿烈巡视并基本整编完山东各地的抗日武装,并设立鲁西、鲁北、鲁东行署,以便就近指挥督导各专署县府,推进党政军各项工作*李继昶:《八年抗战之山东》(一),(台)《山东文献》,第1卷第4期,第65页。。之后,随着鲁苏战区的设立,国民党军主力入鲁,国民党在山东的军政机构基本整备,沈鸿烈等对中共发展的限制升级,国共间的摩擦加剧之势已在所难免。

二、摩擦频发冲突升级

1938年中共在敌后迅速发展,特别是在华北敌后取得的优势地位,和渐向华中敌后推进的态势,无疑对国民党形成了强烈刺激。1939年1月下旬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确定了“溶共、防共、限共”方针,并决定设立“防共委员会”,之后陆续秘密颁布了一系列反共文件,国共摩擦由此频发并升级。

山东的沈鸿烈、秦启荣等更加有恃无恐,故意挑起反共事端。沈迅速向各地派出“工作团”,挑拨离间,限制中共活动。2月5日,沈鸿烈在鲁村召开鲁南军政联席会议,国共军政代表及民主人士等百余人与会。沈鸿烈在开幕词中强调要做到“军事统一,政治统一,军政统一”,提出反共限共的诸项措施:“统一划分防线”,“人不离枪,枪不离乡”*“人不离枪”的解释是,各人保障自己的枪,莫被八路“劫”去,或者反过来说,有枪才算兵,八路枪少,当然算不得游击队,结论是应该编遣。“枪不离乡”的解释是,所有的枪,均属地方,应由地方掌握,换句话说,均由地方有钱有势的人家掌握,保身保家,拿出去抗日是不允许的。《又是一种扫荡——朱瑞同志在集总随校的演讲》(1940年2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44-145页。,“统一行动,军不干政”*《鲁南军政联席会议志略》,《大众日报》,1939年2月15日,第1版。,意在将中共防区划到日伪集中的地区,限制中共发动群众、建立政权,阻止中共军政力量发展。此后,不断散步反共、防共言论,“经常扣留八路军的通讯员及马匹武器”,“扣运输队及工厂机件,驱逐交通站人员”,甚至“扣留往返政治干部,擅拆公文信件”,变本加厉“干涉抗日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及民运工作之自由,查禁‘大众日报’,干涉小孩唱抗日歌曲,八路军干部与士兵家属与共产党员家属屡被威胁诈财”*黎玉:《为争取山东抗战胜利的关键》(1939年3月11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49-010。。宣传“八路出鲁抗日,八路是客军”,“甚至有时竟大造谣言,说中央(国民党——引者注)每月发给八路军几百万,八路都拿来买枪,发展自己,不抗日,吃粮食不给百姓钱,鼓动群众断绝八路军的供给……”,更甚者竟密令各级政府、各地官民,如有供给八路军粮食者,依资敌论罪*《又是一种扫荡——朱瑞同志在集总随校的演讲》(1940年2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45页,第135页。。显然,沈鸿烈欲从根本上断绝中共的生命线,达到限制中共发展的目的。

针对沈鸿烈反共限共政策给中共在山东抗战造成的极大困难与危险,中共山东分局根据上级指示,决定一方面促使沈进步,同时坚定党的立场,拒绝接受其无理限制,要求军政合一,发展游击小组和自卫团,既得政权绝不放弃,行政人员不能让其随便调换,秘密“扩大党的组织,加强军事、政治干部独立工作能力”*《山东分局对苏鲁工作的决定》(1939年2月23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51-52页。。为减少摩擦和对国民党的刺激,强调了工作方式的秘密性、合法性,同时又要求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和可能,争取自存和发展的空间。

一直敌视中共的秦启荣,此时更加变本加厉。不仅公开宣传反共*《又是一种扫荡——朱瑞同志在集总随校的演讲》(1940年2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45页,第135页。,而且对中共放开杀戒。3月30日,指示所部武力袭击围歼中共部队,制造了“太河惨案”*现仍有论者把“太河惨案”的“河”写为“和”,中共淄博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早在上世纪80年底已做过考证,“和”字不妥。参见中共淄博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太河惨案始末》,《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3页。。由此,山东国共间的摩擦从政治、经济发展至军事层面。

“太河惨案”是秦启荣授意王尚志部对经过博山县太河镇的中共军政人员进行的有预谋的伏击*刘继礼:《“太河惨案”内幕》,《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171-178页。。惨案的发生,一方面是秦启荣根深蒂固反共意识的进一步显露和反共行动的升级;另一方面表明,在一些中共干部心中,还是“统一战线高于一切”,对国民党极力妥协、退让,以致“政治上迟钝、军事软弱”,“让步,怕斗争”*朱瑞:《山东工作报告》(1940年11月),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6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27页。。如惨案中被杀的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政治部主任鲍辉面对国民党军队枪击,还让部下克制,不许还击。怎样应对国共间的军事冲突,考验着中共中央和山东军政负责人的胆识和智慧。

尽管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已批判了王明在国共合作中的右倾错误,强调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1939年3月下旬,罗荣桓率八路军主力进入鲁南后又当面传达了中央精神*《郭洪涛回忆录》,第147-148页。,但山东分局领导人还是非常慎重,没有马上下令反击*冯毅之:《太河反顽战》,《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142页。。惨案发生次日,郭洪涛、张经武、黎玉即联名致电中共中央,报告事件前后经过及对付办法*《郭洪涛、张经武、黎玉关于秦启荣在淄河太河伏击我军给中央的电报》(1939年3月31日),《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35-36页。。中央领导在复电中批评山东过去退让太多,强调“如上述情形不加改变,山东创造根据地与坚持抗战是要受挫折的。”关于惨案的处置,指示如下:“分局搜集的秦启荣历次袭击我军材料,一面电告朱、彭转电蒋介石,要求严惩此等汉奸行为;一面公开在山东发表,并宣布秦启荣为汉奸,号召民众及友军反对”,在政治上、组织上瓦解秦部,同时在军事上“坚决采取消灭秦启荣的行动。”要求教育党员坚持与国民党长期合作,多方争取友党友军之进步的同时,“对于一切顽固分子之无理攻击,必须以严重态度对待”*《中央对山东问题之处置办法》(1939年4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60-61页。。警示全党遇有攻击必须自卫,以政治、组织、军事手段并用反击秦启荣。4月10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又提醒山东军政负责人:“只打击秦部,尽可能分化争取或孤立其他数部”,“在有利条件下打击并歼灭其一部,作此事谈判之优势根据,一般不宜扩大”;要求山东抗日武装今后提高战斗力及警觉性的同时,再遇此类挑衅行为,应予坚决还击并对外公布,“除说明八路军将以最容忍与镇静之态度,粉碎顽固分子破坏团结之阴谋外,将不惜采取一切自卫手段”*《北方局关于对山东顽固派斗争策略的指示》(1939年4月10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61-62页。。可见,面对摩擦升级,中共一改之前委曲求全之态,主张坚决进行有限度的自卫反击。

