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天主教文化遗产现状和保护对策

2016-03-03 09:27朱晓红
关键词:天主教文物保护教堂

朱晓红

(复旦大学 哲学学院,上海 200032)



我国天主教文化遗产现状和保护对策

朱晓红

(复旦大学 哲学学院,上海 200032)

相对于其他宗教文化遗产而言,我国天主教文化遗产具有历史短、种类少、地理分布不均等特征,除了少量的文化出版、绘画、天主教礼仪等遗产种类,最大种类为教堂教产方面。文章在实地调研和查阅资料的基础上,对我国天主教文化遗产的现状和问题进行了梳理和分析;针对文化遗产的政策落实和维护责任落实、保护理念和手段,以及研究和内涵教育等方面提出了相应的建议;指出天主教文化遗产不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价值,也体现了天主教独特的信仰生活方式,更是特定时代文化精神的表达和体现;加强对天主教文化遗产及其保护的研究既有历史意义,又有文化价值。

天主教;文化遗产;教堂教产;保护;教育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改变和文化发展战略的实施,宗教文化及相关产业得到发展,宗教文化遗产的保护开发利用成为政府和学界关注的重要问题。天主教文化遗产相对于其它宗教文化遗产而言,具有历史短、种类少、地理分布不均等特征。作为天主教文化遗产,它们不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价值,也体现了天主教独特的信仰生活方式;更是特定时代文化精神的表达和体现,即反映了中国文化对西方文化的包容,也体现出近代帝国主义强权下中国命运转折的背景。有鉴于此,本文在资料查阅和实地调研的基础上,对天主教文化遗产的现状和问题进行梳理和分析,指出我们的文化遗产保护不仅要增强物质技术性的保护措施,更要重视对文化遗产内涵的开发。

一、中国天主教文化遗产的特征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的《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文化遗产分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虽然天主教会具有悠久的历史,对西方文化的影响巨大,体现在文学、音乐、建筑、绘画和雕塑等方面留下了大量的文化遗产。但在我国,相对于佛、道、甚至伊斯兰教而言,天主教的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形成的历史短,种类比较少。当基督教第三次进入中国后,天主教留下了不少宝贵的文化遗产,最大的文化遗产种类当属教堂教产,具体形态有属于文化遗产中的“古墓葬”,如北京西阜城门外的滕公栅栏利玛窦等耶稣会墓地和杭州大方井卫匡国等耶稣会墓地等,以及“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如各地的教堂、教会经营的学校教学建筑、朝圣地等不可移动文物。

另外,天主教文化遗产还体现在文化出版、绘画、天主教礼仪等方面,如明清耶稣会士参与修定的历法,在科学和文学领域的诸多翻译,以及传教士作为清朝宫廷融和中西技法,形成新的画风下的各种绘画作品。天主教的这些文化遗产曾经直接推进了中西文化交流,也推进了中国现代化的进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利玛窦和金尼阁首创用拉丁文为汉字注音的方法,是汉语拼音的最初尝试,它对汉语规范化的影响非常深远。另外,虽然罗马教廷在1939年之后才撤销对“中国礼仪”的禁令,“礼仪之争”对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有很大的影响,但天主教会礼仪中国化的进程却是教会一直在实践着的,比如国内各地所使用的文言文及后来的半白话教会祈祷礼仪用书,结合中国传统特色的教会丧葬礼仪、用各地方言小调的天主教念经等,都构成了天主教中国教会礼仪的独特性。

天主教文化遗产地理分布非常不均衡。就天主教教堂而言,目前国内大约有5000座天主教堂[1],教堂数量和信徒人口分布有正相关,教堂较多的有河北、山西、陕西、广东、福建、浙江、四川、上海、吉林、重庆、天津等省市,天主教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数量较多,保存较好,这些建筑物反映了城市近代化过程中西方文明的烙印。而一些偏远省份和区域,教堂分布少,但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并不低,如西藏只有一个教堂——盐井村天主堂,但其建筑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也有一定的历史;大理天主堂、北海涠洲岛天主堂等亦是如此,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是教堂建筑本地化色彩浓郁。

