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胜
(山东师范大学,山东济南 2503058)
论列斐伏尔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
孙全胜
(山东师范大学,山东济南 2503058)
西方马克思主义社会批判空间转向在结构和建构基础上批判与审思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现象,阐释与反思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现象形态,汇集成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表现为日常生活现象、政治现象及生态现象形态。在日常生活现象形态上,社会空间批判理论揭示空间生产政治意识形态性质,追求多元、自由及开放空间形态,号召人类开展都市空间革命。在政治现象形态上,社会空间批判理论既阐述资本对空间生产的渗透及消极影响,又批判政治权力导致空间生产偏离,蕴涵政治伦理批判。在生态现象形态上,社会空间批判理论既阐述空间生产与生态联系,又批判空间生产非生态化趋势,蕴涵生态伦理批判。
西方马克思主义;社会批判;空间生产;理论形态
列斐伏尔(1901—1991)是当代著名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其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开启后现代空间批判思想。“列斐伏尔的论述是空间生产理论中最坚实、最富想象力和最详尽的部分。”[1]1968年,列斐伏尔出版首部城市学著作《城市的权利》,考查城市空间生产价值,认为城市空间生产已成为政治形态与思想意识,并倡导城市权利与差异空间。列斐伏尔在1970年《城市革命》中,以青年学生运动经验作为参照对象,考查城市空间生产发端,主张城市空间革命。在列斐伏尔后期文本中,以现代性范畴指称城市化弊端,并以空间生产界定城市化进程,但仍关注日常生活与人本道德。“我选择空间范畴,研究方法前后连贯,我全身心投入这个范畴之中,为揭示其全部内涵。”[2]列斐伏尔在1972年《马克思主义与城市》中阐释马克思城市观点,考查阶级斗争与城市化关系,倡导城市革命价值。列斐伏尔在1973年《资本主义的幸存》中指出,资本主义延续至今的主要因素是占有空间。列斐伏尔继承历史辩证法,认为超越空间资本化与资本空间化方可真正理解空间生产过程。列斐伏尔在1974年《空间的生产》集中论述社会空间生产过程与矛盾,并探讨如何克服空间生产问题。
国外学界认为列斐伏尔既是倡导文化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又是关注城市空间生产与问题的人文地理学者。因此,随着空间地理学形成与深化,国外学界对列斐伏尔社会空间理论的研究已积累丰硕成果,但在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研究方面成果较少。中国学界对社会空间批判研究起步较晚,但近5年已形成跨学科研究热潮。在研究视阈上,注重考查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与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关联,利用马克思社会批判视角探讨“空间生产”理论。如李春敏力求建立唯物史观的“社会——空间”维度,指出马克思空间阐释思路,对理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过程、建构中
国城市化路径具有重要启示作用。刘怀玉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批判方法解读社会空间批判理论,认为列斐伏尔用社会空间辩证法补充唯物史观,并从现代角度关注空间生产过程。任平则指出“空间生产”对马克思主义当代出场具有重要意义,凭借“马克思主义出场学”阐释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当代价值,指出空间转向是实现马克思主义当代出场重要路径。孙江从马克思历史辩证法角度研究社会空间批判理论演变历程,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视阈,在分析马克思社会批判理论基础上,考查全球空间生产时代背景、现实存在基础、矛盾以及未来发展走向等,力图在实践存在论意义上揭示社会空间批判当代意义。