有了上级指示,中共山东军政负责人迅速做出部署,进行适度反击。首先发起政治宣传攻势。惨案发生不久,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张经武、政委黎玉,即通电全国各政党、团体和爱国同胞,申明真相,并致电蒋介石和国民党中央政府,要求惩办祸首秦启荣;山东纵队三支队全体指战员分别致函各抗日友军和王尚志部士兵,表明中共严正立场;中共驻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代表赵笃生,当面向山东省政府提出抗议;淄川、益都民众72人联名致电国民党山东省政府,要求查明事实,严肃处理;博山县推举王寿卿等7名代表,亲赴沂水县东里店向国民党山东省政府请愿;蒙阴、沂水等县许多区乡的群众组织及各界爱国人士,分别举行“太河惨案”烈士追悼会;山东分局机关报《大众日报》增发“太河惨案”专版,揭露事件真相,猛烈抨击秦启荣的反共罪恶。然而,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不但对各界呼声置之不理,对惨案的罪魁祸首和实施者不予惩办,反而扎松坊、贴标语,庆祝所谓“太河战斗大捷”。沈鸿烈的反共态度再次暴露无疑。基于此,4月上旬,山东纵队三支队、四支队和一支队协同作战,对王尚志部进行了坚决打击,收复太河、峨庄等广大地区。张经武等山东纵队领导和杨国夫、廖容标等所率部队在此胜利会师,并组织全体参战官兵在太河镇以北的沙滩上召开了追悼大会*中共淄博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太河惨案始末》,《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8页。。为准备此次反击战筹粮过程中,三支队争取到国民党益都县保安团王葆团部大量粮食支援*崔醒农:《关于太河反击战》,《山东党史资料》,1986年第2期,第136-137页。,可见,秦启荣制造摩擦不得人心。

随着1939年3月国民党鲁苏战区的设立,于学忠率领的东北军进驻鲁南,山东省国共双方军政核心机关均在鲁南驻扎,双方控制区相互交错,国共间的相处变得更为复杂。于学忠并非蒋介石嫡系,中共对之极力加以团结争取,以“孤立沈鸿烈”,“彻底打击与分化秦部”,“确定对不同对象在不同时间与空间灵活的统战对策”*《苏鲁皖分局关于当前各项工作情况的报告》(1939年3月11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54页。。5月19日,中共中央专门就山东工作方针指示:“山东今后摩擦会更多,更厉害,我们应准备长期摩擦,坚持我们在敌后抗战的路线与政策,反对顽固分子的错误路线,不要设想让步可以解决问题。”在防区、政权、财源问题上绝不让步。要求对东北军本着短小精干、隐蔽埋伏的方针去影响其将领,促其政治上的进步与觉悟。对待国民党之无理要求,以态度强硬为原则。同时指示山东分局要努力发展地方党,并“应严重注意团结党的干部及提拔山东本地干部和群众领袖到各级领导机关中来,这对今后斗争有极重大意义”*《中央关于山东工作方针的指示》(1939年5月19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70-71页。。上述详细指示,对中共山东党政军负责人发展自己、正确处理与东北军及国民党军政机关的关系,起了重要的引领作用。由于中共对东北军的极力争取及其中秘密员的劝解,解除了自1939年3月开始的鲁南国民党地方武装对中共抗日武装的进逼包围,在异常混乱复杂的局面中,鲁南地区中共抗日武装初步开辟了抱犊崮山区东部及东南部和峄西、峄南、邳北等活动基地,为建立鲁南抗日根据地创造了有利条件*郭致远,张相钧:《鲁南地区人民革命斗争史片段(一九三二年至一九四〇年)》,《费县党史资料》第1辑,第244-245页。。

同时,中共山东分局及纵队领导在统战工作中采取了攻势防御态度,在之后应对频发的摩擦事件中趋向强硬。同年8月,秦启荣又相继制造反共的“雪野事件”、“淄河事件”*《又是一种扫荡——朱瑞同志在集总随校的演讲》(1940年2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39页,第151-152页。,山东纵队驻鲁中部队进行了淄河反顽战役予以回击,扩大了鲁中抗日根据地,与清河区联系打通。

针对胶东中共武装及政权受到国民党军排挤情况,10月15日,山东分局指示目前应确定打击蔡、赵争取张、姜的方针,善于运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设法派人打入其内部,准备在新的条件下发展自己*《山东分局对胶东工作的意见》(1939年10月15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96页。,开始策略地进行反摩擦斗争。在此前后,中共武装还对清河的何思源、张景月,滨海的许树声,鲁西的李树椿、冯寿鹏等国民党武装的反共挑衅进行了自卫反击,已占区域得以巩固,各抗日根据地之间联系加强*刘大可:《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建立》,《近代史研究》,1985年第4期,第73-74页。。

1939至1940年,是山东国共磨擦最频繁的时期。这时山东国民党反共军队内流传着三个口号:“宁匪化、勿赤化”;“宁亡于日、不亡于共”;“日可以不抗、共不可不打!”。相应的三种办法是:“见人就捉,见枪就下,见干部就杀”。实行这些办法,还有三种形式,即“以组织对组织,以军事对军事,以特务对特务”。对山东中共抗日武装大小规模的进攻、活埋、暗杀等事件,各地不断发生。据不完全统计,仅1939年6月到12月半年的时间,国共摩擦就达90余次,中共被杀的党员和干部战士有1350余人,被扣812人,2000余枝枪被缴,所受损失甚至超过了日军“扫荡”的危害*《又是一种扫荡——朱瑞同志在集总随校的演讲》(1940年2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39页,第151-152页。。

面对国共在敌后摩擦与冲突的加剧,国民党方面在“不宜全盘破裂”的前提下,“赞成各地方之局部斗争”,不承认中共在敌后建立的抗日政权,对八路军游击行动只给予临时任务及攻击目标,不划给固定或永久区域,要求“各战区之国军于暗中划一地境线,不许十八集团部队自由越境,若不服制止即将其侵越部队剿灭之”*《对某党应取态度之原则》(1940年2月1日),(台)中国国民党党史会藏,中国国民党特种档案,特29/21.14。。如此限制中共在敌后的行动自由,对摩擦冲突完全取鼓励、放任态度,致使国共冲突有愈演愈烈之势。