相对于佛教道教而言,天主教文化遗产处在旅游景区的现象比较少。我国天主教现存的一些具有规模的朝圣地,比如上海佘山、江苏狼山和青阳、山西阪泉山等的圣母朝圣地每年都有大量的信徒流量,但这些朝圣地远远没有形成海外朝圣地如法国露德、西班牙、意大利或以色列等地的规模。不过,随着城市开发和规划,以及“最美乡村”的开发,国内不少城市的天主堂已经成为都市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些乡村教堂和最美乡村结合在一起,也有一些和“红色旅游”有关系,成为一道独特的宗教文化景观。

二、天主教文化遗产保护的现状

(一)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天主教文化遗产

文物保护单位是对纳入保护对象的不可移动文物的统称,包括文物保护单位本体及周围一定范围实施重点保护的区域。文物保护单位可以是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和石刻等具体形态。文物保护单位分为全国、省级、市县文物保护单位三级。自1961年开始到现在,国务院公布七批、总数为4295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与天主教相关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30多处,所占比例不到0.8%。

按照不完全统计和分类,作为单列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天主堂有18处;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建筑群中的天主堂有5处;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天主教墓地、修院或学校、相关天文设施等9处;作为革命遗址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出现的天主堂有4处*按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文物分类,一般有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古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及石刻、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和其它这些大类。。

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单列的18座教堂具体名单如下:

1.北京南堂

2.广东广州石室圣心堂

3.北京北堂,又称西什库教堂

4.浙江宁波江北天主堂

5.山东济南洪家楼天主堂

6.云南德钦茨中教堂

7.北京东堂,又称王府井教堂

8. 河北邯郸大名天主堂

9.山西太原天主堂

10.内蒙古呼和浩特天主堂

11.沈阳南关教堂

12.吉林天主堂

13.上海徐家汇天主堂

14.嘉兴天主堂

15.安徽芜湖天主堂

16.安徽安庆天主堂

17.四川成都平安桥天主堂

18.山东济宁兖州天主教堂

另外,全国文物保护单位中,除了这些单列教堂,还有一些教堂包括在作为文物保护单位的建筑群中,共有五座教堂:

1.作为“北海近代建筑”中的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的涠洲岛天主堂

2.作为“青岛德国建筑群”中的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的圣弥厄尔堂

3.作为鼓浪屿近代建筑群(扩展项目)中的鼓浪屿天主堂

4.作为“莫干山别墅群(扩展项目)”中的天主堂

5.作为“梧州近代建筑群”中的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梧州天主堂

除了作为优秀建筑列入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的上述教堂之外,还有一些教堂是作为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进入全国重点保护单位的。主要有以下4座:

1.天津望海楼教堂

2.“遵义会议会址”中的杨柳街天主教堂

3.“延安革命遗址”中的桥儿沟教堂

4.“红军懋功会议遗址”中的小金天主教堂

另外,在教堂之外,与天主教相关的还有一些国家重点保护单位,如:

1.北京古观象台

2.上海徐光启墓

3.北京利玛窦和外国传教士墓地

4.北京辅仁大学本部旧址

5.天津工商学院主楼旧址

6.浙江嘉兴文生修道院

7.开封天主教河南总修院旧址

8.上海佘山天文台

9.山东“威海英式建筑”中的宽仁院

(二)其它天主教文物保护单位和其它文化遗产的保护状况

相对于有据可查、数量有限的全国天主教文物保护单位,属于省、市、县的天主教文物保护单位数量多,无法统计。但我们可以看到一些现象:一些近代不平等条约签定的通商口岸城市都曾有天主教教堂,而这些教堂所在地如今已经成为城市发展的中心,不少城市将教堂所在区域划为商业步行街或风情街,比如湛江的圣维尔多天主堂,坐落在湛江法国风情街上,和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广州湾法国公使署和法军指挥部旧址”毗邻;汉口上海路天主堂,坐落在汉口老租界,离江汉路步行街咫尺之遥;天津西开堂在法租界内,坐落在滨江道商业步行街边上……,这些教堂已经成为城市历史和城市景观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也就得到了很好的开发保护。不仅如此,在一些地域和城市,天主教文化是城市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比如上海徐家汇地域的“徐家汇源”,世博期间作为城市最佳实践区向民众开放,2012年成为国家4A级开放式都市旅游景区,该景区的内容均和天主教有关:远东第一大教堂徐家汇天主堂、140多年历史的徐家汇观象台、上海现存最早的近代图书馆徐家汇藏书楼、中国最早按西洋办学模式设立的徐汇公学,附近还有土山湾孤儿院和印书馆旧址、徐光启墓地、圣衣会修院,构成了展示上海海派文化的绝佳场所。

