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尊云
《浮躁》的乡土特色
○李尊云
《浮躁》是贾平凹具有乡土特色的代表作品之一。《浮躁》从人物、语言和环境三个方面展现着乡土特色。以主人公金狗为代表的农民群体,面对时代的变革内心充满着矛盾,他们在本能欲望的驱动下追赶时代的变化,努力经营属于自己的生活。《浮躁》中既有人们对现实改革的诉求,同时也蕴含着文化的韵味,民风民俗的描写凸显了其对家园的热爱。
贾平凹 《浮躁》 乡土特色
贾平凹家乡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曾经滋润过贾平凹幼小、敏感的心灵,也造就了其独特的审美情趣。早期经历影响着贾平凹的创作,促成了他乡土情结的形成。商州是贾平凹创作的文学圣地,“在这里所写的商州,它已经不是地图上标志的那一块行政划分的商州了,它是我虚构的商州,是我作为一个载体的商州,是我心中的商州。而我之所以还要沿用这两个字,那是我太爱我的故乡的缘故罢了。”[1](P3)贾平凹的乡土情结浸透在他的作品里,其作品具有浓厚的乡土特色。
作者在《浮躁》里描写了众生相,对于农民文化的书写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以金狗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他们热情却浮躁,还有一类是以韩文举为代表的普通农民,他们保守、害怕改革却又能慢慢适应改革。
贾平凹凭借自我情感体验和文学创作经验为我们描写了一个活跃在仙游川这片土地上的金狗。金狗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员,是生活在贫困农村的奋斗者。金狗出身于传统农民家庭,父亲是个性格懦弱的画匠。金狗追求正义、善良,没有农民的保守落后,他勇于创新,从小就不安分,小小年纪就想跟着韩文举闯州河,处在浮躁的浪尖上。五年前从家乡走出去闯荡世界,五年后返回家乡。用韩文举的话来说,“金狗,你这小子,把一帮人的心都搅野了!”[1](P20)金狗在州河上造船组队,对物欲的追求使他不再安于老一辈平平稳稳过日子的状况。之后,如同作者贾平凹,主人公金狗也离开家乡,到了一座陌生而浮躁的城市。金狗来到城里,自卑感刺激着金狗强烈的超越欲,而他所能采取的最有效且最实际的办法就是在记者部认真调查,专心写作。在这种驱力下,金狗成为乡村文化的代言人。金狗悟到了自己性格与时代精神相悖的一面——冲动和激情,太直太烈。自己有着英雄情结,然而时代早已不是英雄生活的时代,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金狗生来保留着父辈农民的本性,当他来到州城,来到城里后,身上仍未脱掉的是农民的质朴。金狗是乡村文化的代言人,他的言行举止既有农民式的淳朴,同时也有着农民进入城市后的躁动与不安。
金狗是农民中知识分子的代表,韩文举则是普通农民的代表。韩文举随遇而安,生活洒脱,但比较保守。韩文举有着农民的质朴,闲来无事喜欢以酒会友,用六枚“宝通”铜钱来观测天象、预测时运,悠哉地过着日子。但韩文举面对农村的改革却显现出了农民保守、落后的一面,害怕改革。雷大空和蔡大安属于农民中随波逐流的一类代表,他们不惧怕改革、见风使舵,能在改革的浪潮中审时度势为自己带来利益。
小水作为农村女性的代表,她善良、贤惠,与英英相比似乎命途多舛,但善良的本性和亲人们的帮助最终让小水由悲转喜,有了自己的家庭。金狗和小水青梅竹马,他们却把这份爱恋放在心里,不愿开口,结果大胆泼辣的英英抢占先机主动向金狗倾诉衷肠,他们的美好姻缘就变了味,起起伏伏。
对家乡神秘文化的描写是《浮躁》乡土特色的一部分。对仙游川风水的介绍:“仙游川背靠巫岭,巫岭突兀巉峻,必是出武人之地。村前沟口的两个石崖属巫岭伸展过来的余脉,又呈怀抱状,这是武人群起之势。面临州河,河水不是直冲而来,缓缓的,曲出这般一个环湾,水便是‘银水’,不犯煞而盈益。且河对岸两岔镇依山而筑,势如屏风,不漏不泄,大涵真元,活该干部在这村子聚了窝儿了!”[1](P11)
主人公金狗的出生带有神秘色彩。金狗的母亲怀胎时在河边淘米,据说被水鬼缠住,落入水中而死。村人在米筛里发现了一个婴儿,金狗母亲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当村里人把婴儿捞起时,其母亲的尸体也随之下沉。金狗胸前有一颗青痣,形似“看山狗”图案。“看山狗”是山上的一种鸟,叫声似狗叫,仅州河这地方有,被当地人视若珍宝。金狗的出生像是《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神秘而非凡,也暗含着其不平凡的人生道路。