为应对不断增加的国共摩擦,改变在政权方面的“极大劣势”,1939年底,中共中央对山东及苏鲁工作即作出重要指示,提出了全面的应对方策和建议:在坚持游击战争、已得阵地,发展自己力量,争取政权和各方面优势,深入群众工作,坚决反对摩擦的总方针下,统战方面,应以政治优势压倒摩擦制造者并进行有理有利的武装斗争,利用国民党各派间的矛盾,坚决打击消灭秦启荣,孤立沈鸿烈,多方争取于学忠,但应严正拒绝其无理要求,不可让步助其力量发展;政权方面,用一切努力和方法,不放过一切机会争取县区乡政权;强调扩大军队与党的组织并密切二者联系,要求“在一切有敌人而尚无友军的地方,乃至一乡一村都应发展进去。除避免与国民党军队引起不应有的冲突外,应不顾一切猛烈发展,极力深入这一地区工作。一方面造成武装与民众的长城,用以隔断山东顽固分子与国民党大后方的联系,以孤立这些顽固分子;一方面与江北新四军真正联系起来,迅速打成一片”*《中共中央关于山东及苏鲁战区工作方针的指示》(1939年12月6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01-104页。。可见中共已不惧怕与国民党的摩擦,在不破裂统一战线的原则下,利用一切机会和可能谋求更积极的战略发展。

一个月后,中共北方局又对山东工作提出补充意见,强调坚持山东抗战的重要战略意义,在反摩擦方面给出了更具体的指导:在正确掌握统一战线方针,努力争取一切中间阶层与进步分子的同时,对反共摩擦给予坚决反击,“确实掌握泮山、鲁山、莲花山及沂蒙山,孤立沈鸿烈,麻痹张里元*1939年夏,张里元受沈鸿烈、秦启荣反共摩擦影响,不再与中共联合抗日,但也没有发生正面冲突。参见狄井芗:《抗战初期我党对国民党张里元部统战工作片段》,《山东史志资料》,1983年第3辑,第54页。,消灭秦启荣”,胶东应争取张、姜两部,麻痹赵保原,彻底消灭蔡部,掌握胶东区*《中共北方局对山东工作的意见》(1940年1月20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123-124页。。

时局的发展使中共领导人进一步意识到,只有扩大发展武装力量以与全国工作相配合才能确立应对国共摩擦时的优势地位,才能巩固统一战线、争取时局好转。1940年1月底,中共中央要求山东分局与一一五师今后一年内至少应发展武装军队(包括游击队)到15万人枪,把发展武装力量作为一切工作的中心,并发展有组织有训练的至少须10倍于正规军与游击队的抗日自卫军,极力争取政权。强调“要使全党干部明白这个正确的发展路线,才能造成猛力向前的作风,才能实现这个计划,集中一切力量为发展武装建立根据地而斗争,乃是你们最主要最主要的任务,要使干部明白没有伟大革命武装与伟大革命根据地,抗日胜利是不可能的”*《中共中央关于在山东、华中发展武装建立根据地的指示》(1940年1月28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51-014。。

上述指示不仅对山东的反摩擦斗争给予了非常具体的指示,而且涉及到争取政权、发展武装与党的组织、民众动员等根据地建设的各个方面。使得山东中共党人在敌后的斗争与发展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因此,山东抗日根据地在1940年迎来大发展的局面。

对于国共在敌后的摩擦冲突,善做情报工作的日军一清二楚。1940年3月日本华北方面军《战时月报》记载:“在华北方面,国共对立气氛日益激化。在山西北部、河北南部、山东西部等地,两者间的战斗正在进行”*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市政协编译组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18页。。这当然为日军所乐见,并极尽挑拨以图利用。华北方面军同期制定的《华北地区思想指导纲要附录书》中明确提出:“利用国共合作中的矛盾,尽量采用宣传、谋略等各种手段,煽动两党间的摩擦,破坏两者的合作,以导致‘抗日救国’统一战线的崩溃。另外,采取适当的谋略工作,促使国民党军主动去扑灭共军”*《华北治安战》(上),第256页。,以得“渔人”之利。

面对强势日军的入侵,国共双方也深知任摩擦加剧,必将导致全面冲突直至关系破裂,于抗日有百害而无一益,因此都有意缓和冲突。1940年1月7日,山东国共首领在蒙阴召开联席会议,筹划进行第二期反扫荡冬季攻势,表面上握手言和,但实际冲突未绝*(日)山東陸軍特務機関:《山東機月報》第一号(昭和15年2月1日),(日)粟屋宪太郎,茶谷诚一编集,解说:《日中战争对中国情报战资料》第7卷,东京:现代史料出版,2000年版,第697-698页。。7月中旬国共就摩擦问题在重庆进行谈判,经多次交涉,并未解决任何根本问题。中共方面坚持独立自主发展,以既成事实促使国民党承认。而国民党方面则指责“中共不服从中央指挥,在指定地区以外进行活动,任意扩充军队,破坏中央行政系统,不攻击日军反而企图吞并政府军”。并令中共军全部撤到黄河以北地区从事抗战。“中共对国民党方面的指责和命令当然不能服从,各地的国共纠纷始终不断,尤以江苏、山东地区为甚,事态日趋恶化”*《华北治安战》(上),第214-215页。。同年7至8月间,沈鸿烈就“剿办中共军情形”多次致电蒋介石与何应钦,其中报告仅6月份即攻击中共军队37次,“共毙伤该军二四零零余名,俘二七四名,获枪二九八枝,子弹四三零零余粒”,国民党军也有伤亡*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 政治(2),南京:凤凰出版社,1998年版,第245-248页。。双方摩擦加剧之势并未得到控制。

三、与东北军统战关系的波折

如何因应国共间摩擦的升级,山东中共党人内部曾出现过分歧,甚至有人对统战工作发生怀疑与动摇。为加以正确引导,1940年11月19日,八路军一一五师发出《关于坚持山东斗争的意见》,强调应“认真审慎的执行党的统一战线政策。要积极自主,不轻举妄动,要具体分别争取、孤立、打击的各个对象”,“以更广泛的争取中间分子、孤立与分化顽固势力,求得集中全力反对亲日投降派挑拨分裂与制造内战”*《一一五师关于坚持山东斗争的意见》(1940年11月19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6辑,第83页。。次日,郭洪涛在《山东统一战线形势及党的策略》报告中,进一步指出中共面临的是“长期抗战与长期摩擦”,只有坚持同国民党又联合又斗争,才能争取时局好转和抗战胜利。关于反摩擦的方式方法,要求把握“斗争与统一”、“军事斗争与政治斗争”、“进攻斗争与防御斗争”的辩证关系及“群众力量与军事力量的适当配合”,明确斗争的前提、目的、条件、方法、对象、限度等,斗争是手段,统一是目的。指出争取中间力量的基本原则是“扶持其中的倾向进步的分子,力争其中的动摇分子,孤立和削弱其中的倾向反动的分子。”并发展自己给中间力量以政治经济上的利益,才能成功争取到中间力量*郭洪涛:《山东统一战线形势及党的策略》(1940年11月20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6辑,第85-97页。。由此重申了坚持统一战线政策的必要性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以更策略的方法开展今后的反摩擦斗争,争取更多的中间力量。对原国民党东北军的统战工作就是很好的例证。