国内还有不少天主教堂和相关地因其独特的文化内涵或建筑风格,成为“驴友”旅游的推荐景点,有的甚至还被誉为“中国著名教堂”。比如大理古城的三一堂,西藏盐井村的天主堂,上川岛的方济各·沙勿略的纪念地,唐山圣母无染原罪堂,保定圣伯多禄堂,张家口市宣化教堂、南京石鼓路天主堂等。

另外,在国内也形成了一些颇有影响力的朝圣地,其中河北清苑县东闾和上海的佘山曾经得到罗马教廷的钦批,而山西洞儿沟七苦山圣母朝圣地、阪泉山圣母朝圣地、内蒙古磨子山圣母朝圣地、山东尖山圣母朝圣地、福建福州玫瑰山庄、江苏青阳圣母朝圣地、吉林露德圣母山、江苏狼山露德圣母堂、福建白主教朝圣地等则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2],每年都吸引大量的信徒,这个不可忽视的宗教文化现象显然还会继续保持下去,教会和政府宗教管理职能部门都在加大投入。

除了作为文物保护单位的不可移动的教堂和建筑外,中国天主教会还有很多可移动的文化遗产。比如明清时期,耶稣会士龙华民、邓玉函、汤若望、南怀仁等人参与明清朝廷修历,利玛窦、熊三拔、罗雅谷、金尼阁、艾儒略等诸多传教士,他们在中国文人的帮助下,出版和翻译过大量科学或文学著作。在算数和几何方面,有《同文算指》《欧罗巴西镜录》《测量全义》《三角算法》《几何原本》;在物理学、机械等方面,有《数理精蕴》《远西奇器图说》《泰西水法》《火攻挈要》;在地理和测绘方面,他们编制了《乾隆十三排地图》《皇舆全览图》;在地质学和矿物学方面,有《矿冶全书》《矿物手册》《地质学纲要》;在生理医学和法医学等方面,有《人体解剖学》《洗冤集录》注释[3]。这些成果和出版物是西学东渐、中西文化交流的见证。

在绘画艺术等方面,天主教传教士介绍的西洋画技和中国绘画的结合,形成了国内新的绘画流派。最早最有名的宫廷画家当是郎世宁,在其长达五十多年的作为宫廷画家绘画生涯中,郎世宁融中西技法于一体,创造出了新的画风,并留下了诸多珍品如《乾隆秋猎图》《乾隆万树园赐宴图》《乾隆观马术图》《阿玉锡持矛荡寇图》《玛斫阵图》等。与他同时代的还有传教士画家法国人王致诚、贺清泰,捷克波希米亚人艾启蒙,意大利人安德义、潘廷章等。晚明中国画家吴渔山神父亦受西洋画技的影响,形成了独特风格。到了清朝,西洋画技在天主教会内部通过得以广泛传承,如被徐悲鸿大师称为“中国西洋画的摇篮”的上海土山湾工艺场,培养出周湘、张聿光、徐咏清、刘海粟、徐悲鸿等大师,还培养出如张充仁这样的国际大雕塑家,他们都有不少传世之作。

这些可移动的天主教文化遗产,大多保存在公共博物馆和图书馆中,还没有形成专题保护的博物馆,目前上海土山湾博物馆可能是这类专题博物馆中的翘楚。

(三)与我国世界遗产项目相关的天主教遗产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认定标准非常明确:传承时间超过100年,谱系清楚明确。由于天主教传入中国的历史较短,能够直接进入非遗的天主教项目极少。我国1985年加入《世界遗产公约》,1987年首次申报了故宫、长城、泰山等在内的6项世界遗产项目,截至2014年,中国境内的世界遗产总数已达到了47项。在这些项目中,按照不完全统计,至少三项包含有天主教的遗产、或与天主教遗产相关。

