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志军
(中国地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院校研究发展必须扎根中国高校实践
侯志军
(中国地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院校研究具有理论与实践两种存在形态,理论形态是院校研究的认知基础,实践形态是院校研究的客观基础,二者缺一不可。经过十多年的建设,中国院校研究在学习借鉴美国经验中取得长足进步,但中国和美国院校研究相比,既存在“不同”也存在“不足”。未来阶段,院校研究发展必须扎根中国高校实践,一方面要立足过程分析推动院校研究的实践形态建设,另一方面要立足实践指导推进院校研究的理论形态建设,以推动中国院校研究理论与实践的不断完善。
中国院校研究;理论形态;实践形态;过程
从2002年提出“加强院校研究:高等学校改革和发展的必然要求”[1],到2007年“以专题研究为突破口推进院校研究”[2],再到2011年提出从“初步形成”走向“规范发展”[3],及至走向2014年的“大数据时代的院校研究与大学管理”[4],中国院校研究十多年的发展体现出了一批学者直面中国高校实践、孜孜不倦的探索创新历程。这一历程,既是中国院校研究从无到有、逐步发展成长的过程,也是中国院校研究在吸收借鉴美国高校经验的基础上不断回应中国高等教育问题、推动中国高等学校实践的过程。总体来看,这十多年来,中国院校研究取得的显著进展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院校研究”概念已经广为人知,成为高等教育研究领域重要的学术话语;二是成立了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出版了一批传播和研究“院校研究”的论文、教材、专著和译著,开展了十多次院校研究的国内外学术研讨会,形成了重要的学术研究群体;三是许多高校已经成立了高等教育研究所、发展规划处(发展研究中心)、教学质量评估办公室等承担院校研究职能的机构或部门,院校研究服务高校决策的思想已经逐渐被高校领导所理解、认同、重视。那么,接下来中国院校研究发展的重点和方向是什么?如果说,这十多年的发展历程是“院校研究中国化”、侧重于吸收借鉴美国院校研究经验而发展的话,那么展望未来,中国院校研究要想得到更好的发展,就必须面向中国高校实际,扎根中国高校实践,扎实推进院校研究的实践形态建设,在实践中探索完善中国院校研究的理论建设。
必须承认,中国院校研究这十多年的发展过程,充分体现了中国院校研究的“后发”优势,是学术传播、经验积累与实践探索过程的有机统一。中国“院校研究”这个概念从英文“Institutional Research”一词翻译而来,在院校研究的内涵、特征、性质和功能等方面充分吸收了美国院校研究学者和协会的理论与实践成果。可以说,一批对美国高校院校研究非常熟悉的学者点燃了中国院校研究的火种;一批美国院校研究协会的领导者、理论专家和实践者不断来到中国,传播着美国院校研究学者们的理论和实践;一批中国高校的院校研究者在对美国经验的学习过程中边借鉴、边理解、边探索,共同推动着中国院校研究理论与实践的不断完善。
在学习借鉴美国院校研究经验的同时,常常带来的疑问是,中美院校研究相比到底“不同”还是“不足”?这个问题的实质是,到底是中国与美国的院校研究是不同的并存模式,还是中国与美国院校研究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如果再深入一步,中国院校研究的未来形态是否就是美国院校研究的现在模式?如果承认中美院校研究是不同的发展模式,即中美院校研究是不同的特色模式,意味着院校研究虽然有着比较一致的概念和内涵,但可以有不同的发展模式和发展特色,院校研究的推进与发展,与其高等教育和整个社会大系统环境的影响紧密相关。如果承认中美院校研究是不同的发展阶段,意味着中国与美国院校研究处于同一模式的不同阶段,也就存在着较为先进和暂时落后的关系,因而处于先发优势的美国院校研究所走过的发展历程,就将成为中国院校研究发展的必经道路。从本质而言,对这两个问题的追问和回答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中国院校研究在学习借鉴美国院校研究到一定程度之后的意识形成、理论自觉的体现,是中国院校研究的知识、经验、方法和实践有了充分积累之后的必然反思,其反思结果将深刻地影响到对中国院校研究发展的未来定位。