现有“空间生产”理论研究基本是介绍与阐述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且大多集中在经济学、社会学等领域。“空间生产”作为一种关于社会经济现象形态批判理论,不仅具有理论价值,而且具有现实价值。就社会空间批判与理论形态关联而言,现有理论成果主要阐释“空间生产”对中国城市化启示及局限,但多限定在“空间生产”本身,较少结合理论形态视角。鉴于此,本文以列斐伏尔社会空间批判理论为重点,考查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解读《空间的生产》批判主题。社会空间批判集结成三大理论形态:一是批判作为资本现象的社会空间生产,包括对霸权、独断等空间生产资本现象形态的批判及对自由、开放、全面空间生产秩序的渴求,通过反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资本“霸权”,突显资本批判价值。社会空间资本现象形态批判彰显资本批判理论应然逻辑;二是批判作为政治现象的社会空间生产,包括对单调、贫乏及封闭的空间政治生活秩序的批判,对自由、开放与多彩的空间政治状态的向往及对自由、民主、正义等价值观念的渴求,通过反对空间政治“中心话语”“霸权”,突显政治批判价值。社会空间政治现象形态批判表明政治批判理论应然逻辑;三是批判作为生态现象的社会空间生产,包括批判空间生产引起的生态问题,考查空间生产与生态关系,总结空间生产生态化合理形态与实现路径,揭示可持续发展当代价值。社会空间生态现象形态批判显示生态批判理论应然逻辑。社会空间批判三种理论形态在主题、方法及功能等方面均存在显著差异,且从资本批判到政治批判再到生态批判理论形态发展,基本构成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全貌。
列斐伏尔是日常生活批判伦理代表学者,强调日常生活是社会空间批判重要视阈。马克思从异化劳动角度肯定闲暇生活重要性,列斐伏尔则指出,日常生活空间最终沦为资本主义政治意识形态工具与载体。日常生活空间取代土地成为社会生产的主要资料。日常生活是资本增值推动结果,总体人是自然性与社会性、物质性与精神性统一。社会空间批判理论拓展了日常生活批判视阈。
首先,列斐伏尔考查“社会空间”涵义。传统空间理论仅停滞在认识论层面,因此无论数学空间,还是物理学空间,均为肯定性。此肯定性空间观将空间“当作是僵死、刻板、非辩证和静止的东西”[3],从而形成时间凌驾于空间观点。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既有绝对性又有相对性,是绝对与相对的统一,因此应总体性研究。随着科学技术进步,空间生产在资本增值过程中重要性日益显现,既加快资本增值,又间接促进文明进步。“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国家从属于文明国家,使农民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4]空间不仅是人类思维建构范畴,也是物质生产实践结果。物化空间功能化,是虚假幻化空间。列斐伏尔在空间范畴思想谱系前提下论述社会空间意义。他指出,空间生产及异化现象已散布发达工业社会日常生活空间各方面。具体而言,空间生产中异化现象包括以下方面:空间自身生产异化现象,空间生产经济、政治异化现象,空间生产意识形态异化现象,均彰显空间生产作为政治意识形态与人类生产实践工具性器物作用。空间异化凭借符号自我复制,寻找日常生活病变之处蔓延繁殖。所以,空间异化具有较强复制、繁殖能力,而缺乏反省与批判意识。空间异化霸权性话语使丰富多元的日常生活被发达工业社会排斥。
列斐伏尔指出,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力突飞猛进,日常生活社会化分工日益细化,并与空间二元分离,从而使日常生活整体性断裂。空间异化