前已述及,鲁苏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及其东北军自来到山东便成为中共极力争取的对象。中共山东分局在1939年至1940年实行了“拥护于学忠,联合东北军”的统战政策*朱瑞:《抗战的山东统战的山东》(1941年9月),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7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97-299页。。于学忠曾参与西安事变,事变后代张学良主持东北军期间即与中共有过接触和联系,因而他在主持鲁苏战区时采取的策略是:“既不红,也不蓝,三条道路走中间,取中间立场,团结友军,不打内战,坚决抗日救国”*牟中珩:《回忆于学忠将军》,《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52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90年编印,第28-29页。。东北军的51军、57军内均有中共的地下组织活动。因而即使在国共摩擦频发时期,山东中共武装与东北军基本相安无事并能合作抗敌。八路军第1纵队司令员徐向前曾去鲁苏战区总部驻地拜访于学忠,商讨中共在鲁南地区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问题,虽然双方未达成共识,但徐向前在谈话中注意分寸,留有余地,求同存异,此后于学忠对中共建立各级地方政权未加干预*《徐向前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版,第481-482页。。

在1939年夏鲁南地区反“扫荡”中,八路军山东纵队与日伪军作战70余次,毙伤俘日伪军3000余人,有力地配合了于学忠部的作战和转移。同年9月和12月,八路军山东纵队对津浦铁路、胶济铁路、陇海铁路和山东省内各主要公路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破袭战*黎玉:《抗战两年的山东纵队》(1940年7月7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第230-233页。。于学忠曾多次致电徐向前等予以嘉奖*《八路军屡建奇功于总司令特电嘉慰》,《大众日报》,1939年11月7日,第1版;《八路军艰苦奋斗坚持山东抗战于总司令特电嘉奖》,《大众日报》,1940年4月16日,第1版;《于总司令电慰八路军》,《大众日报》,1940年7月13日,第1版。。又如1940年1月下旬,东北军111师333旅万毅部在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二支队支援下在莒县、日照边区,合力将前来“扫荡”的一部日军歼灭,成为“两军配合粉碎敌人扫荡的极好模范”*《五七军八路军配合作战粉碎鲁东南敌寇扫荡王家庄子一役歼敌二百余》,《大众日报》,1940年2月10日,第1版。。

因此1941年以前,中共经过积极争取与必要的忍让,基本上与东北军维持了正常的合作关系。与沈鸿烈不同,于学忠“始终没一电攻击和告发”中共*《毛泽东、王稼祥关于极力争取于学忠给徐向前等同志的指示》(1940年11月25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52-002。,对摩擦坚主息事宁人。于学忠入鲁之前,沈鸿烈已掌握了山东的部分军政权力。于入鲁后,沈处处限制于的发展,双方都想争夺山东的领导权,再加上在防区、经费分配、收编地方武装方面的矛盾,两者芥蒂很深。中共观察:“于、沈矛盾日烈,于图取沈而代之,以打开东北军之出路”,而“沈希中央派兵以自重”,致使国民党中央“对于、沈两下为难”*朱瑞:《山东工作报告》(1940年11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6辑,第126-128页。。于、沈二人在对中共政策、整编游击部队等问题上都有较大分歧。1941年夏秋之间,沈派人谋杀于学忠未成*牟中珩:《我所接触的沈鸿烈》,《文史资料选辑》第7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79年编印,第110-111页;李希章:《跟随于学忠在沂水见闻》,《沂水县文史资料》第5辑,沂水县政协文史研究委员会1989年编印,第45页。,于、沈矛盾由此激化,沈鸿烈遂于8月下旬离开山*《蒋委员长宴沈鸿烈垂询鲁政情一零七县仅三县全陷我方政令仍普遍推行》,《中央日报》,1941年10月27日,第2版。。

进入1941年,皖南事变的发生标志着国共矛盾激化、国民党反共力度增强,山东国共摩擦冲突也进一步加剧。国民党最高军政当局不断给于学忠施加压力,迫其加紧反共,中共在51军和57军内的影响力减弱,鲁南地区的国共冲突进一步升级,中共与东北军的统战关系出现波折。

2月,驻沂水北部地区的51军114师一部开始与中共部队发生武装冲突,中共伤亡80余*《第一一四师在山东沂水地区袭击八路军陆明阁部战斗详报》(1941年2月),《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政治(2),第582-584页。。4月25日,中共整个鲁南根据地遭到国民党军联合进攻。东北军57、51军各一部共万余人,加上当地地主武装王洪九部等约2万余人,将中共滕、峄、郯、费四县边联根据地包围,制造了“四、二五”事变。此次围攻给中共军民带来极大损失。5月29日,中共开始武力反击,战斗持续两周,伤亡300多人*邱焕文,韩文一:《鲁南地区革命斗争史略(节选)》,《费县党史资料》第1辑,第260-261页。。

10月以后,于学忠部与中共的武装冲突进一步加剧,10月14日至11月12日近一个月内,于学忠五次致电何应钦、徐永昌,报告所部与山东八路军军事冲突的情况*《于学忠关于袭击鲁省各地区八路军致徐永昌等电》(1941年2—12月),《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政治(2),第585-591页。。10月27日,东北军张本枝部乘日军“扫荡”中共根据地之机偷袭中共鲁南区党委机关,11月19日杀害区委书记赵鎛及干部群众30余人,制造了银厂惨案*《黎玉回忆录》,第217页。。在51军1941年12月15日至1942年3月18日期间的机密作战日记中,几乎天天记有与八路军武装冲突的情况*万仁元,方庆秋主编:《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机密作战日记》下册,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5年版,第1899-1915页。。中共档案记载:“自沈鸿烈离鲁,于学忠统一了山东军政权后,蒋介石正利用东北军与我摩擦,我与东北军的关系比前转坏”*《中共中央关于山东工作问题给刘少奇同志的指示》(1942年3月3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63-003。。

由此中共已不再提“拥护于学忠”的口号,但仍维持统战关系。在51军等部与八路军发生冲突后,中共方面仍多次呈请于学忠处理。直到1941年9月,于学忠还致电徐向前、朱瑞等,嘉奖山东八路军抗战的战绩*《八路军打了胜仗于总司令特电嘉奖》,《大众日报》,1941年9月28日,第1版。。1942年2月,日伪军发动对于学忠部的大规模“扫荡”,山东八路军积极配合于部作战,于学忠率战区总部转移途中经过八路军防区,八路军也给予帮助和便利*《八路军五一军相互配合并肩展开反“扫荡”》,《大众日报》,1942年2月25日,第1版;《策应友军作战全鲁八路军和地方武装纷纷对敌剧烈攻袭》,《大众日报》,1942年2月25日,第2版;《直接援助友军作战鲁中区八路军向敌展开全面反“扫荡”》,《大众日报》,1942年3月1日,第1版。。

然而,东北军将领常恩多、郭维城率部脱离鲁苏战区的李家彩事件引发的甲子山区争夺战,成为于学忠部入鲁以来与中共最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这使于学忠深切感到了中共力量发展的威胁。从白崇禧给蒋介石的电报,即可侧面印证:“自常师变后,于总司令迭电告急,鲁省形势较前更为危急(鲁产壮丁,且甚富庶),如入奸党之手,则隐患更大”*《白崇禧电蒋中正建议增援鲁苏及接济河北》(1942年9月10日),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档案,002020300050046。。此后中共与于学忠部关系陷入低谷,但并未全面破裂。