从“实践”入手来分析院校研究,中国和美国院校研究相比,既存在“不同”也存在“不足”。美国院校研究的主要任务是提供数据,通过数据分析提供决策支持,是实践取向的;而中国院校研究针对实践问题开展理论与实践研究,呈现出理论研究和实践研究相结合的特点[5]。尤为值得反思的是,中美院校研究以及高等教育研究的发展路径迥然不同,美国高等教育从关注现实问题开始,初期就发展成为院校研究,经过一百多年的努力,逐步发展形成了今日美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样态;而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是从探索高等教育理论开始,努力通过研究高等教育本质特征进而完善高等教育学科,而后逐步开始关注院校研究。也正因为如此,从1965年美国正式成立院校研究学会至今,美国院校研究特别注重服务大学决策的支持功能,特别重视大学发展数据、信息、知识乃至智能体系的综合构建和分析,在运用定量研究方法收集、评估、研判和报告数据和信息等方面形成了独特的经验;而就中国院校研究前十多年的发展而言,比较重视院校研究的理论引入和理论本身的体系构建,还处于院校研究的“对象化”阶段,以至于被称之为“院校研究的研究”[6]。当然,院校研究的“对象化”、“院校研究的研究”,在中国院校研究开创初期是很有必要,也是必须经历的阶段。
中美院校研究,从内涵和目标来看都是立足为高校发展提供决策支持,从工作的呈现结果来看都是完成发展战略、咨询报告、校情分析、评估报告等各种报告,那么中美高校院校研究存在的最大不同是什么呢?必须指出,中美院校研究的最大不同在于院校研究的过程,而导致院校研究过程不同的关键在于两国丰富而多样的高校管理实践。一个国家的高等教育与其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环境紧密相关,现在美国高等教育已经进入普及化阶段,而中国高等教育处于大众化中后期阶段,院校研究理论应用的高校管理实践背景、主题、方法和目的都明显不同。欧洲院校研究的发展既有对美国院校研究的借鉴,也有其独特的路径依赖和发展特征,但由于欧美高等教育管理体制不同,欧美院校研究在发展背景、研究旨趣、组织化程度等方面存在着显著差异[7]。故而,院校研究作为高校促进科学决策和提高教育质量的制度化设计,必然深受其所在高校以及所在国家高等教育系统的影响。因此,中美院校研究存在各自的特色,必然应该具有不同的发展模式,吸收借鉴美国院校研究经验也必须经由本土化实践的改造探索。中国院校研究,特别需要在院校研究所需要的数据信息环境、定量研究方法、服务决策的制度支持等方面加强向美国院校研究学习借鉴,并始终立足中国高校实践,才有可能形成和完善中国特色的院校研究。
反思中美院校研究的区别,不同文化间的“同一个”概念或许能够指向“同一个”标的事务,但其理解和解释无不打上了本土的语言、思维与文化的烙印。“院校研究”作为“Institutional Research”的翻译词,理解起来还是有些费劲,20世纪90年代被引入中国的时候,最初还被译为“机构研究”[8],另外,Institutional一词还有“制度的”含义,新制度经济学就是New Institutional Economics,或许也可以被翻译为“制度研究”。不仅如此,“院校研究”的概念由于带有“研究——Research”一词而容易引起较大误解。这种误解,不仅仅在中国高校存在,在美国高校中也常常带来疑惑。直至今日,在美国院校研究学会编制的《院校研究手册(The Handbook of Institutional Research)》中[9],仍然保留了在美国院校研究专业人员中流传至广的故事:在拥挤的电梯中,有人看见院校研究者的工作牌而询问“什么是院校研究”,这时候大多数人难以回答而非常尴尬。
对于这些困惑,或许学者们不应该再纠结“Institutional Research”这个概念要如何命名,而是应该思考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和高校发展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研究实践,而“院校研究”的出现恰恰是回应了高校实践中的迫切需求。事实上,院校研究中的“研究”不仅仅是学术意蕴上的“研究”,而是强调通过“研究”的方式来服务高校决策、改进院校管理。在院校研究这个概念里,研究不是目的和结果,而是方法和过程。相对于美国经过实践探索而形成的院校研究概念及其理解的过程,中国则直接借鉴形成了中国院校研究的概念界定,院校研究是自我研究、管理研究、咨询研究、应用研究[10]。院校研究在高校中的作用远非呈现研究结果、提供数据和报告,而应该为高校推进管理决策、持续改进、自我更新注入动力。美国院校研究协会前执行主席兰迪·斯温(Randy Swing)教授指出:“数据运算能力的提升使高校拥有了丰富的数据资源,把这些数据转化为决策信息是院校研究人员这几十年以来一直从事的主要工作,未来它仍是院校研究人员的主要工作。但显然院校研究人员将来的工作还不止这些,他们需要承担更多的角色,例如校长内阁成员、学校高层领导、校办资深职员等。”[11]因此,院校研究必须立足于“研究”,但远远不能止步于“研究”。因此,院校研究决不仅仅是通常意义的理论研究,更不能被理解为一般意义上的理论研究工作,从根本上讲,院校研究始终具有理论与实践两种存在形态。