作为发达工业社会潜移默化的抽象能力,已深入改变现实生活感性性质,日常生活真实性被遮蔽,隐性之物显形为可感知事物,而现实之物退出生活舞台,失去现实价值。空间异化使社会有机体退化为碎片化分裂体,并凭借符号将日常生活整合为一团迷雾。资产阶级凭借媒介巩固政治意识形态,使社会空间不断自我复制,空间异化现象蔓延,造成日常生活全面异化。空间异化如病菌般侵害社会集体,甚至连最细微景物也有虚幻漂浮之感。空间异化糅合具体与抽象、现实与虚幻,消解真实与虚假界限。空间生产中“在场”与“不在场”混淆社会实在与虚幻差异。即符号世界取代真实世界,凌驾于日常生活空间之上。空间生产利用幻觉掩饰真相,闯入社会各角落,使日常生活成为幻觉,使人陷入泥潭。它与具体叙事脱节,遮蔽真实,制造显著诱惑效果。实现诱惑必须形成秘密与错觉。秘密能掩盖真相,错觉能消解动力与能量。空间拜物教实质是空间符号编码构筑的产物,也是空间象征意义生成过程。人类崇拜空间,非因其本身功能,而因其呈现出象征价值。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将人类崇拜对象转变为空间,而空间不过是社会关系与秩序的展示。资本凭借空间生产延续生命,“显然是要为资本清理道路,而这种资本所寻求的,是能够带来最大利润的投资”[5]。空间生产即社会空间化过程,创造社会关系又被社会关系制约。
其次,列斐伏尔提出基于社会、历史、空间的三元辩证思想。社会空间批判理论论证空间政治意识形态性。“空间”不是社会、时间补充与附属,而是与社会、时间并列范畴,“三元辩证法”试图打破时间、空间二元对立,开创多元叙事结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不缺少空间维度,具有关于空间自身生产观点。列斐伏尔提出社会空间批判反对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混淆政治文化与日常生活关系,将一切生产实践活动禁锢在政治领域。在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严密控制日常生活,以实现资本主义全球扩张。日常生活已成为独立于政治、经济的第三领域。
空间生产标示资本主义政治利益成为资本展示场域。社会生产实践既让空间布满社会关系与精神文化意识,又让人类语言、思想、意识与交往渗透空间。社会空间虽保留物理形态,但更多是社会生产实践结果。社会生产实践既是社会空间形态形成推动力,又是社会空间形态演变的基础。空间生产即社会生产实践不断消解旧空间结构、创造新空间结构过程。发达工业社会“通过占有空间、生产空间”[6]克服金融危机。如何看待资本主义全球化、全球化空间分布及危害,如何在全球空间生产中寻求有利地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同时,进一步整合哈维与福柯理论也是需要延伸的话题。社会活动仅是占有与使用空间。列斐伏尔将空间区分为具体空间与抽象空间。城市化取代工业化成为资本增值主要手段。应尊重空间差异,包容多元。
最后,哈维沿袭列斐伏尔社会空间批判逻辑进路,承继马克思商品拜物教批判分析方法。哈维认为“列斐伏尔很好地认识到这种主导性实践的力量与权力,可他未意识到革命最终任务是通过更广泛的革命实践消除此主导性实践。”[7]长期以来学术界倾向于将列斐伏尔与哈维视为“空间生产”思想史代表。这些论述资本“空间生产”的“思想因素”构成马克思空间生产理论“骨架”与“原型”,后来学者分析空间生产与再生产过程中不断吸收其营养。哈维认为一些思想家更重视时间忽视空间。苏贾认为,历史决定思想使一些思想家忽视空间价值与地位。列斐伏尔认为,马克思主要从时间角度考查发达工业社会,缺少空间维度审视。因此,必须将空间地理学分析补充至马克思社会批判中。
空间生产取代平等、民主等价值观念,成为社会危机缓和器。空间意识形态功能与现实无关,却强制而有效,引领空间异化时代到来。空间异化渗透日常生活,转化为空间拜物教。空间矛盾促使新空间形态生成。空间生产仅破坏空间并制造空间循环过程,引起精神文化问题。总之,空间生产价值指向与资本价值指向不同:前者指向人类生存与发展,为理想社会实现创造物质条件;后者则指向剩余价值,极易导致人的空间异化生存状态。尽管空间生产与资本具有一致性,但二者在价值取向上不同。资本推动空间生产高速运行,但也使空间生产日益偏离人类真实