统一战线是中共在敌后发展的重要凭借,面临破裂危险时中共当然会设法修复。1942年10月,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表示:“我们从来就诚心诚意欢迎于学忠先生对统一指挥及消除摩擦的一切调整”*朱瑞:《抗战四年山东我党工作总结与今后任务》(1942年10月1日),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75页。,主动示好。11月2日,8000余名日伪军将中共山东军区机关和部分军队及51军一部合围在沂水县对崮峪,双方合作对敌,共毙伤日伪军600余人*武葆珍:《国民党五十一军某部参加对崮顶战斗的追述》,《沂水县文史资料》第3辑,沂水县政协文史研究委员会1987年编印,第62-68页;《八路军五一军携手杀敌对崮峪粉碎敌“合击”》,《大众日报》,1942年11月13日,第1版。。《大众日报》评论:“民族敌人是与我们势不两立的;内部小摩擦在大敌当前时,自然冰然消逝,而共御外侮*《发扬对崮峪的团结精神》,《大众日报》,1942年11月13日,第1版。。道出了双方维持统战关系的可能与必然。

在应对包括东北军在内的国民党军队摩擦的同时,中共一方面减少军事行动避免军力消耗,另一方面“通过军政党一体化的”有效活动,在政治、经济、思想等领域积极展开民众动员工作,“以图发展扩大党的力量”,因其“在地区上更加广泛,在质上愈益深入”,成为日军未能如愿控制华北之“根源”,因而日本华北方面军“把重点放在对共党施策上”,进一步强化了在华北敌后的清剿力*(日)北支那方面军司令部:《北支那方面军状況報告》(昭和16年3月18日),(日)粟屋宪太郎,茶谷诚一编集,解说:《日中战争对中国情报战资料》第8卷,东京:现代史料出版,2000年版,第105-106页。。

之后的1942年至1943年初是山东国共摩擦较少的一年。中共认为,“主要原因是抗战形势有利我党我军疏通工作的推动,敌人压迫更甚,友军无以自保”,“过去反我最厉之地方友军逐渐改变态度”*朱瑞,陈光,罗荣桓:《关于山东情形的报告》(1943年1月28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251页,第249页。。不难看出,日军扫荡升级确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中共本着“不念旧恶,委曲求全”的宽大精神去疏通团结,“平时向友军送情报,战时积极策应”。如1943年春,日军“扫荡”51军时,中共武装“即以一部在沂水大崮头策应牵制敌人,激战一日”,中共虽伤亡一连,但却帮助51军一部跳出了合击圈。不仅对东北军如此,对国民党地方部队,中共都不念其反共旧恶,当敌“扫荡”时予以策应。如“在清河长山区亦策应了友军翟旅长作战”,策应张景月、刘景良反“扫荡”;在胶东,曾解救安廷赓、姜黎川,并予以军服、粮食之接济;在鲁南,策应了申从周、李子英,并掩护其在根据地休整,“使友军能安然度过困难”*罗荣桓,黎玉:《我们能坚持我们也能胜利》(1943年7月23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558-559页。。

还有一点不可忽视,在日伪不断的“扫荡”蚕食下,密集林立的据点、碉堡和封锁沟墙等把中共控制的游击根据地分割缩小,中共主力武装不得不化整为零,潜入民间地方化、群众化,深入敌后之敌后。这样,既能避开日军强力清剿的锋芒,又可躲开国民党的视线,减少了摩擦机会。

四、李仙洲入鲁失败与国共力量逆转

国共摩擦相对减少,对双方而言却不一定都是发展的机遇,随着此后情势的变化,国共力量对比显著逆转。

1942年春直至秋天,日伪轮番“扫荡”,国民党军“自于学忠以下几乎无一幸免,损失极大,内部紊乱。敌更多方予以压迫、威胁、利诱,苏鲁战区及地方团队一时大有动摇、溃散、无以自保之情调”*《中共山东分局关于李仙洲部来鲁后的统战工作指示》(1943年1月),《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258页。。山东国民党军原有17万,6月减至14万,8月减至11万,到1943年初仅约9万余人,“一年之间锐减一半,故内部颇呈动摇涣散”*朱瑞,陈光,罗荣桓:《关于山东情形的报告》(1943年1月28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251页,第249页。。在日伪的压迫下,山东国民党军不仅人数锐减,而且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1943年初,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好转,德意开始失败,日本败局显露。山东在军事政治经济及对英美关系上的意义空前增加,为准备反攻作战,蒋介石决定派其嫡系将领李仙洲率部入鲁增援于学忠部,以增强国民党在山东的军事政治基础,控制山东,切断中共华北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联系,阻止中共巩固华北、发展华中战略的实施。

实现高校基层党建工作常态化模式是高校教育体制改革的重点内容,有利于高校教学水平和质量的提升,为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促进大学生的全面发展[3]。创新高校基层党建常态化工作模式,就需要遵循一个中心两个结合的原则,积极履行党建工作的基本职责,推动基本党建在高校大学生管理中的作用,提高大学生管理水平和效率。

由于山东的重要战略地位,早在1940年,何应钦就提议“速令李仙洲军开赴山东,协助于总司令沈主席取缔一切非法组织”,以压制中共的发展*《何应钦呈蒋中正就如何处理共党不法行为申具意见》(1940年1月26日),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档案,002020300049056。。程潜也在致蒋介石的电报中,称“中共谋鲁西更趋积极,企图控制冀鲁豫苏四省交通,截断鲁苏战区后方联络”,“请将李仙洲军即开鲁西以增强该方国军力量”*《程潜电蒋中正》(1940年4月2日),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档案,002090300205362。。因此,1941年1月,李仙洲已率92军由湖北通城开赴安徽阜阳、蒙城一带,作入鲁准备。

山东敌后极端艰难的生存环境,很容易摧垮国民党军的抗敌意志。1943年初,以新编第四师吴化文投敌为代表,大批国民党部队在此前后纷纷降日,国民党高层对山东局面忧心忡忡,把李仙洲部入鲁当作救命稻草,力促李部快速开进。关于1942年至1943年初的山东国军情况,国民党方面报告:“自孙良诚叛变投敌以后,鲁省伪化空气顿形高涨,而鲁东鲁北两行署撤销之后,各地游击部队尤失中心”,“一时秦毓堂、蔡晋康、曹振东、刘景良、周胜芳、莫正民等游击部队,纷纷先后投敌,……影响所及,形势日坏,游击部队投敌日多,即以前反正之伪军,又复两度投敌,伪化风气弥漫全省,大部游击部队,立场动摇。……现闻于学忠、牟中珩,以处境痛苦,已思离鲁。各游击司令、各县长、对于牟亦不信仰,惟对九十二军军长李仙洲,甚表拥护”,因此,认为拯救危机的紧急措施之一即为“命九十二军迅速开进并充实其军备给养,或加开有力国军,以压倒之优势军力同时并进”,“以安定游击部队之动荡,则士气大振,可能转危为安”*《鲁省当前之危机》(1943年1月),(台)中国国民党党史会藏,中国国民党特种档案,特9/32.13。。对国民党在山东势力日衰的担忧及对李仙洲入鲁挽救危局的期待跃然纸上。