2005年第29届世界遗产大会上通过的“世界文化遗产”——澳门历史城区包含大量的天主教项目。这是以澳门旧城为中心,通过相邻的广场和街道,串连起的逾20个历史建筑:其中包括圣老楞佐敎堂、圣若瑟修院及圣堂、圣奥斯定敎堂、仁慈堂大楼、玫瑰堂、大三巴牌坊、圣安多尼敎堂、圣母雪地殿圣堂以及耶稣会纪念广场等天主教建筑和广场空间。另外,400年前不同国家、不同修会的天主教传教士来到澳门这个传教基地,办起了中国第一所西式大学(圣保禄学院)、第一所西式医院(白马行医院)、第一所西式印刷厂、第一份外文报纸等,它们为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卓越贡献。

2006年 “四川大熊猫栖息地”列入“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而作为“熊猫文化发祥地文化遗产”的雅安市宝兴县邓池沟天主堂,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它是最早发现并向世人介绍大熊猫的法国博物学家、传教士阿尔芒·戴维神父(1826—1900)的生活和工作地。如今是雅安市对外开放的宗教场所和旅游景点,随着2015年开展的第二期周围环境改造灾后重建工程的完成,它的影响也会更加广泛。

2014年大运河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大运河流经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河南和安徽8个省市的35座城市,不少城市都将运河沿岸的天主堂列为其中重要文化遗产,并加以特别维护。比如从南到北:长安的小德肋撒天主堂,嘉兴的文生修道院与圣母显灵堂,无锡三里桥的圣若瑟堂,扬州的耶稣圣心堂,徐州的邳城镇天主堂、窑湾古镇天主堂,枣庄的台儿庄天主堂、枣庄天主堂,济宁的戴庄天主堂。往北还涉及天津的望海楼天主堂,通州的九牧屯天主堂、龙庄天主堂和贾后疃天主堂。这些教堂在2500多年的古老运河历史中加入西方文化和中西交流的背景,非遗申请的成功,令沿途各地政府有更大的信心保护这些天主教文化遗产。

三、天主教文化遗产保护的问题和对策

综观天主教的文化遗产保护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三个方面。

(一)政策落实和责任落实难

如前所述,天主教的文化遗产主要是教产。新中国成立以后,教会办的医院和学校等公共服务设施被国家接管,不少其它教产挪作他用。改革开放后,由于地方宗教政策落实不力,天主教房产占用的情况至今在各地还很普遍,只是多少、严重的区别:有的地方原房产已经被拆,有的地方挪用的教会房产至今无法要回,甚至因教产归属问题发生纠纷。2015年3月中旬,济南洪家楼教堂因植树和山东大学发生纠纷,追究到最后其实是房产纠纷[4]。甘肃天主教团体也表示,教产落实滞后,市区有三十多处教产未能落实,教区管理教产非常不便。某地在城市改造和开发过程中,漠视教会权利,对征地教堂野蛮放火逼迁,造成恶劣的后果[5]。甚至连上海这个教产落实很好的教区,最古老的天主堂——梧桐路137号的敬一堂也因种种原因未能收回,这个教堂是老主教金鲁贤儿时去的教堂,也是明末著名画家吴渔山神父生活过的堂口。

即便政策落实了,教会的房产进入“文保”了,维护责任的落实和文物功能的发挥也成问题。不少省市天主教会和政府宗教管理部门均认为,文物部门对确定文物很积极,但对维护不积极。浙江和福建都是天主教传入较早的地区。浙江天主教团体反映,杭州城内唯一的天主堂维修,维修成本政府和教会对半开,但是文保部门的相应经费迟迟未能到账。而嘉兴有大量的教堂教产为归还近年因运河申遗的契机,才把房产占用者清退;如今面临大面积维修,维修方案在各方牵制下迟迟不能通过。福建政府宗教工作管理部门提出,福建有不少古老的天主堂,有不少文保单位;成为文保单位固然是好事,但也出现了一个问题:教产提升到文物保护了,却对教堂本身是一种伤害,教堂快倒了,但维修申请不下来;因要保护,平时关闭,而教堂本身始终应该是开放给信徒使用——文保后,维护和使用构成了矛盾。不仅如此,不少教会文物的管理单位与教会或宗教工作管理部门无关,如北京行政学院校园内的天主教来华传教士利玛窦墓属于文物部门管理,缺少教会参与管理,这个文物的历史教育功能就不能真正落实。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遗产”、国家和各省市文物局认定的“文物保护单位”、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和农业部认定的“最美乡村”、林业部认定的“国家森林公园”、国家旅游局的“*A旅游景区”等,既会给天主教遗产带去盛名和保护,也会给这些遗产维护增加更多的管理者。