需求。资本推动空间生产呈现过度化趋势,导致空间资源破坏、生态系统失衡等。
总之,空间生产既是经济运转模式,又是政治观念产生过程;既带来社会物质进步,又带来解放之感,空间生产始终存在矛盾:自由与控制同在,民主与压制并存,公开与遮蔽同步。空间异化现象虽来自具体政治经济,却是抽象总体性社会过程,不仅发生在政治经济领域,也存在于思想文化领域。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批判的政治现象批判理论形态立足于空间生产政治化批判,展示空间生产理论形态政治批判逻辑。因此,社会空间批判理论考查对象非社会空间中单个物体或物理元素,而是社会空间体系及政治关系系统。
首先,列斐伏尔考查空间生产与资本增值关系。空间生产缓解资本过剩危机,是人类占有与改造自然空间过程,为人类提供居住场地,为资本增值提供空间条件与空间资源,并将所有空间对象改造为资本增值工具。“资本主义在空间上的扩张产生某些新矛盾,这些矛盾迅速产生普遍化表达。”[8]空间生产直接将自身作为资本要素以获得高额利润。空间生产资本化将一切城市空间转换为资本增值要素,规定为同一生产模式。城市空间交换价值使其成为资本增值工具。物质资料生产及再生产既需要确定时间,又需要特定空间。空间生产将一切空间要素纳入资本增值体系中,并凭借资本运作模式规范空间要素,既使空间要素为资本增值服务,又使日常生活空间成为资本增值工具与载体。空间生产在不同时代具有不同生产方式。人类历史即认识、利用、创造与拓展空间的历史。社会空间形式非自然界固有,人类创造、生产具体事物空间形式。
列斐伏尔考查威尼斯城市布局指出社会空间性质与地位。威尼斯非艺术产物,却是具有奇迹特质的独特空间,其建立出于自然、军事及商品贸易考虑。寡头大规模规划也使其职能延续。威尼斯独特空间展示各历史时期生产力,呈现资本意识形态,其建筑体现资本空间生产。社会空间剩余生产满足人类审美需求,产生威尼斯辉煌。但随着科技进步,威尼斯辉煌式微。列斐伏尔还以托斯卡尼等地为例阐释社会空间与自然空间区别。阶级、地位、身份均呈现在社会空间中,社会空间包含无数符号信息。列斐伏尔将日常生活批判伦理转向空间批判,改造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未与空间哲学紧密联系。葛迪特认为《空间的生产》包含复杂内容,列斐伏尔分析方法具有多样性。空间生产集中表现即空间规模扩张及空间范围推进。发达工业社会通过空间生产无节制扩张及自身扩散使资本增值,从而缓解经济生产过剩危机。城市空间在拆迁与建设中急速膨胀,成为资本增值工具。空间生产承载商品价值与市场规则,继承原有生产方式并创造新生产方式。人类被包裹在空间生产中,是空间性存在形态。资本主义努力建构密不透风的总体性空间系统,使社会空间呈碎片化与零散化,以获得最大资本增值。
其次,列斐伏尔阐释空间生产政治意识形态功能。城乡变化使列斐伏尔思考城市空间生产过程。探讨空间生产范畴后,又考查空间生产政治属性。他认为空间生产既是考查城市冲突立足点,又是走进微观日常生活路径。空间生产实质上既制造社会空间形态与体系,又建构精神文化与社会交往关系,还是资本运作工具与社会矛盾中介;既展示自然性与社会性,又展示精神性,彰显生产力水平与思想文化背景,为资本政治霸权服务。列斐伏尔从空间生产属性入手,解读空间生产机制与过程,对于实现空间正义具有积极意义。资本以均质化消解冲突、矛盾及全球空间差异。列斐伏尔指出国家权力控制空间,同时空间对抗国家权力,在解释世界中指出时代悖谬,空间与斗争紧密相关。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空间复杂且具有意识形态色彩,使工业化生产演变为虚拟消费经济,既制造出具有使用功能的空间产品,又制造出空间中各类型社会关系。
空间生产将生产要素整合为资本增值工具,不断消除空间壁垒,加快资本增值速度,暂缓资本过剩危机,维护资本统治。空间政治性是空间生产本质属性。空间生产源于自然又消解自然,并通过消解自然影响社会。空间矛盾需要马克思社会批判分析及新城市理论回应。考查空间生产必须厘清实际功能与交换功能差异。空间生产限制却塑造人类,即马克思“人体解剖是猴体解剖钥