1943年2月,李仙洲被任命为第28集团军总司令兼苏鲁豫皖边区挺进军第1路总指挥,在蒋介石多次致电催促后,李仙洲加速入鲁步伐。因当时的徐州南、东两面均被日军严密封锁,而山东的湖西和鲁西南地区则有国民党地方部队盘踞,所以李仙洲把这里作为由皖北赴鲁南的跳板。6月初,李仙洲入鲁部队已达1.5万余人*黄作军:《反击李仙洲部入鲁纪实》,《山东党史资料》,1992年第1期,第83-84页。。

李仙洲率部入鲁后,为培植个人势力,开始与山东省内各地方实力派拉关系,加委官职,并向于学忠争夺对地方保安部队的指挥权。蒋介石更以调整山东敌后抗战态势为名,将于学忠所辖的新编第36师刘桂堂部、暂编第12师赵保原部、山东省保安第2师张步云部划归李仙洲指挥。4月,于学忠令51军讨伐投靠李仙洲并与日伪勾结的张步云部,于、李矛盾公开化*范予遂:《我任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的回忆》,《文史资料选辑》(山东)第7辑,第69页;李仙洲:《我的回忆》,《文史资料选辑》(山东)第7辑,第132-133页。。由于日伪军更大规模的频繁扫荡,鲁苏战区总部难以在鲁立足,5月扫荡过后,于学忠部的主力51军损失惨重,113师伤亡过半,114师仅剩两个团的兵力,蒋介石遂改变原计划,令李仙洲部接替于学忠部防务,调于部出鲁整训。

对于李仙洲部入鲁,中共一开始强调以疏通团结为主,于李之间的矛盾,也给中共“各方疏通团结工作以大大便利”,统战形势好转。中共山东分局指示:“尽量利用国共合作情形好转及李部抗战的一面,尽量扩大关于团结抗战的宣传,扩大对友军每一抗战具体表现、每一友好事实的报导,以扩大中央军目标,鼓励与推动它与敌积极作战”,对其非友好行为,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使用武装反击”,在实际行动上作出团结抗战表示,尽量隐蔽积蓄力量,减少摩擦,避免自身陷入两面作战境地,踏踏实实深入群众动员,埋头苦干建设根据地*《中共山东分局关于李仙洲部来鲁后的统战工作指示》,《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260-261页。。因此,与李部冲突时中共不轻易武装反击。如刘春霖部在3月底至6月初与鲁南八路军发生冲突,占领了中共鲁南抗日根据地的部分地区,中共方面为避免事态扩大,令滕峄边区的八路军大部撤至费县、白彦公路以北地区*《四开山反顽(九十二军)战役》,《费县党史资料》第1辑,第343页。。

针对李部要接替于部,7月4日,中共山东军政负责人调整方针,指出:“对于部西开不加嵌制,并在一定条件下给予便利。对李部东进北上尽量迟滞其时间,并在自卫原则下,乘其伸入我根据地立脚未稳之机,予以歼灭一部之打击,但不放松与之政治疏通及扩大敌顽矛盾。对于部防区附近于之地方部队,争取可能争取者,歼灭某些最坚决反共部分,力求控制鲁中山区及莒、日、诸间山区,并互相联络,以便继续向外围发展,相机与清河、胶东打通直接联系。”对各区具体工作,也作了详细军事部署*《关于对待李仙洲、于学忠之军事部署》(1943年7月4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536-537页。。1943年中共对国民党部队的疏通团结工作,确实取得不少成绩,“过去系统对立形势,均有改变”*《五年工作总结及今后任务》(1943年8月19日),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4页。,赢得了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李仙洲部自进入微山湖以西地区之后,遭到日伪军的“扫荡”,6月起又与八路军发生军事冲突,无法继续向鲁南地区开进,而于学忠己率部转移至莒县、日照边区的山区内,局促一隅、补给困难。为避免所部再受损失,于学忠决定不等李部接防就开始撤离,他派人与八路军事先约定好接防时间。于学忠部开始撤退后,在原防区的山上留下子弹两三万发给八路军,八路军送给于部五天所需粮食1万余斤,并派部队护送于部通过日军的封锁线*吴瑞林:《鏖战齐鲁:抗日战争回忆录》,北京:金城出版社,1995年版,第226-227页。。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也随于学忠部离鲁,中共“顺利地收复了北沂蒙及日莒公路北山区,并获得了沂山及青沂路以东、台潍路北、汶河南、临安莒诸〈日〉间之新开辟地区,总共面积约九千平方里,村庄一千五百个”,使鲁中、滨海两区连接起来,便利了与清河、胶东两区的联系,对山东根据地建设与发展意义重大。与此同时,进犯中共根据地的刘春霖部连遭八路军反击,已失掉战斗力,被迫撤离鲁南地区。李仙洲部在鲁西南与鲁南遭到八路军打击,还因日伪军的合击、截击与其自身情绪不稳溃散逃亡者不在少数,部队减员过半,剩下不到8000人,被迫放弃入鲁计划,于9月初南撤安徽阜阳*《中共山东分局关于最近顽我变化及今后我之部署》(1943年8月31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141页;《四开山反顽(九十二军)战役》,《费县党史资料》第1辑,第344-345页。。于学忠退出山东,李仙洲入鲁失败,鲁苏战区已名存实亡,同年秋,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下令撤销鲁苏战区。国民党地方部队对李入鲁之热望已成了失望。

关于此时国民党军状况,中共观察:“由于在我打击下,秦启荣(山东反共魁首)的被击毙,更造成了他们的惊慌。因此有张里元之南下临邳地区躲避战斗;而鲁南之刘桂堂、申从周、梁钟亭、王洪九等,当刘春霖师已完全表示无力、李之主力又不可能继续东援,均抱消极自保的态度;胶东之赵保原、王尚志,清河之张景月,安邱境内之张天佐,亦莫不陷于失败之孤立中。”这些地方部队已失去头领与依托,军心更为涣散。因此,山东分局要求各战略区“必须很准确的执行孤立打击积极反我者,中立不积极反我者,争取可能表示一定程度之对我友好者之方针,以扩大地方顽固势力内部更加失散与瓦解,发展我之优势”,并为“储蓄力量、保存力量、提高战斗质量”对今后任务作了具体部署和指导*《中共山东分局关于最近顽我变化及今后我之部署》(1943年8月31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141-144页。,以乘势扩展。