院校研究存在的理论形态是院校研究的认知基础。理论形态的院校研究,促进了院校研究活动的主体性、自觉性和创造性。高校发展过程中服务决策的研究实践活动或许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只有“院校研究”的概念产生之后,才有了真正独立的服务高校决策的院校研究。院校研究的理论不是单一理论,也绝不可能找到单一的理论作为指导,而是一束“以问题为中心”的理论体系。就其具体内容来分析,院校研究的理论形态应该包含着三个层次的理论内容:一是有关“为什么要开展院校研究”的理论内容,重点在于院校研究的目的与功能;二是有关“院校研究是什么”的理论内容,重点在于院校研究的性质与特征;三是有关“如何开展院校研究”的理论内容,重点在于院校研究的实施与运行。三个层次的理论缺一不可、依次递进而又相互支撑。在中国院校研究初步开展的这十多年间,院校研究的理论更多注重前者,以至于比较偏重“院校研究的研究”。但在未来的发展时期,院校研究的理论建设将更加注重实践指导理论的建设。
院校研究存在的实践形态是院校研究的客观基础。从院校研究存在的本质来看,院校研究服务于高校决策,不在于理论体系的完整,而在于其如何指导和推动实践。有价值的院校研究,不是在理论上完美无缺和体系完整,而是能够在实践中服务高校决策、推动高校改革发展的有效检验证明。值得肯定的是,从一开始,中国院校研究就试图避免高等教育研究宏大叙事的话语体系,坚持立足高校实际来理解、分析和建构院校研究,因而得到了国内高校的普遍认可和积极支持。当前,中国72%左右的本科院校设立了专门从事院校研究的机构,“985”和“211”高校则达到了79%[12]。院校研究专门机构的普遍成立,使得院校研究具有了较好的人才基础、组织基础和实践基础,可以较好地推动高校科学决策、科学发展。另一方面,高校专门化的院校研究机构的建立以及其开展的实践探索,成为中国院校研究发展壮大的现实基础和土壤,必将丰富和发展中国院校研究理论构建与实践完善。
今后一个阶段,中国院校研究的发展必须直面中美高等教育管理内外部环境的不同,努力避免美国院校研究发展中存在过分强调数据信息功能而导致“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问题,努力探索中国院校研究的实践特色,推动基于中国高校管理实践背景中的院校研究。这一任务,不仅包含着院校研究存在的理论探索,推动中国院校研究理论形态的完善和形成,又包含着院校研究存在的实践探索,推动中国院校研究实践形态的建构和生成。当前中国发展院校研究,应当坚持“有用、有效、开放、创新”的基本原则,从建立有利的高等教育公共治理环境和高等学校管理制度,建立专业研究人员培养制度和着手解决当前高校管理中的重大问题入手,从而站在一个正确的起点上[13]。较之中国院校研究初期的学习借鉴阶段,当前建构中国特色的院校研究任务更为艰巨。
立足过程分析,推动中国院校研究存在的实践形态建设。当前我国院校研究的主体、内容、方法、数据库建设、专业学会发展等方向正朝着规范化发展,并呈现出实践转向的特点[14]。在高校实践领域内推进院校研究,常常遇到两个突出的问题。一是院校研究的实践定位。院校研究部门常常需要从一线管理部门得到数据信息进行分析,其分析结果又由一线管理部门采纳实施,那么院校研究部门如何提出比一线管理部门更加具有科学性和可行性的决策建议呢?另一方面,如果说院校研究部门比管理部门具有更高视野和更为综合的数据信息,那么在何种程度上,院校研究部门如何能够比更有可能综合全面信息的校领导提出更好的决策咨询方案呢?这两个问题在高校院校研究实践中常常遇到,体现出院校研究在高校决策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二是院校研究的实践价值。院校研究服务高校决策,而高校决策质量常常会受到决策者、环境、资源、条件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决策实施效果更是受到多重因素综合影响。院校研究部门的实践尴尬是院校研究人员虽然参与过很多高校发展重大决策,但其工作认可度堪忧,特别是缺乏定量分析的院校研究常常被误读为纸上画画、墙上挂挂。必须重视分析院校研究的过程,才能凸显院校研究的实践价值。在院校研究中,研究结果当然非常重要,但如果仅仅关注研究结果而忽视过程,常常得不到好结果,对高等学校发展难以起到良好的推动作用,这样的院校研究又将成为“不结果的花”,有时甚至连“花”也难以开放。唯有既关注结果又注重过程,院校研究才可能成为“成果丰硕的绚丽之花”[15]。因此,中国院校研究,必须立足中国高校实际,扎根中国高校管理实践,深入分析、完善和重组适合中国国情、教情和校情的院校研究过程,推动中国院校研究实践形态的不断完善。