匙”的论证阐释。“人类前进与发展,只有通过总体人的概念方可获得意义。”[9]空间是政治权力与国家机器运转基础与载体,政治权力是空间重组主导力量。空间生产让资本剥削方式、统治形式均发生改变。同时,阶级斗争与社会反抗也呈现出空间生产化。空间生产为资本增值提供劳动力、交通设施、市场及科技,是政治统治载体与阶级斗争工具,不仅蕴涵资本关系,而且隐含阶级压迫与政治不公。空间生产是掺杂阶级斗争与政治意识的社会实践。
最后,列斐伏尔论述国家权力对空间生产的干预。他指出国家隐秘控制空间生产,导致空间形态模式化、严密化及割裂化,营造令人迷惑的空间氛围,导致空间生产政治化,“将不同领土与社会结构非均衡地嵌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10]。国家空间生产政治决策、意识形态印记、历史文化影响均被掩盖,从而规避政治批判。个人治国才能、社会制度、政治运行效率等问题均无关紧要。国家空间政治非呈现在制度上,而是展示为神秘的政治理念与空间氛围,表现为煽动性口号与理论。国家空间生产消极影响需通过政治策略克服。马克思主张建立集体空间,而忽视空间集约化风险。大规模政治空间涵盖权力与财富,造成教条与僵化。空间政治不允许去中心化,仅允许矛盾转移,于是,发展中国家成为发达国家转移环境问题场所。空间生产既制造出社会空间,又制造出各阶级空间意识与社会关系。空间生产是资本政治统治存在形式与拓展方式,即重新组合已有空间结构,使自然空间人化,将绝对空间生产改造为资本主义抽象空间生产。空间生产资本化是资本空间拓展,是运用资本规则制造出的新型空间形态。抽象空间生产是资本主义特定空间生产模式,呈现日常生活异化现象与政治意识形态色彩。政治需要空间提供场地,政治发挥作用要借助空间。
列斐伏尔认为,国家空间政治中“真实幻觉”将现实隐匿于商品中,制造虚假欲望,使人崇拜象征物。当代社会“空间”与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具有很大区别。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是“物品”,功能呈现为形而下的“器具”,即空间实用价值;而当代社会空间则成为“符号”,其功能展示为象征意义媒介信息。传统社会空间生产真实实用,而当代社会空间生产则虚拟且象征。列斐伏尔指出,虚拟空间形成空间体系,社会关系转换为空间关系,人类注重的非空间实用功能,而是其象征意义。空间生产充当人与政治中介,具有等级性,不是所有人均能进入同一空间。政治权利与经济利益分割空间。空间生产有限,仅可承载有限内容,而将其他驱赶出去,从而加剧空间生产不平等。资本家凭借权力、金钱操控社会空间,形成空间政治霸权。统治者凭借操控社会空间推行资本价值法则。社会空间政治批判从规则分析展开,空间生产活动体现物的社会秩序与等级,空间生产意义规范教条僵化。列斐伏尔从区分到整体分析空间生产系统。区分基础是整体,区分与整体相联并构建空间生产整体。空间生产的进行与需求增加,使生产力与消费者差距越来越大。因此,空间生产成为盲目增值力量,具有交换、分配、沟通等社会功能。
在生态现象形态批判层面,列斐伏尔分析空间生产对自然生态的破坏。工业化生产排放大量废物,不仅加剧生态破坏,而且导致人类空间生存困境。
首先,列斐伏尔论述空间生产导致生态失衡。空间生产是现实人类主体活动。“人之身体,所谓肉体生活与精神生活同自然界联系,即自然界同自身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1]社会空间充满人类关系,人类实践使自然也布满人类关系。自然是人类财富来源,人类应关注自然,认识到自然也有权利、法则、价值。资本主义推崇人的价值,认为封建制度非人道,合乎人性者天经地义。自然是社会范畴,是论证资本主义社会秩序工具。人对自然具有作用,可直接感知的自然是地球表层,感知其存在信息的自然是宇宙星际。自然不依赖人而独立存在。人类解放既需要生产力高度发展,也需要生产出新的空间形态。生产力高度发展使人有更多闲暇时间发展,而新空间形态为人的发展提供基本条件。
空间生产引起自然生态失衡。由于生产力不足,人口增长反复。空间生产要素及空间关系本身包含空间伦理,指向人的自由发展。空间生产