中共超强的执行力保证了以上部署的落实。1943年秋季以后,国共在山东的力量对比发生显著逆转、此消彼长。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在山东省内仅设6个省府办事处,其武装“力量大为削弱(大部退走,一部投敌、溃散),政治上也受了严重打击”,1944年初,山东津浦路东国民党军减至6万人左右*《关于对敌斗争问题——肖华同志在全山东政治工作会议上的总结报告》,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2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46页。。在日军进剿中原、和重庆联系更加困难的情况下,已没有了统一反共的条件和信心*《山东分局开展地方实力派工作指示》(1944年6月23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89-017。。而中共坚持了敌后斗争,独自发展,改变了在与日伪、国民党三角斗争中的劣势地位,“根据地也部分扩大而且日趋巩固”*《关于对敌斗争问题——肖华同志在全山东政治工作会议上的总结报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2辑,第48-49页。。如滨海区,1942年底国民党控制区尚有土地面积16525平方里,人口671179人,到1943年底只剩下9115平方里的土地,缩减近一半,人口278425人,减少近六成;中共抗日根据地在1942年底为22361平方里,人口1037008人,到1943年底增至34154平方里,扩大五成多,人口1611111人,增长近六成*《抗战各周年我游顽敌各占人口面积村庄地亩变化统计表》,山东省临沂市档案馆藏,档号:0004-01-0003-0060,转引自孙宗一:《于学忠与鲁南敌后抗战》,南京师范大学2011年硕士学位论文,第47页。。

到1944年春,鲁南、鲁中、滨海三区,较之上年夏秋,面积扩大一倍以上。在国共力量对比中渐取优势的中共并没有对国民党武装进行普遍军事打击。中央电示罗荣桓等:“争取国内和平,团结抗战,坚持敌后斗争是我党一贯方针”,“对顽斗争应坚持自卫原则,决不衅自我开。保持我党经常的政治主动地位。”维护统一战线大局。要求趁根据地扩大之机,“努力发动群众”,加紧发展,灵活应对国民党地方实力派,对张里元多加联络,利用王尚志与赵保原之间的矛盾,“打通滨海与胶东区联络”*《关于对山东国民党各派军队斗争策略的指示》(1944年3月16日毛泽东、朱德、彭德怀致罗荣桓、黎玉、肖华并滕代远、邓小平电),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89-005。。据此,山东分局在详细调查了解国民党地方实力派基础上,按对日伪及中共态度细致划分为张里元代表的中间派、王尚志、张天佐代表的反共顽固派、赵保原、张景月代表的投敌反共派等,指示应利用国际国内形势的好转,统战工作条件的更加有利,“在中央争取国共好转的任务下,以疏通团结为主,防止反共为付。涣散敌伪顽匪联合对我的阵线,争取以我为中心,团结地方实力派共同抗日。”强调掌握利用并“制造扩大挑拨”地方实力派与敌伪及地方实力派之间的矛盾、“对顽革命两面派”又打又拉、军事上争取政治上进攻经济上斗争的原则,“必须更谨慎、积极主动的开展这一工作”,以便“在将来的整个斗争上,占有有利的条件”*中共山东分局:《开展地方实力派工作指示》(1944年6月23日),山东省档案馆藏,档号:G001-01-0089-017。。在应对国民党地方实力派方面,中共显然已经游刃有余。

由于中共抓住有利时机,积极进取,1944年秋,“山东根据地有了超过四〇年之发展”,“已基本的摆脱了在极严重三角斗争中之劣势地位”*《山东根据地之发展情形与今后军事部署》(1944年10月12日),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3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76-77页。,同年年底,山东抗日根据地人口达1600万,军队发展到15万人,民兵已超过35万人*申春生:《山东抗日根据地史》,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76页。,中共在山东的军政力量蓬勃发展。朱瑞不无自豪地表示,1943年夏季以来,“山东情况及我党我军工作已有显著发展”,主要表现在:“正确掌握了于出鲁时机,控制山东有利山区,第一次击败李入鲁企图,改变了山东三角斗争中我党我军的地位(变敌友我为敌我友对比的形式),扩大了民主根据地,并进一步联结了胶、清、鲁中、滨海等主要战略区。这些不管对坚持抗战巩固山东根据地及为战后作准备,均为极其重要的大变化”*《朱瑞关于山东五年工作总结事致山东分局电》(1943年11月29日),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1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90-191页。。

五、结 语

抗战时期国共在山东的相处,既与国共关系整体状况息息相关,又有明显的地域特点。合作贯穿始终,摩擦时轻时重。1938年底之前双方总体关系融洽,合作区域遍及山东全境;1939至1941年摩擦频发冲突升级,但仍有合作对敌的区域和战例;之后摩擦相对缓和。中共对国民党态度相应发生变化,由初期的“统一战线高于一切”及摩擦时的委曲求全转而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适度自卫反击,并在反摩擦中贯彻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维护了统一战线大局。山东国民党势力多为地方实力派,中共始终对之区别对待,根据其对中共或友好或中立或敌视态度的不同,分别采取团结、争取、孤立、打击的政策,尽力减少摩擦与冲突,并充分利用其间矛盾,争取发展空间。如与鲁苏战区总司令于学忠的东北军,除1941至1942年初以外的大部时间都能联合抗日,与张里元也没有发生过正面武装冲突。

在日伪与国民党势力的夹缝中,中共尽一切可能积蓄力量争取有利时机发展自己。1943年夏于学忠出鲁、李仙洲入鲁失败后,山东国共力量对比显著逆转。其原因涉及多个方面,最直接的因素是,中共在统一战线旗帜下争取到生存发展的条件和空间;面对强敌入侵,国民党频频挑起摩擦失却民心,中共的反摩擦斗争便在政治上取得主动,中共的抗日宣传更容易深入人心,赢得舆论支持;国民党军吸引了日军主力,客观上减轻了对中共的压迫。罗荣桓直言:“敌‘扫荡’友军与友军的继续坚持抗战,也减轻了敌对我之压力,我之对敌斗争形势取得有利条件”*《分散性游击战争与对敌政治攻势问题——一九四三年三月十三日罗荣桓在山东军政会议上的报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318页。。但更重要的是国共不同的抗战理念和抗战模式使然。

首先,在是否动员民众抗战,怎样动员民众抗战上,国共有着本质的不同,因而与农村民众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关系,这对能否在敌后立足至关重要。中共认为“群众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依靠,故斗争的胜利,决定于群众”*《五年工作总结及今后任务》(1943年8月19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14-15页。。这应是抗战环境下中共的肺腑之言。中共不仅注重动员农民,而且严明军纪,极力保护农民政治经济利益,给予其尊严和温饱,赢得农民支持。八路军山东纵队就是在与村民同甘共苦中发展壮大起来的。日军观察:华北“敌区的居民,被动员起来,密切协助共军抗战,达到所谓军民一致的状态”*《华北治安战》(上),第445页,第97页,第177页。,感叹“中共掌握农民大众的方法极为巧妙”,“日本望尘莫及”*《华北治安战》(上),第445页,第97页,第177页。。