立足实践指导,推进中国院校研究存在的理论形态建设。一方面在学习借鉴中充实中国院校研究的理论体系,另一方面直面中国高校管理实践中的具体问题,重视中国院校研究的实践案例,努力推动形成中国院校研究的“实践指导型”理论体系建设。“实践指导型”理论体系,既不是院校研究的教科书,也不是高校日常管理的操作手册,而是有一定理论含量和实践依托的院校研究指南。与“实践指导型”理论体系建设对应的是,中国院校研究必须要着力构建一套中国高校管理决策中需要使用的数据信息标准体系,其中不仅需要包含着中国高校各类数据信息的通用含义和解释,又需要包含着中国高校获取各类信息数据所需要的推荐调查量表和评估问卷,还需要包含着高校需要完成的各类报告的规范格式。毫无疑问,在新的时期,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理应承担这样的“理论建设与标准完善”任务,应该设立专门的工作小组,形成加快推进中国院校研究实践指导理论建设和标准完善的发展战略及任务时间表,逐步完善形成中国院校研究的理论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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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建华.院校研究与“院校研究”的研究[J].教育与职业,2007(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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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朱春花)
Institutional Research Must Take Root in the Practice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HOU Zhi-jun
(Marxism Institute, China University of Geosciences, Wuhan 430074, Hubei, China)
There are two kinds of indispensable existence forms in the field of Institutional Research (IR), that is, the theoretical form which is the cognitive basis and the practical form which is the objective basis. After more than ten years of learning from the experience of American IR, Chinese IR made rapid progress. But compared to the American IR research, ours are inadequate and quite different. Thus, in the future study, IR must, on one hand, take root in the practice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based on the processing research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practical form, and on the other hand, construct the theoretical form based on the practice to improve the institutional research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al research; theoretical form; practical form; processing
2016-01-0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高校年度发展自我评估与持续改进研究——基于中美高校的案例分析”(12YJC88002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侯志军(1975- ),男,新疆奎屯人,教授,教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中国地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党委书记,中国高教学会院校研究分会常务理事,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管理、院校研究。
G47
A
1674-3571(2016)05-0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