这个问题在五大宗教中普遍存在,解决方案不外乎政策保证、行政落实。在调研中,我们看到不少教会希望由宗教管理职能部门协调其他各部门,通力合作,采取一切可能的技术、法律、行政、财政措施,确保天主教遗产得到很好维护。同时也希望尊重教会权益,正确处理好遗产的保护和利用之间的关系,正如一位长期从事宗教工作管理的干部指出:“宗教文物必须在宗教活动中使用,要防止损害信教群众合法权益,避免狭隘的宗教文物保护意识。”

(二)宗教文化遗产的保护理念和手段滞后

国内现存的天主教文物有不少原来明代修建,禁教后没落;或是清代或民国重建的天主教堂,抑或是民国的建筑,砖木混合结构居多,改革开放后落实政策维修开放。不少地方因为当时技术手段不够,或者财政能力不够,或其它原因,没法做到完全遵从文物保护按原貌“修旧如旧”的原则去修复,比如80、90年代前修复的教堂很少有使用花玻璃的。某些地方天主教遗产维修的时候,只突出重点建筑,而忽略原有的整体环境配套,甚至简单将周边环境进行改建,比如安庆天主堂在维修时,3年前整体拆除了耶稣雕塑庭院,理由是“耶稣雕像庭院”“圣心诊所”等经鉴定非同时期建筑,未列入重点保护名录,拆除后修建文化长廊工程,这个举动引发非议[6]。另外,不少地方平时对遗产维护不力,乃至其退化后不得不进行耗资巨大的维修;有的地方为了维护方便,甚至出现了拆掉真文物而重盖的现象,比如上海电影集团公司在2009年将清同治年间造的伽尔默罗会修女楼拆去重建, 此事的效果就如同万达欲拆除马德里的西班牙大厦一样[7]。

不仅保护理念滞后,很多时候教堂的维护技术手段也不够。一些地方教堂大修不长时间,就又开始渗水掉墙皮。广东的宗教部门表示,为了保护石室天主堂,2008年维修时,在教堂做了防潮防白蚁,将原先的木质房顶改成了钢架结构,得到了文物部门的批准。为了保持原貌,墙体则按照原先的传统方式进行维修,但是在投入使用后不久,墙体就开始发黄、脱落。显然,维护的技术手段没能达到要求。最近十来年,国内不少天主堂开始修复彩色玻璃,有些出现了褪色、彩色脱落现象。

针对这些问题,除了提高文物修复技术和工程队的责任意识外,组建合格的专家指导小组,对修复提供技术、艺术方面的指导、监督非常有必要。另外,国内天主教内部也应该有一个专家顾问团,或者在不同教区之间设立制度化的文物维修研讨交流,确保面对相同的问题时,不重蹈覆辙。

(三)文化遗产的内涵研究和教育滞后

随着国内休闲文化和旅游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天主教遗产得到了开发和保护。但在这个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象以往那样受极左观念影响的地方党政领导人越来越少,排斥天主教遗产的现象越来越少,但是,也有个别地方在开发天主教文化旅游项目时,仍然沿用了过去误传的孤儿院“掏心挖肝”引发人民反抗之类的流言,并在景点介绍牌和宣传册中出现,伤害信徒的感情,也给海外游客造成非常不良的影响,以为国内依然以极左态度对待宗教,利用旅游项目做政治宣传,比如天津旅游局曾统一提供导游常规线路介绍手册,在望海楼和天津教案方面内容陈旧,没有起到应有的教育功能。

作为文化遗产的一种,宗教文化有其独特性,它体现了民族文化中的信仰核心。作为天主教文化遗产,它们不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价值,也体现了天主教独特的信仰生活方式;它们更是特定时代文化精神的表达和体现,即反映了中国文化对西方文化的包容,也体现出近代帝国主义强权下中国命运转折的背景。因此,我国天主教遗产是最直接的中西文化交流的教育场所、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对外交流、旅游文化中具有独特的地位。这就要求我们的文化遗产保护不仅仅要对其物质技术性的保护措施进行研究,更要重视对文化遗产内涵的开发,以防出现事倍功半的效果。