而国民党认为抗战是军队的事情,不关注农民利益,一味索取给养,致使与农民关系淡漠甚至紧张。抗战时考察过国共抗战情形的美国驻华使馆工作人员卡尔逊即坦率回忆:“我和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引者注)和八路军的孔团长双方都经常交谈,我可以看出,这位主席代表的国民党和八路军有些摩擦,这是由于对本省内发动抗战应采用什么方法的问题,双方看法有根本分歧。省主席坚持反对组织人民的做法”,而“八路军认为:只有通过争取人民合作,才能使人民的抗战能力得到充分发展;而取得合作的办法,就是增加人民的福利,教导他们代议政府的基本理论,并培养他们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两种观点看来是无法调和的”*李士钊:《美国朋友卡尔逊在鲁西北》,《范筑先与鲁西北抗战资料选》,第516-517页。。从中可见国共在是否组织民众抗战及与农民关系问题上的根本差异。

不仅如此,国民党军队纪律松驰、风气败坏,导致与农民关系不好,已成痼疾。有些国民党地方游击部队军纪败坏,扰民害民之举甚至比日伪还严重,如日照县赵家庄子村,1942年每月对日伪的负担占41%,而对国民党军的负担占48%*陈超:《从敌伪顽我区人民负担的调查中看到的几个问题》(1942年12月27日),《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9辑,第182页。。因为缺少村民的支持和配合,国民党军难以在敌后立足,不可能与日军长期周旋,在与日军和共产党军队的较量中,或退出,或降日,或合流于中共武装,势在必然*杨奎松:《抗战期间国共两党的敌后游击战》,《抗日战争研究》,2006年第2期,第32页。。

中共的观察可谓切中要害:“由于敌人对顽之压力加大,部队之减员叛变,相互间之明争暗斗,激烈的矛盾,对我屡战屡败,形成了友顽之很多困难。不仅如此,更有主要的困难,是友顽军对敌后根据地不会建设也无从建设的困难。其军队纪律之败坏,奸淫掠夺有如土匪,党务人员之特务化,官吏之腐败贪污化,致使民众处于水深火热,数十里无人烟,伪钞横行,法币跌价,后方运输接济断绝。这真是一面花天酒地,一面啼饥号寒。在敌之总力战下叫哭连天,束手无策。这是友顽军不可克服之弱点。”*《山东抗日民主政权工作三年来的总结与今后施政之中心方案——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日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黎玉主任委员在省临参会一届二次大会上的施政报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237-238页。

其次,在党、军、政体制配合上,国共有着天壤之别。中共军政体制在党的绝对领导之下密切结合,又有民众支持形成总体战体制,成为日本控制占领区的最大威胁。日本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笠原幸雄即坦言,只有打破中共这个立足于军、政、党、民有机结合的抗战组织,才是华北“治安肃正”的根本*《华北治安战》(上),第445页,第97页,第177页。。这种党政军民一元化的体制,极大提高了军政效能。而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与鲁苏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各自为政,内部倾轧严重,极大削弱了抗战力量。

不只于、沈长期不和,鲁苏战区总部、山东省政府与鲁南各地方实力派之间矛盾重重,日军“扫荡”时地方游击部队为保存实力往往不战而逃,各地方游击部队之间为争地盘也多有冲突,甚至互相火并。中共报告:“友顽军彼此矛盾更加激烈化。于、李之明争暗斗,于、牟与张(步云)之公开冲突,赵(保原)王(尚志)之公开冲突,荣(子恒)对于、牟之不满,于、吴(化文)之冲突,是山东抗战以来空前未有的。……这种矛盾到目前(一九四三年五月)更形白热化”*《山东抗日民主政权工作三年来的总结与今后施政之中心方案——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日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黎玉主任委员在省临参会一届二次大会上的施政报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237页。。这些复杂的矛盾不仅削弱了国民党的力量,而且往往为日伪所利用,使国民党抗日阵营发生分化,大批部队投敌,危害抗战大局。国民党自身更是感触颇深:“我方军政互不相谋,软弱不竸,势穷力促,应付乏策,整个政局,摇摇欲坠,其阽危之势,不言而喻”*《鲁省当前之危机》(1943年1月),台北国民党党史会藏,中国国民党特种档案,特9/32.13。。

再次,在游击战战略战术的运用上,国共也有着根本差异。中共高度重视游击战争,把它放到一个重要的战略地位来认识,制定了一整套游击战的战略战术原则。中共抗日武装根植于人民群众之中,正规军、地方兵团和民兵自卫团密切结合,展开灵活的游击战。铁道游击队、平原游击队、水上雁翎队、敌后武工队形式多样,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等灵活变换,机动歼敌,“组成普遍而有力的群众性质的游击战争”*《人民武装工作——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五日肖华在山东人民武装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0辑,第369页。。

而国民党始终相信游击战是正规战之一种,很少真正了解游击战的特殊性质和战法。蒋介石即明确认为:“所谓游击战,实在是正规战之一种,一定要正式的部队才能够担任”*张其昀编:《蒋总统集》,台北:1993年版,第996页,转引自杨奎松:《抗战期间国共两党的敌后游击战》,《抗日战争研究》,2006年第2期,第17页。。因此,敌后的国民党军名义上执行的是游击战的任务,实际上依旧是在用正规战的战法。鲁苏战区的部队就几乎沿用了正面战场的战术,在对敌作战中还是以大部队为主进行阵地战,由于机关臃肿,目标大,运动不便,每次作战几百几千的伤亡*《鲁苏战区成立目的及作战经过概要》(1943年11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转见戚厚杰:《鲁苏战区的兴亡——国民党敌后战场再探》,《民国档案》,1996年第3期,第124页。。战术上的呆板,导致伤亡惨重。日本华北方面军即比较了国共的游击战,认为:“国民党系统军队的政治工作和游击战,与中共方面相比较,则相形见绌,不够熟练和妥善。故在国共并存的地区内,共产势力掌握着主导权,而且国民党方面受其侵蚀”*《华北治安战》(上),第201页。。中共的游击战则具有独立自主的战略意义和价值,其部队的战术思想和战法更适应敌后环境。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山东敌后国共力量的此消彼长。

在与国民党的合作与冲突中迎来抗战胜利时,中共在山东的抗日武装已发展至27万余人,军政力量由弱到强,山东抗日根据地已发展成为拥有2800万人口,控制着12.5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山东解放区*《罗荣桓、黎玉关于山东全省人口和行政区划统计简况给中央军委的报告》(1945年9月24日),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15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39页;肖华:《一一五师挺进山东及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八路军回忆史料》(2),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版,第47页。,获得了重要的战略基点。而国民党武装从近20万人降至数万人,山东境内已无国民党正规部队,山东省政府机关被迫退出山东。抗战时期国共力量在山东的这种消长变化,某种意义上正预示了之后国共两党的命运走向。

[责任编辑:王戎]

王士花(1967-),女,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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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353(2016)09-009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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