发展提高效率,提供更多自由时间,本质是生产力进步。“世界人口倍增时间仅三十余年,且在不断减少,社会将难以满足如此多人在短时期内的需要与期望。”[12]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破坏生态平衡,使自然空间充满问题,而阶级斗争又使社会空间布满矛盾,使人丧失主体性与超越性。很多自然问题与社会冲突、空间生产有关。空间生产是人类不断开拓、占据、改造、使用自然空间的过程。地球空间不会扩展,但世界人口数量不断增长,导致空间资源日益短缺。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高速运行表明人类对空间资源争夺将日益激烈。
其次,列斐伏尔批评人类中心主义。空间生态伦理鲜明反对现有伦理局限性,指出现有人类中心主义伦理范式不足,试图建立更全面伦理范式。现有伦理范式将伦理关怀局限在人类社会与人际关系,否定非人类伦理关怀必要性,否定人与自然伦理关系。空间生态伦理否定人类中心主义伦理范式对待自然方式,与现有伦理理论在对象与宗旨上对立,消解与革新旧伦理范式。伦理范式在对立与冲突中发展,对立与冲突是伦理演化必然现象。生态伦理促进人对自然的伦理关怀。空间生态伦理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伦理范式将一切伦理看成人类伦理关系观点,以推动对非人类存在的尊重与伦理关怀。空间生态伦理只有超越人类中心主义伦理体系方可确立并彰显其意义。人类中心主义与非人类中心主义均维护人类根本利益与长远发展,但在人与自然伦理关系上存在分歧。
空间生态伦理拒斥人类中心主义是理论必然。人类中心主义将人凌驾于自然之上,将自然作为人类实现利益的工具与手段,使人与自然对立。生态伦理将自然作为人类存在与发展条件,但在利用自然时考虑自然利益,主张实现人与自然生态平衡。建构空间生态伦理首先要改变人类中心主义陈旧思维模式,认清人类中心主义危害。人类中心主义以人价值为核心,忽视自然价值,导致生态危机,最终危害人类生存。空间生态伦理不仅批判人类中心主义,更批判工具理性与消费主义生活方式,引导人类建立新制度与生活理念,正确处理生产、消费、需求与生活关系,变革生产与生活方式。空间生态伦理是伦理谱系演进及环境哲学转变机遇,涉及环境哲学争论,来自人对自然的敬畏及对大地的亲近。生物无贵贱之分,人类与其他生物是伦理共同体。空间生态伦理在与传统人际伦理和人类中心主义伦理斗争中产生。人类中心主义面对环境问题也在反思与调整。环境伦理学基本论争是人类中心主义与人类非中心主义。人类非中心论在环境问题上的拓展旨在解决环境危机,审视传统文化观念。
最后,列斐伏尔主张空间生产生态伦理化。空间生态伦理伴随生态危机加重产生。生态危机与人类需求是生态伦理依据。传统生态伦理坚持人类是自然中心,倡导人的价值高于自然。而当代生态伦理承认人与其他生物具有同等地位与价值,人非自然中心。人类存在与发展会导致自然环境破坏。空间生态伦理关注人改造自然中的生态危机与伦理问题,试图为人类自然实践活动提供伦理规范与制约,既是工业时代敏感问题,也是人类面对工业文明导致生态困境的必然思索。空间生态伦理涉及自然环境与伦理两方面内容,在人类社会文明面临极大挑战下产生。生态伦理既是理念,更是现实行动。人类文明被二元论禁锢,使自然与伦理分离,造成自然空间伦理缺失。生态伦理是理性现代人被技术操控,在道德缺失下,对传统二元设定的批判即对时代危机的思考。空间生态伦理指向批判传统道德与建构新伦理,在反思传统二元哲学基础上形成并引起思维模式改变。
空间生态伦理中“自然——伦理”价值观念转变包含三类:空间生态伦理起始于生态觉悟,要求人类从主观道德狭隘性走向自然意义伦理,建构生态自然权利与义务,建构生态文明;生态伦理最终通过伦理实践达成;生态伦理作为道德意识,表明伦理世界观转变。环境保护运动与生态实践也使人类思考人与自然如何实现和谐。人与自然伦理关系已非纯粹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人类基于多元化现代伦理价值与多样性道德意识考查生态伦理,也是基于个体不同利益选择。生态伦理呈现曾被忽视的环境问题,如动物实验、温室效应、城市生态、环境正义等。生态伦理既关注道德发展,又考虑自然利益,使生机
盎然的自然与节制道德连结。后现代思潮为生态伦理奠定理论基础。技术理性与社会控制论必须顺应时代改变思路,激发伦理异质性与多元性是伦理发展基本要求。空间生态伦理不仅体现在伦理观上,而且在行动上彰显生态完整性,以体现个体生命与自然价值;不仅阐释伦理学,而且解释人类社会实践活动。人类在总结自然实践经验中获得生态伦理,是人类原初存在体验与生命体验的现代表达。
