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家乡的堂兄

◎杨德泉

情系家乡的堂兄

◎杨德泉

三年前三月的一天，惊悉堂兄去逝，噩耗传来，正在县城学习的我，顿时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从脸上滚下，模糊了视线，滴湿了纸张。

堂兄名叫杨德义，生于1927年冀南农村的贫民家庭。早年参军抗日，建国后转业到地方，在河北省直机关任职，定居省会（河北省的省会城市多次变动，他的住处也多次变动）。他身份、地位变了，但对家乡和家乡人的感情没有变。

我在人生转折的路口或是遇到迷途之际，总是堂兄给指明方向。1972年我高中毕业回本村小学任民办教师，每天七分工和月薪只有五元的工资，很不情愿干下去。堂兄了解到我的思想状况，几次来信开导：今后待遇会提高……鼓励我坚持干下去。他的话让我懂得教育教学工作非同一般，责任的神圣与伟大。从那以后，我的人生才有了方向，有了动力，也就有了坚守，在教育岗位上一干就是42年，终被评为高级职称。堂兄对我的关爱，是从长远的、根本的政治上关爱，而这正是最好、最重要的关爱。每次接触交谈，他总是站在政治的高度谈人生，叫我先立业，后成家。他教育我如何做人，怎样做事。这些真知灼见让我听得入耳顺心，行动有劲。

说到关爱、指教，我与儿子两代都受益匪浅。儿子两年高考，堂兄费了不少心血，他深知乡下孩子高考资料多么匮乏，渴求又是多么心切。就从多家报刊、杂志剪裁关于高考的资料、题库和相关信息。每周邮来一次，有时邮来两次，急紧的见报当天邮来。正是受益于如此及时的信息，终于考上了大学。他嘱咐孩子：不争名利，不和任何人闹矛盾，要立大志，专心学，创出事业，为国争光。儿子铭记在心，大学四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在国家级竞赛中获铜奖，现在北京就业。

堂兄对他同时代弱势群体的家乡人，更是关爱、帮助有加。德山、书田、德高等人，他们家孩子多、收入少。逢过年、过节，给每家邮来钱至少百元（这在十多年前是一个不小的数额），而他自己平时却很节俭。他得知一位远门弟弟腿脚肿胀难以治好，就亲自到省三院找专家讨花钱少、疗效高的妙方邮到家中。本村有位街坊到省城看病，为省钱在堂兄家住了多日，回村后逢人便夸，不是亲人胜过亲人。

堂兄对家乡经济社会发展的关注和帮助也很大。计划经济时代，县里筹建一座化肥厂，以生产磷肥为主。大型机械设备有了，生产工艺上还缺少一个耐酸泵，因而无法上马。县有关领导找到堂兄，堂兄想方设法从计划指标外调配一个，化肥厂才顺利投产。作为省直机关管物资的官员，堂兄在分配汽车、小型拖拉机、还有电力电器上用的电机等，尽量依据政策规定关照和支持家乡发展，当然是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改革开放时代，县里招商引资活动经常在省会举行。堂兄积极参会，为家乡提供信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他多次问我，咱村发展如何?建厂没?上项目没？可见他对家乡发展，村民脱贫致富的牵挂之心，时时装在大脑里。

在我脑海记忆里，堂兄更有高度原则性的一面。人民公社时期，邻乡开办了一个铁业制造厂，需大批钢材、盘条。我任教学校的校长出面托我去求情，我只好前往。厂方为带何特产而上愁，大家议论认为珍贵礼品是棉油，当时食用油指标：每人月供0.5两（半斤）。我带去大桶棉油50多斤，满以为堂兄会喜欢并收下，但结果相反，不但没有收下礼品，反而对我大发脾气。堂兄本家一位弟弟是县交运局下属单位的干部，局里先后两次委派他带着丰厚礼品去省会，为县局套购木材指标和分配供应的车辆，都被堂兄拒之门外。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堂兄对家乡人的深情厚爱，源自生他、育他的家乡故土。

他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在十多岁时亲眼目睹到日寇铁蹄，肆意践踏我家乡国土、实行“烧、杀、抢”残无人道的三光政策，他恨在心里，决心复仇雪耻。他和另外两个伙伴三人立志报名参军，不久就走向保家卫国的最前线，成为我村首批响应党的号召入伍的热血青年。他们冲破了当时“好人不当兵”传统观念的束缚，影响和带动了我村及邻村不少青年应征入伍。堂兄所在部队，多次与日军作战，堂兄智勇杀敌，战功战绩不断，很快入党，并被提拔为干部。他获得的20多枚荣誉和功勋章足以说明：堂兄戎马半生的经历多么不寻常啊！

那是2006年秋，正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各大报刊纷纷发表纪念文章。当时我正在省会，听堂兄讲：冀南儿女为新中国的解放和成立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和巨大代价，冀南是当之无愧的革命老区和根据地。老区人民爱国杀敌的事例太多了，但从报上没看到有冀南的。我说：“不了解，写不出来。”在我的恳求之下，他不顾年事已高和疲劳，当晚写下了一个当时十分有名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实例。抗日战士们那英勇杀敌、誓死如归的场面，催人奋进，令人倍受鼓舞，太震撼了！这难得的资料，我回家后给县党史办负责人读。看对方的表情，简直是如获至宝！堂兄曾答应我提供更多、更详细的与日寇作战的战例，让我完备地记下来，以教育下一代。不想这竟成了终生的遗憾！

大约是2011年春节前后，听说堂兄身体不佳，住进了省三院。我去探望他的那天，电话得知只能饮流食，便带了他平日爱喝的牛奶去。他在病床上躺着，双手抓住我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男保姆说：“今日看到你高兴啦！”他嘴角抽动着张开像是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看得出，他心里是十分清楚、明白的。我安慰道：“大哥您好好休养，好人一生平安！”

几天之后，我离开了省三院。我企盼下次再来看他，更企盼写出完备资料。没想到这竟成了最后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