对文化遗产的研究有不同的层面。首先,对已有的天主教遗产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和定位,以便用准确和合适的方式保护和利用好宗教遗产。其次,我们还可以通过研究,发现更多的宗教遗产。天主教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较少,那么天主教传入中国之后所形成的各地独特的念经调、天主教丧葬礼仪,以及祭祖仪式(台湾天主教教会),还有很多独特宗教传统,比如朝圣、复活节、圣诞节和圣母升天节的节日游行,都有很多民族和本地的特色,这些内容都有待挖掘和整理,经过未来几代人,说不定可以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另外,近年来学术界有观点认为中国天主教可能是汉代传入,理据是江苏连云港孔望山有一些汉代摩崖石刻,内容就是表现耶稣十二门徒宗徒多默及其弟子[8],这种说法也得到早些年徐州汉代墓画像石的印证[9]。而前些年亦有洛阳龙门墓葬群中发现唐代景教徒的墓葬,以及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诸多景教遗物,这些研究都将增进对天主教会在华遗产的认识。

对文化遗产的内涵教育也有两个方面:一是要对具体文化遗产的内涵有准确的表述和传播,从而能对参访民众起到教育作用。二是要对文化遗产保护本身有一个教育宣传,通过学校、新旧媒体等渠道,激发与培养公众对景观和遗址的尊重,宣传为确保对名胜和古迹的保护所制订的规章。特别是那些从事文物保护的宗教人士,更要好好学习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的已有经验和规则,让自己成为遗产保护的专家,切实为自己宗教的文化遗产保护站好岗。

[1]沙百里.中国天主教指南2014[M].新加坡:中华公教联络社,2013.

[2]刘志庆.大陆天主教朝圣地的现状及思考[EB/OL].http://www.chinacath.com/article/other/wenzh/qt/2010-05-03/6221.html,2015-05-10.

[3]曾增友.传教士与中国科学[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

[4]文萱.“山东:济南教区洪家楼天主堂与山东大学因植树产生纠纷”[EB/OL].(2015-03-19).http://www.chinacatholic.org/News/index/id/31133.html.2015-09-10.

[5]“湖北:仙桃市蔡帮村天主堂遭不法分子纵火焚毁”[EB/OL].(2012-09-18).http://www.chinacatholic.org/news/22177.html,2015-09-10.

[6]“安徽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安庆天主堂‘耶稣雕像庭院’被拆毁可有省府机关审批?”[EB/OL].(2012-01-09).http://bbs.hefei.cc/thead-12377450-1-1.html,2015-09-10.

[7]“西班牙驻华大使馆回应万达拆西班牙大厦事件”[EB/OL].http://finance.cnr.cn/gundong/20150910/t20150910 519834425.shtml,2015-09-10.

[8]张多默.“四论中国古代的天主教信仰(汉唐时代)”[EB/OL].(2010-10-23).http://www.zgmzyx.com/html/Home/report/147435-1.htm,2015-09-11.

[9]“徐州汉画像石惊现圣经 基督教传入可能提早550年”[EB/OL].(2002-08-01).http://news.xinhuanet.com/misc/2002-08-01/content 961300.htm,2015-09-11.

(责任编辑 蒋成德)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tection Countermeasures of Chinese 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ZHU Xiao-hong

(Department of Religion, School of Philosophy,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32, China)

Comparing with other religions,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CCH) in China has shorter history,fewer categories and uneven geopolitical distribution.Besides the small portions of heritage categories such as publication,painting or liturgy,the biggest category is the church property.Based on the interviews in the field research and document consultation,the article reviews and analyses the present condition and problems of CCH,and put forward some corresponding suggestions on the policy implementation and maintenance responsibility,the protection awareness and methods,and the research and connotation education.It also points out that the CCH is not only reflects the universal form and value of religion,but also reflects the unique way of Catholic life with the expression and embodiment of the cultural spirit of the specific times.Therefore,the research on the 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and its protection has both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value.

Catholicism; cultural heritage; church property; protection; education

2016-07-3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我国宗教文化遗产保护和利用现状及对策研究”(12AZJ0037)的阶段性成果

朱晓红(1970- ),女,浙江宁波人,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宗教学系副教授,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宗教学、基督教研究。

B976.1

A

1674-3571(2016)06-003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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