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形态研究顺应社会空间生产不断发展。科技推动人类社会进入高速运转都市时代。都市时代生活展示出变动性、层叠性、交互性、竞争性、虚拟性等特点,既使社会生产日益呈现出空间扩展色彩,又使空间生产成为社会运行主导模式。“空间生产对社会发展模式、政治运行机制、日常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等均产生重大影响。”[13]空间问题一直是哲学焦点,因为空间始终与人类生产、生活密切联系。空间是人类生产实践必备条件与构成要素。人类生产实践包括物质财富生产、社会关系生产与精神文化生产,展示多样化空间形态与多元性空间生产形式。“空间生产形式随着社会空间形态演变而不断转换,从而呈现出动态性。”[14]各类空间形态结构不同,但可彼此交融。传统哲学将空间分为实在空间与精神空间,不利于物理学、精神学与社会学融合。因此,准确理解空间生产过程及问题必须更正对空间片面认识。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批判补充了马克思社会批判理论,对理解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具有重要意义。早期资本主义时期社会历史支配社会空间,而在当代发达工业社会,抽象空间遮蔽社会历史,并获得支配地位。批判资本全球空间生产,恰是资本全球空间拓展引发的潜在线索。空间生产既是资本在全球空间的具体布展,又是资本增值逻辑在社会空间上的具体呈现。资本在全球空间生产中既将一切空间纳入全球化体系,又不断遭遇区域性抵抗。全球空间生产不断消解区域抵抗,使区域经济式微,但区域经济并未完全退场,仍坚持抵抗。“与此同时资本家也被市场控制,人类面对市场更加无能为力。”[15]空间生产扩张与对空间生产的抵抗,使全球性空间问题不断加剧。面对全球空间生产及问题,列斐伏尔主张消解资本增值总体性拓展,倡导区域自治与差异空间。
总之,社会批判理论空间转向时代背景是发达工业社会全球化扩张结果,立足于马克思商品拜物教理论,由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理论发端,并在《空间的生产》中详细论述。其后,德波与鲍德里亚通过考查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现象完善列斐伏尔理论。列斐伏尔由空间生产建构日常生活批判在鲍德里亚消费符号生产批判中延续。国内外学者从城市学、文化学、社会学、地理学等角度阐释“空间生产”。因此,无论积极参与还是被动卷入,人类均处于空间生产扩张时代。空间生产矛盾性特点使人重新审视社会空间经济结构、运作模式与实践方式。当代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变革引起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及视角转变,学者纷纷采用空间研究范式。空间生产越发展,社会空间结构越复杂,人类空间交往越紧密,更需社会科学理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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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565.59
A
1672-3805(2016)05-0060-07
2016-08-1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现代科技伦理的应然逻辑研究”(12BZX078)
孙全胜(1985-),男,山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国外马克思主义伦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