风水、“看山狗”鸟,把整个仙游川渲染得神秘而令人可怖,这确实是仙游川独有的,浓浓的风俗描写暗含的是作者对家园深深的挚爱。
浓厚的田园隐退意识是其乡土特色的重要体现。《浮躁》对现代化变革的认识带有局限性,我们可以感知,作者在描写变革后农村的变化时总带有浮躁之气。而一描写到仙游川,描写到仙游川的韩文举、福运、雷大空,这些杂姓人家带给我们的是宁静与安详。正如批评家丁帆所看到的“显然,古朴原始的商州才是贾平凹心灵真正的栖息之所。在这里,他的文化心态才得以平和宁静,而一旦离开传说和历史,进入现实世界,他的心态立刻变化,他的对于现代文明的理性认识与惊惧并存,对于传统乡村文明的情感依恋却无不意识其滞后的沉重,使贾平凹在表现现实时呈现出与其描绘商州传说和古朴风情时完全两样的笔法与心境。”[2](P1260-1261)韩文举和小水,他们随遇而安、刚正不阿,是正义和善良的代表,他们身上透露着农民的质朴。
上世纪八十年代,贾平凹的创作对于商州的描写进入一种自觉的状态。商州是养育平凹的热土,对于商州风土人情的描写,正是贾平凹对故土的回报。“商州到底过去是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是什么样,而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这已经构成了极需要向外界披露的问题了。”[3](P253)
方言土语的运用是贾平凹作品的重要特色,体现了中国原汁原味的文化。
首先,方言土语可以生动形象地刻画人物形象。比如韩文举和和尚闲来无事斗嘴时,韩文举说:“不吃烟不喝酒,活着不如一只狗!什么不抽烟?兔不抽烟, 兔嘴是三角豁豁嘛, 叼不住烟袋嘛!鳖不抽烟, 鳖盖大, 抽了烟呛眼睛嘛!驴不抽烟, 驴蹄子是囫囵的, 拿不成烟袋嘛!”[1](P322)骂了不抽烟的和尚, 和尚就说:“是兔才抽烟哩, 你没见兔拉屎都是烟泡吗?是鳖才抽烟哩, 你没见鳖盖黄黄的, 全是烟熏的吗?是驴才抽烟哩, 你没见驴后腿中间别了那么个大烟袋吗?”[1](P322)从此次对话中, 可以感受到韩文举的洒脱、 自然。
其次,方言土语的使用也增加了作品的幽默风味。如韩文举帮田家人下窑搬砖,脸乌黑得像陶俑,妇人说:“洗洗吧,有香皂的。”韩文举随便擦了两下,说:“长就的黑脸,用刀子也刮不白的!”旁边有人便打趣道:“韩老伯出一次窑,怕要尿三年黑水哩!”噎得韩文举脸通红,入席低头吃喝起来。[1](P44)韩文举性格随意,不好计较,好说趣话,经常和须摆渡的妇女打趣,这次自己却被别人作为笑柄,不免脸红。方言土语充满了幽默性,增添了生活的趣味性。
贾平凹其作品语言直接来自于商州民间。乡村古语如文物被发掘,新奇而又耐人寻味,具有一种独特的美。他独特的语言风格首先得力于“贾平凹超常的语言能力,他对古白话小说遗产的娴熟运用,使他的小说语言获得了惊人的表现力。凝练的,及物的,活泼的,口语化的,民间的,几乎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都触及事物本身和人物的内心,这是贾平凹一贯的语言风格。”[4][P18-19]贾平凹善于寻找那些有古雅之气、有古意的土话,因为他熟悉这些话,这是贾平凹从孩提之时就开始使用的话,这些话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这是语言的回归。
贾平凹对于土生土长的商州充满了感激与热爱。《浮躁》描写的是商州文化,只是加重了现实关怀,在一定程度上写出了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农村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贾平凹的这部作品,既抓住了农村改革涌动的大潮,展现了以金狗、韩文举等人为代表的农民渴望脱贫致富,追求新生活的愿望;同时也揭示出那个时期的社会风气和文化心理。
注释:
[1]贾平凹:《贾平凹文集》(第9卷),西安:陕西人民文学出社,1998年版。
[2]丁帆,许志英主编:《中国新时期小说主潮》,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3]贾平凹:《制造声音》,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
[4]谢有顺:《贾平凹的实与虚》,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2期。
(李尊云 辽宁大连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116081)